主题:  小说——我要我们好好的相爱(1~26回)

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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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04/11/22 12:01:25
上次的小说看完了没?我又弄了一篇。

1

作者:awbmi
星期六,天气晴好。要是在平常,我会很喜欢这样的阳光。

记得小时候,还刚脱下开档裤不久那会,我常常在暖暖的太阳下,骑在牛背上,数收割后的稻田里那群小丫头。

我习惯管跟我差不多年纪或比我小的女孩子叫丫头,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死不悔改。只可惜我有本事往牛背上蹿的时候,村里那群丫头也不穿开档裤了。

在那群不穿开档裤的疯丫头当中,我喜欢高洁。那会好像我们乡下还不知道有高露洁,不然我非得亲她一口不可。我喜欢用高露洁牙膏,味道不错,相信高洁也差不多吧。

很后悔小时候没占她便宜,长大了想占都没机会了。我们乡下,是不流行非礼一说的,而如今,我们都混到了城里。

每次站在五一路这个站牌下等车,我总忍不住要想一些与高洁小时候的事情。青梅竹马,是挺美好的机缘。不过遇上不好的天气,我会恨她。

6岁那年,她生气用木棍敲过我,可能吃奶的力气都完了。她那开天辟地的一敲,在我额头上整出个很大的包。20年后的今天,我的右边额头还比左边额头高出少许。这缺憾让我恐惧了好多年,生怕自己找不着媳妇。

我要等的车终于来了,彭立珊专线,前不久换的新车,上车两元,主动投币。我狠狠地掏出两枚硬币,准备上车,迎着一场肉搏战的到来。

车上的人比我想像的还多,我挤上去之后,一只脚反复试探了不下两分钟,总共踩了三到五只别人的脚,才如愿以偿寻得一小块空地。环顾身前身后,是悲喜掺半。喜的是前后都是美女,悲的是前后的美女都在别人怀里。

刚到湘江大桥,有人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调的震动,放在裤子的右边口袋里。凑巧的是,当时我的右腿正好跟一位美女的左腿紧挨着。需要说明的是,不是我有意的,而是因为车上实在太挤,想不挨着都难。

结果我的手机一震,美女就尖叫了起来,转头对我怒目而视:“你这个人怎么啦?”我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我这个人怎么啦,于是很郁闷地看着她,还有那么点慌张。我很喜欢看美女,但我同样很害怕被指X骚扰,所以正常情况下只是看看,过过眼瘾。

跟那美女对视了大概有5分钟,我没敢伸手去拿手机,只是十分勉强地把右腿稍稍远离了她的左腿。偶尔我还是比较聪明的,知道她冲我愤怒的原因。很不争气的是,我的脸还是红了。我有些难为情地解释说:“对不起,是我的,手,手,机,机,它在动。”我一紧张,就结巴。不是习惯,是病!

美女给了我个脸色看,把脸转了回去。我这才小心翼翼地把手往下伸,掏出我那骚扰了美女一把的手机。从这点上来看,手机比我胆子大,属于有色心又有色胆的类型,难怪很多男人都爱不释手,难怪女孩子都说手机比男人有用!

“喂,哪个?”我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可以听出怒腔。这也怪不得我,一个电话差点让我蒙受了X骚扰的恶名,我不火那才叫不正常。“是我啊,朝南,你凶巴巴的干什么吗?”是高洁那家伙。

我顿时就没了脾气,每次都一样,好像自从她给过我一棍子之后,我就没再在她面前强大过。我凶,她肯定比我更凶。不过我喜欢她对我凶,她只有凶起来的时候不丑!

2

作者:awbmi
过了湘江大桥,拐几个弯就到了。这是所美丽的大学,不是说校园环境有多好,而是漂亮女生实在太多。每次来我都有种白活了的感觉,所以常常直着眼睛看。

观看美女的时候,我一般都有种大无畏的精神,过马路也敢看。后来想想其实没什么好怕的,车让行人嘛,更何况我是一个正带着审美眼光行进的男人。要是车子把像我这样的男人全撞飞了,美女大概活着就没意思了,孤芳自赏实在不好,有自慰自恋的嫌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美女是为我等“好色”男人而活。懂得了这一点,有心色无色胆的男人也可以死而瞑目了。

不过我也听过一个很恐怖的笑话。说的是一个正宗处男,24岁那年因看美女过分专注,一不小心掉进路边的水沟淹死了。那时候还不流行火化,还是放棺材里头,可盖盖子的时候,问题出来了。五六个汉子怎么使劲都盖不合,怀疑是木匠的手艺,但仔细检查又不是。最后还是死去的处男的哥哥灵机一动,找来一本破旧杂志,烧下N张性感梦露的照片,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下半身原封不动地入土,大概是天下任何一个男人所不情愿的。我想。

跟上车时一样,经过一场使出奶劲的肉搏之后,我下了车。终于轻松了,但我也没闲着,我的目光始终紧随着在车上误为我对其进行了X骚扰的那位美女,我想看看她到底长着怎样一双腿,竟然那么自信别人会有骚扰的兴致。

不看倒好,看了那才叫倒霉。对于从小就被我所崇拜的上帝的这一神来之笔,我实在是感到太惊讶了。那是怎么惨不忍睹的一双腿啊,肥大得叫我想起家里的那两只水桶,这都不说了,关键是还有明显的曲线美,像极了一对括号,两腿之间的距离足以让一些杂技演员穿梭来穿梭去。如果有人把它形容成拐杖的话,我敢跟任何人打赌,世界上再不可能有这么肥硕的拐杖。

想起美女那张还算漂亮的脸,我忍不住对上帝造人时的程序进行了积极有效的猜测。上帝他老人家可能是这样的,一段时间内专门做上半身,做很多很多的上半身堆在墙脚,等做腻了就开始做下半身,也是做很多很多堆在墙脚,最后再把堆在墙脚的上半身和下半身进行组装。显而易见的是,这个组装过程是乏味而无趣的,要是又刚好上帝心情不好或头痛拉稀之类,他老人家可能就敷衍行事了,反正一个人给个上半身和下半身就成,管你谐不谐调。

“朝南哥,我在这里啊!”正当我独自展示自己丰富的想像能力的时候,听见高洁叫我了。她的声音很甜,很有穿透力,更何况她在我名字后面加了一个“哥”了,很容易把我电倒或者麻倒的。我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就看见高洁站在马路对面,像一只欢快的小动作,不住地朝我招手。

看见虽然矮小了点,但绝对漂亮,上下半身绝对谐调的高洁,我重重地吁了口气。具是万幸啊,上帝对她进行组合的时候精神还比较集中,否则我早完了。我对丑女向来没什么歧视,因为正常情况下与己无关,但我受不了丑女的调笑或者凶。高洁经常性地对我凶,这是熟悉我的人都知道的秘密。

过马路的时候,我发扬雷锋同声的钉子精神,忙里偷闲地看了几个跟我擦身而过的美女。都还不错,人模人样的,打扮也还时髦,不过光鲜的衣裳里面包裹的真实情况我就不得而知了。有人说这是如今很多人习惯先上床再恋爱的原因所在。对于这种观点,我在一定程度上表示赞同和认可。

走到高洁面前,本来以为她会笑开花,没想到我在马路对面还看见的那张可亲可爱的脸,一瞬间就变了天。她板着脸看着我,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又是一个高难度超迷糊的问题,让我又不得不陷入思考,因为我得弄清楚我到底又怎样了。没想明白,我只好转移话题:“小屁股,想我没?”从小我就叫她小屁股,不过说实话,我从来没目睹过。

“想你干吗?我有病啊!”高洁依然有些怒火冲天。“你有病?感冒发烧还是上吐下泻?”我装糊涂。也凶我的时候,我总是会手足无措。我是个缺乏恋爱经验的男人,特别是在如何浇灭女孩子的坏脾气上没有任何建树。

可能过了有五六分钟吧,我们就那么尴尬地站着。高洁低着头,嘟着嘴,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笑非笑是怎么个笑法呢?我个人认为分两种,一种是不知所措时表现出来的难堪表情,而另一种就比较X了。记得某位极不出名的所谓的有时候穿开档裤有时不穿的美女作家说过一句话:似笑非笑,说到底是淫笑。但我敢对上帝发誓,我不属后者,在高洁面前,我永远展示不出这种笑来……
3

作者:awbmi
高洁带我去吃晚饭,一条很偏僻的小街,但绝对繁荣。旁边当然是灯红酒绿,有不少名目繁多的某某厅。据说,这些厅里面经常会有激情戏上演,而且都是真枪实弹。条件应该好不到哪里去,再说还担惊受怕的,所以这种戏一般缺乏高潮。

没有潮起潮落的戏,怎么说也算不上是好戏。即使是像老谋子这样的导演,要是老达不到期望的效果,他也会憋得慌的,更何况这些比他身强力壮许多倍的大学生。

不能随心所欲做爱做的事,那就只能随心“锁”欲了。我在长沙另一所大学念经的时候,全寝室10个人,个个都勒紧裤带过日子,都21世纪了,当然不是因为吃不饱饿了肚子,而是在那种艰苦岁月里,我们不得不对自己肚脐以下的身体严加看管。

我这人有个怪癖,就是看到什么东西都喜欢纵横联想,不知道是不是大脑过于发达的缘故。更要命的是,我一想到什么常常会很入神,偶尔还会达到忘乎所以的境界。但是我绝对不情愿掉进路边的水沟淹死。水沟往往臭不可闻,或许还挤满了某类橡胶制品,所以死在这种地方有遗臭万年之嫌。

小街刚走到一半,高洁拉了拉我的袖子,有些生气地说道:“你看你,你看你又走神了,刚才你过马路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眼睛不老实,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赶紧用手拍自己的脑袋,因为此时我的确正在走神。

我说高洁啊,像我这种连女朋友都没有的未婚青年,看见美女不走神可能就有点不正常了。高洁倒也深知我的软肋,她说我再这么下去,回老家的时候就告诉我妈,添点油加点醋,把我描绘成花心大萝卜。我说我妈种过红萝卜白萝卜就是没种过花心大萝卜,你可别冤枉了她老人家。

高洁总算把嘴气歪了,我盯着她笑不可止,说,好漂亮的小屁股。我的声音可能稍稍有些大,对面走过来的两位男生睁大眼睛往我们这个方向看了好一会,也许俩小子真以为有小屁股看。

不过高洁这家伙长得挺有趣的,平常我总觉得她嘴有点歪,但一生气再把嘴气歪倒负负得正了。她的确是生气的时候最漂亮,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我们站在小街的尽头,商量到底是到左边吃堡仔饭,还是去右边用情侣餐。这是一场持久战,大约用去了15分钟,可恨的是15分钟后依然没有结果。

15分钟可以用来做些什么?答案肯定很多,用我一个结婚两年的同事的话来说就是,15分钟我都可以用来完成脱衣服、穿衣服以及脱穿之间的那档事了。

终于忍无可忍,我说:“我叫你姑奶奶好不好?干脆你去左边我去右边得了。”这下高洁来了劲,做出副怪模样,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用手指指着我说:“朝南哥,不会吧?人还没来你就想把我支开?”我不吱声了,呆呆地站着,装无辜。

高洁今天要给我引见的,是她同寝室的一位姐们,好像是叫什么薛小珊吧。值得庆祝的是,这次约会还是薛景明跟高洁主动要求的。我没见过,所有好的印象都是从高洁的嘴巴里听来的。

本来约好一起吃晚饭的,但我来之前又接到通知,因为薛氏有重要事情需要处理,晚饭改由我和高洁两人共进。然后晚上9点钟再碰头,去做一些很没品味的事情,比如说找个地方卡拉OK一下。我不太喜欢K歌,有一次跟一群狐朋狗友疯玩的时候,我竟然听见拉拉链的声音。从此觉得K歌也称得上是种勾当……

4

作者:awbmi


跟高洁的晚餐问题最后是这么解决的,小的时候我们高频率使用的方法,在这个年纪说出来,我还真怕被人笑。剪刀石头布,一种不需要任何道具的赌博。

比较吐血的是,在赌博开始之前,高洁同志就有言在先,她出剪刀我出布,要是我出别的我就是王八蛋。我想赌场上的强权政治可能也有类似的原型。胜负是白痴都能想到的,她赢了我输了。她赢得欢天喜地,我输得口服心不服。

右转身,进到那家装饰比较浪漫的小餐厅。高朋友满座,生意兴隆。看上去大概30来岁的女老板坐在前面,比较漂亮,笑起来满脸春色,像“事后”的女人。我不小心多看了几眼,非常的不小心。

在里面等了好一会,才有人起身走,我跟高洁就一个萝卜一个坑地坐了下来。我心里还有点不舒服,于是拿高洁开涮:“小屁股,那女老板够强悍的哦!”“强悍?你眼睛有病吧?”高洁眼鼓鼓地看着我说。我笑,窃笑。我知道她会这么回答,我其实没敢告诉她,我说的是女老板的胸部很强悍。

转头看了看店子里的环境,还是很有情调的,但格调绝对不高。有很多同学在相互喂食,还有一部分同学在相互捏捏摸摸,喂食和捏摸的动作看起来都挺熟练,想必是经常这么干的。

喂食在我以前念经的那所大学也有存在,但公然捏摸却不多见。如果店里只出售手抓羊肉和狗不理(包子),这种进餐时的捏摸现象可能会在某种程度上得到控制。高洁还是个纯朴的姑娘,显然不适合来这种地方。

吃了什么全忘了,味道不好是原因之一,更主要的是高洁总在催我快吃快吃。我看了表,离跟薛小珊(上节的名字为薛景明)会和的时间还早,高洁急怕是受不了这里头的格调了。

我故意逗她:“你要慢慢吃哦!”她头也不抬,说:“快吃快吃!”我偷看了她的表情,是我所熟悉的。记得小时候,她跟我去放牛。我下河洗澡,把衣服脱光还没来得及往水里跳那瞬间,她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在我身后尖叫了一声,回头我就看见她脸上的惊惶失措。

她因此欠了我一个一辈子都还不起的人情。她看了我,我没看她,所以她欠我个人情,这是我们当天就说好的。因为我说,要是她不承认欠我一个人情,我就把她看了不穿衣服的我这件事说给其他的小屁股听。

速战速决,埋单,走人,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再次见识一下女老板的强悍。高洁走在我的左手边,很乖顺,可能是担心饭后生气导致胃肿胀,她比较温柔地看着我,眨巴眨巴眼睛,说:“朝南哥,我们到外教楼那边等小珊吧,她说要我们去那等她的!”

站在外教楼前面那块小小的草坪上,想着里面住着的都是资本主义,我不知觉间就有些热情沸腾了。然后是趁热打铁地展望未来,9点钟就快到了,我很快就可以见到被高洁描述得跟神仙姐姐一样美丽绝伦的薛小珊了。

高洁从背包里拿出块绿箭来,剥了包装纸,放进嘴巴里,边津津有味地嚼边面色诡秘地看着我笑。这笑让我很心虚,因为我担心我当时有点花痴相。

我说:“小屁股啊,你别笑,往后看我怎么把薛小珊追到手吧。”她继续嚼,继续笑,然后回答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的室花也是说追就能追到的?反正我只负责介绍你们认识,往后你们怎么纵深发展就不关我事了。”

她说话的时候,我就眼巴巴地看着她,希望她这次张的不是乌鸦嘴,能说点吉利话。我跟她从小玩到大,小学到高中一直同班,她没少臭我。

高三那年,有次我得罪她了,她咒我失财,结果一个星期内我连丢三条内裤。虽然不是纯棉的,可我心里还是窝了火,于是对她进行了反咒,咒她考不上大学,结果复读了两届。不过这也没什么,她本来就比我小两岁,晚我两年上大学也在情理之中,而且上小学时我经常为她挺身而出,把对她有不良企图的男生打得满地找牙,并因此被老师强行降级一次休学一年。

回忆了一下跟高洁的往事,展望了一下跟薛小珊的未来,时间倒也过得快。薛小珊终于出现了,像一颗重磅炸弹进行了我的视线。听高洁叫了声“小珊”,回头我就看见薛小珊迈着婷婷的小子向我走来。这一刻,我的心情激动得难以言喻。

高洁望了望我,说:“这就是小珊。”然后又看着薛小珊,指着我说:“这就是我朝南哥!”我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激动,面带微笑地说:“你好。”薛小珊也回报了我一个棱角分明的笑容,说:“你好。”

我十分有绅士风度地对她们说:“去玩点什么或者吃点什么呢?”高洁乐癫癫地说:“朝南哥,我们去K歌好不好?”我装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哦,K歌啊,好像这边几乎没有音箱效果好的地方。”高洁说,那去喝咖啡,去吃烧烤,去溜冰,去湘江边散步,一大串,都被我反驳回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要不我们往寝室那边走?”薛小珊总算说出了我的心愿。高洁自然是不太愿意的,但我已经很坚定地迈出了革命的步子。

我走得很快,她们也跟着走得很快,感觉像是赶去分赃。5分钟,大概只用了5分钟,就到了她们宿舍楼门口。薛小珊很自觉,说上去还有事就跟我拜拜了。高洁好像又有点生气,说:“那我也上去了哦?!”我说别,我们在附近再走一会。

宿舍楼前面是一条水泥路,不很宽也不很窄,大概够韦小宝跟他的夫人们并排躺下、适当翻滚。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数脚步玩,数天第18步半的时候,高洁说:“看你害羞成这样,怎么追得到女孩子?”这句话提醒了我,让我突然就脸红了,为自己在见到薛氏之前的信誓旦旦。可是,我真的不是因为害羞啊!

“你不会是看见小珊没感觉吧?”

“怎么会呢,不但有,而且感觉非常强烈。”

“所以你就紧张?”

“是的,很紧张,我生怕她要我陪她去K歌什么的!”

“我觉得小珊真的很得很好。”

“是的,很好,身体应该挺棒,很强悍。”

“你怎么老喜欢说女孩子强悍?晚上吃饭的时候你也说餐馆的老板娘很强悍!”

再讨论下去,怕是没完没了了,我拿出奋不顾身的勇气说:“你很猪啊,难道不知道我对被你说成赛过神仙姐姐的薛小珊不来电?”高洁张大嘴巴看着我,似乎难以置信,然后又皱起眉头想了良久,自顾自地嘀咕。

其实嘛,女孩子强悍也没什么不好,但千不该不不该的是,薛小珊是浑身上下都强悍,论体力,我估计自己还不是她的对手。对这种女孩子来电,那得要高压电才行。但有些女孩子就强悍得有道理多了,只是局部强悍。

走的时候,我心里还挺不舒服的,本来是抱着极高的期望来约会美女的,没想碰了块门板,想想就窝囊。

见我不高兴,高洁也没对我趾高气扬了,说:“朝南哥你不要生气哦,等下次我把你物色个你喜欢的。”我说我那管得了下次下下次的,反正这次是被你骗了。

“那你想怎么办啊?”高洁一副无辜的样子。我想她一定是在装可惜,试图推卸,于是假装生气,说:“什么怎么办?我真恨不得亲你一口再走,这样也算没白跑一趟!”可爱的高洁,被我的这句话吓坏了……

5

作者:awbmi
直到高洁毕业,我再没去过他们学校,这里头不知道是不是有被薛小珊狠狠地呛了一口的原因在。我虽然不喜欢那种很骨感的女人,但对粗壮型女人也是害怕见的,这跟恐高应该是差不多的,算是一种病。

高洁学的是中文,跟我现在从事的工作是亲邻,就是跟文字打交道,在戏弄文字的同时也经常性地被文字强奸。好在高洁只是学,对文学这种高深而又八卦的玩意并不爱好,不然我会吃醋的。

记得我跟她开过玩笑,说哪天我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了,一定是梦见文字一个翻身爬到她身上去了。高洁并不明白我的意思,而我也不能进一步地解释,把话说直问题就粗了,我担心她又一时失控在我的左边额头制造不明肿胀物。

毕业实习的时候,高洁打电话给我,问我在哪里。当时是晚上,我刚刚洗澡上床。我说:“饭在锅里!”她以为我听错了,又问了一遍:“朝南哥你现在在哪里啊?”我装作一本正经,说:“我不是说了饭在锅里吗?”

“我不是问饭在哪里啦?”高洁撒起了小娇,声音还略微显得有点儿急,“朝南哥,我打你有事!”“饭在锅里,那么,你说我在哪里?”见她一副榆木脑袋,我只好进一步提醒。可她还不开化,我只好吼了:“饭在锅里,那么我,你朝南哥,肯定就是在床上啦!”

被我这么一整,高洁肯定又生气了,只可惜在电话里,我没法看到她生气的样子。我说过的,她生气的时候最美,是我所喜欢的。我常常在她生气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点心动。

果然,我告诉她我在床上之后,她嗔怪着骂我流氓,我很气,说:“在床上就是流氓啊,不是流氓就不上床了吗?”真是小丫头,她这个时候是不知道的,即便是良家妇女,也逃不过上床或者被人弄上床的命运。当然,很多人喜欢或习惯这种命运,跟吃喝拉撒没俩样。

高洁叫我帮她联系实习单位,她说她想到报纸玩玩。玩玩两个字差点没把我吓得从床上跳下来,第一次我听见她说这两个字,更可怕的是,我竟然听出了风尘味。不知道是她故意弄出那语调来的,还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

报社也是可以随便玩的吗?我们老总可时时提醒我们要政治家办报,依此类推,玩报纸就是玩政治,就是玩革命,搞不好这可是要杀头的。当然,如果你自己花五毛或者一块钱在街上买份报纸带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里玩,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在跟高洁通电话的时候,我精神处于亢奋状态,老没正经,想必高洁都在跺脚了。她求我:“朝南哥,你正常一点跟我说话好不好?我要哭了!”我说想哭你哭好了,反正我眼不见心不烦。

最后,高洁被我整得没法子了,只好把家长请出来,说:“你再敢跟我贫嘴,等回老家了,我非得在我妈面前告一状不可,说你调戏我!”天哪,调戏两个字也是可以随便用的吗?再说了,高洁在我们村上可是正宗的良家妇女。

在这里我想得补充说说高洁她妈。对她妈我向来都是很尊敬的,并不是说她妈真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尊敬,而是我实在怕了那娘们。

小的时候她妈没在我妈面前少告过我的状,而且大都是风流状,比如说我什么时候又有亲高洁小脸的企图啦,比如说我哪天又不小心偷看了高洁上厕所了啦。其实想亲高洁都是无中生有,偷看高洁上厕所倒是确有其事,但那也不能怪我,俺们乡下那茅厕的门的门缝实在太宽大了,想不想看都能看的那种。

对了,还有,高洁她妈是我们村上的妇女主任,当了好几年都没干过什么正事,倒是有一年在村里挨家挨户地推广什么避孕套,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在乡下谁用那东西啊,乡下人干事都讲究省事,而且不喜欢束缚。

后来听高洁说,那几大箱避孕套就堆在她家床底,都没开封的。很显然,高洁她爸也不喜欢用这东西,麻烦啊,戴了脱,脱了戴。这可能也与俺们乡下人不喜欢穿雨衣有关。在我们那,下雨天大家都是戴斗笠穿蓑衣,雨衣都在市场上滞销……



6

作者:awbmi
和高洁约好在五一路的那家火宫殿见面。下午下了班我就往目的地赶,怕迟到。做男人做到我这份上也够蠢了,赶去花钱去埋单还这么急急忙忙,莫非钱在口袋里跳了?如果是泡妞还情有可原,问题是高洁不是我泡的对象。

事实上,我那段时间穷得要命,在乡下我会用揭不开锅来形容,可在城里我连锅都没有,上哪揭去?我看城里人以后发穷的时候,可以说揭不开马桶盖,没钱就没吃,没吃就没拉,道理浅显。

火宫殿离高洁下车的站不远,几步路。大概只等了不到5分钟,高洁就到了。女孩子不迟到,证明这不是一场与爱情有关的约会。其实我很害怕她迟到了,一来我等得慌,二来我会联想她是不是喜欢上了我。我不喜欢别人喜欢我,那样会很麻烦。

高洁背着个小包包朝我走来的时候,我很专注地看着她。她走路总习惯连蹦带跳,跟小时候一样,像只兔子,当然,是母兔子。我不知道她在别人面前是不是这样的,反正印象中,她每次靠近我都是这种姿势,欢呼雀跃的感觉。

“朝南哥!”高洁在五米开外就开始叫我,声音很大,嗓子跟她娘绝对有得一拼。街上行人比较多,有部分同志驻足转头,可能是觉得高洁叫得实在太甜,而被叫的人肯定幸福。我幸福吗?我对幸福没什么研究,不清楚到底是啥滋味,不过我知道听见高洁叫“朝南哥”我会比较激动。

她在我面前站定,看着我笑,我摸了摸她的头,不算揩油,就像老爸摸女儿。我说:“小屁股,又见到你朝南哥了,爽吧!”我习惯这么逗她,什么事情都问好爽不爽。这是她的致命伤,她老听不得爽字,一听到爽字就不爽。

一般而言,爽字从我嘴巴里说出来都多少带了些流氓气息,高洁听了会脸红。我想她不是误会了就是想多了,以为只有男欢女爱才叫爽。爽其实很简单的,比如晚上失眠的时候,你可以想想有一份工作根本就不用做事还可以月薪上万,这种工作当然是不多的,一般的人也找不到,但想想也爽啊。所以,爽有时候是想出来的。

落座后还没点吃的东西,高洁就急不可耐地跟我说正事,商量来我们报社实习的问题。我不太同意,说还是不要来的好,文字简直不是人干的活。高洁反问我什么才是人干的活。我本来想说做爱是人干的活,但想想不对,因为很多动物也做。

反对高洁到报社来实习,我是带有一定的私心的。因为当时我正跟一位长得绝对漂亮的妹子在发展,而且形势看好,都已经可以揽腰了。我没敢对高洁说,我担心她嘴巴子尖,转身就告诉我老爸老妈。

老爸老妈恨不得我明天就结婚最好,知道有妹子肯跟我发展,自然会高兴。但是我还是害怕,我害怕跟我发展的妹子到时候又跑了,那我回去怎么交差啊?我最不擅长处理此类问题了,觉得非常的棘手。

高洁还是比较听我的话的,最后还真放弃了来报社实习的打算,准备去深圳那边看看。她嘴巴叼着块臭豆腐,说:“朝南哥那你以后去不去深圳啊?”我往后面倾了倾身体,说:“去啊去啊,听说那边美女扎堆。这个,你知道我是喜欢看的。”见我没正经,她把话打住,只管专心吃,那样子跟饿极了的母猪差不多。

吃完,埋单,走人。两个人竟然不知不觉吃掉了150块。钱不多,也许还不够有些大款买包牙签剔剔牙,但对于我这种正在努力成为万元户的人来说,已经很超前了。不怕人笑话,打工作以来,我的理想就是尽快成为万元户。可是难啊,为此我已经奋斗了两年多,这个理想至今还遥遥无期。

7

作者:awbmi
跟我发展的女人姓刘,名柯寒,大我三个月零九天,在一家公司做销售。人长得还不错,属于局部强悍的那一类。我之所以有幸认识她,全得益于她自投罗网地找我做业务,我因此跟朋友说是送货上门。说得雅点,送货上门也可以归结为姻缘的一种。

现在这个社会比较怪异,大家都认为美女是用来把玩的,而刘柯寒不喜欢被把握,所以一直没处上男朋友,都一大把年纪了,也该谈婚论嫁了。遇上我,算是干柴撞烈火吧。当然,我们烧得并不是很快,烧到第25天才只揽腰。不过我对这种速度还比较满意,想必她也一样,不快不慢,不愠不火,简直恰到好处。

刘柯寒是长沙人,说着一口长沙话,常常是一副很泼辣的样子,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大体而言,我认为找长沙妹子一定要耳膜厚实才行,还有,需要准备好自己的女朋友或者老婆被人骂作泼妇的心理。

高洁去深圳那天,我正跟刘柯寒在烈士公园看群舞,就是一群老太婆摆首弄姿的那种舞。刘柯寒好像很有兴趣看这样,我想她可能是想提前知道自己将来胸部和臀部松弛、下垂之后的模样。每个人的身体的某个强悍部位,强悍也不可能是长久的。

晚上八点多种高洁打电话给我,说:“朝南哥,我要去深圳了,晚上9点多钟的火车。”这丫头,怎么这时候才告诉我呢?我说那你别急,我马上过去送送你。她说不用了,我说:“什么叫不用了?你朝南哥还是比较有良心的,一别数月当然我送一送!”

我问身边的刘柯寒要不要一起过去,她说没问题。这也好,正好可以给高洁看看正在跟我发展的美女。从烈士公园的前门打车,很近,一个屁功夫就到了。在车上我比较阴暗地揽着刘柯寒的腰,这是占她便宜的最高级别了,我得充分利用。

刘柯寒问:“那个什么高洁你是堂妹妹啊?”我说:“呵呵,是的,算是吧,堂妹,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虽然我是笑着说的,但转头还是发现刘柯寒的眼神有点反常,这种反常大概跟一种调味品有关。女孩子都容易吃醋的,更何况我看过别的女孩子某个局部。虽说某个局部也会随着女大十八变一起变,但本质上还是一样的。

在火车站的喷泉前面见到高洁,她背着一个大大的行李袋,风尘仆仆的样子。还同往常一样,她老远就朝我大喊:“朝南哥,我在这!”她还挥着手臂,生怕我看不见似的。我走到她跟前,习惯性地摸摸她的脑袋,她傻笑,然后看见我身边的刘柯寒,笑就止住了。

“朝南哥,你同事啊?”高洁问问题总是很艺术。一旁的刘柯寒有些尴尬,笑了笑,看着我,不说话。我说:“小屁股,怎么啦?为什么不问是不是朝南哥的女朋友呢,是不是觉得你朝南哥找不到这么漂亮的?”

高洁歪了歪头,有点神秘地笑了,我转身拉了拉刘柯寒说:“看见了吧,这叫是高洁小屁股啦。”听我说小屁股,刘柯寒笑,高洁却板起脸,生起了气,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这句话很熟悉,是一位朋友开玩笑时对我说的。那朋友说他有次把一个女孩子带回家,想强行做某些事情,结果那女孩子生气了,说的正是“你怎么可以这样”。

没聊几句,就要进站了。我跟刘柯寒把高洁进到了火车上。我帮高洁把大大的行李袋放在支架上,然后叫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我说:“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哦,不然回去你妈会找我要人的。”高洁点头,轻咬着嘴唇。她不会这样的小离别也想哭吧?

结果我和刘柯寒一下车,站在外面,等火车开。高洁把脸贴着车窗,看着我们,烦啊,这丫头真的哭了,我看见有泪珠掉在玻璃上,然后下滑泛开……

8

作者:awbmi


高洁到深圳后一切顺利,通过一位在那边工作两年的师姐的介绍,进了一家公司,在总经理身边做秘书,很危险的位置。我跟她联系很少,因为没时间。每天忙着工作,工作之余忙着谈恋爱,我只能重色轻友了。

除了到深圳第一天给我打了个电话报平安之外,高洁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给我一点消息,看来在那种花花都市也是很容易让人薄情的。她第二次在深圳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跟刘柯寒睡一个被窝了。

刘柯寒不是处女,我没问她第一次给了谁,怎么给的,因为我觉得这样的问题实在傻B。一是问出来意义并不大,吃腻了人造蛋,我想也没有人想用某种人造膜来赢回一点自尊了。再说了,书上也常常教导我们,骑单车和进行剧烈运动也是可以毁灭女孩子的第一次的。

我正咬着刘柯寒的耳垂,手机就响了,我很不情愿地看了看屏幕,是高洁的。刘柯寒看着我笑,我不知道她笑什么,为什么笑。她老这样的,在我们同居的这两个星期里,每次做爱她都是神经兮兮的。当然,我敢肯定她绝对不是怕痒。

“喂,是朝南哥吗?”高洁这丫头什么时候也染上这明知故问的坏习惯了。因她破坏了我的兴致,我很没好气地说:“死丫头,不是朝南哥是谁?”但是,我的脾气很快就没了,而是变成了紧张。我看了躺在身边的刘柯寒,给她做了个手势,叫她不要出声。

高洁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已经是11点多钟了。在深圳的繁华夜生活里,这个时间也许并不算太晚,但我担心形单影只的高洁站在夜风里。我能想象出她的头发被风吹起的样子。她很怕风,从小就怕,只要有一点点风,她就会皱起眉头。

街上还很吵,我想高洁的身边一定还是人来人往。她说:“朝南哥,我是从宿跑出来的,我想跟你说说话。”她的语气可怜兮兮的,我的心被抓得很紧。我说那你快回去吧,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朝南哥,那天我在火车上见到的那个女孩是你女朋友吧,我觉得很好呢,带回去你妈妈一定喜欢,你要努力把她追到手哦。”高洁叽哩咕噜说了一大堆,不过她已经落后了。我当时很想拍拍胸脯告诉她,朝南哥都已经把那女孩追到床上来了。

本来高洁是收不住话的,我也不好主动叫停,但是刘柯寒已经在被窝里踢我了,显然是对我煲电话粥的抗议。我对高洁撒了个谎说我尿急,然后就借口挂了电话。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会一个人在街上逗留,我只是在挂断电话的那一瞬,突然有了种很难受的感觉。

曾经那么的天真无邪,可是长大了很多事情都会远去,很多人都会疏离,这是我们改变不了的。记得小的时候跟高洁一起到山上拾松籽,我要尿尿,总是她帮我放风,但是轮到她了,她总是逼我站得老远。

刘柯寒放下手里的书,漫不经心地问,谁啊,一打就这么久。我说是高洁,那天我带你去火车上见到的那个小妹妹。“啊,真的啊,是她啊,我很喜欢她的,特别是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贼诱人。”我干笑两声,然后一个翻身把刘柯寒包围。那段时间,可能是觉得新奇吧,我格外喜欢这种身体对身体的包围和征服!

至于高洁的眼睛,我其实也是喜欢的,我觉得都过去了20多年,高洁眼里的纯净始终未变。不过我怎么也不能告诉刘柯寒那双眼睛还在我尿尿的时候帮我放过风吧?!

9

作者:awbmi


同居到38天的时候,我的生活出现了变故。我不能说三八是个不吉利的数字,毕竟这个数字牵强附会地可以说成与女同胞有关。但是,这个数字的确给我带来了麻烦。以前就有过,上中学的时候骂女生三八曾被人朝脸上泼过墨。而这次的三八事件,显然要比被人泼墨严重许多倍。

那天是星期六,天气好得叫人骂娘,适合一些开放的男女进行野外作业。刘柯寒很晚还没有回来,我做好饭菜在家里等她,等到屁股发麻的时候打她手机,却关机。我于是又在电视机前面坐了很久,屁股再发麻,我再打,依然关机。

跟她认识这么久,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我进行了一些猜想,比如说她的手机可能被盗了。我不会猜她的手机要能没电了,自从跟我在一个被窝里撒野,我每天晚上都会为她的手机充电。常常,我觉得自己是个细心的男人。

饭菜都凉透了,拿出喂猪,猪都有可能不高兴了。我戴着我那顶黑色的帽子出门。这是我的习惯,我喜欢在街上把自己搞得像特务或者间谍。我在街边招了辆的士,冷冷地对司机说去平和堂。刘柯寒的公司就在平和堂附近,我去过几次。

平和堂其实并不是一个我喜欢的地方,甚至还有太多的痛恨。对于这家大商场,我从来没进去过,这与爱国有关,因为那地方与日本人有关。我一直很固执地坚持着这个原则,最变态的时候,我甚至想抓一群日本女人扔进种猪场。

我看过从日本偷渡过来的黄碟,知道丧心病狂的日本人干过这事,所以我想让他们全民品尝。重又记起这些激情的爱国幻想之时,车已经停在了刘柯寒的公司楼下。这是一幢只有五层高的楼房,半新半旧,或者也可以说是徐娘半老。

整幢楼都没了灯光,我不禁有些失望,觉得白跑了一趟。不过在楼上转悠了一番,我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串有些卑鄙的念头。我从裤子口袋里把机掏出来,是手机,不是别的什么机。拨了刘柯寒办公室的电话,响到盲音无人接听。

说实在的,我很心虚,我不知道刘柯寒会到哪里去,会去做什么。依她的长相和身材,还是能引起很多男人的下半身骚动的,所以我觉得我有各种各样的担心很正常。我正点了支烟,手机响了,我有些激动,赶紧又掏,空喜一场,又是高洁的。

我说高洁,什么事,我正忙呢。我一接通就这么说,高洁自然接受不了,但没像以前那样对我大呼小叫了,而是很规矩地说:“那,那朝南哥你先忙哦,我晚一点再打给你。”挂断,把手机插进裤子口袋里,动作麻利,跟周润发同志玩枪的气势差不了多少。

转身要走,就听见有人说话,是有人下楼。抬头,楼道的声控灯已经亮起。那灯也太暗了,暧昧得过分,好像跟我和刘柯寒在家里用身体包围身体时亮的灯类似。我掏了掏耳朵,试图把有可能存在的耳S掏空以便听得清楚一些。不掏还好,一掏我就听见了刘柯寒的声音。一点没错,她撒娇时的那德性我太熟悉了。

我的心凉了大半截,对,是大半截,不是半截,当然我也不能说全凉了,因为这样似乎跟我热血青年的身份很不相符。我退得到一边,躲在了对面的那幢楼边上,倚着墙。我想要是被人偷拍了,我一定没有特务和间谍的模样,反倒会像个狗腿子或者卖国贼。

人终于出来了,是两个,其中的一个当然是刘柯寒,而另一个当然是男性。那男的比较矮,也就那样,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肯定比我有钱,因为我一直都还在为成为万户奋斗不息。我想掏家伙,可是我只有手机没有机枪。我于是只是摸了摸头上的帽子,然后摘下来,我想看看帽子是不是已经变成了绿色……

10

作者:awbmi


我无法想像,一对男女,在一幢没有乌七麻黑的房子里,能干些什么。按正常的逻辑推理,应该是该干的都干了吧。我突然觉得“干”是个带有污辱性的字眼,就连“干活”这词在我的念头里也有了腌脏的意味。都说劳动光荣,但有些劳动绝对是可耻的。

我乖乖地躲在墙根,直至刘柯寒和那个男人走远,我没有骂他们狗男女,我深知这样骂只能让自己更不爽。如果自己的女朋友或者老婆被别人爽了,我想任何一个人格正常的男人都是爽不起来的,无论用什么方式,除非他心理变态。

总之,刘柯寒的所作所为,至少是他的躲避很出乎我的意料。她是很漂亮,最初我也是被她的长相吸引的,这样说好像我挺好色似的,但不这样说又能怎么说呢?明摆着,我的确有点好色。

我之所以选择她,是相信了她的为人,我以为她这么大年纪依然没有男朋友是因为过分骄傲和挑剔。高处不胜寒的美女,这个世上真的很多,我以为我遇到了。重又把摘下一煌帽子戴上,我越想越窝囊。我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我没被人背叛过。

依然是打车回来,比较晚了,街风有点凉。我没有对他们进行跟踪,虽然我很喜欢间谍这种职业,但我一直反对爱情也需要侦探这种做法。

在我住的那栋楼下,往上看,我屋里的灯亮着,我忘了是我出门的时候留的灯还是刘柯寒回来了。我觉得这已经变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进门就要把桌子上的饭菜倒进垃圾桶。我希望这样能解一解我心头的恨。

十分遗憾的是,我这一点小小的希望都落空了。犹豫着转动钥匙,门却开了。面前站着的是刘柯寒。我看着她,表情应该有些错锷。我不说话,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她问我到哪里去了?她的问题问得很好,像是先发制人,不过也给我提供了反问的机会。

我侧身进到房间,装作心不在焉地问:“你呢?上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也不打电话给我,让我怪担心的!”我拿了一次性桶子,放了一大把茶叶,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在刻意制造一种漫不经心的假象。

当我手里端着那杯滚烫的茶坐下,把电视打开,刘柯寒已经在找衣服正洗澡了。我一时记起,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并没有告诉我她到哪去了,为什么这么晚回来也不给我个消息。是的,她什么话也没有说,连撒谎都没有。

我的肚子实在很饿,不过我什么也没再吃,能吃得下去吗?我能这么冷静就相当不错了。她洗澡的时间很长,常常长到我能把两集电视连续剧看完。卫生间有面大镜子,有时我想她会不会是在里面脱光衣服自赏。她的身体的确很漂亮,线型和皮肤都是一流的,想必她自己也十分喜欢。

没等她把澡洗完,我就先上了床。跟她在一起这么久,我是第一次这样。我把卧室的灯调成暗色,看不清脸上表情的那种,我习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用这种方法来掩饰些什么。她进来了,很轻,我假装睡着。然后,她上床了,在我身边躺下,我还是一动不动。

很努力地,我说服自己什么都别想,先睡一觉再说,最终却是我对自己无能为力。我很清醒地躺在她身边,我也想抱着她,再一次用身体包围她的身体,但我控制住了自己。没想她是不是已经睡着,我说:“柯寒,我们的游戏是不是到该结束的时候了?”

她还醒着,跟我一样。她转过身子,从背后把我紧紧缠住,不说话。她把头埋在我的后颈根上,用舌头撩拔着我。良久,她才说:“睡吧!”我终于变得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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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说,一个不问,我和刘柯寒之间,就此结下隔阂。在她面前,我依然会笑,依然会像一个很称职的男人,但我知道,这是我的表面工作。人,有时候就像一张皮似的活着。多么的可怕,感觉这个世界到处上演着鬼片,游荡着一些男鬼,一些女鬼。

刘柯寒自己不提分手,也许她喜欢这种状态。我自己也没说,我像需要一点小小的虚荣,毕竟她是我处过的女朋友当中最漂亮的。我的那帮哥们都这么说。不过我所想的,不只是维持,我想挽救。我觉得只要她对我坦白,我可以原谅。

可恨的是,我这种原谅的心理准备,一直找不到机会。刘柯寒继续在我面前若无其事。对我来说,这样下去,真是生不如死。可是我不能死,我怕我死了,就再也不能用身体包围身体了。有段时间,我喜欢这种对很多人来说绝对难以启齿的运动。而我无法得知,如果我死了,在阴间,阎王爷是不是也允许这种运动的存在。

整整两个星期,我过得十足的压抑和悲愤,快要垮掉,似乎很需要一种精神上的伟哥。身体棒,并不代表精神好,身体不需要伟哥,并不代表精神也不需要伟哥。这是我所推崇的谬论。真希望有一天电视上出现这样的广告,傻气十足的葛优先生满面春风地对着观众说:“嗨,伟哥你今天吃了没有?”然后冯小刚同志再急冲冲地从厕所里跑出来,把牙齿笑裂,附和着说:“伟哥,我的精神食粮!”

在我最茫然无措的时候,高洁回来了。她实习结束,回学校处理最后的一些事情,比如说拿两个本本,学位证和毕业证,这两个本本可是应试教育最后的结晶,不拿不行啊,而且是花好几万块钱买来的。高洁没叫我去接她,而是叫的薛小珊,就是我上次去他们学校看到的那个浑身上下都非常强悍的胖妞。这些都是我后来知道的。

高洁从深圳回来的第二天就给我电话了,叫我去他们学校看她。我本发过誓不再去的,那次见到薛小珊,简直就有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效果,可经不起她那句甜得腻人的“朝南哥”,我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挂电话之前,我还不忘责怪她:“小屁股你给我记住哦,回来了竟然不叫我接站!”她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缓了缓神才说:“朝南哥,不是的啦,我怕你女朋友误会!”不提倒好,一提我就火冒三丈。我恨不得对着高洁大吼一顿,告诉她,她朝南哥都戴绿冒了,绿油油的那种,怎么戴怎么不爽。

六月的长沙已经热得叫人想当街脱光,如果没城管,裸奔一下都可以,跑起来,呼啦啦的有风,会凉快些。下了班,走到五一路等车,快6点了。地面的热气腾腾地往上冒,叫人难受,跟欲火焚身那感觉差不了蛮远。

站在我旁边跟我一起等车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很成熟。当然,她心理成不成熟我不知道,但胸部绝对是成熟的,是一眼望过去就不想把目光移走那种。我很不自觉地偷看了几眼,然后在心里形容了一下,无非就是这些词儿:大得恰大好处,满抓!

以前在大学里男生讨论女人的胸部就喜欢用满抓这个词,说的时候还不忘把手伸出来,很夸张地张开,很形容,比较过瘾。以前说这些,做这些,会被人视为流氓,不过现在不会了,现在这个社会宽容多了,对流氓的要求高了不少!

因为看一个陌生的女人,我可能错过了两三趟车。高洁发短信给我,说:朝南哥,你到底来了没有啊?我跟小珊在我们校门口等你!抓狂啊,带着薛小珊等我,这不等于拿条蛇咬我吗?真不知她是何用意。我在心里狂呼:高洁啊高洁,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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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高洁,我大吃了一斤。不到两个月时间,这丫头变化不少,剪了很精神很职业的短发,还略稍上了点色,我兴奋地叫她的名字,是的,这么久了,我发现自己挺想念她。我神经兮兮地要跟她握手,她不肯,而是指了指身边的薛小珊说:“朝南哥,还认识吧?”我有些尴尬,笑了笑,说:“认识,当然认识!”

薛小珊好像对我上次的失礼并没有太多的在意,看我的眼神依然是友好而温顺的。我们一起去吃东西,在荣湾镇找了家店子。高洁和薛小珊坐一边,我一个人一边。我看着她们,然后又把目光转移,我觉得自己有些无措。

席间,三个人话并不多,好像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要是没有薛小珊在,我跟高洁可能会无拘无束一些。薛小珊是一个很容易给人压力的女孩子,虽然没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么强悍了,但仍旧有些可怕。我估计过她的体重,大概有120斤以上。

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见面,吃完饭走到街边,高洁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电影,我说免了,对那玩意没什么兴趣。她也不勉强,说那你先回去吧,我想跟小珊走走。高洁以前跟我提过,她们是很好的姐妹,两个人在一起总有很多心里话可以彼此倾诉。我有些羡慕她们的那种知心。

其实跟高洁她们分开后,我并没有急着回住所。我知道这个时候刘柯寒应该到家了,我不想这么早回去,也不想给她电话,告诉她我现在在哪里,我想知道她到底在不在乎我。我一个人走路过湘江大桥,很慢地走,像在梦游。

刚上桥,我就收到高洁的短信,她说她刚才忘了问我回不回老家,她毕业之前想回去一趟。我说那好吧,一起回去,也好有个伴,再说我也的确有一段时间没回去看爸爸妈妈了,挺想念他们的。高洁给我回了个微笑的表情,不再搭理我。我想这个时候,她应该跟谢小珊坐在某个安静的角落,说着一些只有要好的女生之间再可以交流的悄悄话。

一路上,我都在想刘柯寒,想那个晚上,那个男人,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这种欲知不能的感觉很难受,更要命的是,我舍得不离开她。不过刚好在我走到大桥中间,也是最矛盾的时候,刘柯寒打电话来了。

“你在哪里呢?”她的声音冷冷的,低低的。我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一个人在街上随便走走。我这样说谎,眼都没眨一下。她终于把有些话说出了口:“是吗?你很矛盾是吗?其实这几天我已经看出来了,你不再爱我了对不对?”我心里顿时就犯了一下嘀咕,心想这个女人厉害啊,自己想另攀高枝了,竟然顺势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我不想把两个人的对话继续,我没说再见,没有任何的解释就把电话挂断了。湘江的风一点点地大了起来,凉凉的,不觉得寒冷,但把心吹得飘忽,把思绪吹得凌乱。我鼓起很大的勇气,发短信对她说:我们,分手吧!她没有反应,我知道聪明的女人不会这么快说好,刘柯寒还不至于愚蠢到如此迅速地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其实,我想的太多的问题,而最大的问题就是,如果跟刘柯寒分手了,如果高洁愿意,我想跟高洁在一起。我觉得高洁才是那种可以跟我一起,安安分分过日子的女孩。我这种想法来得很突然,突然得容不得我去细想,突然得让我都不太敢相信自己。是的,这是我第一次对高洁有那么种叫爱的感觉。

跟高洁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从小一块长大,按理说要有爱早来了,所以我也弄不清我这个时候想去爱她,会不会是一种错觉。爱情很多时候都只是一种错觉,错觉容易叫人犯错容易带来伤害,这是我所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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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所,刘柯寒已早早上了车。我看了时间,才不到10点。平常的这个时候,我们应该还在打情骂俏,至少应该还在捏捏摸摸吧。她没为了留灯,我在黑暗中进到卧室。我轻唤一声:“柯寒,你睡了吗?”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还为这般温柔地叫她,我为自己感到莫名其妙。她没有答应我,我再把台灯打开,找了衣服,去洗澡。我是一个偶尔很爱干净的男人,在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的时候,我会很强烈地想洗洗再睡。

我喜欢在洗澡和坐车的时候思考问题,有人说这是个好习惯。洗澡的时候思考,是赤裸裸的,容易深入问题的实质;而坐车的时候思考,意味着身体和思维都在动作,人会显得真实和活跃。这一次,从脱衣服那刻我就开始了思考,想了很多东西,爱啊性啊,甚至还略微思考了一下人生。因此这个澡洗得尤其的漫长,直到水汽挤满小小的空间,让我在镜子里连模糊的自己都看不见。不会知道我到底想出子什么名堂。

轻轻地钻进被刘柯寒睡得热乎乎的被窝,我按洗澡时所思考的那样,有些蛮不讲理地从身后把她抱住,手环过她的胸部。其实这是一种最不稳当的拥抱方式,好比用线去捆两个圆球总会很困难一样。我说柯寒,我们真的要分手了吗?她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转过了身子,睁开眼看着我。或许,她一直就没睡。为了阻止她马上就说“是的”两个字,我无比及时地用嘴巴堵住了她的嘴巴。

我从来不知道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做爱还可以那么疯狂,至少在我看来,我是疯了。我不清楚是不是感觉快要失去,所以趁最后一点时间拼命索取。我没有问自己是不是真有这种见不得人的思想。刘柯寒的回应也前所未有的强烈,她不断地、很不完整地叫着我的名字。但就是在临近纵身一跃的时刻,我的手机响了,很恐怖的警报声。我怀疑是不是中国移动在对我们这次可能已经没有爱的基础的性在提出抗议。

刘柯寒看着我,我看着搁在床头的手机。她说你接吧,我于是就接了,甚至都没先看看是谁打的。我想用接电话这种方式来冷静一下情绪,来冷却一场欲望。“喂,是朝南哥吗?”很不幸,又是高洁那丫头的。我的心里很不舒服,我停顿了一会才开口说话,因为当时我的心跳很快,气还喘得很急。我的话很简短,我说:“是我啊,小屁股怎么啦?”

在我接电话的时候,刘柯寒已经换了睡姿,背对着我躺着,一动也不动。而我,却被高洁的电话弄得哭笑不得。虽然我已经很努力地掩饰自己的状态,但还是被高洁听出了异常。她问:“朝南哥,你怎么回事?”我起初还蒙在鼓里,反问:“我没怎么回事啊,我很好,刚到家!”“那你怎么急喘吁吁啊?”我心一惊,但很快又镇定下来,说:“哦,我跑步上的楼!”“上楼你跑什么啊?”高洁还要追根问底。

跟高洁一番狗日的对话下来,我都困惑了,不明白高洁的电话怎么总可以这么准时,是不是她发挥了一下女孩子那很灵验的第六感,知道我这个时候正在云里雾里,所以来电干扰。不过她真是一个纯洁得像张白纸的孩子,她绝对不会想到一个人上气不接下气,是因为在做一种难以启齿的运动。上气不接下接这个词,小时候写作文经常用到,用来形容相互追打后的样子,很贴切。那时我跟高洁也经常上气不接下气,她追着打我,我跑着躲。我想这可能是最纯粹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高洁说,她打电话给我也没什么事,就是看看我到家没有,她说她看出我心情不是很好,怕我一个人跑去喝闷酒。我说:“你朝南哥没事的啦,而且就那么点酒量,把自己灌醉活受罪,我还不如直接自杀。”高洁笑了一声,最后说:“朝南哥,以后你别跑步上楼了哦!”我说好,以后再也不跑了。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良心正在遭受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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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高洁回老家的时候,我并没有假,而且手头还有一堆麻烦的工作没做。可是高洁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走时,我抛开大脑的思考直接用嘴巴答应了,事后还觉得跟高洁回去一趟很有必要。至于是想暂时避开与刘柯寒的矛盾,还是想跟高洁拢拢关系,就不得而知了。我自己都糊涂,所以我无力告诉任何人答案。

以前我一个人回去,都是坐长途客车,走京珠高速,往车上一躺,闭着眼半个梦的时间就到家了。我喜欢这种简便。可能乡下人都喜欢简便吧,而我又是一个很固执的人,进城七八年了,依然要求自己活得像乡巴佬。我不认为乡巴佬是种歧视的称呼,反倒觉得质朴,好比叫某个人猪并非谩骂,而是种亲昵。

这次我和高洁坐的是火车。我们那鬼地方坐火车很麻烦的,只能坐到一个叫郴州的地方,然后再转车,跑个三四个小时,到达县城,从县城到镇上有30分钟车程,最后是利用最原始的交通工具,走1个小时的小路进山。我们那里虽然每只鸟都应该拉屎,但的确是个穷不拉几的山沟沟。

我只一个小背包,高洁则提了很多行李,她说把不用的东西都带回去算了,免得毕业的时候麻烦。我说哦,难怪磨蹭着要我一块回去。我这么说,高洁就很开心地笑了。剪了头发后,她笑起来多了清爽。第一次,我觉得高洁并不一定在生气的时候才漂亮。不过我地直没有习惯她大笑时的声音,挺恐怖的!

在火车上,刚坐下来,高洁就问我:“朝南哥,你不把女朋友带回去给你妈看看啊?”我心不在焉一回答:“她,忙着呢!”而事实却是,我都没告诉刘柯寒我要回老家,我想制造一种突然失踪的假象。玩失踪一般都是庸人自扰,说不定玩到自己筋疲力尽,你想玩的人却心无所动。这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或者叫犯贱。

一路上高洁给我说了很多她在深圳的趣事,还提到了她实习的那家单位的老总。她没说那老总是个色鬼,而是很含蓄地说那男人思想有毛病。我反驳了她的观点,告诉她思想是上半身问题,好色是下半身问题。虽然我的声音很小,但高洁的脸还是红了,毕竟身边坐着陌生人。不过说实在的,现在的什么总什么总的,一有钱下半身就肿了,某生理部位随金钱的膨胀而膨胀,这简直都成了一种社会的公共危机。

最后高洁还说起了在深圳的那个夜晚,她给我打电话。她说,朝南哥,你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好没用的,那天我只是受了点小委屈,在电话里我都想对你哭了!我的心一紧,但还是换了副玩笑的语气,说:“小屁股怎么会哭呢,更何况是在朝哥哥哥面前,要是哭坏了印象,朝南哥哥就不喜欢了!”

我说完,高洁起身上洗手间。我问要不要我送?她朝我扮了个鬼脸,就是眉头一皱,翻个白眼,再“切”了一声。我再问:“到底要不要送啊?”高洁吱声了:“送你个头啊?”其实我想问一声,如果要我送,是送大还是送小,但估计她经不起这么流氓的玩笑了,只好忍住。高洁在中间的过道很小心地穿走,你是一个游离的梦,我觉得我想把这个梦抓住。至少在那个时候,我想我一定爱极了她小心走路的样子,十分良家妇女的形象。

刚好在高洁上厕所那个空档,刘柯寒给我发短信,问我中午会不会在家。我没有回答她,而是问了另外一个比较高深的问题,我说:你跟我在一起,你觉得我可以给你带来什么?她给我回过来,说:反正不是钱。有你这个人就够了!这话说得未免抽象,不是为了钱倒是说得对了,因为我好像天生不受人民币或者美钞的青睐,但有我这个人就够了似乎就有点人贩子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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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镇上,我和高洁走路回去,八华里,洋气一点的说法就是四千米。瘦小的泥巴路两边已是杂草丛生,不过很少有野花,我于是可以心无邪念地跟高洁肩并肩。当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挣扎着落下了山。天空,是暧昧的。我帮高洁背着笨重的行李,她说我是民工,我说这叫本色。

一路上好像话并不太多,主要是我背上的重量比较过分,我想说话都有些力不从心。走到半路,我拿高洁开刷:“小屁股啊,如果你在这里嫁给我,你说我们的关系叫什么?”她张大嘴,望着我,一副莫名惊讶的表情,生气道:“什么叫什么,谁要嫁给你?”我说我是说如果啦,如果成立的话,我们就是半路夫妻啦!

要是在小时候,在这种情况下,高洁肯定早已对我进行追打,但这次她没有,而是双目圆瞪地看了看我,什么话也没说,脸却红了。她没有追打我的主要原因是我跑不动,我只是呵呵地傻笑。乡下的空气不错,张大嘴巴笑也不用担心口腔受到污染。

然后我们就遇到了熟人,是个中年妇女,我叫婶婶。高洁从小就不太叫人的,也就是那种比较羞涩的姑娘。或许是高洁在外求学这几年变化太多,或许是去了趟深圳变得洋气,那位我叫婶婶的中年妇女并没有认出高洁来,她只是看着我笑,贼笑,说:“南伢子啊,终于肯带女朋友回来了?你妈会乐坏的,中午跟你妈在一起,你妈还在叨唠这事。”

我打着哈哈说是啊是啊,总算可以让俺妈乐乐了。高洁却笑不出来,狠狠地给我白眼,还不为人知地从后面扯了扯我的衣服,大概是想以此小动作来表示反抗和不满。我回头看着她,一如既往地傻笑,改用普通话说:“小屁股,记得见了我妈要叫妈,不能叫伯母什么的哦,那样会显得生疏。”

到村口熟人就多了起来,我忙不赢地跟这个那个打招呼,高洁像个小尾巴,乖乖地紧跟在我身后,略微低着头。在岔路口刚好碰见从地里干活回来的爸爸,我提着嗓子叫了一声爸爸。爸爸用肩头的担子帮我把高洁的行李挑起来,说:“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也没听你说一声。”爸爸这样问,其实心里蛮高兴。爸爸真的老了,背已微微驼。

我在转弯处叫妈妈,妈妈出门来迎接我,满脸笑容。这个时候高洁也笑了,开口叫“伯母”,我马上转头看着她,说:“小屁股,叫错了!”俺爸俺妈都看着我,不明白叫错了。我三下两下就迸进了家门,爸爸则送高洁上去。高洁就住我们家后面,很近的距离,她爸晚上打鼾,她妈经常性地对她爸河东狮吼,在我们家都能听见。

我们家是瓦房,我觉得不错,只是这房子生错了地方,要是生在城市里,那就不叫瓦房而叫别墅了。进门是堂屋,宽宽大大的,正中央摆着一担刚碾的大米。妈妈问:“这次咋和高丫头一起回来了?”我妈这个问题问得太高难度了,我一下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不能告诉妈我对高洁有了那么点想法,更不能告诉妈,她儿子在城里找了个漂亮女朋友结果被戴了绿帽。我于是只是干笑,说:“妈,想妈了!”前言不搭后语。

我坐下来休息了没有五分钟,高洁就乐颠颠地跑到我家里来了。听见她在门口跟我妈打招呼,然后我看见她朝我走过来。“朝南哥,我妈叫你到我家去吃晚饭!”我说,为什么啊?没必要搞得这么隆重吧!高洁涩涩地站在我面前,说:“我也不知道,我妈叫我来叫你的,她说她有话对你说!”烦啊,妇女主任要找我谈话,那会是什么主题?

其实想想我心里还真有点慌,虽然是前屋后屋,但从小到大我好像很少单独上高洁家蹭饭。我心一横,叫妈妈,然后说:“妈,高洁叫我上她家吃饭!”妈妈看着我很开心地笑,说:“去吧去吧,里屋有包饼干,是上次你姐拿回来的,你给高丫头拿上去吧,都参加工作的人了,怎么好空着手去。”我说妈,接下来就没话了。我是想说:妈,不用这样吧,搞得像见岳父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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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wbmi
原来高洁家有王八吃,据说是她爸晚上去田里看水的时候捡的。王八都有捡,由此看来俺们村也不是太穷。我管她妈叫姨,管她爸叫叔叔。我把那包不知是高档还是低档的饼干递上,很老实地说:“姨,这是我妈一定要我带上来的!”高洁她妈笑得合不拢嘴,说朝南伢子长结实了!

高洁还有个弟弟,小她4岁,在县城做工,这次是听说高洁回来特意赶回来看姐姐的。小的时候我经常逗他,要她叫姐夫,但现在不敢了,他长得比我都还高大,我怕他动粗。不过他叫我朝南哥也叫得挺亲切,感觉像是一家人。

席间,高洁她妈问得最多的就是在外面的工作问题,现在不包分配了,乡下人读个大学最担心的就是会不会白花了几万块钱。我说:“姨,你甭担心,你家丫头聪明着呢,又长得漂亮,还怕找不到工作!”高洁只顾自己吃饭,我跟她妈倒是谈得热火朝天。高洁她爸也是一个话不多的人,不然也不会经常被她妈指手划脚而不敢大声出气了。

吃完饭高洁就洗澡去了,她妈送我出的门,说:“朝伢子,我家丫头在外面没谈朋友吧?”这个问题问昨有点突然,再说我不知她妈用意何在,我如初回答:“没有吧,应该!”“没有就好,这丫头不太懂事,怕吃亏的,你帮我看着她好了!”我嘴里说着好啊好啊,其实心里唱着反调,丫头真要谈恋爱,也是能看得住的吗?

因为我告诉妈妈只在家里呆两天,所以我回去的当天晚上,妈妈就开始为我准备东西,都是一些土特产,说是怕我到时走得急忘了。比较晚了,跟爸爸妈妈坐在一起看电视,其实爸妈都不太喜欢看电视,他们只是为了跟我多说说话。

妈妈说,找女朋友的事不要太急但也不要太挑,我点头;爸爸说,你认识的人少,以后可以叫高丫头帮你介绍介绍,我说好,这没问题!在终身大事这个问题上,面对父母,我只能偷学一些外交词令了。如果跟刘柯寒之间没有出状况,问题大概就好办多了,我会神清气爽地当着父母的面,告诉他们,我已经有了(女朋友),再努力一把,女朋友估计也可以有了(孩子)!

在老家的两天时间,我一直把手机关着。其实关不关区别都不大,我们山里信号少得可怜,就算整个村都堆满手机,想必在任何时候都能打通的也打不出一两个。我想我是真的跟刘柯寒玩了一次失踪。但是有一点不得不承认,从离开长沙的那刻起,我一刻也不停地在想着她,这种想不是思念,是思考!

第二天我跟高洁一块去地里摘辣椒,就在村子对面,走路10来分钟,近得可以。我们事先没有约好,是她提个小篮子在我家门口叫我,问我在干什么。我出来,听说她去地里,我马上就说一起去。就感觉很熟悉,就像小的时候她叫我去放牛,我心里也总是特别高兴。她家的牛是母的,我家的牛是公的,她家的牛常常被我家的牛欺负。

当我家的公牛欺负她家的母牛的时候,她就会急得哭,远远地吆喝着:“不许你让我家的牛背,不许你让我家的牛背!”不是我家的牛真想让她家的牛背,而是我家的牛想占她家牛的便宜。这个高洁自然是不会懂的。于是有一次放牛回家,高洁就对我提要求,说她家的牛背了我家的牛,要我也背背她!我哭笑不得,但最后还是背了她一小程。那时,我7岁,她5岁。

在辣椒地里再跟高洁说起这些糗事,她就老大不高兴,说我小的时候还常常保护她,长大了非但不保护了,还时不时臭她。我说高洁啊,你可能不知道,都过去几十年了,我还有兴致臭你,说明我对你兴趣不减啊。她追问我什么兴趣,我倒吞吞吐吐回答不上来了。她最让我难堪的就是,我有时候开玩笑,她却当真,所以一聊起什么东西就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了。

高洁家的那块辣椒地,跟我家那块辣椒是邻居。我直起腰,就看见她在或红或青的辣椒中间,脸庞显得格外好看,村姑味很浓。我想要是我们都没考上大学,都还在乡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两个人长大到今天,一定早已跑到山坡上谈野爱去了。野外恋爱叫野爱,我喜欢这么说。当然这种说法是不能类推的,不然如果跟自己的老婆去了野外,那不就是野老婆了!

我一直都在想,我跟高洁在一起太难找到恋爱的感觉,也许是城市改变了我们,改变了彼此的心境吧。就像有我时候在想,如果两个人用方言说着甜言蜜语,那肯定会是种十分别扭的事情。记得上大学那会,有位女老乡猛追我,想跟我搞一场骇人听闻的姐弟恋,但我始终不来电,原因正是觉得用方言恋爱不刺激,像左手对右手的爱抚,寡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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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长沙的当天,我就跟刘柯寒分手了,原因很简单,她无法忍受我的神出鬼没,我无所忍受她的若无其事。我根本就不会对她解释我这几天到哪里去了,因为她之前也没跟我解释她那天晚上跟那个男人在办公室到底做了些啥。

我们的分手很有趣,相拥着躺在床上分的东西。等把该分的东西都分好了,她说:“我们现在什么都分了。”我说是的,快了,等明天早上起来,我们就真的什么都分了,连身体也要分开了。她说你还是那么流氓,我说我什么时候不流氓?她问,你是不是真的爱过我?我回答,是不是我说真爱过,你就能得到一种成就感?

都到了最后时刻,我们还在用言语相互残杀,表面的镇定源自内心的冷漠。我说你不想对我解释点什么?她说,解释什么?我有什么事情需要对你解释?我断定她是在装傻,我恨这种自以为聪明的女人。我想我应该赢得这场错爱的胜利,于是我翻过身,把她包围住,然后用最温柔的方法把她“刺”伤。

做完一切,刘柯寒在一边喘息,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高洁在电话里对我说的那句话。高洁说:“朝南哥,以后你别跑步上楼了哦!”很不好意思,我又在刘柯寒身上跑了一次。我觉得很好笑,于是干脆很大声地笑了出来。刘柯寒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问道:“你笑什么?这么夸张!”我说我没笑什么啊,跑步真是累人啊,我想用大笑来歇歇气!

第二天刘柯寒起得比我早,去上班的时候顺便把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拿走了。我起来后就看见搁在餐桌上的那把钥匙,我想她是真的就这样走了,心在这一瞬间却很不听话地难受起来。搞不懂为什么会难受,舍不得她的漂亮,还是不习惯一个人从此消失?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给她发短信,说:柯寒,其实我心里很难受!没想被她抓住机会反咬了一口:男人靠得住,母猪要上树。郁闷啊,就拿我们乡下来说吧,几乎所有的男人都还是靠得住的,可我也没看见有成群的母猪上树啊。我不知道刘柯寒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变心抛弃她不成?或者,她被那个矮男人一脚踹了。我展开了丰富的联想。

一天都过得极其郁闷,晚上一个人呆在家里,十分的不习惯,不是身体的不习惯,是心的不习惯。我给高洁打电话,结果她不在寝室里,我随便问了句:“那你是谁啊?”对方的声音很好听,我觉得应该是个美女,我觉得自己应该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事实上我把自己吓了一跳,因为我听见电话那端继续传来美丽动听的声音:“我,我是小珊啊!”

我的妈呀,这女人也够温柔的,我怎么也不敢想象一个长得那般强悍的女孩子,在电话里可以把声音低低地低到人心坎子里去。而且,而且,她说她名字的时候把姓给去掉了,我当时就有种搞卫生的想法,满地的鸡皮疙瘩啊,不赶紧扫扫,起风了咋办!但是我也不是一个很绝的人,我耐着性子还跟谢小珊聊了几句。

最后我说:“等高洁回来,你叫她电一下我啊,就说我想她好了!”我听见谢小珊同志很不情愿地“哦”了一声,像是不高兴似的。想想也有道理,上次高洁不是准备把她介绍给我吗,她可能知道真相,而我都没拿正眼瞧她肯定让她大受刺激了。现在我说我想高洁,她不吃点小醋那才不叫女人。个人认为,女人对吃醋的偏好,就好比那个月月来的“好朋友”,要是哪个月没来了,准是出了问题。

把谢小珊调侃了一顿,我也是付出了代价的。我等了整整一晚,等到凌晨两三点,眼睛都起蜘蛛网了,高洁的电话始终没有打过来。真的很郁闷,这是高洁第一次让我郁闷。不过我也想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谢小珊三八了一回,没帮我把话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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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到高洁的电话,一夜都没安心,梦里头都还在生闷气。我梦见自己跟一只半旧不新的水桶干架,你来我往数十个回合都没能分出胜负。我惊出了一身冷汗,然后就醒过来了。好在我记住了那只桶的样子,正是我放在阳台上那只。

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桶从角落里提出来,放在阳台的正中央,一脚两脚就踩了个稀巴烂,也算为自己出个口恶气。干完这些,就听见有人敲门。我边往门边走边连叫三声:“谁啊谁啊谁啊?”样子很凶,像知道来者不善似的。

打开门,才发现来者的确不善,是刘柯寒。她的样子很憔悴,耷拉着头。她看我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眼睛微微有些肿,我不知道她是没睡好还是哭了。我冷冷地问:“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拿走吗?”她不说话,侧身进到屋里,径直走到客厅坐下。

女孩子带着点脾气走路,总不是件好事。刘柯寒走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一些什么。因为可能心里在生点气,走路的时候身体会有一个上挪的动作,于是我看见了她强悍的胸部的抖动。我小心翼翼地看着,生怕那东西突然就掉下来似的。

我站在她旁边,看着她,目不转睛。她玩了会自己的手指,抬了抬头,偷看了我一眼,说:“朝南,你这么轻易同意跟我分手,我想你一定是感觉或者发现了什么,我想给你解释,不管解释之后结果如何,我想告诉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那当然,如果我不说,我知道你不会问。你的骄傲让你可能在不明不白的时候选择放手。”

她一下说了一大堆,像演员背台词,想必她这席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表面上很平静,其实心里面早已风波四起。我从小就是一个要强的孩子,我喜欢别人主动向我解释什么的那种感觉。记得有一回跟爸爸去当警察的叔叔家玩,进大院的时候我看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话就特别激动,觉得当警察就是爽。

跟刘柯寒的这次交谈,我其实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我在听。虽然没有审训,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像个审判官,我等她坦白一切,她等我一槌定音。

刘柯寒的确不愧是搞业务的一把好手,说话很具条理,层次分明,逻辑严谨。中心思想,段落大意都非常清楚。这让我想起高中时的物理老师。那老师很变态,我跟他干过架,原因是他上课点名要我概括物理书上某一章节的段落大意。我心生反感,站起来不回答,而是很小声地嘀咕说:“变态,那你回去概括一下你老婆的男性特征啊!”很不幸,这话还是被他听见了……

在刘柯寒的坦白中,我很高兴自己的一些猜想得到印证。比如说,她跟那个矮个子男人的关系的确不一般,当然是怎么个不一般法就不太好说了,刘柯寒自己也解释得模糊,给人一种越抹越黑的感觉。

我概括起来大概就是这样的,那个矮个子男人是刘柯寒的老总,有妻有女,外面是不是妻妾成群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对刘柯寒特别有好感,而刘柯寒利用了这种好感。“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打拼,真的很不容易,这个你应该知道!”刘柯寒一脸无辜地对我说。我说我知道,可是……可是什么?我没说了,我没有可是下去。

这天是星期六,不用上班,我跟刘柯寒在客厅里坐到上午10点。她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来说她自己的事情,可是我觉得她的解释有点避重就轻。最后她说她要走了,还有个同学聚会。我说我不送。出门的时候,她极谨慎地说:“如果你相信我,我想告诉你,我跟他没有那个!”那个!哪个?是不是就是没有那个那个的意思?用高洁的话来说,就是没跑着上过楼!我笑,说,我没说你们那个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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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断没想到高洁会生病,而且病得莫名其妙。开始是头晕,然后是双眼浮肿,在校医院检查,医生找不出病因,只好劝她到大一点的医院去。这时候她已经做完论文答辩,很快就要离校了。

谢小珊给我打电话,我一听就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我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丫头的身体从来都是很棒的!”这话一点也不假,从小跟高洁一块长大,连感冒发烧之类的家常病都很少见她有过。

我几乎是从单位跑下楼的,在路口挡了的士,司机问到哪里,我才记起忘了问谢小珊高洁在哪家医院,于是只好再拨了高洁的手机。见我说话声音打颤,司机随口问道:“怎么啦?女朋友生病了?”我嗯啊哦啊的回答不上来,只催着司机快开车。

好在在医院看到高洁后,情况并没有我想像的那么糟糕。高洁的精神还算可以,看我走进病房,她都很开心地笑了,说:“朝南哥,你今天看起来很有生活的感觉哦!”我却笑不出来,我在她身边站了下来,看着她浮肿的双眼睛,有些心痛。

我说丫头你怎么生病了也不早点告诉我,你妈一直都叮嘱我,要我照顾好你的,我可不想失职。“我以为没什么嘛,而且今天上午又作了一次全面检查,医生说非常还不能确定是什么病,但应该不会很严重。”高洁显然有些轻描淡写了。

出去给高洁买水果,我给她买了她最喜欢吃的葡萄和苹果,满满的一袋子。再进到病房,谢小珊也过来了。她没跟我打招呼,只是很随意地笑了笑。我觉得她这次对我笑是诚意的,没有做作的成份在。我说:“小珊,谢谢你打电话给我!”她的话很简洁:“不谢,我知道你心疼丫头的!”

我在给高洁削苹果的时候,偷偷地看了谢小珊几眼。有个惊人的发现,那就是她在减肥,而且好像还富有成效。反正就是我看她好像也还顺眼了。她陪高洁在说话,我不太听得清她们说的什么。我的听力一直不是很好,我一直怀疑是小时候被高洁吵聋的。那丫头在上小学那会,有事没事总喜欢把嘴对准我的耳朵,然后大叫一声:“朝南哥!”

因为病得很突然,高洁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回去告诉家人。我把苹果递给她时,她很专注地看着我,说:“朝南哥,你说我要不要告诉我爸爸妈妈啊!”我说:“先别告诉吧,他们来一趟也不容易,这里有我照顾你就行了!”把这话说出来,我觉得自己有点英雄主义。

有小护士进来给高洁量体温。那可真是个绝世美人胚子,我自然忍不住要多看几眼。那小护士或许发现我的眼神带电,于是板起脸孔问我:“你是她的家属?”我说:“是的,我是她哥。怎么啦,有事先找我谈谈吗?”遗憾的是美女不接坨,只说了那句话就没了下文,弄得我好不气馁。

为了逗高洁开心,在那小护士走了之后,我问高洁:“小屁股,刚才那护士漂亮吧?”高洁说漂亮啊,不过配我朝南哥还是不行。我问为什么不行,高洁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行啊,但我知道不行就是不行!”这话比较容易被理解成一对恋人在打情骂俏,转头我发现谢小珊脸上有些难堪。

我的手机响了,是高柯寒。她问我在哪里,我说在医院,她说你病了,我说你才病了呢,我好好的。她说那你为什么去医院,我说高洁病了。她好像也很急,看来她想在我身上打亲情牌了,她很清楚我跟高洁就像亲兄妹一样。她坚决要过来看看,我一个劲地推辞,可最后还是拗不过她。我说:“那随你吧,要来就别空着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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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柯寒出现在病房门口,脸是通红的,很急地喘着气。她走到我跟前,目光有些游离,问道:“怎么样?不要紧吧!”对于刘柯寒的到来,高洁和谢小珊都没什么心理准备。高洁看着我,目光里有求助的意思。我不慌不忙地解释:“丫头,上次在火车站,你们见过面的,不记得吗?”

我自认为我的这种解释天衣无缝,隐去了很多难以言说的东西。譬如,我不能说是我的普通朋友,这样高洁不会相信,刘柯寒也难免郁闷;但要是介绍说是女朋友,似乎又不是我所情愿,再者,我们才分手,还算是恋人吗?

四个人在一起,气氛有些不对。刘柯寒站了一会才想起把手里提的一袋子水果放在台上,我惊讶于她竟然跟我买的一样,葡萄和苹果。她像一位大姐,关切地问了高洁一些情况,我觉得她很虚假,很做作。至少,我在那个时候有些看她不顺眼。

趁着高洁和谢小珊说话,我扯了扯刘柯寒的衣袖,示意她出门一下。她很乖,跟在我身后,走出病房。我的话很直接:“柯寒,我觉得你来得有点不是时候,你没发现大家在一起很尴尬吗?”“你其实喜欢高洁对不对?你口口声声说她是你妹妹,但你喜欢她,我知道!”

没想到刘柯寒比我更直接。我只用匕首,她却举了刺刀,日本鬼子犯错误的那种。我有些急,却不知道怎么解释,我说:“柯寒,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她反问:“我想像你们怎么啦?我只想告诉你,我的事情也不像你想像的那样!”又将我一军,我总算领教到了刀子嘴里怎么砍人的了。

刘柯寒甩头走了,走得决然。我很客气地送她,目送。本来我可以追上去,拉住她的手,可是在当时,我的大脑反对我这么做。我向来只听妈妈和大脑的话,所以我并不认为自己没追上去是种错误。但是,我掩饰不住地心乱,甚至还有些垂头丧气。

刚才在房间里看到的那个漂亮小护士从走廊上走过,可没再提起我的兴趣,我只觉眼前一片素白。高洁在里面叫我:“朝南哥,你进来啊!”我应了一声,狠狠地稳定了一下情绪,进去了。高洁问:“你女朋友呢?”我说:“她上班去了。我们分手了。”我想让高洁知道这个事实,我想以此来断了自己的幻想和犹豫。

高洁的脸突然沉了下去,不说话了,看看我,又看看谢小珊,然后假装很认真地吃我帮她削好的苹果。谢小珊出去了,没打声招呼,我估计了一下,十有八九是上厕所去了。高洁在这个时候问我:“朝南哥,你骗我的吧?”我摇头。

她把吃剩的苹果递给我,说:“那朝南哥,你一定不要难过的好不好?”我点头,两三下。像以前在她妈面前认错。其实在她妈面前认的错,我自己都不认为是错。

有一次好像是这样的,玩老鹰捉小鸡的时候,我趁机抱了高洁一把,真的只有一把,但高洁那丫头却很不争气地哭了,告状到她妈妈那里,就成了我抱着她不放,搞得我一副少年强奸犯模样。她妈教训我时,我妈也在场,但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等她妈把我教训完了,我妈才把我带走。我觉得这是我长这么大最让妈妈丢脸的一件事。

人越长大就活得越难为情。这话实在说得正确。好比干了坏事,强奸犯就是强奸犯,不会加上少年两个字了。我怀念那段做“少年强奸犯”的日子,怀念那时的纯真,像高洁,芝麻小事都可以跑去告诉妈妈,而现在生病了都还瞒着,为了就是不让家人担心。长大的过程其实就是慢慢承担的过程,不管痛苦还是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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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都请好了,一个星期,还把银行里的7800块钱全部取了出来,我担心高洁的病需要长久住院。如今这个社会,医院是比五星级宾馆更高档的地方,住不起啊。假若医院再加上找小姐之类的服务,那怕是没人敢去住了。

我已经说服高洁,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告别家人。高洁家的情况我算是比较知根知底的,供她上学都已经四处欠债,她的爸妈知道了,干着急是最折磨人的。我告诉她,钱我先垫着,在她想还的时候还给我就是的。对钱,我看得并不是很重,虽然我做梦都想成为万元户,并为这个目标一直在努力。

可是这个世界就是有点莫名其妙,连病也是一样。第二天我身携“巨款”赶去医院,却被告知,高洁应该可以出院了。我当时眼鼓鼓地看着医生,十分惊讶地问:“不可能吧,就出院了。”医生是位很有趣的中年男人,看着我笑,说:“还想住?同居可别选医院!”

高洁头不昏了,眼睛也消了肿,一切像是个奇迹。我问高洁:“这是怎么回事?昨天你的眼下不还像大熊猫吗?”高洁无辜地摇头,说:“朝南哥,你也不知道,医生说没事了,我想就没事了吧,你看我眼睛一点也不肿了。”

我借看高洁的眼睛到底还肿不肿的机会,仔细地把高洁的脸庞查看了一番。说实话,那是张清秀的脸,水嫩嫩的,不像乡下姑娘的皮肤。高洁问:“朝南哥,你还没看好吗?”这时候我正在查看她的眼睛,很明亮澄亮的一对眸子。我无心地应答:“快了,别急,再看一会就好了!”

场面很搞笑,隔壁床位的一位老太弄不懂两个年轻人在干嘛。我甚至怀疑那位老太担心我朝高洁的脸吻下去,因为在我离高洁的脸很近很近的时候,她突然冒出一句话:“妹子,你哥哥在看什么啊?”高洁的脸刷地红了,兴许是老太的问话让她明白,一男一女这样干是容易被人误会的。

办好出院手续,高洁说心情不错,想到外面走走,先不回学校。我跟她开玩笑说:“小屁啊,不安全吧,你朝南哥可是身携巨款哦,要不我们打车去我那里坐坐。”高洁欢呼起来:“好啊好啊,朝南哥你终于肯让我去你那里玩了。”这话把我给呛了。

印象中,高洁也提过很多次,说要到我往的地方看看,看看男人的狗窝是啥样,可我一直没答应她。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答应她,就像这一次我一样不知道我为什么主动提出带她去看看。

“朝南哥,我去了帮你把房间整理一下好不好?”高洁在的士里跟我并排坐着,中间是两个篮球的距离。我说不行,你病刚好,要好好休息,等会到了,你在门外站两分钟,我先进去整理一下,免得你回去在我妈面前乱告状。

我妈对我的要求不算高,但很多跟我一样单身的男人认为高。每次在电话里,妈妈都会叮嘱我别把房间搞得乱七八糟,我答应得好好的,不过真正做到的,就是每天起来之后把被子叠好,其他的就执行得不够到位了。天热天我就常常做怪梦,梦见有人拿臭袜子堵我鼻孔,醒来才记起床底下的N双鞋正发酵。

车到了,高洁不同意我的做法,但我还是强行把她留在了门外。我刚反高高挂起的几条洗过的内裤收好,就听见她在外面嚷嚷:“朝南哥,好了没有?”我边慌手慌脚地一顿乱忙,边应付她:“好了好了,就好了,你再等几秒!”说完就才记起,最后一次跟刘柯寒那个那个的时候,有个橡胶制品不知去向,于是我又到床上狠狠地找了一通,幸好,找到了。我把那小小的“糖果”扔进抽屉,然后胸有成竹地给高洁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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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洁毕业进入倒计时,最后的三天,我几乎天天都在为她忙,忙着为她收拾东西,然后一袋一袋地往我住的地方搬。她签的是深圳那边的一家公司,处理完学校里的事,马上就得过去上班。一些不急用又不舍得丢掉的东西,她说先放在我那。

每次大摇大摆地上中文系女生楼,我感觉神清气爽的,要不是有高洁,要不是临近毕业,男人哪有这种待遇,往美女堆里扎,相信每个人都会适当抓狂。上楼的时候,高洁问我:“朝南哥,我们中文系的女生漂亮吧?”我说漂亮,没看见你朝南哥两眼冒绿光啊。

不过说实在的,美女的确是多,但丑女也不少。二者相互衬托,于是就有了对比,上帝的聪明之处就在于此。个人认为,上帝的所有理论可以归结为“互补论”,就像男人和女人,身理上就是凹凸互补的,因此有了美妙或者罪恶的性爱。

还有,在这幢女生楼里,我发现,高洁算不上很漂亮,谢小珊也不能说很丑。假如非要把高洁和谢小珊归为一类,假如虚伪地把所有女生都称作美女,那么她们两个都可以说是“中等美女”,只不过高洁在中等的前列,而谢小珊在中等的末位,两个极端。

高洁寝室住了6个人,女人味很重,感觉空气里飘着的尽是雌性激素。在自己的地盘,主场作战,谢小珊的胆子大了不小,我一进门就听见她叫:“哇,帅哥终于来了!”帅哥两个字让我难堪,我知道自己也就长得那样,远远没达到帅哥的级别,所以我断定谢小珊的话有嘲讽在里面。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情人眼里出帅哥,可这也是我不情愿的啊。在谢小珊眼里,我就是一文不值我也不介意的。

帮高洁把书架上的书搬下来,再装进一个大大的纤维袋里,很重。下楼的时候,我一个人实在提得吃力。谢小珊和高洁走在我后面。到5楼,谢小珊说:“我帮你抬吧!”我把袋子入下,作短暂休息,回头看着谢小珊说:“不要吧,我想你抬可能都抬不动!”

我本是出于心疼女生,没想却激起了谢小珊的斗志。她抢了一步,超过高洁走到我面前,说:“试试!”不试不知道,一试我就差点晕了。谢小珊根本就没跟我一起抬,而是一个人提着就往楼下走。我愣在一旁,高洁很大声地叫:“小珊,不要啊,你跟我朝南哥抬嘛!”可谢小珊哪还听得进去,拐了个楼道,人影都不见了。

真的很恐怖。要是在俺们乡下那边,谢小珊绝对是抢手货。屁股大,会生孩子,身体结实,力大如牛,怎么也算是一把好劳力啊。可是我也忍忍为她担心,城里跟乡下可不同。小时候我们习惯把女人的大屁比喻成磨盘,说是两夫妻打架了,女人用坐都可以把男人坐死。我相信,谢小珊可以坐死很多相对瘦小的男人。

我问高洁:“小珊今天是怎么啦?”高洁催促我快下楼,然后说:“没事的,在力气活上,她是很喜欢逞能。”听高洁这么解释,我想谢小珊可能是想表现一下自己,只是她忘了,她这种力量上的表现,是会让男人望而却步的。

谢小珊早早地在楼梯口等着我们,看见我们下来了,就朝我们笑,说:“怎么样,怎么样?”我竖了个指头给她,本来是想竖中指的,临时改了拇指。都快毕业了,以后也许人各天涯见次面都难,还是给别人留点情面比较妥当。

把那袋子书弄到一家小餐馆里,我们三个人找了张小方桌,先把晚饭问题解决。这顿饭吃得很要命,我自始至终都在想谢小珊把那么重一个袋子提下楼的情景,并进行了优劣对比。我想到了一好处,那就是像谢小珊这种姑娘,被人劫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长得不怎么样,再加上那一身蛮劲,一两个男人怕是奈何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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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wbmi


高洁去深圳那天,原本说好一起吃晚饭,然后我和谢小珊送她上车。谢小珊工作落实在长沙,去一所私立学校当老师。可是计划永远不是变化的对手,那天我被单位派去出差,到娄底采访一个突发事件。虽然我努力想了些办法推托,但没有成功。

我也说不明白是不是上帝有意在整我,我只知道我在这家报社上班这么久,几乎没出过什么差,这次怎么就偏偏这么巧呢?中午上了车之后,我给高洁发短信,说不能去送她了,并且简单说了一下原因。

不一会她的电话就跟过来了,说∶“朝南哥,不要紧的,你把工作忙好吧,过年回老家我们不是可以见面吗?很快的哦!“我在这边骂骂咧咧,图个嘴上快活。我说∶“搞不清老总怎么非要我去,我怀疑他这几天是不是来了。““来什么了?你们老总生气来火了吗?“高洁的天真让我哭笑不得,却又不便直说,于是自顾自地嘀咕∶“没什么啦,就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我们老总是男的,当然这也是据说,或者是他自己说,到底是不是,相信也没有员工掀开检查过。我认为他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是因为我一直怀疑他内分泌失调。

挂掉电话,我正坐在车里头生闷气,高洁发来短信。她说∶朝南哥,我以后可以经常给你打电话吗?虽然我知道你有时候也会烦我,但我烦的时候就想跟你说说话。我的心突然一酸,有浓浓的胃酸泛起。

乡下的孩子,有了苦恼其实是不便向父母说的,因为父母很难理解,还有,也不想让操劳一辈子的他们再操太多的心。到高洁毕业离开长沙,前前后后,她在长沙呆了四年,我呆了六年。期间,我跟她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在别人的城市里,我们是惟一可以相互信任的人。

采访是件很枯燥的事情,更何况心里头还想着高洁的离开,所以我工作起来完全没有心思。开始是去法院,人家不让采访,我做了很久工作都无济于事,我给在省高院工作的朋友打电话,我那朋友再一个电话下来,问题很快就搞定了。

最后别人还客客气气地请我吃了一顿,吃完饭又给我开了房间,当地最好的宾馆,宾馆里有很多女工作人员,这些女工作人员当中当然也包括很多小姐。我并不认为做小姐是件很丢人的事,那是个人的选择。再说了,很多人没钱赚都在日复一日地做爱,她们有爱有赚为什么不行?

高洁是9点多钟的火车。我住进宾馆洗了个澡,看时间,估计她已经上车,于是拿手机给她发了条短信息。我说∶小屁股,饭在锅里,你朝南哥在床上了,你这个时间应该上车了吧?她给我回话,要我告诉她我所住的房间的电话号码。

本以为她会马上给我电话,没想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依然不见来电,给她发短信也不回。我想她大概太累了,一个转身就睡着了。我在猜想,丫头熟睡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我真的很想看看,都说女孩睡觉时脸蛋是最美的。

斜躺在床上看了会电视,没趣,现在电视里尽是些傻B,特别以湖南的一些电视台居多。李湘我就懒得说了,而李湘身边的两个人,一个何炅一个李什么嘉,实在是叫人不敢恭维,蹦蹦跳跳的装嫩,完全是一副下半身发育不好的模样。

没什么事可做,索性给刘柯寒打了个电话。开始她不接,我就不停地打,我喜欢这种挑战,要是我一打她很快就接了,我倒可能没什么想说的。她问∶“怎么想起打电话给我了?“她的语气冷得致命,我自然也不甘落败,很果断地回了一句∶“哦,我在外面出差,一个人,没事做,打个电话给你玩玩!“可能是我的话刺激性太强,刘柯寒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自讨没趣了,我上厕所的时候,对着洗手间里的那面大镜子傻笑了几下,觉得自己很丢人。然后是上床睡觉。我很快就睡着了,正准备做梦,电话铃响了。我迷迷糊糊地拿起听筒,是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喂,您好,先生请问你需要什么服务吗?“我的精神马上好转起来,说∶“你们有什么服务呢?给我报报,跟报菜名一样。““朝南哥,是我!!“电话那边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这时,我的精神就不只是好转了,而是振奋了起来,心里是一阵阵发虚。

高洁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开这种玩笑了。我说∶“你这种做法是不对的知道吗?显然是对共党员作风的不信任!“高洁笑不止,说∶“朝南哥,开心吧,我在吸烟处给你打电话呢。“虽然她的语气变得正常了,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印象里,高洁真的很少跟我开玩笑。我说小屁股,你得老实交待一下,刚才为什么跟我逗。“是小珊教我的啦,她说她越看你越觉得你不够老实。我不信,于是就试试罗!“天地良心,我朝南什么时候变成不老实的男人了。说这话的人该被天打雷劈啊。我是喜欢看美女,但绝对是以欣赏而非亵玩的眼光。再说到找小姐这事上,虽说我对做小姐的人并无歧视,但对于她们的下半身我是没兴趣的。打个很有乡土气息的比方,地里有个坑,你今天种白萝卜,明天种红萝卜,后天再种地瓜,不问收成,种起来都不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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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洁进的是一家外资企业,拼了命地工作,就是为了更多地被人剥削。上了两天班就在电话里对我喊累,我说我上班也烦啊,要不我们一起回乡下务农。听我这么说,高洁就开心地笑了,她说要不是父母含辛茹苦把自己送出来,还真留恋农村的生活。

跟高洁通了电话的那天晚上,我收到刘柯寒一个吓死人的短信息。她说:朝南,我们结婚吧!刚分手说结婚,这女人怕是神经错乱了。我赶忙把电话打过去,刘柯寒沉默着不说话。我问:“柯寒,你在跟我赌气还是在跟我闹着玩!你知道我心脏不好的!”

刘柯寒说想约我谈谈,我问谈什么,她说她也不知道,但觉得一定要跟我谈谈。她说地方,我一个个地否定,一副明摆着不想应约的架势,不过她比我更狠,最后她说:“那你在家里等我吧,我一会就过去。”

两个人都赤裸裸地同床共枕过了,我对那些挂得东倒西歪的内裤也懒得去收,懒得去想雅观不雅观。我斜躺在床上,跷了个二郎腿,叼了支烟,像在跟自己耍酷。结果一支烟抽完,刘柯寒还没到,我于是再点了一支。第二支烟燃完,还不见人敲门,腿也累了,不得不换个姿势。我在心里骂骂咧咧:刘柯寒你这死母猪,敢耍我!

搁在胸部的手机响了,是刘柯寒,我不想接,但还是接了,因为想狠狠地骂她一顿。我说:“你什么意思?想玩我是吧?”“不是的,你误会了。”她的声音很温柔,叫男人没脾气的那种。我不便再怒气冲冲,改用浓重的鼻音跟她说话。

刘柯寒说她在自己的住所,因为房东催着她回去处理个什么事情。我很随意地说了句:“那你现在不会是想让我过你那边去谈吧?”谁知这玩笑正中她下怀,她马上说:“那好啊,你过来,我等你,晚一点了我们还可以到我楼下吃夜宵。”我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但我庆幸犯这么次糊涂。

她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从我这里搬出去之后新租的,也在平和堂后面,我七拐八拐才找到的。爬上7楼,敲右后边的门。她在里面大声地问:“谁啊。”我说话,她再问:“谁啊。”看来这个女人的防卫意识还不错,我只好重重地应了一声:“是我,朝南!”

进了门我就被刘柯寒给抱住了,很紧很紧,我估计自己可能会遭遇不测。她把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开得我不出50秒就开始喘粗气。没办法啊,我一介有血有肉的热血青年,哪经得起这样的引诱,更何况对这个女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还是喜欢的。

我说柯寒你轻点抱好不好?我背上的皮可能都被你抓破了。她不理会我的玩笑,大大方方地把唇给端了上来,我随便应付了两下子,说:“柯寒,我晚上吃了盘大蒜,我先去漱个口好不好?”吃大蒜当然是假,想暂时挣脱她的缠绕才是真。可是,大标的威力远远不够,刘柯寒继续堵我的嘴巴,舌头搅来搅去,像是在掏金。

那就做吧!搞不清这句话是我自己脑子里面闪过的,还是冥冥中上帝在对我发号施令,反正就是,我跟刘柯寒滚到了床上。她的床很小,我们只好叠着睡,没办法啊!前奏很少,我们进入主题很快。刘柯寒一如既往地叫声很大,大到不是专业的隔音隔是关不住的。

“朝南,我爱你!”她有些情不自禁,用微微发颤的声音对我说。我觉得有点满足,还有点小小的成就感,毕竟刘柯寒是美女嘛。结果我那点小小的成就感还没落实,就有了很凶猛地敲门了。砰砰砰,像电视里的警察查房。我停下不动,刘柯寒也屏住呼吸。

我问是谁,刘柯寒说可能是房东。我说快把衣服穿好,出去看看,刘柯寒却把我按住,说,不要出去。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就听见敲门的人叫:“刘柯寒,柯寒,快开门哦,不然我把门都撬了。”我很小声地对刘柯寒说:“你敢骗我,这会是房东吗?”这个时候刘柯寒已经开始穿衣服,我看见她有些慌乱。来者不善,这已经是肯定的,还有,外面的人肯定听见了刘柯寒跃至浪尖时的叫声。我觉得真够刺激。

“柯寒,你快出来哦,我们把事情说清楚!”门外的男人显然动了怒气,嗓门大了起来,敲门的力量也大了起来。刘柯寒不许我出去,把我塞进厨房,然后她自己打开房门了出去,再把自己关在了门外。我把菜刀放在了最容易得手的地方,等待刘柯寒把那个男人放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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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柯寒终究没把那个男人放进来,倒是自个进来了,叫我出去,说是那个男人想见见我。我在心里大骂那男人傻逼,但想想也可以理解。我跟刘柯寒做爱的时候,他肯定在外面听了一小会才敲门的,“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感受理应很要命。

我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衣服,问刘柯寒门外是谁,为什么要见我。刘柯寒显然紧张,说话有些打颤,“出去就知道了!”她拿好钥匙和手机,我说你带着包吧。她说不用了,我很失望,又不便坚持。

当时我已经把菜刀藏在了她包里,我不想在两个男人真正干起来的时候落在下风。也许是以前长得矮小时被人欺负多了,如今长大了,我的脾气特别火爆,喜欢有斗志地生活。斗志在我的人生字典里,充其量是个中性词,可能跟争强好胜差不多。

出了门,如我所料,正是我那天在刘柯寒公司楼下看到的那个矮个子男人。楼道里的灯光不太光亮,但我仍能感觉那男人凶恶的眼神,跟那种极度发情却又得不到母牛垂青的公牛有得一拼。我很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句:“见过!”

那男人狠狠地把抽到一半的烟扔到地上,以示心中的愤怒。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让我明白,女人算得算是男人之间的角斗的最利武器。当然,让我欣慰的是,第一回合我领了个先,而武器,是一场在中途戛然而止的性爱。

一起下楼,那男人走在前面,屁颠屁颠。刘柯寒帮我拢了拢衣服,轻声说:“朝南,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我冷笑一声,趁着夜色打量她两秒,说这没什么,只不过比较刺激而已。

走到马路边。在强大的路灯的照射下,我看清了那个男人的面目,实在不怎么样,而且大概有四十多岁了。在我看他的时候,他也转头看我,用手指着我说:“我跟你说,你跟你没完!”

他的样子很凶,估计已经有了很强烈的想揍我的念头,之所以迟迟没动手,想必是他权衡了一下,觉得打我不过吧。我这么认为,同时也认为真要干架,他完全不是我的对手。我从中学开始就四处寻架打,单挑、群斗都要得上一把好手。

刘柯寒抓住我的手,也许是她自己害怕,也许是以为我害怕。她问那个男人:“去哪里呢?”那男人依然凶巴巴,说随便。刘柯寒说那去上岛吧,那男人说上岛就上岛。我是去哪里都无所谓,所以保持不啃声。

掏出手机看时间,10点20分,还有一个未接电话,是高洁打的,可能是吵吵闹闹的时候打的,我没听见。我给高洁拨过去。我把话说得很简洁,我说:“高洁,我是朝南,我现在在外面,马上去上岛,过会联系你!”

结果,那男人急了,以为我是打帮手,马上冲到我面前,说:“你是要找人是吧?好,那你等你。”他掏自己的手机,要拨号码,刘柯寒上前拦住了,说:“别这样好不好,我求你了,什么事都可以好好说的。”

本来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我都不知道,现在,看他们推三阻四的,我也只能看看热闹。电视里经常有这种场面的,现在欣赏真人秀,而且免费,我觉得十分的过瘾。

比较晚了,虽然是夏天,但风吹起来还是有了些凉。面前有来来往往的车呼啸而过。这个时候,我想起了乡下的爸爸和妈妈,很不自觉地。我每做一件事之前,思维都会回到乡下,回到家里。此刻,我很想跟地男人干一架,我觉得,我能让他横尸街头。需要说明的是,在感觉尊严受损时,我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男人,可以很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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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上岛咖啡,五一路那有,长岛饭店斜对面。人很少,适合安静地交谈或者猛烈地角斗。找了个最内里的位置,坐下来,那男人一个人霸占一边,刘柯寒紧挨着我。

我点一支烟,很深地吸一口,冷静而镇定。在我曾经有过的残酷历史里,眼下的这种事,根本算不上什么。但那男人就不同了,他的情绪像在燃,一口接一口地喝水,放玻璃杯都用很大的力,发出声响。我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他说他有事跟我交待,我说洗耳恭听。“你喜欢她?”我说是的。“你会娶她?”我说当然。见我回答得很坚决,他又一反常态了,说:“你给我听清了,要是你以后敢不要她了,我跟你没完。还有,你得保证让她过得幸福,你要有房有车。”

很搞笑,实在是很搞笑,我差点就笑出来了。这男人凭什么啊?我跟刘柯寒怎么样,关他什么鸟事啊。我于是在心里骂他奶奶的傻逼。说到有房有车,我就更觉得好玩了。

车算什么,我老爸都开了一辈子了,板车。至于房子,我家里有两处“房产”,都是城里人称之为别墅的那种。而且,我家比很多城里人阔气多了,我家自己住一栋,另一栋都用来养猪。拿别墅养猪,城里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爸妈都已经做到了。

那个男人对我交待的时候,刘柯寒几乎没说话,只是很紧地抓着我的手。我也没问她话,我知道这个时候问她什么都不妥当,但我觉得自己是个不知内情的人,忽然被卷入进来,所以被动。

交待完,那男人对我说,你可以先走了,我有事要跟刘柯寒单独谈谈。我给刘柯寒一个眼色,征求意见,她点了点头。我于是起身,说:“你应该没事吧。我手机会一直开着,谈完了找我!”她再点头,咬着嘴唇。

本来想先回住所,结果过地下道的时候,碰见一位正准备收工的流浪歌手,一个流着长发长得还算酷的男生。我可能是无聊,很大声地招呼说:“喂,老弟,给我弹唱几首好了,我没硬币,但可以分烟给你抽。”

小男生朝我笑笑,接过我递上去的烟,说:“没问题,兄弟想听什么歌?”我说随便都可以,发泄的骂人的都行。我只是随口说说,他却当了真,接连给我唱了几首流氓歌。什么“你的那根竹竿容易弯罗哦”,被他改词之后唱得极色情。

然后我跟他坐下来聊天。他说他叫黄强,师大南院的,刚失恋,郁闷,所以跑到地下通道里来发泄。我连叹三声,说兄弟啊,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比你更惨,被人捉奸在床,刚谈判回来。他笑,我也笑,空空的地下通道顿时像是鬼哭狼嚎。

不知道聊了多久,直到刘柯寒打我手机,我才跟那个叫黄强的小男生道别。他给了我他的电话,说是有空去他们学校看美女,想玩也没问题。我忘了告诉她,高洁跟她是校友,只不过一南一北。

我上了地上通道,站在马路边等刘柯寒。她来了,站在我面前,不说话,我把牵起她的手,说:“没事吧。”她说没事,我说那你不想向我解释什么吗?“他是我的老总,缠了我很久一段时间了,很烦!”她的轻描淡写,让我没了问下去的兴趣。

刘柯寒说晚上就住我那里了,我没有反对。过了马路,我说:“本来我想打他的,但想他可能也很可怜,所以最后说服了自己。”“他可怜什么。”“他在门外听你叫啊,肯定都气得五脚抽筋了!”听我开玩笑,刘柯寒一下就变得若无其事了,骂我流氓,还问我是哪五脚。我接着说:“不过我估计他的第五只脚早就残废了!”

我开着玩笑,其实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我希望刘柯寒主动向我坦白一切,可是她没有。她的轻描淡写,她的若无其事,让我心寒。她是个很会装傻的女孩子,她从来不向我低头,不向我求饶,除了在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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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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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04/11/22 12:0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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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好几天,我都在努力挖掘自己的侦探潜能。刘柯寒的避重就轻和拒绝坦白,让我更加对事情的真相充满好奇,并发疯似的想知道。

这一点跟色诱有异曲同工之妙,好比有个女人在你面前摆首弄姿,灯光明明灭来,女人穿得很少却又遮遮掩掩,这样很容易让你的下半身勃然大怒,但要真正赤裸裸了,你也许就又兴趣全无、偃旗息鼓了。

有些事情,已经不是我所能掌握,我只能被动地接受。譬如说接受活在真相之外这个现实,接受刘柯寒以躲避那个男人的纠缠为由重又跟我住到一块。我觉得自己很混乱,生活很混乱。

关于那个男人,刘柯寒只告诉我是他的老总,有妻有子,四十出头,从她刚进公司就开始缠她。而她,不敢得罪他。最实在的东西,是在我的反复追问下,刘柯寒告诉了我那个男人的名字,叫陈伟生,我问,是不是伟哥的伟,性生活的生。

为了显示跟那个男人划清界线,刘柯寒很快就辞掉了工作。我说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于伤筋动骨了,更何况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不相信我?”她看着我,很无辜地说。我说我不相信你什么?她却闭上了嘴巴。

可能是被陈伟生捉奸在床那天,我跟高洁说我有事,等会跟她联系,结果最后又没打电话给她,让高洁有点不放心,她每天都会发很多短消息给我,而且一般都在半夜三更,旁敲侧击地问我一些东西。

对此,刘柯寒很吃醋,但又不敢提出抗议。我们分手后重新在一起,其实没有足够的理论基础,也就是说,我们复合后的关系有点不伦不类。而刘柯寒认定的,是我那天晚上跟狗日的陈伟生的简短对话,她认定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话,认定我爱她,会娶她!

祸从口出这话实在不假,很多错误正是嘴巴惹的祸,包括一些下半身的错误。比方说,一男一女滚在床上,男的说我们做爱吧,那么接下来就有可能是一场乱伦或者交易。乱伦、交易或者强奸,不能说是性生活,只能说是性生活的私生子。

晚上很意外接到黄强的电话,就是在地下通道给我唱流氓歌曲那小子。问我还烦不烦,要不要过他们学校去看看美女喝喝小酒。我想着出去走走也好,成天闷在家里想着刘柯寒和狗日的陈伟生到底干过些什么,迟早会想出病来。

刘柯寒当时正在洗澡,洗了差不多有个把小时还没有出来,这是她的习惯,跟狗改不了吃屎差不多。真不知她拼命地洗,是在洗身体还是洗灵魂。我敲了敲浴室的门,说:“柯寒,我出去有点事,你自己先睡。”她没有回答我,我也没管她听到还是没听到,出去了!

打车,很快,20分钟。远远地看见黄强那小子站在艺校门口等我,穿着宽大的T恤,瘦得单瘦而弱小,像是想向所有的人展示他失恋后的颓废和可怜。我走到他面前,他有些腼腆地叫我老兄,我拍拍他的肩膀说:“精神点!”

突然记起谢小珊任教的那所私立学校离师大很近,于是打电话给她,说我在她们学校,问她要不要过来一起玩。谢小珊爽快地答应了,这大出我意料。黄强在旁边睁大眼睛看着我,小心地问:“你女朋友啊?”我连忙摆手,说,别降低老兄的品位。我这句话有点过分,但我还是说了。

谢小珊很快就到了,我和黄强坐车,从南院到北院,在堕落街口子上等的她。一段时间不见,她黑了许多。我笑她:“你们上课不用白粉笔用黑粉笔?”她可能也知道自己黑了不少,没生气,也跟我开着玩笑,说:“长得丑,上了讲台就被学生泼墨!”

三个人找了家小店,随便吃点东西,喝了些小酒。黄强话不多,但他显然很乐意听我说笑。我跟谢小珊谈了很多关于高洁的事情。谢小珊说她真羡慕高洁,有个这么好的哥哥,还找了份那么好的工作。

说到高洁的工作,谢小珊其实也心疼,她说高洁上班真的很累,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现在这个社会是很残酷,为了讨生活,男的拼到精神失常,女的拼到月经失调。特别是一些女孩子,大学毕业后,拼命或者献身,好像只有这两条路。

我给高洁打电话,告诉她我跟谢小珊在师大这边玩,她显得很兴奋,说:“朝南哥,真想跟你们在一起,我想那样一定很开心的。”我说,丫头,那有空就回来玩玩吧,朝南哥带你混堕落街。

因为还在加班,高洁跟我说了几句,再跟谢小珊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我看表,快12点了,说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吧。谢小珊说有空到她那边玩玩,我说好。黄强说有空到南院走走,也许有艳遇,我笑。

黄强考虑到我最远,自告奋勇提出送谢小珊,我不置可否,其实心里在偷笑。送当然应该送一下,可意义实在不大。谢小珊不劫财劫色的好对象,更何况黄强那小子实在太干瘪了。我准备上车的时候,朝谢小珊扬了扬手,说:“小珊,你要保护好那小子哦!”

坐在的士上,无所事事,我又自觉不自觉地想到了那个狗日的男人,狗日的陈伟生,伟哥的伟,性生活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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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在安顿好之前,高洁一直没跟我提过,她要回长沙,她已经回到了长沙。我每天依旧跟刘柯寒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跟她周旋或者斗智斗勇。高洁会时不是地给我短信,而且,每条短信都少不了三个字——朝南哥!

这天单位发了些福利,很多,我大箱小箱地往家里搬,累得汗流浃背。有福利发总是好事啊,让人常常对社会主义感恩戴德,弄得我从省委路过的时候,也很真实地感受到了来自党的温暖。

而且,我们单位发的福利很有个性,很富创意,体现了老总从细微处关心员工的主导思想。卫生纸,两大箱,心相印的,质地不错。还有一小箱,是一小包一小包的,如果女孩子从超市出来,手里提的是黑色非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的多半是这玩意。

“体现,关怀,防侧漏!”我扛着东西,边下楼边嘀咕。在单位门口碰见同样在搬运福利的一位男同事,我拿他开刷说:“小子啊,以后生活可好过了。”同事莫名其妙,问为什么。我说:“有了月月舒,月月都舒服啊!”同事暴笑,我忍住不笑,继续赶自己的路。

刘柯寒一直没落实新工作,早早地在家里做饭了。我把东西从肩头放下,她问我是什么。我不想搭理她,自从那个男人出现而她又不给我太多解释后,我就对她心生厌烦了。

见我不吭声,再问:“朝南,你们单位发的啊?”我自己倒了杯开水,说:“是啊是啊,以后你流量再大都不怕了!”她不解其意,打开纸箱看个究竟,然后拧了拧我的左边耳朵,说你可是越来越流氓了。我说,别吵,快做饭去!

高洁是在我独自坐在客厅里喝水、抽烟、发呆的时候出现的。忽然传来很急促的敲门声,然后是高洁那丫头的声音:“朝南哥,快开门啊,是我,小洁!”我当时可能是在想杂七杂八的事情,有些走神,听见高洁的叫声,吓了一跳,以后做梦或者演鬼故事。

打开门,的确是高洁,站得直直的,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笑得很甜。我捏了捏她的脸蛋,证明是真人而非鬼魂,说:“死丫头,怎么回来了也不能知我?”高洁嘟嘟嘴,不说话,还是笑。我把她让进门,她说:“朝南哥,高兴吗?”

厨房里传来刘柯寒的话:“朝南,谁啊?”我没回答,转头看高洁。我以为高洁的脸上会有不良反应,谁知一点也没有,反倒乐颠颠地窜到厨房门口,朝里面的刘柯寒招了招手,说:“是我耶,高洁,你在做饭啊!”

也不知道刘柯寒给了高洁怎样的回答和表情,我只知道我心里其实蛮难堪。我给高洁泡了杯茶,放在餐桌上。高洁在我旁边坐下,说:“朝南哥,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我摇头,想了想再说,别告诉我是想朝南哥了。

高洁把身上的小挎包打开,拿出两包广东那边的烟,递给我,说:“来,朝南哥,我给带的礼物。”我说你什么时候到的?你回来不叫我去接站,是很不对的知道吗?上次---同志到长沙来,我没去接,但小屁股回来,我是肯定要接的。

被我逗乐了,高洁站起来,双手在我头上一顿乱摸。我们小时候经常玩这个的,就是要把对方的头发搞成鸡窝。我告饶,说:“小屁股,够了够了,我受不了了!”刘柯寒刚好端着一盘菜出来,见我跟高洁在闹,也故作轻松地掺和了一句:“哪受不了了?”高洁停下来,看看我,看看刘柯寒,脸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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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晚餐,一点不爽。高洁话很多,至少是比以前多。而我,也心怀鬼胎地陪她叽叽喳喳。刘柯寒竭力想融进来,却不成功。我喜欢这种效果,我要让刘柯寒尝尝酱油跟醋一块吃的滋味,酸不彻底,呛不彻底,就像有些女人,想奔顶峰却屡屡失手。

我尽跟高洁说一些孩提时代的事情,因为那时候,我们真的很快乐,令人艳羡。我甚至觉得,小时候的高洁,是属于我的,而我也是属于她的。所谓的心照不宣或者心有灵犀,我认为只有两天真无邪的人之间才会有。人长大了,但有了心思。心思是堵墙。

有一回,我跟高洁清早去地里摘黄花。她家地小,我家地大,摘下来的黄花肯定是她少些我多些。回去的路上,我内急,躲进旁边的林子里解决问题,篮子让高洁给提着。结果我一尿至少尿掉了半斤黄花,这是我长这么大上尿过的最贵的一次。其实我一提回自己的篮子就发现了,但没说。高洁以为我不知道,照样蹦蹦跳跳地跟在我身边。

过去十多年了,高洁也还记得。她强词夺理地说:“你以为我每次给你放风都免费啊!”我笑,高洁笑,刘柯寒也很识时务地跟着一起笑。我起身上厕所,对高洁说:“小屁股,快过来,再给朝南哥放一次风!”高洁追打过来,完全不视刘柯寒的存在。

晚上8点多钟,高洁说要走,我问到哪里去,她这才告诉我,她回长沙好几天了,一切都安顿好了。她们公司在长沙开设分公司,她努力争取到了一个名额。分公司在东塘那边,高洁跟一同过来的几个同事住一个三室两厅的房子。

可能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和主人公地位,刘柯寒主动叫我送高洁。高洁出门的时候,很客气地跟刘柯寒说姐姐再见。走到楼下,高洁扯了扯我的衣袖,问:“朝南哥,上次在医院里,你不是说她不要你了吗?”我长长地叹气,说这事啊,一言难尽。高洁“哦”了一声,不再问,又扯了扯我的衣袖,说朝南哥,走吧!

高洁要先去超市买些东西,还不肯打车,非要我陪她走路,花半个小时走到人民路的家润多。她问我上次为什么跟谢小珊跑到师大去玩,我就把跟那个叫黄强的小子的事说给了她听,但没告诉她与刘柯寒发生的那些纠葛。

家润多里面人还很多,高洁在前,我跟在后面。我看见她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穿行,让我想起了上次跟她一起坐火车回家,她走路的样子,总是那么能打动我。还有她生气的样子,也令人难以忘怀。

她走一会,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然后再回头看看我,怯怯地说:“朝南哥,你要跟着我哦。”我说小屁股你要是怕我走丢了,就牵着我好了,反正小的时候被你牵得多了,再牵一次我不会介意的。高洁的脸又微微涨红了,我说你别不好意思,这里又没熟人。她终于瞪我白眼,说:“小心姐姐在跟踪你哦!”姐姐?她指的是刘柯寒!

逛得差不多了,高洁把该买的都买了。我帮她推着小货车,有种农民丰收的感觉。可惜现在只是社会主义初级阶级,我们不能不付费就直接往外推。没办法,党的温暖毕竟是有限的,那么多人需要照耀,也难啊。

高洁敲了敲我的肩,说:“朝南哥,你等我,我去买点东西,你别跟我过来哦!”我问她买什么,搞得这么神秘,她脸刷地就又红了。我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笑嘻嘻地对她说:“死丫头,你怎么不早说啊,我单位发了好多,我今天下午刚搬回去。”

见被我言中,她的脸更红了,说算了算了,不买了。我说这就对了嘛,改天去我那里提一些回去。丫头一害羞就急,一急就说错话。她说:“提你个头啊,这个也是说改天就可以改天的吗?”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顿时部分群众和边上的几个售货员齐齐给我们行注目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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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高洁约了谢小珊和我,我再叫上了黄强那小子,一起去爬岳麓山。其实岳麓山算不上什么名山,如今它存在的意义就更加单一化了。比较统一的说法就是,它给附近的几所大学的学生提供了一个绝好的完成“野外作业”的场所。

野外作业跟课外作业虽只一字之差,但含义大有区别。从完成手段上来讲,课外作业动手动脑就行,而野外作业难度就大多了,光动手叫乱摸,光动脑叫YY(意淫),就算既动脑又动手,充其量也只能称之为揩油。现在,只是想揩揩油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揩油基本上已经成为历史,快要进博物馆了。

在家里煮了面条吃,刚要出门,才记起刘柯寒前天晚上跟我说好,要我陪她去面试的。我犹豫了一下,再走进卧室,刘柯寒还在细心地梳妆打扮。我说:“哦,柯寒,你是说你今天去面试吧?”她应了一声,回头看我,再点点头,说:“你有事吗?”我说是的,有朋友约我小聚。“那你忙你的吧。”她重又把脸朝向镜子。

我跟高洁约好在五一路见面,一起坐车过去。见了面,高洁问:“姐姐呢?”我说她忙,要去面试。然后,我们上了刚过来的彭立珊专线。每到周末,这趟车永远都那么挤,憋了尿是断断不敢乘的。一挤一挤,谁知道会怎么样?

高洁跟我面对面地站着,贴得很近,有部分身体接触。我一手抓着扶手,另一只手绕过高洁,抓住座位的靠背,呈半拥抱之势。车开过一站,高洁说:“朝南哥,早上我妈给我打电话,我说你有女朋友了。”

我惊讶,说不会吧,你怎么可以告诉你妈?你妈知道,就肯定会告诉我妈,我妈到时就肯定会我带活人回去!“你本来就有了嘛,迟早要带回去给你妈过目的!”高洁生起小气来,大概是觉得我不该责怪她。

消息传播得还真够快,所以我说高洁她妈是个多嘴婆一点也不过分。刚下车我的手机就响了,正是我妈。妈妈开门见山,而且语气里满是欢喜:“朝伢,听小洁她妈说你在外面找到女朋友了?!”

事发突然,好在我反应快,我说:“妈,先别急,正在考察中。”“别太挑,要多看别人的优点!”妈妈语重心长地教导我。我已经憋红了脸,高洁很专注地看着我,我恶恶地瞪了她一眼。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轻轻扯住了我的衣角,像在要我别生气。

好不容易把我妈挡回去了。我对高洁说,我妈叫我找女朋友要多看别人的优点,你猜猜看我妈最喜欢的媳妇的优点是什么。高洁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迸出两个字:“孝顺!”我说:“错,最大的优点是个女的,能繁殖后代即可!”这次高洁没笑,她知道我在故意气她。

黄强和谢小珊早早在等在了校门口。谢小珊很兴奋地牵住高洁的手,黄强那小子嘿嘿地递给我一支烟。我逗他:“老弟,跟美女聊得怎么样啊?差不多了吧?”“什么差不多了,兄弟你想哪去了?”我也学着他嘿嘿地笑两声,把烟点燃。

只是玩笑而已,黄强和谢小珊要真弄到一起了,我还真难想像他们怎么过夜生活。让谢小珊在上面嘛,黄强那小子不被压扁才怪。可你说让黄强自个在上面,那跟坐航空母舰又有什么区别?当然也还有别的体位,不过肯定也挺滑稽,我懒得去想了!

四个人,两男两女,正有说有笑地从师大后面的小路上山,刘柯寒的电话又跟屁虫似的跟过来了,问我在哪。我说你什么意思?查岗啊!我当时莫名地生气,觉得被她破坏了兴致,没等她回话就挂了,然后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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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麓山之行,只不过加强了我对刘柯寒的恨而已。是的,不要以为我说错了,的确是恨,恨得咬牙切齿,上下抽筋。我为什么恨她?当然是有理由的,我从不无缘无故恨一个人。

我们在山上玩的时候,我的手机关机了,她就拼命地打高洁的手机。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问到了高洁的号码,可能是趁了高洁在我那吃晚饭那天我去上厕所那个空档吧。看来这女人说不出的精明。

我很大声地说刘柯寒你到底要怎么样?高洁很陌生地看着我,扯我的衣角,这似乎已经是她的习惯。刘柯寒大概是被我的超声波吓坏了,停了许久才怯怯地吱声:“你快回来,我有要紧事跟你商量。”我说到底什么事那么急?连咳嗽放P都可以忍,难道还有什么事情不可以缓一缓。

刘柯寒最后哭了,我无技可施,深感做男人他奶奶的就是烦躁。到了这种地步,我再不回去,好像就有点不人道了,这跟厚不厚道是两回事。我对谢小珊他们说,你们玩吧,我先回去了,有急事。“那朝南哥你快走吧,晚了姐姐可能又要生气了。”高洁看着我,一副抱歉的眼神。

下了山就拦了的士,直奔住所,我想看看刘柯寒到底怎么啦。一路上,我总共抽了三支烟,然后扔掉烟屁股就到家了。我气冲冲地打开门,进去,看到刘柯寒木偶似的坐在客厅里。我说你不是要去面试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摇头,我心领神会,知道是表示她没去。从小我的领悟和理解能力都比较不凡,不怕大家笑话,还是在乡下的时候,我跟高洁去山上打柴,我总能知道她什么时候需要方便一下,而且会很直接地问她:“小屁股,是不是想上厕所了。”每每她都会很乖地点头,或者看着我,重重地“嗯”一下。然后,我就帮她找安全的地盘,站得远远的,帮她放风。我们相互为对方放风,像是轮岗。

我搬了把一条腿快要残废的椅子,在刘柯寒身边坐下。她低着头,冷不防地说:“朝南,我们结婚吧。”她的声音很小,小得跟蚊子叫春似的,痒到人心底。影子也叫春吗?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想而已。我很吃惊地看着她,再摸摸她的额头,说你没高烧啊!

她以为我以为她在开玩笑,把脸转向我,又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是地雷还是手榴弹,我已经没有心思去计较,只知道有东西要爆炸了。好在我胆子还算大,没被吓得屁滚尿流。我说柯寒,不会吧,你怎么突然说起结婚?我没法掩饰自己的惊诧,我的感觉像是,我只在街上非礼了一下美女,却要被判死刑。

刘柯寒告诉我,上午我出门不久,那个狗日的男人,也就是陈伟生就找她了,说是要找她谈谈。刘柯寒不肯,陈伟生就扬言跟她没完。我点起一支燃,问道:“他凭什么这么吊?还有,柯寒,我希望你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欠他什么!”“我们没怎么回事,他缠我,我欠他人情!”刘柯寒依然把真相捂得紧紧的,不肯透露半点。我知道她在骗我,或者说对我隐瞒了太多!

我有些气愤,是那种欲得不能的气愤。我站起来,把手按在刘柯寒的肩上,说:“柯寒,要死,你得让我死得明白些,知道吗?”跟我一样,很多人都不怕死,但都想死得明白。不明白地死掉,做鬼也会喊冤,依此类推,现在很多男人不明不白就被弄进了婚姻,所以世上多了很多“鬼丈夫”,有色鬼、风流鬼,也有小气鬼或者吊颈鬼(男人患上妻管炎等同于上吊)。

刘柯寒给了我一些结婚的理由,她说结了婚,也许那个男人就不会再这么纠缠不休了。这个理由挺牛的,让我想起某些相互仇杀的黑社会,为了躲过仇杀而选择去最安全的地方——监狱。可是婚姻不同,就算我是监狱长,少了警察,很多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可以阻止的。

其实,要不是出现陈伟生这个傻逼,我是很情愿跟刘柯寒结婚的。一来我对她也有感情,二来可以了却爸妈的心愿。可是如今我并不知道真相,万一我娶的是一个给别人做过情人当过二奶的女人,带回去把门风给败了怎么办?如果用“奶”作为单位,那么妻子可以称作一奶,而我十分鄙视一奶之后的所有奶。

“你不想跟我结婚吗?”刘柯寒很谨慎地问我。我说道理不是这样的,结不结婚,跟想不想结婚是两码事。“这样吧,结婚的事先搁一搁,如果那狗男人非要闹,我抽空接见一下他,跟他谈谈。”

话一出口,我就意味着表述有点问题,说陈伟生是狗男人,那如果刘柯寒真跟他有什么,自然就成了狗女人,合起来就是狗男女。狗男人混在一起,除了干些狗日的勾当,还能做什么?

刘柯寒想了想,说:“没这个必要吧,事情因我而起,我会想办法摆平的。”口气倒是很大,一副可以跑去活捉拉登的架势。或许,她真有可能自己把事情处理好,也或许,她是害怕我从陈伟生口里知道一些不堪的东西。不过,我是不太放心让她亲自去找陈伟生谈的。

记得这样一个笑话。说是有个女猎人上山打猎,目标是一只强大的公熊。第一次没成功,倒被公熊给制服了,公熊狠狠地爽了一把。女猎人很不服气,第二次又去了,还把公熊按到在地,眼看就要成功,谁知公熊一发力,一个翻身就把女猎人压在了身下,说:“来,再爽一把!”女猎人再次悻悻而归。

第三次,她干脆一把火把山给烧了,还真把公熊给烧了个奄奄一息。女猎人非常兴奋,一个扑身把快要不能动弹的公熊按住。结果,公熊拼尽最后一点力量,再次翻身成功,几近愤怒地问:“你,到底是来打猎的,还是来卖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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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躁热的傍晚,我坐在湘江边上,一个人。对面是高洁他们学校,再后面便是那天爬了一半的岳麓山。高高低低的楼房,犹似一座座具有男性特征的不明突起物,有长有短,有大有小,不过长短大小都不影响居住。

这点跟人类很像。大学的生理课上,老师就反复强调过这一点,也算是青春期性启蒙吧。不过现在大学教育明显落后了,跑着赶都赶不上。好比开啤酒瓶,老师可能还沉心于研究什么样的启瓶器好用,而学生早就急不可耐地拿着啤酒瓶使劲地摇啊晃啊,里面的压强大了,砰的一声盖盖就炸开了,喷出来的,当然是白色液体。

现在的大学生还用得着启蒙吧,我觉得不用,我觉得大家好像都无师自通了。无师自通有两层含义,一是技巧上的掌握,还有就是部分单身者的自我疏通。前者是共产主义,后者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

这真是一个无聊至极的傍晚,不然我不会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坐着,不然我不会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来想这些无聊至极的问题。我十分烦躁,烦得咬牙切齿,地上的烟头一下就扎了堆。我的烦躁,源于刘柯寒跟我提出来的结婚一事。

我想坐在这里,好好想想,把什么都想明白,当然我知道想不明白。人类的思考其实都是在装模作样,不然上帝他老人家怎么会笑?当我的思绪有点卡壳,实在想不下去的时候,我给刘柯寒发短信息,说你真的决定跟我结婚?

结果半天不见回,我有点绝望。我想她是不是“打猎”去了。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卑鄙地去想,可是她不理我的确让我气愤。我甚至还想了,要是她真去找陈伟生了,那狗日的男人会不会逮住机会来一个公熊翻身。我承认我思想偶尔会龌龊。

本来是跑到这里来思考正事的,可越想越烦,我真有跳江的心,可惜我不会游泳。打电话给黄强那小子,问他有没有时间,如果有的话,过来陪我抽抽烟。他还算够义气,接到我的电话,听说我心情糟糕,马上就打车过来了。

他说老兄你烦什么啊,我失恋了都不烦!我说失恋烦个屁,我是有可能快要结婚了!“老兄,不会吧,你真的不要吓我。”他听到结婚两个字,比我还急,像即将判死刑的是他似的。我捏了捏他的肩膀,突然冒出一句:“其实我自己也想结婚!”这不是假话,就算没有父母的压力,我对婚姻也是有所渴望的。

上大学那会,有个老师跟我关系特别好,常常见我心情不好就劝我,说做人还是简单点好。我问老师怎么个简单法,他却不给答案,只是笑笑。那是位年轻的老师,比我大不了几岁,思想跟我差不多痞。毕业酒会上,他终于告诉了我答案,说做人嘛,就是三部曲,做工作,做饭,做爱,然后日复一日地重复。我从此开始尊敬他!

我把这糗事说给黄强听,他笑得前俯后仰,说:“有道理,学生时代,把做工作改成做作业就OK了!”这小子其实人还蛮机灵的,也算是可塑之材,不过培养方向肯定不是什么国家栋梁之类,社会渣子呗。比如他接下来还给我说了很多,无非是劝我千万别结婚。

他说结了婚再跟另外的女孩子恋爱,变成了搞婚外恋,如果这种恋爱关系变成稳固,就成了包二奶。但要是不结婚呢,顶多叫换女朋友吧。我说你想得这么明白,怎么失恋了就一副YW相啊。他立即反驳:“你以为我是伤心啊,我是痛苦,老兄。原因是,是别人换男朋友,不是我换女朋友。”他说得一本正经,我差点喷饭。

跟他聊了会天,心情好像好了一些。然后我们到江边的小店吃了晚餐,他大言不惭地叫我埋单,他说他没钱。我喜欢这种豪爽。我们喝了很多啤酒,黄强没醉,我也没醉,但店里老板却醉了,埋单的时候竟然把一张新版50的当10块的找给了我。这财得来,真比观音送子还爽。

走在马路边等车,我就开始晕。黄强说老兄你回去小心点,我说没事。他正准备走,我又猛拍他一掌说:“老弟,我可能真的要结婚了,到时别笑我!”他说好的,没问题,不过到时我包红包你也别笑纳。

这是个糟糕的傍晚,我非但没让自己冷静和平复,反倒有些视死如归了。我决定结婚,跟刘柯寒。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固有一结,或死得难看,或活得幸福。我第一个给高洁发短信,说:小屁股,你朝南哥要结婚了。别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我要动真格了。她给我回过来,寥寥数字:是跟姐姐吗?她会对你好吗?

我在中途就下了车,沿着五一路往回走。我当时给自己下了个荒谬赌注:如果在路上看见一对夫妇吵架,我就不结,如果没看见,就结!结果这天长沙人民好像脾气都特别的温和,当众撕扯和骂街者都未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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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心一横,结婚的事还真进入了前期准备阶段。首先是见父母,这道程序少不了,毕竟我们还不敢私定终身。刘柯寒家近,就在长沙郊区,就先见她的父母吧。我觉得见未来的岳父岳母还真划算,回家的礼物是刘柯寒自己买的,我提进门,当然也就等于我的心意了。

走的时候我还搞到一个红包,两百块,把我给乐了。刘柯寒说以后你要加倍还给我父母哦,我说加倍就免了,加五十可以商量,二百五,骂人不张嘴,杀人不见血啊。至于他父母对我的印象,我想应该还不错,因为我沉着冷静,基本发挥了应有的水平。

我问刘柯寒,她父母说什么了。她好像有点不乐意,说:“没说什么,说你还不错,叫我赶快嫁。”我终于明白,她急嫁,也一定有家庭压力的原因。屈指数数,比我还大三个月零九天,可以称为老姑娘了。好在她在我之前就已经不是处级干部,不然得到的称谓可能会更难听。

自从见了她父母之后,刘柯寒三天两头带我往家里跑,连找工作的事也暂时被搁了下来。关于陈伟生,这个时候我不想去提,一提就会被得非常泄气,不利于事态的发展。但我预感,我迟早有一天会找他。

我知道刘柯寒和陈伟生还在联系。他几乎每天都还会给刘柯寒发短信息或者打电话,但我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我从来不偷鸡摸狗,而刘柯寒接他电话的时候往往都会内急,进厕所。我估计他们应该过了说甜言蜜语的阶段,不然我实在不敢想像在厕所里说出来的情话是什么味道。用长沙话说,那肯定是喷臭地。

我家在乡下,回去一趟需要长途跋涉。好不容易抽出个周末,刘柯寒却来例假了。刘柯寒问我怎么办,我说别急,然后兴冲冲地跑到客厅里看从单位里搬回来的那个小纸箱。上面有说明,防偶漏,流量再大也不怕,很遗憾的是,并未对“是否防颠簸”做出有效说明。说实在的,通往我老家的那条路真的不太好走。

刘柯寒最后还是决定去,态度坚决。她几乎花了半天时间来整理行李,不是说给我爸妈买了很多东西,而是她自己要带很多东西,一小包一小包那种东西肯定要带,更重要的是她要带上她那些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带齐。

她甚至问我要不要带个床单和被套,对此,我非常反感,几乎要放弃带她回去的打算,但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在此之前,我跟她说过,我们家很穷,现在盖的被子都还是老一辈的那种,染麻黑被。

我是到达镇上后才给家里打的电话,妈妈听说我带女朋友回来了,激动得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最后还把我骂了一顿,说回来也不早点讲,家里什么菜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哭,眼泪都挤到了眼睑。我说妈不要紧的,随便做点菜吧,多煮点饭就成。妈妈说了句“那怎么可以”就要我挂电话,她要说还是要去准备准备。

和上次跟高洁回去不一样的是,我和刘柯寒没有走路,而是花几十块钱包了部车。她不肯,她说怕把高跟鞋走坏。虽然比走路时间短了许多,也轻松了许多,但一路上,我的心情比较的沉重。我几乎没跟刘柯寒说话,我一直把脸朝向外边,看我熟悉的山山水水。

是不是所有从山里出来的孩子,都跟我一样,贫穷的老家,永远都是我的软肋,不是因为自卑,而是因为引以为傲,所以不允许有人对它有半点的鄙夷、不耻、不屑和玷污。也许,有时候有些人并不是有意的。恋家的人,都是脆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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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骂高洁她妈嘴快,谁知我妈的嘴更快,不过我不能骂,因为是我妈。我和刘柯寒刚走到离我家不远的那个拐弯处,我刚叫了声“妈”,高洁她妈和我妈一同从我家里跑出来了,我爸跟在后面。这场面,很像在大街上观围别人打群架。

我叫了妈叫了爸叫了阿姨,然后一一给刘柯寒介绍,刘柯寒按照我们在长沙排练好的,很甜地叫伯母伯父,高洁她妈是临时加的配角,刘柯寒跟着我叫了阿姨。我妈一直在笑,我爸也一直在笑,高洁她妈也事不关己地跟着傻笑。

进到屋子里,高洁她妈陪高洁坐着聊了会天,估计也是帮我妈旁敲侧击地查了一下户口,看看是不是黑货。我进到黑乎乎的厨房,看爸妈笑呵呵地接着忙晚餐。鸡已经炖得香气直冒,还泡了些红薯粉,妈说是用来下汤的。我问:“妈,鸡是自家的啊?”妈边忙边应付道:“自家的早卖了,是三婶家提过来的。你们回来是好事嘛,大家都高兴!”

我过刘柯寒坐的那个房间,高洁她妈起身要走,我留她吃晚饭,她不肯,说改天吧,好好陪姑娘家说说话。我笑着问刘柯寒跟高洁她妈聊了些什么,刘柯寒也对我笑脸相迎,说:“我们说了高洁啊,阿姨知道我跟高洁也认识,很高兴呢!”

我说哦,然后打开电视。十七英寸,黑白,牌子忘了,很多年前,爸爸把家里所有的花生卖掉之后买的。我还清楚地记得,其实那时候家里根本没打算买电视,因为钱紧。当时好像是热播《西游记》吧,孙悟空那死猴子把我的魂勾得一愣一愣的。

我天天跑到别人家去看,跟很多人孩子一起,结果有一天我吃多了生红薯,在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放了个P。放出来的家伙很不给我面子,因为它的确很臭。主人家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孩子知道是我干的之后,恶狠狠地把我赶了出去。我哭着回家,爸妈问我为什么哭,我当然不能说真相,只说主人家孩子不让我看。爸抽着劣质烟,沉默,第二天就挑着花生上集了……

晚饭吃得有些轰轰烈烈,80多岁的爷爷,还有三叔叔和三婶婶都上来了,还真把我当耍猴的了。可能是我家里人热情过了度,刘柯寒始终话很少,嗯啊哦啊的,有些紧张。我妈说:“姑娘,快吃鸡肉,多吃点。”

刘柯寒的回答让我狠不得拿鸡屁股堵她嘴巴,她说:“不好意思,伯母,我不吃鸡肉。”我恨她怎么一点谎都不会撒,还有就是,我看见我妈当时脸上的表情很慌很无措,像是认为自己做错了事。

吃晚饭大家坐在一起看电视。我妈坐在我的右手边,刘柯寒坐在我的左手边。我妈平常话还算多,可这回每说一句话都很谨慎,要想很久才开口,而且说得很慢,她怕刘柯寒听不懂。实际上刘柯寒也是听不懂的,我必须一字一句地给她翻译。

我妈把身子微微往前倾,看着刘柯寒,问:“姑娘啊,你准备跟我家朝伢子成家了!”我给高洁翻译:“我妈问你是不是成天在家里。”刘柯寒说是啊是啊,工作还没找好。我妈问:“你家里人还喜欢我家朝伢子吧?”我给刘柯寒翻译:“我妈问你爸妈是不是喜欢打麻将。”刘柯寒说是啊是啊。我妈终于笑了,说那就好那就好。

妈妈没把刘柯寒安排在家里睡,虽然我知道,她其实很想让自己未来的媳妇睡家里。晚上11点多钟,三婶上来接刘柯寒,说带她下去睡。三婶家建了新房,还买了席梦思。对这样一种违心的安排,刘柯寒没有反对,反倒很乐意似的。她出门的时候,我妈就倚在大门口,说:“姑娘,咱山里条件不好,你就别嫌!”我看见妈妈的笑是苦的。

我睡自己在家时睡的房间,地上是泥头顶是瓦,我觉得别具风情。我刚躺下,我妈就进来了,走到我床前,说:“朝伢子,睡了?!”我说还没呢,妈你有什么事吗?“这姑娘还不错,别人同意,你就跟她结了吧,也老大不小了,这事在外面你做主就成,我跟你爸没话说。”我说妈我知道,我知道的。妈妈放心地出去了。

过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我妈又进来了。我说妈,怎么啦?妈妈照样站在我床边,说:“刚才你爸跟我提了一句,我才想起有个事情得跟你说说。”“什么事你说吧,妈。”“姑娘家好像不吃鸡肉吧?”我说好像是的,可能是不吃。妈妈沉默片刻,轻叹一口气,像在自言自语:“不吃鸡肉,往后生了孩子,哪来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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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洁生病了,谢小珊可能恋爱了,我真的快要结了(不是结扎,是结婚)。这是我从老家返回长沙后,所遇到的三大最不幸的事。第一件事让我担心,第二件事让我头大,第三件事让我恐惧,统称为不幸!

到长沙的当天下午,我就去了高洁那边。她妈给她捎了些土特产,我给她送过去。星期一,她没去上班,因为发高烧,在家休息。这天刚刚好了些,之前都打了好几天点滴。谢小珊和黄强也在,种组合让我大感意外。没有我,黄强怎么也掺合进来了?

我找不到高洁住的地方,我到了附近之后,是谢小珊和黄强下来接我的。一看这架势,我就觉得心闷。我把黄强拉到一边,小声问:“小子,你不会就跟谢小珊那个那个了吧?”他装傻,说什么那个那个了,连手都还没牵。这样的回答依然把我吓得傻愣。

虽然我对谢小珊的好感仅仅来自于她跟高洁是好朋友,她很照顾高洁,而且我还经常性地看她不顺眼,可怎么说呢,我打心里还是认为她是个好女孩子的,至少心很善良。很不够哥们地说,黄强那小子我有点信不过,上次在湘江边他对我说的一些话,让我觉得他长的是一颗浪子心。

他们两个谈恋爱,我无极干涉,不然美国鬼子的卫星又会把我不讲人权给探到,增加咱中国的人权危机负担。问题是,黄强是我介绍给谢小珊认识的,万一出了状况,我多少会有一些连带责任。

上楼的时候我故意叫谢小珊,她回头朝我笑,问我什么事。我说最近心情怎么样啊?她认真地回答说还好,有时候出去走走,不像以前天天闷在单位那么无聊了。出去走走,我猜想是跟黄强压马路或者花前月下,野外作业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做的。谢小珊是个整天穿得严严实实的女孩子,一副传统妇女形象,脱她裤子可能比脱成皮还好!

高洁坐在自己的房间,另外两个房间的门紧锁着。见我进来,她起身叫朝南哥。她的声音有些迟钝,表情是木然的。才几天不见,她像变了个人似的,就是上次病到住院,她的脸色也没这么难看过。

我心疼,不敢多看上几眼,我怕多看几眼,就会心疼到忍不住把她抱住。很多时候我都感觉,我对高洁的爱怜好像是与生俱来的。我把她妈捎过来的东西放在一边,说:“丫头,头痛不痛?你是怎么搞的嘛,老病!”高洁挤出几丝笑,说:“头不痛,今天好很多了,朝南哥不担心!”

房间有些小,四个人就显得拥挤。两张小板凳,超市买的那种,塑料的,谢小珊和黄强每人一张,很拘谨地坐着。黄强都还好,不过真难为了谢小珊,几乎有一大半屁在板登之外,呈悬空之势。我和高洁坐床上,一人一头,中间大概有一米的距离,坐三个第三者没问题。

“朝南哥,这次跟姐姐回老家,你爸妈是不是很喜欢姐姐啊?姐姐那么漂亮!”高洁出乎意料地说起了刘柯寒。我嘿嘿笑两声应付过去,很显然是在回避问题。我不是有意回避,关键在于,我的确不知道我爸我妈喜不喜欢刘柯寒。他们不喜欢也会说喜欢,因为刘柯寒是个女的!

坐在一起有不短的一段时间,彼此话并不多,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我不太受得了这种变化,我留念曾经的无拘无束。看时间,可以吃晚饭了,我说出去吃东西吧,高洁说好啊,然后从挎包里把小钱包拿在手上。

我给刘柯寒打电话,说不回去吃饭了。高洁走在我旁边,挽着谢小珊的手,说:“朝南哥,要不你叫姐姐也一起过来吃!”我说不用了,她在家里自己做了。其实刘柯寒并还没开始做,但我不想她出现,出现在我和高洁之间。

很奇怪的一种抗拒心理,我不习惯这样的三个人。就好像长大了,城里也有了能把人锁得严严实实的厕所了,我再没机会给高洁放风了,一种淡淡的遗憾,也是一种淡淡的忧愁。人总是在不得不往前走的时候怀念去过去!我始终认为,乡下孩子到城里来生活,是一次农产品加工,也许包装精美了,去失去了原味。

在餐馆里,谢小珊问我是不是真的要结婚了,我说是的。她问跟谁,我说高洁见过。她再说,那恭喜了。我听得出她的话有违心的成分。黄强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我,说兄弟啊,咱为什么这么年轻就要把自己往坟墓里整呢?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话有道理也没道理,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和态度,看你怎么去选择。坟墓之外,坟墓之内,区别其实很简单。如果你想自由活动,就别进去;如果你觉得躺着舒服,就把自己往里整好了。人在坟墓里正常情况下都是躺着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人死了之后竖着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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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我都不敢相信,陈伟生竟然找上门来了,而且是我的门。晚上10点半左右吧,很暧昧的一个时段。先是刘柯寒收到他一条短信息,我说既然没什么,就给我看看吧,她不肯。我就有些生气了,说,你别让我老蒙在鼓里好不好,我可以不怀疑你,但你得让我知道这个男人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态啊。

刘柯寒正准备把短信息删掉,我半开玩笑半当真地把手机抢了过来。果然是猛料:现在又开始干了吧?是不是已经欲死欲仙了呢!这男人真的变态了,看来那天晚上他在门外所听见的叫声,的确对他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刺激。变态至此的男人,做出任何事情来都不足为奇,就算哪天他挥刀自宫,也成其不了新闻。

过了没两分钟,有人敲门。我从电脑前面站起来,走到客厅,很大声地问:“谁啊?”接着就把门打开了。眼前站着的是比我矮半个头的陈伟生,他微微歪着头,一动一动的,像要打架。

我说你什么事,他说:“没什么事,来看看,想找你谈谈!”这个时候刘柯寒也出来了,我发现她在看见来者是陈伟生后就傻了眼。由于紧张,她一开口说话就像骂街:“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

很奇怪,每到这种时候,我跟刘柯寒就像是统一战线,心照不宣地选择一致对外。我把刘柯寒往身上揽了揽,说:“柯寒,没事,你先回卧室,他说他想跟我谈谈。”我没让陈伟生进屋,而是自己走了出去,站在陈伟生前面,说:“要去哪里,你定个地方!”

刘柯寒叫着不要,我们两个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男人却开始下楼了。刘柯寒往卧室跑,披了件外套。我跟见“砰”的关门声,她就急冲冲地跟着来了。陈伟生转过身去,用手指着刘柯寒,气势汹汹地说:“你回去,别跟着来!”我也说,柯寒你别跟着来了,我很快就回去的。刘柯寒不听,放慢脚步,不远不近地跟在我们后面。

就近找了家小茶馆,刘柯寒没有跟着进来,她给我发了条短信,说:朝南,我茶馆门口等你!我其实还是有点慌张,不是说怕他陈伟生拿我怎么着,而是不知道他会对我说些什么。对于一些我曾经猜想过的真相,我是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陈伟生把烟抽得巴嗒响,看了一会,又把脸转开,似乎在表示对我的不屑一顾。我压制着心里的烦躁,强迫自己平静,说:“想喝点什么,点吧,我请客。”他不理我,自顾抽烟。我于是随便要了两杯毛尖。

我刚把单子放下,他说话了:“什么事我也不想多说了,刘柯寒也许以后会告诉你。但老弟你要给我放明白点,我给她买了房子,你还会觉得只是我对她纠缠不休吗?”我心一惊,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刚好服务员端茶过来,差点被我撞翻。

服务员忙不迭跟我说对不起,我说没事,再点一支烟,陈伟生却一声不响地起身走了。他走路的样子很滑稽,带点外八字,双肩还一耸一耸的,像是下半身掉进了个还燃着的烟头,不舒服,很烫,想一抖一抖把烟头抖落。

我只好也埋单走人。拿过服务生找过来的零币,觉得茶一口都没喝实在浪费,于是猛喝一口。这口茶喝得着实[脏话,已过滤]亏,我不知道舌头起泡没有,可以肯定的是,至少有一个星期,接吻会很没口味。我骂骂咧咧出了门,看见刘柯寒孤零零地站在夜灯下,焦急,无措,还有那么点无能为力。

刘柯寒很着急地问我,陈伟生跟我说什么了。我没一点心思回答,我只说没说什么,不欢而散。这个时候,我脑子里全是那套刘柯寒从未对我提起过的房子。刘柯寒紧紧地挽着我的手,也不再说话。我觉得自己像被一个魔鬼牵引着,被卷入一场游戏里,晕头转向,不知所终。

路边是一排排的特色店,粉红色的灯光,每道门口都坐有“门卫”,或浓妆艳抹,或袒胸露背。她们很有礼貌,会跟每个经过的陌生男人打招呼:“先生,进来坐一坐罗!”因为是口语,因为不是黑纸白纸,所以我无法确定她们嘴里迸出来的“进来zuo一zuo”到底是哪个zuo!或者,是坐着做,还是做了再坐,无从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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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回光返照,狗日男人陈伟生找过我之后,我心情格外舒畅,几乎不想正经事。人其实都差不太多,有屁股有眼,正经不得,一正经生活就没意思了。

我甚至还收养了一只小狗,是一个大学同学的,他要去上海发展,说是把狗送给我,让狗认我作干爹。我把他臭骂一顿,问他是不是小狗的亲爹,问他撒尿的时候是不是非要找墙角,然后把一只腿高高地搭在墙上。

我给小狗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伟生,伟哥的伟,性生活的生。每天我在家里欢快地叫“伟生,伟生”,刘柯寒总是一脸的凝重。有一次,她严肃地问我,为什么给狗取个这样的名字?我说好玩,小狗要开始伟大的新生活了。

刘柯寒也忙着自己的事情,新的工作基本上定下来了,她得为上班做做准备。她的目标很明确,等新工作上正轨就结婚。我说我没钱,没钱办酒没钱买房。她说可以先拿证,婚礼以后再弄。“至于房子,两个人这样租个小房子住着也挺舒服的。”对于陈伟生所说的那套房子,她还是只字未提。

中午,刘柯寒去新单位报道了,我闲得无聊,牵着“伟生”去火车站附近溜达。高洁给我打电话:“朝南哥,你在哪里啊?”我很乐,轻松地说:“你要不要上班啊?不上班的话到火车站来啊,我在溜狗!”

高洁一下就急了,说:“朝南哥,你以前答应过我的,不养狗!”我脑子里的一根筋突然醒来,记起原来我跟高洁之间有一些承诺,譬如不养狗就是其一。

8岁那年,高洁被我家养的一条狗咬过,从此患上了“恐狗症”。我爸也是性情中人,出事当天就把狗给宰了,分了几斤狗肉给高洁家里。高洁她爸去井水边提的,还偷偷拿走了狗鞭。

那玩意本来是我三叔早早就预定了的,后来怎么找都没找着。三叔那时候也还年轻,气盛,找不着了就跟我急,问是不是我拿了。我当然不承认,因为我根本就没拿。后来慢慢长大懂事了,我才知道有更理直气壮的理由。我那么小年纪,吃狗鞭干吗啊!

叫高洁过火车站,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她真跑过来了,而且动机十分单纯,就是为了当面劝我放弃对小狗的收养。她在我面前的任性,还跟小时候一样,得理不饶人,不得理也不饶人。未成年那阵子,要是我有什么事不依她,她还会小泼妇似的在我面前挺胸脯,不过长大后不再做这种动作了。

我在阿波罗商业广场门口等她。她大概在还距我有五米远的地方就停住,跺着脚叫我:“朝南哥,快把狗放掉,快放掉它!”人很多,有很多人被高洁的叫声吸引,继而把异样的目光投给我。我的脸有点烫,对着高洁说:“丫头你叫什么叫,要放也不是在这里放啊!”

高洁继续跺脚,不肯靠近我。没办法,我只好走到路边的栏杆旁,把小狗栓起来。“小屁股,你今天不上班?”我笑嘻嘻地对尚处于微怒状态的高洁说。“不上,休半天假。”她边应声边偷看着小狗,有些生气,有些害怕。

我们在离小狗两三米的地方坐下,我当然是在靠狗的那端。高洁习惯性地晃着腿,像小时候我们把牛栓在树上,然后两个人找块大大的石头坐起来,高洁也是这样,晃着腿,说着只属于纯真年代才有的天真梦想。多么相似的景情。

突然觉得,长大真是无比可怕。不管怎么样,那时我们毕竟还小,往后看是长长的路,可以想象沿途开满鲜花,空中飞满蜻蜓,可是现在,我们却总在情不自禁地往回看,回忆那些在幻想中存在过的美好。

我说高洁,你朝南哥感觉自己老了。她说:“不老,额头上的皱纹才两三条!”这时有路人惹了小狗,小狗汪汪汪地叫了几声,高洁不自觉地往我身上紧了紧,而我却条件反射地疏离了她。她可能也注意到了,说:“朝南哥,等你结了婚,我就不可能这样缠着你玩了哦!”我止不住的难受,感觉结婚就是要抛下全世界。

人一矛盾,就会出现神经错乱,然后发展成神经质。跟高洁坐在高高的石阶上,我很明显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几乎是在没有任何前奏的情况下,我笑出了声来。高洁问我笑什么,我说我想起了小时候一个关于狗的事情,然后就没了下文。

高洁莫明其妙地看着我,说朝南哥是不是很冷?我说,你想问我是不是高烧烧坏了脑袋吧。她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牙齿长到一定程度就不会长大了,而且保持得会,会洁白如初。我想,要是我们也能那样,多好!

我想到的关于狗的事情,与高洁有关,但我没再说给她听,她可能也不记得了,再说还有点流氓。好像是上小学二年级那年吧,那时高洁刚被我们那狗咬到不久。有天我们放学回家的路上,一碰就碰到两只狗,高洁远远的就不肯走了,躲在我身后,带着哭腔说:“朝南哥,你快看,两只狗,尾巴打结了!”

狗的尾巴自然是不可能打结的,打结的是另外的身体器官,高洁不懂。我本来想笑,骂她少见多怪,但看她那哭相还是忍了。我把她藏在牛栏的后面,嘱咐她别出来,然后去找了根大概有两米长的竹竿,对着那两条纠缠不休的狗就是一顿乱打。三下五去二,两只狗仓惶而逃。这是我长这么大,惟一的一次棒打鸳鸯。

高洁见我速战速决就把狗尾巴解开了,几乎要对我崇拜起来。不过第二天她在学校里就让我丢尽了脸。她先是跟男同桌说她朝南哥多么多么的厉害,都能帮两只尾巴打结的狗把结解开。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全校男生都知道了这事,而且变成了“朝南偷看狗搞事”,弄得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抬头做人。

在阿波罗门口,这个有小狗相伴的下午,是我结婚之前跟高洁最后的纯真。只有跟她在一起,我的快乐才是经得起推敲的,因为我们说的都是小的时候的事情,我们总是能被曾经的无忧无虑感染。我于是永远记住了这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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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刘柯寒一起去菜市场买菜,突然记起要问她一个问题。我说:“柯寒啊,你说那陈伟生怎么会知道我住的地方呢?”她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说她背着我找陈伟生谈过几次,可能陈伟生跟踪了她。我想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这是个还上了点规模的菜场,每天傍晚都会有很多附近的居民涌进来,讨价还价,煞是热闹。据说深圳那条街跟菜市场差不多,只不过产品比较单一,只有肉类,或肥或胖,或优或劣。而且,卖方一律是女性,买方则是清一色的男同胞。

刘柯寒挽着我的手,在一个摊位前停下来买点小菜,然后又到另一上摊位前面停下来,称了半斤猪肉。我问:“够了?”她说:“够了!”这个简短的对白很有意思,在床的时候,我们也常常有这样的对白。看来,生活的方方面面,其实都息息相关。

菜场门口是一排水果店,刘柯寒要买桔子。我跟卖桔子的老太婆就价格问题协商了好一会,最后每斤才肯少了五分钱。我又问:“你这桔子甜吧。”老太婆忙不迭回答:“甜甜甜,酸的不要钱!”我装作很失望的样子,说:“哦,我喜欢吃酸的。”“酸酸酸,这桔子带点酸味。”

有脑筋没脑筋,就这么明白了。见我转身要走,老太婆不得不每斤再给我少五分。整个过程大概花掉了我快10分钟,刘柯寒只称了两斤桔子,讨价还价总共为我带来收入两毛。这跟盖茨比起来简直是一个上天一个下地,听说他弯腰捡百元大钞都是浪费时间,那么他蹲次马桶的损失实在难以估量。真可谓是马桶一响,黄金万两,只不过这黄金是哗啦啦被冲走的。

受跟老太婆讨价还价的启示,吃过晚饭后,我跟刘柯寒进行了一次交流。我心平气和,说:“柯寒,你跟我说说你和那陈伟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你的过去,我不会在乎的,但是,我不想你什么都瞒着我!”其实,就算陈伟生没跟我说那套房子,我也常常在想,也许刘柯寒真的做过他的情人。

但刘柯寒的智商显然比街边卖桔子的老太婆要高,她不会因为我说过不在乎就如实交待,“朝南,你是不是一直都不相信我?”她的脸色很难看,就这一点,她跟高洁没得比。高洁生气的时候,真的漂亮,说不出来的漂亮。我说:“那你说我不相信你什么?”

我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技巧,同时也点燃了刘柯寒的脾气。我啪地把电视关掉,扭着屁股冲进了卧室。我在回光返照数日之后,终于恢复正常,我借机火冒三丈,对着卧室的门大声说:“刘柯寒,我真搞不懂你,不知道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对我说,不知道你为什么说要跟我结婚。”

发泄完心中久积的愤怒,我带上手机,准备出去,来一次彻夜不归。正准备开门,又折了回去,再一次咆哮:“你不是有套房子吗?怎么一直不敢跟我说?是准备用来养猪的吧?”刘柯寒怔怔地看着我,没说话。从她的表情里,我看到了惊讶。她没想到我会知道的。我冷笑两声,出门!

站在街上想找个人喝酒,查看电话簿,一个接一个地打,很烦,朋友不是在忙就是已经关机。找是找到一个闲的也肯陪的,是我的一个高中同学,在长沙做保险。这同学以前借过我很多钱,不是说数目有多大,而是次数相当多,每次都说再借一点吧,到时一起还。我一次次信他,最后才发现“到时”二字真是绝了,跟“到死”有相同的含义。他的赖皮,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成为万元户的进程。

我跟那同学约好见面的地点,然后我打电话给黄强。黄强重操旧业,在五一路挨近蔡锷路那个地下通道卖唱。我打车过去,见到黄强就把手机关了,我那同学见不到我,就只能去见鬼了。

黄强正唱得卖力,在我进去之前,通道里就他一个人,地上铺了张报纸,零零散散躺着些小面额的纸币和硬币,估计基本上都是他自己带过来用来钓鱼的。他停住不唱,笑着问我是不是又心情不好了,说是我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想起他这样的小人物。

我扯了张报纸坐在地上,说他奶奶的我不想结婚了。“你总算觉悟了,老兄,我知道你就算结了也会离的,光手续费就可以请我喝好几次小酒!”他一听我说到结婚问题就来了神,陪我坐下,递给我一支烟,接着就跟我讲他跟谢小珊的韵事。

他说他穷啊,穷得买安全设备都买不起了,只能再来卖唱。“你跟谢小珊就那个了?”我捶了他一拳,他嘿嘿笑开了,说:“只那个过一次,而且说出来很丢脸。”我说丢脸也得给老兄说说,解解闷儿,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乘坐航空母舰的。

“就是前几天吧,我去她房间,开始她不肯,我使了点蛮劲,她肯了。可是,老兄,我真没什么经验,不怕你笑,前前后后大概有半个小时。”我说小伙子还可以,不算太差。“可是,嘿嘿,脱衣穿衣只怕都用掉了二十八九分钟。”黄强这小子脸都憋红了,“我下次会努力的!”我狂笑,终于觉得有了一点点开心。

想想我的第一次,更加惨不忍睹,是上大学时候的事了。那次我喝了酒,迷迷糊糊,什么感觉都没有,或许有一点,但根本就没记住,所以几乎等于白送了。多么宝贵的东西,连个地摊价都没卖上,甚至连人情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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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天没回家,三天没洗澡。我窝在黄强租住的小房间里。他不上课,但也不陪我,他要陪谢小珊。我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刘柯寒找不到我,后来我知道,她在找不到我的情况下找过高洁。

黄强的房间里贴满了美女,一律是袒胸露背的,且重要部分都有点型号。我因此怀他会经常性地无师自通,怀疑他的被子很脏,只是虎落平阳,也得睡。前两个晚上在强烈的空气清鲜剂的掩护下,基本上睡着了,第三天晚上却半夜被噩梦吓醒。

梦与黄强满屋子的美女画不无关联。我梦见很大个的皮球就像落雨似的往我身上砸,我哪躲得过来,左奔右突的,走投无路。早上醒来照镜子,额头上还真有个包包,轻轻一按就痛。难道梦里还真被砸了脑袋?黄强那小子却乐了,说:“老兄啊,你昨天晚上怎么回事?一个劲地拿头撞床边那个柜子角,拉都拉不住!”

垂头丧气地回到住所,刘柯寒也在。我进门的时候没跟她说话,她也没问我到哪去了,只说了句:“回来了!”这三个字,很有家的感觉,比“我爱你”之类并切、温暖,更重要的是真实。我对自己说:也许刘柯寒也不是一个非常可恶的人!

我觉察到家里有些变化,比以前整洁了许多,地板也拖得很干净。我劝自己要挺住,不要轻易被感动。我尽可能地做到面无表情,看上去有点冷,达到包青天那种效果就更合适不过。找好衣服准备去洗澡,刘柯寒却告诉我热水器坏了,要明天才有人来修。

气氛有点尴尬。我把拿在手上的衣服随意扔到床头,点起烟,熏熏臭气。“昨天我妈来了,问我什么时候结婚。”刘柯寒站在我面前,用手帮我理了理泡汤已经可以不放油了的头发。我说:“你妈也急?”“是的,他们就我一个女儿,想我早点有个家!”

现在讨论这种问题,似乎还没有意义。我出了客厅,打开电视。刘柯寒也跟出来了,又站在我面前磨蹭,说:“朝南,相信我会是个好妻子。”我说:“就要我相信这个?别的事你不准备给我个解释了?”“先说结婚吧,以前的,睡觉的时候跟你说。”

我在想她是不是又在用缓兵之计,干脆回答她说:“那我们明天就去办结婚证吧,上午照相,下午就可以拿到证了。”刘柯寒精神一振,笑着问:“真的啊?你答应了?但也没必要那么匆忙吧!”看他当了真,我好不容易才把笑憋住。憋笑,真是件痛苦的事,比憋别的东西都难受。

起身去厨房用煤气烧水,刘柯寒又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说你今天是怎么啦?烧水也要跟着,我又没准备打煤气自杀。“你同意了,我明天就回去跟我爸妈商量结婚的事,你也打电话告诉你家里人啊。”刘柯寒边抢着给我打煤气边跟我说。

我往提壶里灌好水,说:“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吧,很简单的,多办几个结婚证,我寄一个给我爸妈,你带一个给你爸妈,我们自己留一个。反正不贵,20块钱一个!”“你说什么啊?”刘柯寒大为吃惊,表情夸张。我说是很便宜啊,火车站附近很多人干这行,还可以离婚证、结婚证一起办。

刘柯寒很聪明地在这个时候选择了笑,而不是生气。她笑,我也就忍不住跟着笑了。三天的隔阂好像在瞬间就消失了不少。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深仇大恨,若不是她迟迟不肯对我说清楚一些问题,我其实很愿意娶她做老婆,经济,实惠,快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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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柯寒在新单位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就到年底,离过年不远了。她工作很忙,每天焦头烂额,我却相反,一般是一到快过年就开始闲,闲得在办公室只有跟女同事打情骂俏这事可做。刘柯寒几乎每天加班到深夜,我去接她,她请我吃夜宵。

那段日子,总体上来讲还是快乐的。刘柯寒好像忘了答应过要跟我解释以前的事,我好像也忘了她有过这样的承诺。健忘是种境界,傻不拉几的境界。狗日的男人陈伟生,没再上门找过我。我只在叫我那只小狗的时候,才会想起这个男人,所以往往叫得咬牙切齿。

偶尔也会冒出一些坏透顶的想法,比如说,我想要是陈伟生真是条狗就好了,那样我怎么着也要找条母狗跟他用尾巴打打结。而且,要是这样的话,我绝对不再像儿时那么傻逼,跑去找两米多长的竹竿然后棒打鸳鸯。我会给他们放首国际歌,让一切在悲壮中进行。

不过在找到接收人之后,我就把小狗送出去了。因为高洁不让我养,因为我小时候答应过她。狗是我的一位女同事要的,我给她做了很多思想工作她才同意养养看。为此我请她吃过两次饭,叫过三次姑奶奶。搞交接那天,她说要给小狗取个好听的名字,我说不用了,小狗叫伟生。“什么weisheng?”“伟哥的伟,性生活的生!”我说。

打电话给高洁,告诉她小狗我终于送人了。本以为她会很高兴,会像小时那样给我一点口头表扬,诸如“朝南哥不错”之类,可是她没有,只说:“哦,送了是吧?送了好!”她的语气让我后悔,后悔那么遵守承诺。我已经习惯于她给我的那种温暖感觉,就像我总是习惯不了有风有雨的日子。

高洁跟我约了吃晚饭,我说到我这里来做饭吃吧,温馨一些。她同意了,但说谢小珊和黄强她也约了,我说:“这没问题,人多热闹。”谢小珊和黄强其实都已放寒假了,还没回去,想必是两个人腻在一起吧,也不知道黄强那小子努力的结果怎么样了,真希望他在保持整体时间不减的情况下,大大提高了脱衣穿衣的速度。

我把菜买回来,然后在厨房忙开了。高洁他们过来的时候,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一进门,大家都吵着要动手,我懒得管,干脆放手让他们去搞,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抽烟看电视。不过没一会高洁就出来了。我笑问:“怎么啦?不做了?”

“他们两个炒菜都要搂搂抱抱的。”高洁嘟起了小嘴,像个孩子,像小时候我所熟悉的她。我假装很意外,说不会吧,厨房那么多油烟!我站在门口看,还真是那么回事,黄强在前面撑勺,谢小珊就在后面抱着他。我说:“黄强,小珊,要不要帮你们把门关上。”

热恋中的人就是这样啊,总在争分夺秒地拥抱、接吻、做爱,不过我希望他们不要在厨房这种地方进行后面两项活动。有些活动不是说不能做,而是要看在什么场所。我有个同学,管在山上做叫插队,在水里做叫加塞,我觉得真是贴切。在大学里排队打饭,插队和回塞意思一样。

高洁和我坐在客厅里,晚餐全交给了黄强和谢小珊。事有凑巧,高洁拿了一份当天的报纸,头条就是一猛料——《情侣当街做爱被抓》。这事本来就很丢长沙人们的脸了,再这么报道出来,实在不该。

高洁才看了标题,丢都丢不赢,像是被报纸烫了手,嘀咕着:“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啊?”她慌张的表情很真实,跟小时候接过我送她的一壶毛毛虫一样。我看着高洁笑,说没这么夸张吧,不过也没办法,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鸟字一语双关,不过高洁肯定联系不起来,更不可能想到,报道中那个男人的鸟可能是这个世界最不害羞的鸟。

其实我很恨那种不注意场所随便亲密的人。以前跟一个同学住,他跟女朋友那个的时候,总是忘了关门,搞得我看了好几次真人表演。那时候我训我同学,说以后你干脆跑大街上去干好了,我还可以帮你找只猴子,让猴子端只盘子,向围观者讨取钱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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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刘柯寒谈恋爱也快一年时间了,比较浪荡,但十分的不浪漫,一起散步都很少。跟许多城里人一样,每天忙完工作下班回家,做了饭吃就比较晚了,接下来好像就是为上床做准备。床的功能大抵可以概括成两种:做梦或者做爱!

我们穿着厚厚的棉袄,去五一广场闲坐。这里谈恋爱的人很多,集体恋爱的好处在于,可以比较方便地吃着碗里望着锅里,还可以在无形中进行相互之间的学习和交流。调情是门功课,进修、恶补都显得必要。

旁边一丈之内坐着另一对情恋,我怀疑他们是初恋,至少还没有那个过,因为他们搂得特别紧,动作也特别有意思,先是对嘴,后来又对鼻子玩,天真的模样。我说柯寒,我们也斗斗鼻子吧,你看他们斗得多开心。她带点撒娇,说:“不能斗的,我的鼻子本来就有点塌。”

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觉得有点别扭。在平常,我几乎不和刘柯寒说笑,她那没几个幽默细胞。这天我之所以想开开玩笑,是因为我认为我们之间也许也可以找到一种无邪的快乐。可有些话从刘柯寒嘴里说出来,我就感觉她在装嫩,想从良,却从良未遂。

谈婚论嫁的两个人,话题最后转弯抹角还是会落到柴米油盐上来,说起了过年回家的事。我说回我家吧,我家远,回一趟不容易,而且我对妈妈发过誓的,每年过年都回去。“怎么可以,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你总不忍心让我爸妈过年过得冷冷清清的吧?”在这个问题上,刘柯寒也不肯将就。

雄说雌说,好像都有理。讨论来讨论去,刘柯寒生气了,说我不近人情,说我大男子主义。据科学家研究表明,大男子主义是由雄性激素引起的一种综合症。雄性激素的分泌,成就了男性,但如果分泌过多,成就的可能就是兽性了。我庆幸自己有分泌,但没过多。

最终是我作出了让步,刚答应刘柯寒,我心里就难受,也许我这种难受会被很多人所鄙视,但也是真情实感。我觉得对不住妈妈,我甚至有种卖身求婚的感觉。我怕在乡下有人过年的时候看不到我,会取笑我妈妈,说她儿子找了老婆忘了娘。刘柯寒看不到我这种矛盾。

如果有钱,也许问题就好解决得多了,我可以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把爸妈接到城里来住。但按现在我拿的薪水和每个月可以存下来的钱,要实现这一点估计还需要好几个五年计划。乡下孩子在城里混着真的不容易,卖命只一条,卖身没体力。压力催人老,所以我无比相信像我们这代人会短命,很多人会在30岁之后成为“weisheng”(草字头的wei,生不如死的生)。

回去的路上跟刘柯寒说到了挣钱的事。我说柯寒啊,你以后要努力挣钱,你一定要支持我。她问怎么个支持法。我说:“具体方案以后再商量,不过最直接也最简便的方法就是你多挣钱上交给我。”她笑着说,现在就开始争权夺势了?

只是玩笑罢了,我可没想过要一个女人来养自己。两个人,谈恋爱也好,结婚也好,都不能要对方挣钱养自己。有个朋友,结婚的,老婆好吃懒做却很会花钱。后来朋友忍无可忍,一气之下离了婚,还在我面前抱怨说:“这样的女人,跟妓女有什么区别?”

我当时很惊讶,没想到他拿妓女作对比。我说问题没那么严重吧,谁朋友却振振有词:“我给她钱,她让我睡,这跟卖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她只卖给我一个,而妓女是多角交易。”这理论绝了,所以,我是坚持不会让女人养的,男的让人养和女的让人养,本质一致,只不过鸡鸭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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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洁要去深圳,回公司总部。听高洁讲,无论是在总部那边,还是在分公司这边,领导对她都挺器重的,这对于一个刚步入社会、单单纯纯的女孩子来说,非常重要。但是,我希望那些领导器重是因为欣赏,而不是另有所图。

客观地说,或者是从美学角度来评价,高洁不算是个很惊艳的美女,她吸引人之处,是她不染纤尘的心,然后泛开在言行上。自从懂事起,我就在断断续续地思考过一个挺傻逼的问题,我想将来能让高洁动心的人,一定是个不俗的男子!

我说去送送她,她说不用了,跟分公司这边的几个领导一起过去。我最终还是去了,帮她提着行李,送她到站台上。她这样给她们同事介绍我:“这是我朝南哥,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她的同事朝我点点头,或者笑一笑,言行举止非常职业化。值得庆幸的是,高洁没被他们同化。

高洁准备在深圳开完会之后,直接从那边坐直达客车回去。我告诉她,我不能回去过年了,要她一定记得到我家坐坐,陪我爸妈说说话。“那你说我给你爸你妈买点什么好呢?”她眨着眼睛,认真地问我。我说不用了,人到心到就够了。最主要的是,你要做做我妈的思想工作,要她不要觉得儿子不能回去过年就是忘了娘。

我跟她就站在车门口说话,很多电影里有过这样的情景,但大都是应用于恋人之间的道别。我和高洁不是。虽然我也很多次想过跟她恋爱的情景,独独没有分别的场面,我把一切想成了整天整夜的厮守,想成了寸步不离的牵手,甚至连短暂的松懈都没有。

不过我从来没想过跟她谈恋爱,一种从小就有的心理。就拿语言来说吧,我一直认为两个人用方言谈恋爱很别扭,没感觉,说起情话来挺逗人。比如,我们乡下说喜欢是说“洗货”,说想你是说“想捏”,把“我喜欢你,我想你”这句话翻译出来,大概就是这样的:饿洗货捏,饿想捏!又饿又捏的,比较情色。

火车快开了,高洁上去,站在车窗前跟我挥手,我跟她说再见。再见用我们乡下的话说出来也是很有杀伤力的,如果我对一个不熟的男人说,很有可能遭扁。再见翻译成我们那的话就成了“仔贱”,叫别人“仔”还说别人“贱”,想必没几个男人经得起这样的污辱。

送走高洁,坐135路车回住所,脑袋里有高洁的影子晃来晃去。想起上初中时的一件事。初中我和高洁是在镇上读的,不在一个班。不住校,中餐是从家里带过去,在学校里统一蒸。每天早上很早就要起床,然后走八里路到学校。若是冬天,天还很黑就要出发。

有次我们出发的时候天就很亮了,那时大家都没表,于是就赶啊赶啊,还跑了很长一段,结果一到学校天就黑了。因为,月亮下山了。这是真事。高洁腾出两只手来,在我的头上一顿乱摸,说我太阳月亮都分不清。印象中,这是她对我的上半身侵害最严重的一次。比较划算的是,我一头就栽向她身上。

如果有摄相机把当时的场景拍下来,可能所有人都会认为我借机吃了次免费豆腐。但是事实不是这样的,见我一头向她身上扑,鬼丫头像躲色狼一样地躲开了,结果是我一头扎在了街边的旧木板房上。清醒后,我看见我头刚撞到的地方有一行字:生猪配种,五元每次!联系电话:××!

还有一次更恐怖,是冬天,还很黑。半路有个比较长的坡,坡的对面是一座石山,以前村里有几个人在那里采石被炸死了。一般,下这个坡的时候,高洁都会扯着我的衣角。可是这天不对劲了,我们刚开始下坡,就听见对面山上传来铁锤击石的声音。高洁已经紧紧攒住了我的胳膊,小声说:“朝南哥,听见了吗?”

我心里面正在打鼓,也很害怕,只是以为她听不见,所以没先说。我说听见了,小屁股,别怕!我揽了揽她的肩,停住脚步,这时候,击石声也不见了。我麻着胆子,牵着高洁继结往前走。又不能跑,跑起来高洁肯定跟不上。我吓得真的想叫妈了,因为我们再走的时候,每走一步,对面山上又会传来敲打石头的声音——哐当哐当。

高洁终于被吓哭了,扑在我胸前,浑身发抖。我抱着她,拍打着她的脊背说:“丫头,别怕别怕!”叫她别怕,其实我怕得要命,抖得比她还厉害。我们就那样抱着,闭着眼睛,直到天泛亮,听见后面有同村的学生跟上来。其实当时我根本就不可能还有趁机占便宜的心,但事后高洁却耿耿于怀了很长一段时间。

鬼谜底是出了山路后揭开的。我装饭用的是那种金属盒,调羹也是金属的,平常我都把调羹塞书包里,可那天跟饭盒放在了一块。于是下坡的时候,往前走一步,调羹就会撞击饭盒一下,跟敲石的声音极像。

几天后高洁偷偷往我书包里放了张纸条,上面写着:朝南哥,那天你是不是故意的?冤啊,可我给不了自己清白。我总不能告诉她,其实那天我坐在教室里抖了一天,不是因为心有余悸,而是冷啊。下身冷了一大块,刚好又是阴天,可就算有太阳也不敢拿出来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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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了年终奖,灰溜溜地去刘柯寒家里过年。这个年过得快郁闷死掉,不说也罢,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捕获的狗腿子,背背叛了一方,在另一方也无法抬起头来做人。一点没说错,就是这感觉。

刘柯寒她妈把我当展览品,让家里亲戚上门参观,或者让我主动送上门给人参观。每每都讲解得很详细,包括工作,包括家庭,等等等等,搞得我恨不得裸体上阵,让他看个仔细看个够。不就一男人嘛,有什么好讲解的,我有的别的男人都有。

更让人捶胸顿足的是,这个年,成就了我终身的遗憾。直到现在,想起我去刘柯寒家里过年,他们一家欢天喜地的情景,再想起自己的父母在家的冷清,我常常痛不欲生。是的,是痛不欲生,恨不能扯着自己的头发往墙上撞的痛觉。

在刘柯寒家呆的那几天,婚事就基本上定了下来,先办手续,婚礼暂时不举行。刘柯寒的父母答应拿钱付个首付,买套房子让我们住。这对我来说,算是个诱惑。如果仔细去分析,就连我也会觉得自己很没骨气。

我当时的想法是,先这么着,有房子暂时住着,结个婚了却爸妈的心愿再说。他们为[脏话,已过滤]劳了大半辈子,我不希望在婚姻这事上还让他们一年又一年地担心下去。而靠我自己买了房结婚,至少也还要好几年吧,这个好几年,家里人真的等不来。

听爸爸说,自从我被大学里谈的那个女朋友抛弃之后,我妈就没睡过一天好觉,每天都在担心,甚至还常常自责,觉得自己没能耐,不能拿钱给我买房。记得过年那天我打电话回去,妈妈对我说:“朝伢,在别人家里一定要做得好点,咱家穷,别人能看上你已经很不容易了。”听了这话,我心里直冒酸泡,想哭!

正月初六,我和刘柯寒回到市里。晚上八点多,高洁也到了,她第二天还得上早班。我去火车站接她,她大包小包地给我提了好多东西过来,花生、辣椒粉、茶油之类的。她说是我妈一定要她带过来的,叫我给刘柯寒家里送过去。

高洁回去过了一个年,变胖了那么一点点,乡下的山水就是养人,没办法。由于她第二天还要上班,我先送她回公司宿舍。我准备叫的士,她说:“朝哥南,我们坐公车吧,还早呢。”我说东西这么多,会很麻烦的!“没事的,你知道我力气大的!”她很甜地笑着,把手臂往上翻,做了个斯瓦辛格展示肌肉的动作给我看,然后提着行李就往停车场走。

在车上,高洁跟我说起了我妈。她说过年的前一天她陪我妈聊了一上午,我妈虽然也还高兴,但总在叹气。“朝南哥,你快结婚吧,你妈妈好像真的很急,在家里她老问我你是不是真的今年就能结婚了!”高洁坐我后来一个位置,说这话的时候,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看她,她正笑着,露出白的牙齿,还有个俏皮的表情。

由于并不算晚,车窗外还是人来人往,或匆匆,或悠闲。灯光闪烁,交织,把熙熙攘攘的城市生活编成一张网,乡下来的孩子,跟在别人的丰收后面,想着自己哪天也可以那样丰盛。我和高洁都把脸转向了车外,良久不说话。我看她的时候,她都没在看我!

我说丫头,想问你个问题。以前我叫你帮我介绍女朋友,你怎么会想到谢小珊的?高洁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故意很小声地说:“朝南哥,这可是个秘密。不过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当时是为你妈妈着想,所以帮你找个会干活的。再说,小珊人真的很好!”聊到谢小珊,话题就展开了。

高洁告诉我,谢小珊和黄强过年都没回去,两个人留在长沙拿过年时间度蜜月。“可是,朝南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黄强不可靠。每次看见他把头发甩啊甩的,我就讨厌。”这个问题我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只好转移话题。

我说:“小屁股,你好像也不小了,你妈催过你没?”“催催催,不过没你妈那么急。而且,我对我妈说我要考研,现在不适合谈恋爱!”高洁一脸的得意,“我妈很讨厌的,她说以后我找男朋友了,开始之前一定要带给你看看,把关嘛!”

车到站,我把高洁送上楼,在门口把我妈捎过来的东西分出来。跟高洁同居的两位同事都回来了,女孩子的天地,谁知道是不是只穿了内衣在屋里窜来窜去,所以高洁不让我进去了。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什么没看过!

在这方面,高洁就比我纯多了。从小到大都是我在谈恋爱,她倒像是我的恋爱经纪人。小学的时候,我给喜欢的女孩子写纸条,每次都是哄着她去送。到了初中,我暗恋她班上一个留长头发的女生,就要她天天跟那女生腻在一起,以便让我有机会接近。

高中我们也在同一个学校,我开始早恋,每次回家都要给她交待,要她替我保密,千万不能在我爸妈面前走露半点风声。有段时间我用饭票给早恋对象买零食,连白饭都吃不上了就缠着她打赌,她输了就给我饭票,我输了就赖皮,但好像我很少输。

大学就更不要提了,前两年她没来长沙,不知道情况,后两年她到是清楚了。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我们学校找我玩,而我每次带着去跟她一起吃饭的女孩子几乎都不同。寝室里的人笑我换女朋友比换内裤还换得勤。可内裤跟女朋友毕竟不同,内裤换下来洗洗下回还是自己穿,女朋友换下来那就穿在别人身上了。

可怜的高洁,如果按我室友的说法,那她就等于不断地看我换“内裤”!

我刚到自家楼下,刘柯寒给我打电话,问我接到没有。我说:“说了是八点多到,现在还不接到,你当火车也会在路边停下让大家吃了晚饭再进站啊?”她不再多说话,叫我早点回去,还告诉我陈伟生又发短信息给她了,说还要找她谈。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向我汇报此类情况。我备感欣慰,终于有了种做夫妻的感觉。也许是陈伟生的纠缠太过分了,新年大吉的也给别人添烦恼,我所关心的,好像不再是刘柯寒以前到底做过什么,而变成了怎么才能把陈伟生搞定。

最看不惯的就是他那趾高气扬的暴躁相,我曾想过一个好方法,把他送到动物园去,跟处在发情期的母老虎同居一段时间,如此一来也许可以灭灭他的嚣张气焰,同时也能让他明白自己那不明突出物的渺小。

不要说我恶毒,这叫以毒攻毒。遗憾的是,我以前开玩笑似的跟一个学兽医、现在在动物园工作的大学校友说起这事,他在狂笑之后,一本正经地告诉我:“我们园里有明文规定,严禁人兽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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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上班的第一天就出差,采访一起失踪案。一个22岁的小姑娘,我看到了照片,很漂亮,也是农村姑娘,有着跟高洁不相上下的纯朴。姑娘在深圳打工,腊月二十七回家,晚上到的,打摩的回村里,结果,人间蒸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小姑娘还会活着吗?我不太相信,我觉得悲剧应该已经发生了,但还是很认真地把采访做完。回去发个报道,或许能给她家人带来一些帮助。不管怎么样,在这种时候,保留一丝生的幻想总是好的。

从姑娘所在的村子返回市里,已是晚上10点多钟。乡下的路很黑,车开得很快,耳边是呼呼的风,像一场急速的告别,莫名其妙。我有种瞬间幻灭的感觉,好你人只有认同世界的无常,生命的无常,欲罢不能。黑的夜里,总那么适合故事,快乐的,不幸的!

找好宾馆住下来,心里依然虚虚的。刘柯寒给我打电话,说:“朝南,采访完了吗?”我说完了,你要早点睡。她跟我玩矫情:“快成你老婆了,要养家了,要学会担心你了!”“不错,继续发扬。”最后我还毫无来由地说了句,“记住好好活着!”

这天做完这个采访,我就好像中了邪,有点神里神经,脑子里忽而又冒出关于死亡的幻觉。我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开了起来,明亮些,不那么害怕。我甚至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鬼故事,想起了生活中很多人突然而然的离开,比如我小学一个同桌在村子前面那个水库洗澡时淹死了,比如在我初二那年奶奶因病去世了……

我本是个信命的男人,可是这天晚上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只是让我平添了一些害怕,我并没去想我的生活会发生迸裂般的震动。

我住的是个不错的宾馆,很干净,包括房间和房间里的设施,包括服务。晚上很清静,没有那种嗲声嗲气的电话打进来,也就是没有情色的女孩热情过度地来关心顾客的下半身需求。我洗了澡,关掉电视,用白得出奇的被子盖至颈部。

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大亮。我是被手机铃声吵响的,从老家打过来的,接通,是弟弟的哭声:“哥哥,你快回来啊!”我慌了,很慌很乱,我大声地问:“怎么啦?到底怎么啦?快说啊!”可弟弟什么也不说,还是大声地哭,还是大声地说:“哥哥,你快回来啊!”然后叔叔接过了电话,说:“朝伢,我快回来哦,你妈妈她……”

我忍着泪水,迅速收拾好行李,跑着下一楼退了房。出了宾馆大门,站在马路边,我终于失声痛哭,迷迷糊糊地叫着妈妈。花几百块钱打车回长沙,一路都是眼泪。我给单位领导发短信请假,给刘柯寒发短信叫她在家等我,简单带些东西,准备跟我回老家。做这些的时候,我的手一直在发抖,打颤。

领导给我派了车,我叫刘柯寒拿好东西直接去我单位楼下。她不断地打我电话,我不想说话,我忍不住不哭,于是一次次摁断。她发短信过来,很急的语气:朝南!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啊!

我给她回,说:我妈妈,去世了!好不容易打出这六个字,发送,是天旋地转的感觉。一切,瞬间幻灭。从长沙到老家,六七个小时的车程,满满的,从头到尾,我在眼泪里想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

终于到家,已经傍晚时分,下雨的天,路很滑。我村口,我几乎是栽下了车。弟弟和叔叔把我攒住,帮我揩去怎么也揩不净的泪水。还是在快到家的拐弯处,大声地叫妈妈,可是,妈妈她再也不会出来了。虽然还是跟刘柯寒一起回来,可是,我再也看不见妈妈的满脸皱纹的笑。

妈妈那么安详地躺着,很安静地闭着眼睛。那是间还是泥巴地的屋子,小小的,妈妈就躺在里面。地是冷的,妈妈的背,也是冷的。我抓住妈妈的手,说妈妈你就不愿再看看儿子吗?我知道妈妈看不见了,我知道妈妈听不见了。

我知道就算我把妈妈的手抓得再紧,妈妈也不会回握。我跪着,不停地拿纸烧,我想让火苗旺些再旺些,我想让整间屋子都温暖起来,我想让地板温暖起来,妈妈的背温暖起来。如果生命可以温明过来,我愿长跪不起。

几天后,妈妈在很多很多人的簇拥着去山冈,我是那么拼命地跑在前面,想把妈妈拦住,哭着喊着。我知道,妈妈去了,就不会再回来,我不能让妈妈走。叔叔很用力地拉着我,很大声地对我说:“不许哭了。”

可是,我怎么可能拦得住?正月初九到正月十六,妈妈躺在那间小小的屋子里,我在妈妈身边。我清楚地记得,妈妈离57岁生日,还有不到4个月时间。关于妈妈的死,我无法写下更多的文字,一字一泪,那种爆裂般的痛,这辈子,或许都好不起来了。

妈妈不老,妈妈不病,妈妈的走也许与某个宿命的暗语有关。妈妈,自己选择的离开,所有的为什么都只能是一种猜测,平添苦痛。我只知道,妈妈走之前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净,把家里仅有的几百块钱,放在了爸爸能找到的地方。

那条小小的纸条,压在书桌上那个小柜子底下,压着妈妈走的时候的两个心愿,要我,一定一定照顾好爸爸;要我,一定一定在今年成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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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呆了差不多半个月,晕乎乎的,一切都很好,一切似乎都已微不足道。我不说话,跟任何人话都很少。沉默,咬住牙跟,有时候可以把悲痛紧紧锁住。

可能是哭多了,那段时间上厕所的次数少之又少,连小的都是早一次晚一次就够了。还是孩子的时候,跟别人比憋尿,可没这能耐。或许在非常情况下,人的很多潜能就被激发出来了。不过相比女人能把那么大个孩子生下来,这点算是小巫撞了大巫。

高洁每天都会给我发很多短信息,说一些“朝南哥,你一定要坚强”之类的话。呆在家里没信号,所以我一般都是在去厕所的路上集中收看高洁的短信。我只是看,从没回过。

我心里面的那种痛,高洁比刘柯寒更能明白。高洁从小就知道我对妈妈的感情。上高中那会,要住校,两个月才能回去一趟。晚上想家了,还会躲在被子里,酸酸地掉点儿眼泪。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营养不良,我成熟得特别晚,当然这主要是指心理上的。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在家里,爸爸和姐姐她们,说得最多的,就是我的婚事。爸爸以前都不说的,现在妈妈走了,才知道,原来他其实也急,也担心。也许我并不算老,但在乡下不同,跟我一块上小学的,他们的孩子都能争先恐后地跟我叔叔或者伯伯了。

如果你也跟我一样,来自传统的乡下,不要想着轻易就能把长辈的思想工作做通,不要想着你能把他们说服,就算他们嘴里说着不急,那肯定是违心的。道理自不必多说,在他们的生命中,几十年沉淀下来的观念,也是一两天、一两句话可以改变的吗?

回到长沙,刘柯寒对我说:“朝南,我们结婚吧!”我像个受到惊吓的孩子,虔诚地点着头说:“嗯,我们结婚!”我们这个简短的对白,发生在那个有阳光的午后。先是我站在阳台上,发呆,然后刘柯寒也出来了,从手面抱住我,手有点紧地缠着我的腰。

她的掌心是温暖的,我隔着衣服都可以感觉到。阳光透过茶色的玻璃,斜斜地照射进来,明亮中有种黯然的血色。我把自己的手叠在刘柯寒的手背上面,像在溺水时发现一丝生的希望。我说:“柯寒,也许结婚后我们的生活会很苦,我有些害怕!”她没做声,但脸贴朝我了过来,贴在我的背上。

对刘柯寒,我似乎还是感激了,在这个时候,在我活得像个孩子的时候,她在我身边。虽然在老家的时候,面对我那已经安静躺下的妈妈,她没有流下一滴眼泪,虽然我总在怀疑她对我的家人是不是不在乎,但是,我觉得她在乎我。

晚上清清爽爽地洗了澡,我们一起去见高洁。高洁在短信里跟我说过的,要我一回长沙就告诉她,她说不然她会担心我的。“高洁真是个不错的姑娘,善良,细心。”刘柯寒说,“等会见到她,你尽量不要显得太难过吧,我怕她会跟着你难过!”

稀里糊涂的,我竟然忘了出发前给高洁打个电话。到了她住的那幢楼的楼下,她却说她还在公司加班。好在不远,我和刘柯寒走路过去,10分钟不到。在门口差点与高洁撞了个满怀,她可能知道我来了正要往家里赶。

我很努力地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像往常一样声音有点大地叫小屁股。可是高洁她,在怔怔地看了我一会之后,叫了声“朝南哥”眼泪就巴嗒巴嗒地掉下来了。我一下手足无措,眼泪跟着也出来了。

刘柯寒一手握着高洁的手,一手揽住她的背,说:“不要哭,你看你一哭,你朝南哥又忍不住了。”“我不哭,我不哭了,朝南哥也不哭了。”高洁自己擦了擦眼泪说,“可是这些天我每天晚上都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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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了一种全新的生活,是新生活,我普通话向来差劲,所以有些罗索地说成新的生活。我把表面活给别人看,除我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快乐而无厘头。我把内心活给我自己,悲惨而无所适从。

听说刘柯寒的父母已经把房子的首付交了,买在马王堆那边,三室两厅,4月份就可以交房。刘柯寒说:“你不要去看看吗?要不我把户型图给你拿份回来。”我说不了,你们做决定就行。我没心情也懒得管这些事情,房子不是我的,我去生活就是去寄生。

不是我敏感,不是我看不起自己,在城里就是这样,没有钱,放屁都得控制音量,放大声了,别人要么说你叫穷,要么说你没鸟本事却瞎掺和。就像买房子这事,我就觉得我没必要说什么,他们要是尊重我,也不会在定下来之后再叫我去看。

好比孩子都呱呱落地了再去讨论生男好还是生女好,无聊且毫无意义。如果生的是男孩子,讨论的结果是女的好,我们也不能抱去做变性手术或者自作主张地一刀切。有些尊重,我们消受不起。这样的现实并不是我所愿意的,可好像也无计可施。

我们村上有个人,复读了三届才跟我一年考上大学,由于年龄偏大,毕业不久不娶上了媳妇。他老婆的老爸老妈比较有钱,二话没说给他们买了套大房子。他母亲认为自己的儿子很拽,吊了个这么爽的媳妇,在村上把牛皮吹上了天,当然也在我妈面前吹过。

那时候,我们是村里惟一的两个大学生,村里人喜欢拿我们作比对。对此我很不屑,甚至很有骨气地说过,将来就是别人家有房子我都不住,我要自己搞一套。可现实却给了我重重的一拳。我相信每个人生下来都是有骨气的,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辛酸,骨头被泡软了。

像我们村里那个,以前也是热血沸腾的有志青年啊。结婚不久还把他妈接到成都去住了段日子。他妈走的那天,碰人就说:“你看我儿子多出息,要接我出去享福了。”结果是出去没一个月,就被谴送回来了。福没享成,回来也算是刑满释放。据她自己抱怨,她自己受气尚且能忍,她承受不起的是,每天都看见儿子活得不像个人。

知道房子有了着落,我并未因此多一点点的快乐。刚好有几天刘柯寒去沈阳出差,我几乎每天晚上都跑去找黄强玩,一般谢小珊也会在到。我喜欢看他们恋爱,我觉得他们恋爱很特别,比方说,黄强总是很流氓,而谢小珊总是很内秀。

有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了夜宵,往北院那边走,路过一家药店的时候,黄强很夸张地对着进去买健胃消食片的谢小珊叫道:“顺便买一盒套套,我昨天晚上就是打赤脚的了!”谢小珊连药都不敢买了,跑出来给了他两拳。我忍俊不禁,说:“打赤脚,烫吧?!”

周日晚上,高洁先到谢小珊那边玩,我去黄强那边的时候,她们俩就一起到了。高洁说:“朝南哥,你瘦了好多!”以前我变瘦的时候,她也能发现,也会提醒我,便一般都是嘻嘻哈哈,会这样说:“朝南哥,你没钱用了!”我说嗯。她会再问:“猪肉涨价了。”我说好像是吧,然后她就开始笑,说:“原来你把肉都卖了!”她天真得不知道卖肉有更阴暗的含义,所以会这么口无遮拦。

在师大那边大概玩到10点多钟吧。学校里感觉就是好,我怀疑师大的男生没人用眼药水,因为有太多的美女可以养眼。本来我是要先送高洁回去的,可谢小珊非要把她留着,说是早上起得早点赶过去上班就行了。于是我一个人直接回住所,结果,在离住所不远的那条小巷子里,我被人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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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人da得很惨,虽然在县城上高中的时候,经常跟别人干架,也被人da过,但这是最惨的一次。我背上至今还有两道疤痕,算是那段年少张狂的岁月的耻辱见证。被人砍了,谁也不敢告诉,到处借钱,偷偷摸摸去上药。

其实我并不应该去da架的,因为妈妈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但是,那时候我是个自卑的孩子,穿得土不拉几,学习成绩也只凑合,于是就用da架来证明自己的强悍。

学校里一些无心学习的女生,我叫她们小太妹,她们对我很着迷,我da赢了她们会说我厉害,da输了就说我胆量好。反正就是,她们让我觉得自己成了偶像。高洁也知道一些,但她只是担心,偶尔劝劝,并不敢告诉我爸妈。

整个高中阶段,学习对我来说成了一件很烦躁的事情,我只在考场上用功。我配了副眼镜,我给它取名叫考场专用镜,它的作用可大可小,最重要的一点,是让不至于让我坐进考场就绝望。我的抄功,一直是一流的。对此,很多成绩比我差的同学非常眼红。

我所在的是一所稀烂的中学,升学率比中国的经济增长率还低。我毕业那年,一位没教过我但跟我关系挺好的老师在得知我上了本科线之后,简直是狂喜,说今年我们学校升学率怕是有个大飞跃了。他的意思是,连我朝南都考上了,那另外肯定还有一大片。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的,那年我们学校考取本科的是5个人,我是其中的五分之一。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考上了,这简直可以列入世界十大迷。后来我抛弃科学用迷信来解释:上帝知道我考不上妈妈会伤心死,上帝还不想让我妈妈那样,所以我就考上了!

好了,扯远了,还是说说我从师大回住所,在那条小巷里被da的事吧。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是这样的,刚进小巷我就接了个电话,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说了好几句话,我才听出是狗日的陈伟生。我很吃惊,不明白他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看来他为了达到目的,确实花了很大心思对我进行调查摸底。

我的语气开始放得很平和,我说你找我什么事,他说我想找你谈谈。我有点烦躁了,说:“没什么好谈的,我也没这个兴趣!”谁知我的话马上把他激,他开始咆哮起来:“你***在我面前摆谱是吧!”

全身的血液立即就往我脑袋里冲了,妈妈刚去世,我怎么可以容忍有人这般污辱。我几乎拼尽了吃奶的气力怒吼道:“陈伟生,[脏话,已过滤]你娘的逼,信不信老子灭了你?!”我的声音大得出奇,估计整条巷子的人都能听见。紧接着,巷子前面就有一帮我朝我冲了过来。

按事后的分析,我想应该是这样的。陈伟生带着一帮人,要去我住年找我闹,没料到当时我就跟在他们身后。他们大概有四五个人,或者更多,我那种时候是不可能还去清点人数的,除非我是傻逼。

冲在最前面的是陈伟生,在离婚一米左右的地方,他就一脚蹬了过来。我看清是他之后,及是伸手把他的脚挡开,然后给了他一记重重的摆拳。这是我高中跟人da架的时候最常用的动作,也最管用。我早就说过,凭他陈伟生那副武大郎身材,da架不可能是我对手。

但是,我也只赢了第一回合。接下来太多的人向我赴过来了,跑是跑不掉了的,甚至连叫喊的机会都没有。这几乎是条死巷,两边刚做了搬迁,没有居民,而且又不邻街。我拼命地接架或者找机会还手,可我真的da不过那么多人。

他们的猪拳狗腿雨点般落在我身上,我一手护着头一手护着下半身。在那瞬间,我的想法已经很简单,首先是要活下来,然后活下来了还要是个男人。这是高中时一位在道上混的朋友告诉我的。我觉得很有道理,一直记在心上。

我可能是被da晕过去了,因为我都已经不知道这场灾难是怎么结束的。从地上爬起来,我首先是庆幸命还在,然后是庆幸命根还在!我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后,再把嘴角和鼻子上的血揩掉,往前走大概10分钟,自己da车去医院。

伤势也许并不严重,就觉得浑身都痛,估计只是一些硬伤,但也得去医院上药。在的士上,我把牙根咬得很紧,不是在忍痛,而是在告诉自己:这回陈伟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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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挂彩,不能说是耻辱,但也算不上光荣。我没告诉任何人,包括警察叔叔,他们大都有创收任务,每天都会很忙,哪有时间管这些芝麻绿豆大的事。当然,要是我意外牺牲就另当别论了。我也没对高洁说,我知道她会担心,她会为我活在一种恐惧中。

惟一的例外是刘柯寒,我不可能瞒得过她,我也不想这么做。我的目的也很明确,我要让她看到她以前惹下的祸所还来的恶果。也许,这种恶果还远远不止于此。她在我出事的第二天就回来了。我请了假,在家里休息。进门,她问:“朝南,还好吗?”我说:“还好,活着!”

我一瘸一拐地从卧室里走出来,我的脸上局部涂有紫药水。刘柯寒刚把行李放下,转身看见我,尖叫起来:“朝南,你怎么啦?”她惊恐的神情让我觉得过瘾,我说没什么,我跟别人打架了。“跟谁?”她走过来搀住了我,很心疼的样子。

想起高二那会,班上一个学美术的同学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画了两头牛在斗角,第二天另一个无聊的同学给画题了一名,叫做:两公牛为一母牛争风吃醋。刚好,那幅画上没画母牛,而我跟陈伟生拳脚相加的时候,刘柯寒也不在。比喻起来,似乎挺贴切。

听我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后,刘柯寒顿时面如土色,一句话没说,直接去了阳台,拿手机打电话。我站在通向阳台的那条门边上,问她:“柯寒,报警吗?没必要,他们很忙!”刘柯寒回头看我,不说话,继续拨她的电话。

“陈总,非要这样吗?你要怎么才肯放过我。”听见刘柯寒说话的时候,我已经斜躺在床上。在她拨电话的时候,我其实就已经猜她是打给陈伟生,以为她会红颜大怒,却没料到依然低声下气。中间还说了些什么,我已无心去听,不过最后一句还是入了耳。刘柯寒说:“约个时间,我们再谈。”

刘柯寒进来,像根阳萎的茄子,低头不语。我说柯寒,像这种无懒,你觉得还有必要找他谈吗?我说陈伟生无赖,但心里并不这么认为。我觉得要是真没什么,他是不可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只是在这个时候,在乎真相似乎并不是最重要了,我所要做的,就是不要他的命的前提下,要了他的命根。

在刘柯寒回来之前,我已经翻箱倒柜从刘柯寒的影集里找到了一张他们公司的合影,里面就有陈伟生。我已经准备好在适当的时候,找人来替我完成我想完成的事情,然后离开长沙这个城市。若刘柯寒愿意,我带她一起走。想象里,这种人生十分刺激,充满挑战。

晚饭是依然是刘柯寒动手做的,两菜一汤,基本达到了小康标准。开吃之后才发现每个菜都没放盐,我知道她整个儿就心神不宁了。她把菜重新端回厨房去返工,我跟进去,说:“柯寒,没什么好害怕的,知道吗?”我不知道这是在安慰她还是在鄙视她。

趁着这个空隙,我给爸爸打了个电话。想着妈妈刚去世,想着自己又成了这个样,心里烫得厉害,拿吃奶的气力忍住眼泪。电话通了,我说:“爸,在家里还好吗?”爸听出是我,连忙说还好还好,再就是叫我不用担心,自己在外面多保重。

我说:“爸,你在家里每天去称点猪肉,别太节约了。”听我说到这,爸爸就哽咽了,停了一会,说:“以前你妈是一年四季都舍不得吃餐肉的,现在一个人,我吃不进去啊!”我的眼泪终于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前几天我听姐姐提起过的,说爸爸不肯买菜吃,说是吃不下,就算买了,也会在吃之前装一小碗摆在妈妈的遗像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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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在春天,窗外也很少有猫叫了。可能性有俩,一是猫少了,二是猫的欲望少了。这天我坐在阳台的地板上,晒点阳光,听点音乐,背靠着墙,两腿有些夸张地张开,摆出一副高射炮打蚊子的架势。

我没有思考,没有惹上帝发笑。所以,当窗外传来猫叫声时,我听得一清二楚。这感觉很熟悉,10多年前曾经有过,沧桑一点的说法叫做古时候。那段时间在我们乡下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灭狗养猫”运动。到了春天,几乎每个窗子外面都有猫叫,有次高洁跟我在我家和她家中间那个石板台阶上写作业,也是春天,阳光干净而和蔼,村前的田野都成片成片地绿了。高洁有个题目不会做,正抓头挠耳,突然就传来了猫叫。高洁生气了,站起来跺着脚,说:“朝南哥,你快去叫那只猫不叫好不好?”

我立马遁着猫声找到那只猫,像赶日本鬼子一样,赶着那只猫夺路而逃,不一会就爬上了屋顶。我满载而归,可谁知刚一坐下,猫又开始叫了。没等高洁要求,我跑回家拿出弹弓,用石子对猫进行驱逐。结果我越打,猫越叫得凶,而且皮毛未损。

整整一下午,我都在赶猫,高洁则在看我赶猫。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有意思。那时候我不知道猫是在叫春,那时候我还小,那时候我和高洁都还没开始发育,嫩嫩的甚至还不懂得下流。

长大后读了四年兽医才明白,发情期的猫是忍不住不叫的,这点跟人很相像。刘柯寒就曾在黑暗中咬破过我的中指,就是最下流的那根手指,害得我老担心自己得破伤风或者狂犬病,第二天就偷偷注射了狂犬疫苗,没敢让刘柯寒知道。

在阳台上大概坐了有两个多小时,坐到腿发麻,下半身几乎快失去知觉。想起了很多事情,小时候的,现实中的。我觉得自己的思维很混乱,像看一部彩色电影,可太多的时候却是在拿黑白场景在回忆。到最后我自己都弄不清,到底是在想高洁的时候顺便想了一下刘柯寒,还是想刘柯寒顺便想起了高洁。

刘柯寒回来得很早,比平常早了差不多有30分钟。我问:“怎么?提前下班?”她告诉我,她下午请假没去上班,找陈伟生谈了一下。“问题解决了,他同意给你医疗费,并且以后不再纠缠你我!”她说得十分轻巧,像用水服下一粒小小的避孕药,万事大吉。

我没问她两个人是怎么谈的,为什么那么快就可以谈好。我只是惊讶于两点:为什么陈伟生那么轻易就做出了让步?还有,刘柯寒难道真有天大的本事?当然,我都没把这些为什么说出口,我早已失去在刘柯寒面前问为什么的耐性。

不想再去了解她,与我决定跟她结婚并不矛盾。人生就是在一个个未知中度过的。在家里谈论结婚的事,爸爸给我打了个很形象的比喻,说找老婆就像买耕牛,不买回来你怎么知道它不会耕地,但买回来不发现不会耕也是买了,顶多多教教,顶多多抽几鞭子。

晚上跟刘柯寒躺在床上裸聊。所谓裸聊,不是指用身体对话,而是两个人什么都不穿,把除头之外的部位放进被子里,说说话。我们经常进行裸聊的,本来我是习惯安排在事后,胆刘柯寒说事后都没力气了,还在事前好。我只好跟着她改了过来。

“我们这个星期五,也就是后天,去把手续办了吧!”刘柯寒把身体靠过来,说。她老这样的,躺在床上老是喜欢挤我,常常像堆烂泥粘在我身上。我本结婚狂,但听她这么主动地说,还是象征性地犹豫了片刻,像战斗片中---临死前的沉思或者呐喊。我说那好吧,先办个手续也好,免得夜长梦多。

事实是这样的,我很想结婚,但又免不了害怕,所以我不敢太认真地去探讨这个问题。我把胳膊让她枕着,说:“柯寒,我今天听见窗外的猫叫了。”“这有什么稀奇?”她心不在焉地应付。我一个翻身把她包围住,说:“春天来了,猫叫了,柯寒你说我们是不是很久没那个了?”她笑了半声,后面半声没笑出来,被我用嘴巴强行堵住了。

我们真的很久没那个过了,新年里短短两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情。妈妈的去世让我整日烦闷,没心情,后来又被人打,养伤去掉了一段时间。这次我格外卖力,不仅仅是因为厚积薄发,也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想如果不出意外,结婚真的就近在眼前了,也许这已经是我们最后一次非法操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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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知道什么叫蠢,那么就趁着春天赶快去结个婚吧。这不是哪个伟大的某某家说的,而是我说的。解释起来很形容的,所谓蠢,就是两条虫子(当然是一条公的一条母的),躲在春天的裤裆里,搞到一坨去了,也就是结了。

不去办手续,还真不知道在社会主义蠢一回都那么难。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运气背,或者,春天是容易冲动的季节。连猫都不能免俗,更何况人。我,和刘柯寒,去办结婚证那天,连鬼子进村的气势都拿不出来,整个像俩偷渡者。两手想牵,说是生死与共太高尚了点,还是俗气点,这样说:要死就一起死吧!

我没结过婚,刘柯寒也没有,我们都是第一次,“处女结”,没经验,紧张点也情有可原。其实前两天我一直在做准备,不是准备婚礼,我们没打算现在就办,我是用两天时间重复练习了吸气呼气,简单点说就是在练习过分紧张的时候怎么换气吧。

刘柯寒嘴巴上说要结婚了,幸福死了,实际上她也心里发毛。我猜想,可能是那段时间我对她不冷不热造成的。还有就是,我慢慢对她和陈伟生的过去不问不闻,她肯定也在想我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我们是上午9点半准时从家里出发的,在此之前,我们用电话对双方的家人进行了简单的通报。之所以选择在9点出发,是想信一下迷信,有点矫情,天长地久,很多人认为是屁话或者鬼话。

出了门,刘柯寒就把我的手抓住了,说:“朝南!”我说怎么啦,她说没什么,只是想叫我一下。这场面我见多了,我不是说结婚的场面,我是说莫名其妙只叫一个人名字这场面。往往,是因为心虚不已,渴求帮助或者寻找安慰。

下了楼走到那天我被打的那条小巷子,我心里是蛮烦躁的,本想指着那圈地告诉刘柯寒那天我就是倒在那里的,但转念还是算了,影响心情。大喜的日子,虽然有点偷鸡摸狗,但也不能搞得太惨烈。刘柯寒说,我们打车去吧。我说好,同意!

先到影楼去取照片,三张两寸合影。本来照这个照片那天,还准备照婚纱合影的,但刘柯寒说她穿婚纱丑,难看,最后就没照了。不过在这个两寸合影里面,刘柯寒还是蛮好看的,白白的,嫩嫩的,甜甜的,相比之下,我觉得自己有点儿蹩脚,不太拿得出手。

赶到民政局婚姻登记处,还不到10点,可是他奶奶的,比我们先来的已经坐了一排了。我从小到大最不喜欢的就是排队,专门干插队加塞这事,但现在是结婚,都成年人了,总不好意思去抢别人的先吧!再结婚狂,也不要去差那点时间啊。小的时候素质不高不要紧,长大了素质不高也要假装文明了。

刘柯寒紧挨着我坐,依然把我的手抓得生痛。我们话不多,更多的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观察了一下,前面的人也跟我们一样,表情凝重者居多。感觉像是两个犯人在县令面前,瑟瑟发抖地看着县令手里那块砖,砖落地了,是五十大板还是八十大板,那要看县令的心情。等着登记的过程,就像在等待判决。

坐了半个多小时,还没轮上,我心里烦躁起来。我说过我最受不了的就是排队。我说:“柯寒,我们改天再来吧!”我原以为这话没什么,但刘柯寒却反应激烈,放开我的手,腾地站起来转身就走。我措手不及,想拉住她,不过马上又放弃了这个打算,在那么多人面前拉拉扯扯,多丢人啊。

出了登记大厅,我才敢跑上前去,拉住刘柯寒,很耐心地说:“柯寒,你怎么啦?我只是觉得人太多了,可能上午轮不到了!”她的气没有消,双目圆瞪地看着我,想要给我咬几口似的。好在我已经打过狂犬疫苗,就算她真咬我也不怕了。但让我想不通的是,我的那句话怎么会让她生这么大的气。

我说:“柯寒,我们不要这样,今天应该高兴点!”河东的狮子终于开口了:“朝南!”可能是发现自己有点过激,她只用很分贝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就把话停下来了,平静了一下,再说:“不要怪我生气,而且我了是真的生气了。结婚这种事也是可以说改天就改天的吗?”我说今天又不是什么黄道吉日,怎么不可以改天呢?“可以随意改天,谁知道过几天你又会不会随意改天!!”刘柯寒的逻辑推理能力可真是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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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婚姻登记处,还想着改天,好比犯人上了刑场还在思忖会不会被改判死缓,幼稚、可笑并且天意难违。毕竟,枪下留人的事情不是常常能发生的。

刘柯寒站在路边生了会闷气,我尽心尽责地安慰她,给她说好话。最后她不生气了,挽起我的手,看着我笑了笑。我有种面临被改判的惊喜。她说:“朝南,我们进去吧?”我瞬间有点眩晕,想她的话真是一语双关啊,先进登记大厅,再进围城。

我们是那天上午办的最后一对,给我们办完,工作人员就下班了。先是这样的,我走到那个长长的柜台前,柜台就跟80年代的百货公司里的那样子。柜台里边坐着两个人,我把我们的照片、身份证和户口本递过去,工作人员随意瞟了一眼,递给我们两张表,面无表情。

当时伏在柜台上填表的人还比较多,我只好把我占着的那个位置让给刘柯寒,让她在上面把表填好。我自己则蹲着,把表放在膝盖上,艰难地把表填完,写出来的字,跟狗咬出来的差不了蛮远。

表都填好了,我把表和照片拿在手里,等着工作人员办完别人就办我。说到办字,还真有点不寒而栗,年少轻狂的那会,我就经常对跟自己有仇恨人说:“我办了你!”虽然工作人员的办,跟我说过的办有不同的意思,但我仍然感觉他们好像跟来结婚的每个人都有仇,不言不笑的,一脸的性冷淡相。

等的过程中,我左看看右看看,很不舒服,有点无所适从吧。我在向左看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柜台上散着一把糖,估计是登记处为了体现党的温暖搁那的,让来办手续的人一拿到结婚证就能尝到甜头。我想等把证弄好了,我也吃一颗,学要让刘柯寒也吃一颗,反正免费,有吃白不吃。

刘柯寒站在我身后,也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摸摸我这,又摸摸我那,摸得我好躁。她说:“朝南,别急哦,就快了!”我头也不回,言不由衷地回答:“不急的,我才不急呢!”难等是一急,憋尿是另一急。我本来计划先去上趟厕所,想想还是算了,怕一不小心又背上临阵逃脱的罪名。

快到12点,终于轮到我了。我知道该我了的时候,看见一个很酷的动作,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的手向我面前伸了过来,一声不吭。我以为她是问我要表,我赶忙恭恭敬敬地递上,谁知她并不接,而是在柜台上拿了颗喜糖,然后三下两下把包装纸弄掉,含进嘴里。她的嘴巴真的好大,并且涂得很红。如果边上有垃圾桶,我想我会吐出来。

紧接着,她的手又伸过来了,我以为她还要吃一颗,没有作出回应。于是她很不耐烦地动了动手掌,我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再次很虔诚地把表递上。两个工作人员是分工合作,一个看表,作一些登记,另一个管贴照片和盖钢印。到了这一步,就很快了。不一会我就看见我们的结婚证诞生了。

刚才问我要表的那个大嘴巴女人,把表给我,在某个空白处指了指。我这才记起,结婚跟卖身很相似,是要签字和按手印的。签字还不是很紧张,但按手印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晕乎乎了。

左手的大拇指,沾了油墨,偶后重重按下,我竟然产生了幻觉,听见了重重的一记声响,是县令手里那块砖砸在台面上的那种声响。不管你是否从事过色情活动,只要你不崇尚单身,每个人这一辈子都在卖一次的。这下我先卖了,没卖的以后再卖吧!

回过头,对刘柯寒说:“来,柯寒,你也来签个名,按个手印。”她显然也不沉重,因为她看着表,一个劲地在问我:“哪里啊?朝南,主哪里安啊?”我觉得我有义务告诉她,我都是她老公了,留了个鼻孔在外边,等她把自个的名一签把自个的手印一下,就等于把我外露的最后一个鼻孔都堵了。

一切搞定,把有着喜庆色彩的结婚证捧在手里,沉甸甸啊。小时候写作文经常用“沉甸甸”这个词的,用来形容饱满的稻穗或者异常的心情,前者代表丰收,后者代表沉重。我说清自己是丰收了还是沉重了。

转身要走,记起还没吃免费喜糖,于是又把眼睛盯向柜台。烦啊,竟然已空空如也。喜糖肯定是这么被消灭的,首先肯定是比我们先办好的那些人贪得无厌,每个拿了一大把走,剩下的就是工作人员的了。因为我发现柜台上没糖的时候,那个大嘴巴女人又往嘴巴里放了一粒,那可能是最后一粒了。

我就这样结了,在离我26岁还有差不多8个月的时候,变成了已婚男人。感觉像是被人一棍子打晕,然后拖进铁笼里面关了起来。我相信很多人跟我一样,或者说会跟我一样,当然遭到的那根棍子,可能是家庭,可能是现实,也有可能是自己。而我,比较特别,我是被乱棍打晕的,不是一根,是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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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婚姻,是孤单的。我这么认为,并不是说我想跟韦小宝比,即使社会允许,我有这个魅力,肾也是不会同意的。我的意思是,结婚这天,没有任何人助兴,似乎总觉得冷清。还有,我实在还年轻,在婚姻上,基本上可以说是少年犯。我有个朋友,35岁才结,他说自己是老糊涂了。我们俩,算是殊途同归。

好在结婚对我的生活的改变并不明显,家还是那个狗窝,什么也没买,大红喜字都懒得贴一个。除了刚结的的那几天心里隐隐有点不正常,其他的,一切如昨。我和刘柯寒,白天依然各忙各的工作,晚上依然上山下乡。什么都不穿的时候,我们还像以前一样,谐调而激情百倍。

倘若我干活有这么卖力,我想我早就成民工了。其实,不论高论贵贱,脱光衣服那个的时候,大家都是民工,做的是体力活。我说的是男人。换作女人,也如此。关掉灯都一样可不是我说出来的。黑暗中,女人的声音就成了灯,照耀男人进进出出。

我有个同事以前买了本书就叫《进进出出》,他是当黄色书刊买的,买回去一翻,才知道是说怎么做菜而不是怎么做爱的。另外,据我所知,如今这个年代,既会做爱又会做菜的男人,已是抢手货。原因在于,胃口和欲望满足了,人生也就幸福了。难怪对这种男人,女孩子往往趋之若鹜。

拿结婚证一个星期,我的心情比较平静了。我觉得应该请几个朋友到家里来吃餐饭,不说普告天下,但终究还是热闹一下的好。本来只想请高洁的,后来又感觉不妥,于是准备把谢小珊也一同请过来。黄强那小子我就不想叫了,他比我还神经些,谁知道他一不小心会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来。

打电话给高洁,忽然记起,我已经有好几天没跟她联系了。奇怪的是,这丫头也没找我。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电话接通,我故意装出盛气凌人的样子,说:“小屁股,谈恋爱啦,怎么这么久都不给朝南哥消息?!”她可能以为我真在责怪她,说话有些支吾:“我以为,我以为朝南哥忙!”我笑,忙倒是真的忙,忙着把自己从未婚青年整成已婚男人,这可是大手术。

很随意,毫无主题地聊了好一会。高洁心情好像很不错,嘿嘿地笑了好几次,并且朝南哥朝南哥地叫得很甜,弄得我还真怀疑她恋爱了。只有沉溺在爱情蜜罐里的女孩子,才会搞得一副花痴相。我说好了小屁股,说正经事吧,今天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

“不会吧?朝南哥,我以为你忘了!”高洁好像在答非所问。我在心里嘀咕,什么叫忘了,好像晚上一起吃饭是早就约好的一样。我说:“小屁股,我说一起吃餐饭你也这么惊讶?”“不是惊讶,是高兴啊,我还以为朝南哥不记得我的生日了呢!”天,我感觉自己遭了一闷棍。

我怎么把高洁的生日都忘了呢?从小到大我都没忘过她的生日的,包括她的第一个生日。她满周岁的时候,我妈妈带着我去看她。妈妈现在又说去世了,但那时候真够纵容我的,怂恿我去亲高洁,当时高洁她妈也在场,也鼓动这种行为。高洁不肯,她妈还说:“洁洁乖,让朝南哥亲一下。”

我笨笨地用手抱住高洁的头,一口就亲了下去。一般只说一口就咬了下去,但我亲的时候的确够猛,像是在搞偷袭。结果,高洁哭了,我却还不肯罢休,继续亲了一口又一口,直到我妈妈把我抱开。而两个妈妈,就在旁边笑。

这些事我是不要能记得的,是有一次在高洁家玩,大家聊得开心的时候,她妈一不小心说出来的,弄得高洁很不好意思,又是红脸又是低头,羞涩难掩。自从知道这事之后,我觉得高洁的第一个生日,我送给她的礼物是最珍贵的,初吻啊,多么纯洁而又神圣。后来慢慢长大,我没再在高洁生日的时候给她送过初吻,因为没了,甚至连吻都没送过了,因为不敢了。

但是,我从来没忘记过高洁的生日倒是真的。在我们那里,小孩子过生,家里人都会煮两个蛋给孩子吃。而高洁总会带一只给我,说:“朝南哥,今天我过生呢,又长大了一岁。妈妈煮的蛋,你一个,我一个,我们一起长大哦!”这是我所记得的我们之间说过的最亲密的话,因为长大成了我们的事!

作为一个已婚男人,再动不动就想起这些事儿,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了,我觉得自己有点精神出轨了。还是新婚就干这事,真够吓人的。我共几秒钟把小时的事回想了一下,然后又回到高洁的电话中来。我掩盖了忘了她生日这个事实,而是顺水推舟地把话接了过来。

我说:“丫头,你不会另外有约,不愿意跟朝南哥一起吃饭吧。”“没有呢,晚上会有好几个同事跟我一起吃饭,你上次到火车站送我他们有两个还看见你了,刚才还在问我朝南哥会不会来。”高洁一下说了一大通。我说:“哦哦哦,小屁股过生我怎么可以不到场呢。那我几点钟过你那边去?”“六点吧,在我公司门口等我。”高洁很高兴地说。

放下电话后,我马上出了门,去给高洁订了个很大的蛋糕,另外,我就不知道送什么了。好像送什么都不妥,好像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表达我们之间的情或缘。我在街上走了大半下午,最后什么也没买成。给刘柯寒电话,说今天高洁过生日,晚上说一起过去吃饭。她却告诉我,她要加班,要准备一份很急的材料,根本就走不开。我说那我一个人去了。她说:“好啊,不过你要记得给高洁买份礼物!”

我没再去单位,也没回家,我在街边坐到五点半,然后去提蛋糕,打车去高洁单位。在门口碰到谢小珊和黄强挽着手。他们看着我诡笑,我说:“笑什么,见过男人乱搞没见过男人提蛋糕是吧?”黄强找我要了支烟,问我最近怎么样。我说:“结了,下半身被盖了钢印,以后就是我老婆专用的了!”谢小珊见我们又说痞话,放开黄强的手,把脸转向一边。

听我说结了,黄强急得几乎都要跳起来了。他刚问了我是真的还是在开玩笑,高洁跟同事就有说有笑地出来了,大概有十来个人。高洁从人堆里扎脱出来似的,加快脚步走到最前面,很开心地叫:“朝南哥!”然后才是跟谢小珊和黄强打招呼。我微微有点受宠若惊。

一伙了去了一家看上去还有点档次的大酒店。酒店里的服务员个个秀色可餐,菜的味道却叫人恨不得骂娘。我刚好坐在上菜那个位置,小姐又来上菜了,说:“剁辣椒蒸鱼头,请慢用!”我随口答了一句:“[脏话,已过滤],难以下咽,不慢用还能怎样?”我说这话的时候,趁机了点酒性,语气恶狠狠的。坐我旁边的高洁的一位同事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息怒,毕竟是高洁过生,大家都高兴点为好。

遗憾的是,虽然我尽量去克制了,但那个晚餐最终还是成了发泄场,而菜的味道不好充其量只是一个引子而已。喝得有几分醉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心里难受极了,憋得直想大喊大叫,直想哭。高洁没注意到我的变化,她还有那么多同事,她得应付。我很迷茫,我偷偷喝着闷酒,想尽快把自己搞醉,搞得越醉越好。

本来,我并不想在这样的场合说自己的婚姻,可他奶奶的,黄强那小子跟我碰杯的时候说漏了嘴。他说:“兄弟,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在逗我玩。如果是真的,那老弟我祝福你婚姻幸福!”我把酒一饮而尽,高洁的一位同事就凑过来了,说:“兄弟,你是准备结婚还是结婚了?”我的脑子很胀,因为酒糖果的作用或者因为别的。我打雷似的说:“结了啊,跟你们不是一伙的了!”

终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高洁赶忙起身,走到我边上,把脸贴近我,问:“朝南哥,你怎么啦?心情不好吗?”我摇头,然后把她的手抓住,一字一句地说:“丫头,朝南哥,结婚了!”“什么时候?为什么都没告诉我?”高洁也喝了不少,满脸通红。哈,不好意思。是没贴完,补上。我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说:“只办了证,没办酒!”“是跟姐姐吗?姐姐会对你好吗?”高洁还是说了这句重复过很多遍的话。

刘柯寒会对我好吗?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甚至都不了解她。我承认我并不了解她,包括她的成长,包括她的经历,包括她与陈伟生的关系,一切的一切,我都感觉自己不了解,还有,她的爱好,她的性格,我一样的不了解。她展示给我的,也许并不是真实的她。

吃了饭,还要去唱歌,我不愿意再去了。他们站在马路边,商量着到底去哪里好。高洁站在我边上,说:“朝南哥,不要想那么多好吗?你要快乐些,我想你快乐的!”我说:“丫头,我不想去唱歌了,我头很痛,想回去睡一觉!”她抓了抓我的手,说:“一般都凉了,喝得太多了。那我送你回去吧!”我说那怎么可以,你还有那么多同事,你得陪好他们,我自己能回去。

最后是黄强送我回去的。在车上,他对我说:“老兄,别想了,结了就结了,不开心以后还可以再离嘛!”这小子终于还是把不吉利的话说出来了。我说:“你他奶奶的,说话注意点,你这是在咒我啊!”他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像在自言自语地说道:“该来的总会来啊!”我晃了晃脑袋,说:“对,这话倒是说对了,该来的总会来,挡不住的,像女人的例假!”

高洁的这个生日,让我知道了,我之所以平静,是因为我在掩饰;我首先欺骗自己,然后欺骗别人!而高洁,终于像是一个梦,落在了路旁,那里开满鲜花,那里飞满蜻蜓,那里站着两个纯纯的少年,说我们要一起长大。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想长大,可能是每个人小时候最愚蠢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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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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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04/11/22 12:08:01
53

作者:awbmi
我和刘柯寒吵架了,晚上11点多钟。吵到一半,我把门窗都关起来,然后继续吵。家丑可不能外扬啊。这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吵架,结果两个人都出手不凡,吵了个天崩地裂。而这个时候,我们的婚姻才刚刚满月。

其实,如果吵架的理由高尚一点,我心里可能还没那么难受,问题是,导火线俗不可耐,跟全国人民一样,因为钱。那天是周末,还下着点小雨。吃过饭,刘柯寒找衣服准备洗澡,我在客厅看肥皂剧。

她出来了,说:“朝南,陪我去买件衣服好不好?”说到买衣服,我心里就有心,但还是强忍住了。我说:“怎么又要买了,前几天不是才买了一大堆回来吗?”“不是的啦,我发现有条裙子没衣服配,可是我又想明天穿那裙子去上班!”

我没吭声,鄙视了她一下,在心里狂骂:[脏话,已过滤],老子皮鞋衬衣加条牛仔裤都穿得出去,你那么多衣服我就不信没一件得体的!说实话,我不是不讲究,而是有时候真的舍不得钱去讲究。

前几天我去单位,因为短裤没干,我就挂了空档。外面穿的又是牛仔裤,结果中午的时候老总叫我们到一楼搬东西到五楼,上上下下几个回合,磨擦来磨擦去的,里头都快脱皮。要是在还是处男那会,我绝对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刘柯寒见我不理会她,就有点点生气了,说:“好了,你不愿意,我一个人去好了!”我给她讲道理:“成家了,我们还是节约点吧!”她鸟都不鸟我,提着个包走了。门“砰”的一声关上,感觉像是震着了我脑门。

我心里难受,怎么说呢,她的确太爱花钱了,虽然很少花我的钱,但几乎会把自己每个月的工资花光。没结婚我没意见,也不敢有意见,可现在法律认定我们是一家人了,照这样下去,这个家怎么去建设?如果搞不好,我是不是只能恨自己无能?

做男人之所以难,是因为想维护住那么点自尊,把自己放在家庭顶梁柱的位置,而现实中我们也只是一个人,只不过比女人多了那么个把而已。可这个把顶多大用呢?绝大多数男人并不能或者说不会用这个把去挣。所以放在市场经济里去衡量,这个把几乎白长了,带不来经济效益!

刘柯寒出门之后,我就一直处于高度愤怒状态,很想发泄一下,却又不好意思一个人摔凳子砸椅子的,只有忍着。我憋着口气做了件很无聊的事,把刘柯寒的衣服从衣柜里统统拿出来扔在床上。我一件件地数啊,光春夏可以穿的上衣就多达70多件。

还有,用来装那两坨肉的那东西叫什么来着,胸罩?小内衣?我不清楚,我一般说奶罩。居然,居然有24个。哦,不止,我忘了数她当时身上戴着的那个了。各种颜色都有,如果依次平铺开来,我都怀疑可以搞半个篮球场了。同样是用来呵护不明突起物,我才可怜兮兮的三条内裤。想想心里怎么也平衡不下来。

我热血沸腾,我预感等她回来我就会跟她大吵一架。在她回来之前,我一直在做准备。我把比较贵重的易碎品都放在难着手的地方,我不是怕她摔,我是怕自己。正当我准备把刚买还没来得及换的一支灯管转移到阳台,就听见她在外面开门了。我看了表,10点半。

她进来,我不理她,她也不理我。家里出奇平静,小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们可以这样形容: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到。结果针还没落地,暴风雨就来了。刘柯寒到卧室看见满床乱七八糟的衣服,顿时火冒七八丈:“朝南,你发神经是不是?为什么把我的衣服都翻出来?”

我本来就是准备吵的,现在她开了个好头,我自然不肯浪费。我马上回击:“我神经是吧?那你就天天被神经睡!”我看见刘柯寒眉头一皱,咬紧嘴唇,紧接着就抓起床上的一把衣服向我砸了过来。

其中一个奶罩挂在了我头上,我正准备扯掉,另一把又扔了过来,这一次,全部是奶罩。我想起了在黄如果那里睡的时候做的那个梦,只不过那次是梦见被肉体砸,而这次是被肉罩砸。她边扔边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我说刘柯寒你再扔,你赌不赌我把这些奶罩都一锅煮了喂猪去!

几把下来,我的脚下已是奶罩的海洋,像是街头卖包子的被人掀了摊。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从口袋里掏出来,是高洁的。我对刘柯寒说:“等一下,你妈妈的电话!”这招很灵,她马上停止了叫声和动作,气鼓鼓地看着我。

高洁说:“朝南哥,你还没睡吧?”我说:“还没睡,正忙呢!”“朝南哥,你自己要开心点哦,不然你妈妈照样会担心你的!”我说:“我知道,没事的,不担心!”“那你先去忙你的吧!”我说好,有好多衣服要洗!挂电话,准备继续投入战斗,发现门窗都没关,我又先把门窗关了起来。

刘柯窗凶着问:“我妈说什么了?”我说你以为真是你妈啊,你见你妈什么时候给我打过电话吗?发现自己上当受骗,她又重新给我颜色看,扯起床单把床上的衣服全部掀到了地上,指着我说:“姓朝的,你不要太过分了。我是喜欢花钱又怎么啦?我用过我的钱吗?”

我沉默下来。我的确没给好买过什么,这是我的痛处!特别是贴身的东西,比如说衣服、饰物,从未买过,如果说在这方面也有所贡献,那就只上次单位里发的那箱卫生巾了。刘柯寒用过后说很不错,很好用。

下半场主要是刘柯寒在进攻,我基本处于防守状态,因为我发现,我没有底气跟她吵了。都说漂亮女人难养,可是我没养她啊!在她一浪又一浪地在卧室大发雷霆的时候,我已经蹲下来,一言不发,一件一件地帮她把地下的奶罩捡起来。

等都拾起来了,我一把抱在怀里,走到依然怒气腾腾的刘柯寒面前,装作可怜巴巴地说:“柯寒,不闹了。一起是24个,你点点看吧,加你身上的,是25!”她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是我的话滑稽,还是抱着一堆奶罩的样子滑稽,她扑哧一声笑了。可是我没跟着笑出来,有把刀还在我心里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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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珊给我打电话,我一看号码就吓了一跳。印象里,跟她认识这么久,她好像只在高洁生病那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以为,高洁又病了!那次高洁莫名其妙地病,然后又莫明其妙地好了,我其实一直担心着。会是什么病呢?我常常情不自禁地想这个问题。

“朝南,有个事情不知道当不当跟你说?”谢小珊搞得很严肃。我说:“放,放,放!”“放什么?”她有点糊涂。我马上换了副语气:“叫你放心说!”“我跟高洁是最好的朋友,你是知道的,她什么事都对我说!”我头脑发热,弄不清到底怎么啦。

上帝眨眼,虚惊一场。谢小珊只是告诉我,昨天晚上高洁过她那边玩去了,高洁一晚上都在问她,问她刘柯寒会不会对我好!这丫头怎么老操心这个呢?以前都是[脏话,已过滤]心她,现在风水轮流转了。我问:“那高洁还说别的什么没有?”“没说别的了。哦,对了,她还说他们公司有个男的老缠她,她烦死了!”

据谢小珊讲,缠高洁那男同事她见过,长还长得可以,五官端正,没有鼻子眉毛一把抓,身高170厘米,矮是比我矮几个公分,但勉强一点也不算残废。惟一的不好,就是不抽烟不喝酒,导致皮肤过白,男性特征减弱,还有,走路有点内八字。

读大学的时候,我们寝室有个外八字有个内八字,我们是这么形容的。外八字者,可能是下半身相对强大,占用空间比较多。而内八字呢,也不能说是下半身弱小,至少看上去,让人感觉下半身很害羞似的,紧紧地夹着,生怕人看见,或者,生怕掉地上了!

按高洁的性格,她是断断不会跟我说起这些事的。一点没错,她对自己的感情一般都是只字不提。可是,我知道,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也漂亮,也清纯,是不可能没人追的。以前问过她一个很傻的问题。我问她:“要是有人追你,你怎么办?”她说:“那我就死给她看!”如此无聊的对话发生在几年前,那时候我正在大学校园里持续风流,偶尔下流。

下午在单位开了一下午的会,老总在上面侃侃而谈,时而愤怒,时而激昂。我去得晚,只有第一排的中间还有位置,我坐下去之后就没再敢抬头。不是因为受批评,我受批评一般都是昂首挺胸的,这点高洁最清楚。我们那老总,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都在背地里极其恶毒地骂过他无数次了,他依然改不了讲话喷唾沫的坏习惯。实属屡教不改!

我把手机调成无声,给高洁发短信。我说:小屁股,小珊说公司有个人追你啊!听说你不喜欢,是不是真的?高洁给我回一个字:嗯!我再给她发:小屁股,过了生日了,你也24岁了,有自己喜欢的就带给朝南哥看看啊,我觉得你妈在家里肯定也开始急了!她再次耍酷,又是一个字:不!

实在郁闷,这跟自语自言没啥区别?我干脆懒得动手指了,而是改动脑。我想高洁也是该找个男朋友了,虽然我现在结婚了,如果她再找个男朋友,那么我们之间的距离或许会拉得更远,有所不情愿,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正想得出神,台上的老总突然雄狮发情般地大叫一声:“有些同志不要开小差!”我猛一抬头,天杀的,只见数个分散的白色不明物朝我喷射过来,躲闪不及,我的左脸不幸被其中的一粒击中。

刚好这时候高洁的短信过来了:嘿嘿,朝南哥,我刚才在上厕所。唾沫星跟上厕所一结合起来,我觉得脏死了,快要呕!我不得不毫不客气地再次诅咒老总,咒她阳萎,上吐下就没得吐!不知道男人有没有绝精一说,如果有,我就咒他绝精好了!

散会后,我第一个冲出会议室,还是上学那会的德性,去得最晚,跑得最快。当然,茶话会除外!下楼的时候,我给高洁打电话。我说:“小屁股,记得从现在开始要留意将来的另一半了,不然以后我被迫去当尼姑了我可不会给你送狗肉吃!”高洁最喜欢吃狗肉,而我从来不沾,每次大家一起吃饭,要是点了狗肉,她准一个人吃大半,还口口声声说有一半是替我吃的。

高洁对我要她找男朋友十分反感,生气似的说:“谈恋爱好烦,我现在还不想谈啦。要是结婚就更烦了,要做两个人的饭,要洗两个人的衣,还要想两个人的事!”我知道她口是心非了,她并不是一个厌倦这些琐事的女孩子。相反,如果真正结了婚,她会认为这些是她该做的。我妈是这样的,她妈是这样的,她也没能例外。

我结婚才这么点时间,没什么经验可言,如果非要我发点感慨的话,我想说:婚姻里的两个人,并不能说谁应该做什么。打个比方,我就认为那些觉得洗衣做饭该女人干的男人是自私的。如果认为女人洗衣做饭天经地义或者理所当然,那么他不算是个合格的儿子,委婉点说,至少他漠视了母爱。同为女人,母亲也曾经为我们洗过太多的衣做过太多的饭。

所以说,当一个男人不懂得去爱妻子的时候,请先学会爱自己的母亲!这方面我也还要继续深造,是男人就一起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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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但是我会在特定的时间内,忽略很多东西。在结婚之后,我常常记不起生活中还有陈伟生这个男人,就像记不起自己曾经短暂地养过一条叫“伟生”的小狗。犹如一种巧合,两个伟生,几乎是同一时间重又活跃在我生活里来的。

那天,以前收养“伟生”的同事告诉我,她把小狗送人了,原因是小狗越来越不老实,大小便不讲规矩也就算了,它还经常半夜三更地往床上窜。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但最近渐渐多了起来。

以前事小,现在事大,因为我那女同事谈男朋友进入同居时代了。她说她习惯了,不怕,但她男朋友怕得要命。我深表理解,换作我也会怕的。狗吃醋是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书上也没说,但狗啃起骨头来都像吃豆腐,咬个命根子那还不等于吞口白开水。

晚上回去,为了不让婚姻生活过于平淡和枯燥,我很随便心地跟刘柯寒说起了那只小狗。我说:“柯寒,还记得伟生吧!”刘柯寒可能是对“伟生”二字过敏,一惊,有些紧张地问道:“陈总,他怎么啦?又找你了吗?”我笑,说:“我是说那只小狗,我养过一段时间那只小狗,你还记得吗?”

她一颗悬心落后,赶忙附和道:“记得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我说:“我送给我同事,我同事又把它送人了,跟被拐少女一样,卖来卖去的,自己又不拿钱。”刘柯寒朝我笑了笑,皮笑肉不笑,然后就不再理我,忙她自己的事去了。自从吵架之后,我们好像有点貌合神离了。我努力想改变这种境状,我不想自己的婚姻日甚一日地变得糟糕。

关于婚姻悲剧,我看得实在够多了。有时候我都在怀疑,在这个社会,真正幸福的夫妻到底占几层,反正我所知道的我所认识的,极少,少得加起来可能还不够一字排开帮不急气的中国足球那两支国字号堵球门。当然,女的多几个叶子眉,男的多几个姚明,情况可能会不同。有人说人类思考和结婚的时候,上帝都会发笑。如果这个命题成立,那么上帝现在还有没有牙很值得探讨。老笑,牙能不掉光吗?真难为了他老人家。

刘柯寒洗完澡,把衣服扔进洗衣机里,然后找电吹风吹头发。我把床整理了一下,突然记起客厅里的灯管还没换。客厅的灯管坏了已经好几天了,一直在用壁灯照明。灯管上次吵架被我转移到了阳台,我拿进来,再找了三张凳子。下面两张,上面搭一张,跟玩杂技似的。刘柯寒还在顾着吹头发,没过来帮我扶。

小心翼翼地站上去之后,不方便再蹲下身来拿靠在凳子边的灯管,我叫刘柯寒:“柯寒,过来帮帮忙,把灯管递给我!”她关掉吹风机,搁在桌子上,没作声,走过来把灯管递上来。她可能很不情愿我对她的打扰,我还没来得及把灯管拿稳,她就松了手。灯管应声落地,掉得稀巴烂。

我很火,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可能不火。而刘柯寒,竟然头都没回,接着又吹她的头发去了。我猛地跳下来,本想大吼一声:“刘柯寒,是不是想散伙了?”但是脚着地的时候,崴了,痛得要命。我忍着,花了几秒钟时间强忍着,没叫痛。结果在忍痛的同时,把火气也给忍了下去。我觉得我不能那样冲动,刚结婚怎么就能说散伙呢?

我心平气和地说:“柯寒,你一点都不心疼啊?都烂成这样了!你心疼一下,我可能会好受些”或许是我的态度出乎她的意料,她回头看着我,说:“你再去买一根不就得了,我出钱!”我找来扫帚,把地上的碎片一点点扫好,跟刘柯寒开玩笑,我说柯寒,要是我那根烂成这样,你总该心疼一下了吧?“那根?”“下面那根!”她骂我流氓。

灯管没换成,我干脆上床。刘柯寒吹完头发,又搞什么面膜,就是把自己搞得像个鬼,不吓别人,就在家里吓我。她的手机放在床头,来短消息了,我叫她:“柯寒,你的短消息。”她说哦,知道了,等会再看。我翻了几页杂志,短消息又来了。我看了一眼她的手机,继续翻杂志。不一会,短息声音再次传来。

我的手终于痒了,把刘柯寒的手机拿了过来。我承认自己比较敏感和警觉,不过也不是凭空,我很有经验的,我以前泡妹子的时候就是接二连三地发短息,搞信息战轰炸。往门口看了看,估计刘柯寒还在忙,我解开了她手机的键盘,三条未读短信,我读了其中两条,有一条我给刘柯寒汇报了,我得给她留着。

第一条是这样的:柯寒,我们在一起吧?第二条是这样的:难道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吗?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反思自己,也许以前我的确做得有些过分。我的脸有些发火,心跳有些加速。再看发送者,是个陌生的名字:杜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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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做得天衣无缝,谁想刘柯寒还是知道我偷看了她的短信。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当天晚上,她浑然不觉。她上床看过短信之后,我就假装-不及地跟她那个了,她根本不知道收件夹里还有两条是我看过而她没看过的。

如果我再聪明那么一点点,如果我在看过之后随手删掉,遥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惜,我的智商低了那么点儿,所欠缺的小聪明,或放与小时候高洁给我那一棍子有关。在平常,偶尔照镜子,看着额头上那个永久牌的“包包”,我都会怀疑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时不时地失常,是不是与此相关。

刘柯寒是下午回来后直接问我的。“朝南!”她把正在厨房忙乎的我叫住,说,“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看我的短信息!”她这么问,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否定的余地了。她的表情非常严肃,如果她不是我老婆,我会把她形容成面对赖帐的嫖客的妓女。

发生这样的事情,撕破脸皮大概在所难免了,既然她首先撕开了一道口子,我不如再加把力。我也不甘示弱地问道:“如果有必要,我觉得你可以给我说说杜联是谁!”刘柯寒冷笑几声,说:“最见不得你这样疑神疑鬼的男人了。是不是又以为我在外面找了男人?”

为了达到势均力敌的目的,她冷笑了几声,我不跟着冷笑两下子似乎对不住群众。我说:“我相信你不会在外面找男人,用不着嘛,多的是男人找你,你那么漂亮,还性感!”由于带了讽刺,火药味马上就弥漫开来。看来别人说结婚就像打战还真没错啊,男人用矛女人用盾,床上床下都能打得不可开交。

刘柯寒用一个十分到位的泼妇动作,把挎包重重地摔在地上。我说:“这么大力气,包里没放易碎品吧。”“易你的头,朝南我跟你说,你不要得寸进尺,以后你要是再敢看我的短信,怎么样你就看着办吧。”她很是气急败坏,大声说话的时候嘴角都差不多要抽筋了。

我说柯寒你不要转移话题,偷看短息是我的不对,就当是成年人偶尔也会尿湿裤子好了。但是,杜联是谁难道你不可以告诉我吗?我知道他只是你的一个追求者而已!“想知道是吗?那我告诉你好了,他就是陈伟生!”刘柯寒把话说完转身就走了,等我缓过神来,只看见她的两瓣肥臀从厨房门口瞬间消失。

很不客气地说,她的屁股又大了不少!屁股大好生孩子。我们乡下都这么说。以前妈妈没去世的时候,老担心着刘柯寒不吃鸡肉,怕生育后孩子没奶吃,但我想我妈肯定没担心过刘柯寒不能生孩子。那么大个屁股,明摆着嘛,简直像个标签,上写:超(级能)生!

我的胸口很堵,继续切菜已没半点心思。我在想,难道刘柯寒和陈伟生还在联系?或者,刘柯寒说杜联就是陈伟生,会不会是在栽赃?我想象里向来很丰富,小的时候是优点,因为可以把作文写很出神入化,常常得到老师表扬,但长大了,想象力丰富就成了缺点,我因此活得很累。聪明的人想装傻都难,我拿自己没办法!

假设正如刘柯寒所说,她是把陈伟生的号码以杜联的名字存在了手机里,那我只能感叹一下了。现在街上贼多得要命,但搞来搞去就那么几招。像刘柯寒这伎俩,我好久以前就玩过了。

那时我还不太懂事,误以为女朋友多就是魅力大,所以一次性谈一个女朋友的情况极少,常常是身兼数职。我把跟我关系暧昧的女孩子的手机号都以“李书记”、“刘主任”、“许社长”等名字存在手机里,以防比较固定的那位发神经查通话记录。

不过还是出过一次丑。那是大四的时候,我跟一个女孩子住在一起。有天晚上,另外一个女孩子给我打电话,我应付了几句就挂了。跟我住的女孩子问我是谁打的,我说我们许社长啊。她半信半疑,非要冒险一试,强行抢走我手机查出了“许社长”的电话,用自己的手机拨了过去。我惊出一身冷汗。她打电话还不让我听见,走到了门外。

过了一会,那女孩子进来了,一脸的坏笑。我以为是死刑,没想却弄了个无罪释放。她说:“你们社长真是个变态,说话嗲声嗲气的,像个三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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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平常话不过,按城市里的说法,是比较内向,但有时候也挺有趣。我还没上学那会,爸爸去山上干活,有时候会把我和高洁带上,给我们讲自己小时候好玩的事,有次还在山上烤麻雀给我们吃。

可是我们一天天长大之后,他连逗小孩那点乐趣都找不到了。特别是妈妈去世之后,在家里连个说法的人都没有。老人的孤单,似乎总在被忽略,因为他们不会说,他们不说郁闷不说烦躁不说无聊,他们只是很沉默的生活着,日复一日,任心苍老,最后放不下的依然是子女。

妈妈的走,对我影响很大,我甚至感觉生活失去了方向。在最难受的时候,我会躲起来流把泪,我不能告诉爸爸,也不想让刘柯寒看见。快乐可以分享,可痛苦连分担都不能。当你把痛苦说给一个人,你自己的痛苦不会少,还让对方难受。

打电话回去,以前总是妈妈先接,然后再是爸爸,要是爸爸忙不能过来接电话,我都会问一句:“爸爸还好吗?”。如今,却只剩下爸爸了。爸爸接电话,妈妈不能了,而我连“妈妈还好吗”这样的话都无权再问。妈妈她还好吗?我想知道,可是我到哪里去打听?

听得出,爸爸的声音有点异常,或许是有点小感冒,可他说没有,兴许是不想让我担心。我说爸,要是我能在家里陪着你多好!爸爸说话还是一贯的干脆:“不用,我很好!”爸爸像个孩子似的,问我长沙大不大,街上车多不多,还有,问我火车长什么样。

其实我知道,爸爸一直都想到长沙来看看,出一次远门,坐一次火车,再就是看看他儿子在长沙的生活。可是现在这样,我能把他接出来吗?没有房子,租着个一室一厅。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城里紧巴巴地过日子,心里该会很难受吧?!

不管我以后混得好不好,妈妈是没机会了,但对于爸爸,我还会让他等多久?我想很多人跟我一样,在父母和乡亲面前装作生活、工作事事如意,并不是虚荣,而是无奈。

爸爸最后问到了刘柯寒,叫我对别人好一点,能娶上老婆挺不容易的。还有,问我什么时候生孩子。这个问题我都还没去想过,但我知道,在乡下,几乎所有跟爸爸差不多年龄的人都做爷爷了。可是这样的现实,我敢要孩子吗?我可不想生个孩子被别人以为是刘柯寒去非洲借的种。

本来那么着急跟刘柯寒把结婚手续给办了,就有很多家庭的因素在里面,妈妈的遗愿,爸爸的心愿,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是家里的长子,肩头的责任实在太重。读了十几年的书,算是个有知识没文化的人,传种接代的思想我差不多是没有了,但我的生命是爸爸给的,我不得不考虑有时候要为他们而活!

都准备挂电话了,爸爸突然很急地叫住了我,说:“朝伢,小洁她妈今天启程去长沙,找我要了你的手机号码,她给你打电话没?”我有些奇怪,说:“还没给我打啊。她来长沙做什么呢?”“我问了她,也没说,只说去长沙办点什么事!”

高洁她爸在广东那边做事,她妈跟我妈一样,坐不得车,从镇里到县城半小时候车程都受不了,更不用说从老乡来长沙,怎么受得了?跟爸爸聊完后,我马上就给高洁打了个电话。我说:“小屁股,听说你妈明天到长沙是吗?”

高洁说是的,今天下午坐车,明天早上到。她的声音很不对劲,一种不祥的预感从我脑子里冒出来。我说丫头,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快说!电话那端安静了一会,很快传来了高洁的哭声,很大声的哭,像小的时候被我家那狗咬的那次。转瞬,她挂掉了我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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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洁的异常,以及高洁她妈的突然来长沙,让我急得快要疯掉,就像当初在出差途中,得知妈妈去世的消息。脑袋掏空,天旋地转。高洁把手机关着,很久不再开,我无技可施。记得高中上过动物课之后,有次高洁说晚上找我有事,问怎么联系我。我跟她开玩笑,说:“这样吧,小屁股,你到时向我发射雌性激素!”记得当时她把我追出老远。

如果真像书上所说的那样,发射激素特定的异性就能接受到,我估计都把自己的雄性激素发射完了!罢罢罢,我哪还有心思想这些糗事呢。我马上过到了东塘,直接去了高洁的住处。我肯定她没在上班,这丫头倔着,很少当人面哭。

我很生猛地敲门,并大声叫唤,直到把对面的人吵出来高洁才开门。高洁已把脸上哭过之后的战场打扫干净,但仍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憔悴。她沉着脸说:“朝南哥,你怎么过来了?”我说你都莫明其妙地哭成那样了,我不过来怎么放得了心?快告诉朝南哥是不是生病了。“没有呢,只是这两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妈说过来陪陪我!”她很勉强地挤出几丝笑容,看了看我,然后给我搬了张椅子叫我坐。

另外我还注意到高洁的眼睛红肿着,但跟上次不一样,我估计是哭成这样的。我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一律用“这两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来搪塞。我想问题遥没这么简单,但我又希望只是这么简单。陪着她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气氛不对,她似乎没句话都只是在应付我。而且,好像我长得很难看一样,她一直都不拿正眼看我。

第二天是周末,刘柯寒打电话给我,说她回去看爸妈,问我要不要一起过去。我说:“你看能不能下个星期再过去呢?高洁这边有事。”高洁听见我的话,摇了摇头,说有什么事你就去忙吧,朝南哥,我很好的,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刘柯寒却已经把电话给挂了。这些天真是出鬼了,好像谁都可以挂我电话!

不过[脏话,已过滤],刘柯寒家里我是真的不想去了,她每次都只晓得吵着要回去看自己的父母,却从来没说过去看看我爸爸。还有个事也让我恼火,虽然不在乎,但也不得不说。就是那房子的事,按他们当初的说法,这个时候早该交房准备装修了,可他们整个一家却没再提过,想必是水煮王八——泡汤了!我感觉被人耍了。

打个不该打的比方吧。一男一女搞那事,本来女的说子不要钱的,算是相互满足。男的在搞事之前非说一定得给一定得给,并且反复强调,结果搞完了却拍拍屁股走人,连剩下的那个避孕套都得带走。这样子,就算女的不是出来卖的,也不在乎那几块钱,但心里总会不舒服的啊!

跟高洁一起吃了晚饭,我就先回家了。下午那个电话,肯定惹刘柯寒生气了,我得哄一哄。遥很多人不鸟起我,说我是气管炎,但我没法再在乎那么多。跟刘柯寒之间大大小小的矛盾几箩筐,可我也没认真地想过离婚,我觉得我们的婚姻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如果说选择结婚是现实逼我犯下的错误,我也得为这个错误买个单吧。

我曾经给别人做过思想工作,说丈夫就是大夫,救治出了毛病的婚姻就等于救死扶伤,没到最后关头,就不能放弃抢救。医生的职责如此,丈夫的职责亦如此。这种观点肯定有大批人反对,不过婚姻的确不是闹着玩的。

刘柯寒不在家,打电话到她父母家,说她没回去。我没有打她的手机,始终忍着,直到过了晚上12点,还不见她的影子。我烦不胜烦,猜测了很多种可能,都是往坏的方向想,预感她会不会跑出去给我织绿帽去了。

我拨了她的手机号,被挂断,遥正准备织;我再拨,没挂断却响了半天没人接,遥是开始织了;我洗了把冷水脸,想让自己冷静一下,接着又拨,里面传来:“对不起,你拨的用户正忙。”我欲哭无泪啊,手机忙人也忙,难道移动的系统给探测到别人偷情?实在不甘心,我继续拨,“对不起,你拨的用户已关机”。完事了,当然要拉上拉链关机了。他奶奶的,这一拨一拨的,我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和移动的自动回复系统搞傻了!

看时间,我已经没-夫气愤那么多了。高洁她妈凌晨两点左右到汽车南站,我得马上赶过去。是我坚决提出要去送的。高洁她妈水桶大的字不认识几个,半夜三更的怕也分不出个东南西北。而高洁一个女孩子,身体又不好,我怎么忍心让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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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洁她妈跟高洁一个德性,我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不肯说,像包个热馒热,捂得紧紧的,跟以前的大嘴巴形象简直判若两人。我在汽车站接到她,她只拎了个小袋子,看来从家里走得挺急。我说阿姨是出什么事了吗?她摇头,强装笑容说:“没啥事,丫头说她不舒服,反正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是闲着,就过来看看!”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她显得焦切,老在问我:“远吗?多久可以到丫头那里?”

我没有再问下去,加紧拦车,直接到了高洁住的地方。高洁还没睡,在等妈妈来。我上楼时给她发短信,一到门口她就把门打开了。她叫了声妈,接过她妈手上的小袋子,并没有让我进去世意思,对我说:“朝南哥,谢谢你,你快回去休息吧!”她妈说她了:“丫头咋这么不懂事的呢。朝伢你先进来坐坐吧。”我说不了,不太方便,我先回去。她妈不知道里头住的全是女孩子,所以才这么说。

往家里赶,一路上脑袋都很忙,一直在思考,前半程想的是高洁和高洁她妈怎么都神神秘秘的,后半程则在酝酿怒火,为刘柯寒的夜不归宿。我给自己下了死命令,如果刘柯寒被证明的确背着我跟别人干去了,我就以男人的名义干掉她。那个时候我真的烦透了,身上的事实在太多,像处在了一个急速奔腾的旋涡中,以至于觉得快要活不下去。

不过人间事就是有那么搞笑,我进到屋子里,发现刘柯寒已经先我到家了,并且还先发郑地对我进行逼供:“看看几点了,怎么跟高洁有事要忙到这个时候啊?”我不理她,我懒得解释。不过转念一眼,我不能再这样忍下去了,已经糊涂得够久,怎么还可以继续糊涂下去?

我说刘柯寒,我们好像不应该再在一起了,你觉得呢?她一愣,看着我良久没啃声。遥她万万没想到我会说得这么轻巧而又决绝吧。遥她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吸引力让我对她死心塌地。“朝南,你是什么意思?”她比较温和地问了句,而不是恶狠狠地跟我针锋相对。

我摸了摸口袋,想点支烟,发现早完了。烟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甚至重过女人。烟其实跟女人有相似之处,对于一些男人,烟和女人没了,都可以去买。我在书桌上翻来翻去,刘柯寒站在后面,问我找什么。我答:“烟!”她从挎包里拿出一包,扔给我。我如获至宝,又心如刀割。我说:“你也抽烟?”“谁说我抽烟?今天跟几个朋友在酒吧里疯,她们剩下放我包里的!”

刘柯寒就是这么聪明,她向我低头绝对会掩盖得很好。像上面的这句话,她其实就是找了个绝妙的机会向我解释了去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想搞了一支。她又问:“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得告诉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了!”我说:“你不觉得我们现在不是在相爱,而是变成了相互伤-吗?”

她沉默下来,在床上坐下来,坐在我身边。我一支烟抽到一半,扔掉。她又开口了,说朝南我们好好谈谈吧,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说好,活要活得清醒,死要死得明白。不要栽到别要裤裆里还以为攀上了大树。然后我们相互说清处了这个晚上的所作所为。刘柯寒告诉我,她是在生我的气,所以没接电话。

是人都知道,包括白痴,仅仅只是就某个晚上的事情进行了解下交流,是远不能消失所有的误会、矛盾和怨气的。真正让我动心的,是在我们翻云覆雨之后,刘柯寒软在我身上耳语:“朝南,我们生个孩子吧!”我其实有点惊讶,但掩饰了下来。我说:“是的,有个孩子多好。可是没房子,能行吗?”

我并非想要那套我连影都没见过的房子,我只是想知道房子的事怎么突然悄无声息了。刘柯寒也不惊不诈的说:“哦,房子的问题可以想办法。上次我爸说买的那个,户型不是很理想,转了!”我反问:“转了?”她说:“是的,转了!”

我无心再追寻,看窗外,天已经大亮。是个好天气。突然想起这天很有划时代的意义,跟刘柯寒这么久了,这是我们在大清早做爱。晚上做和早上做有没有区别?实质上来说没有,都是干活,脏活累活,挖坑打井。

但从另一个方面讲又是有所不同的,至少在我看来,咱中国人早上做不利用环保,不利用拯救地球。因为咱这是早上,西方基本上是晚上,广大的西方人正在集体作业。他们是地球上最猛的一群,摇得地球已经够难受的了,我们再掺和一把,依生存的星球被摇昏了头撞太阳去了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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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洁她妈在长沙的几天是怎么过的,我一点也不知道。给高洁打电话,有时候关机,有时候打通了,高洁就说跟她妈在哪里哪里玩,说妈第一次到长沙来,要带她到处看看。甚至,我都没请她们吃餐饭。

我自己也很忙,感觉是所有头痛的事都堆到一块来了。概括点说,就是我的生活发生了地震!这种地震不是来自西方男人的集体共振。对于婚姻,夫妻之外的另外一男人,总是能轻易带来毁灭性的破坏,不管这个男人是阳萎、早泄还是性无能。

星期天下午我过河西去有事,随便找了谢小珊,请她吃了餐饭,没问什么,只是想从她嘴巴里套点关于高洁的事情。我问她,高洁最近跟她联系多不多。她说不多,她说高洁好像工作挺忙。除了知道高洁也对她撒了谎,另外,我一无所获。

谢小珊比以前瘦多了,但也憔悴多了,一看就是性生活过度所致。我问她和黄强那小子还好不好,她说笑不露齿,说还好。问一男一女还好不好,实际上可以分两层意思,一是感情是否美好如昨,还有就是性生活还和不和谐。“他实习去了,过段时间再能回来。”谢小珊补充。我说:“难怪他老久不给我消息了!”

原来是打算星期一下午下班后过高洁那边去,请她和好妈吃个饭。但星期一整个一天,我自己都要爆炸了。我是10点多钟去取的信,其中的一封让我比别人收到拉登的炸弹还恐惧。如果是拉登寄来的,我死也死得庆幸,可是“杜联”两个字只能让我咬牙切齿。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马上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偷看到的那两条短信。

我们的信箱是放在卫生间外面的走廊上的。我看到那封信之后,刚巧碰到一位关系很好的男同事小解出来。我故作轻松,说:“兄弟,爽吧。”他笑着说:“爽啊,放掉比较憋着爽。”“问你个好玩的问题。如果你哪天发现自己的老婆曾经做过二奶,你怎么办?”“我老婆一直都是二奶啊,她又没得乳腺癌做切除手术!”他也跟我一样,习惯耍流氓说痞话。

在单位,没有知道我已经结了婚,已经有出配偶。我喜欢把夫妻说成配偶关系,可能有点动物化,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妥。配是难是难听了听,也不碍事。需要说明的是,在计划生育积极有效地推行这么多年之后,人们做爱的目的已不仅仅是为了配种了。这对个人来说是浪费,但社会来说是种进步!

假都没请,我直接回了家。我给刘柯寒打电话,她说忙,有什么话中午再说。我动怒了,大叫:“刘柯寒,你忙也不好不忙也好,你都给我赶快滚回来,滚不回来爬都给我爬回来。”“朝南你发神经是不是?”她在那边压低了声音对我进行反击。

我改用戏弄的口吻说:“听话,快回来,我给你看好东西,很有趣的东西,你跟杜联的协议复印件,他给我寄过来了!”“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想她是在明知故问,不再理她,挂了电话。挂别人电话的感觉原来这么爽,像去嫖娼非但没数钱还拿了红包。

刘柯寒还是等到中午下班再回来的。这个时候,我已经抽掉了一整包烟,地上扔满烟头,都是抽了一半的,一个个的,没精打彩,跟男人那个抽得没力气了的把似的,一副泄气的样子。刘柯寒看了看地上的那堆烟头,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把我抱住,顷刻间又失声痛哭。

我的心是冷的,死一般的平静。我说:“不要哭,哭有什么好玩?”“他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还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刘柯寒自言自语。我问:“他?是谁?陈伟生对吧?杜联是你们的接头暗号?”“朝南,对不起,对不起!”她有些发疯。我依然冰冷,说:“我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我妈,我爸!”尔后,一把把她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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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地说,那不能算是一份很正规的协议书。具体内容我就懒得说了,说出来丢人那。反正跟卖肉签合同、嫖娼开发票差不多是一回事。有趣的是,上面也签了字按了手印,[脏话,已过滤]跟搞结婚证一个鸟样。更让我气愤的是,这份合同还没到期,如果把身体说成商品,那刘柯寒这娘们等于签两份合同,卖了两次,一次当正规商品卖,一次当黑货卖。

刘柯寒声泪俱下地给我诉说她的悲情往事,整个过程用了两包烟时间。她一直在哭,一直没敢看我,而我基本上没对她表示同情。有什么好可怜的呢?一个女孩子刚出社会,再苦再累,就算拼到月经失调也比拼到身体失守好!

听刘柯寒说,杜联就是陈伟生。她一直以为陈伟生叫杜联,是后来无意中看到他的身份证才知道真名的。想想也有道理,哪个男人会蠢到用自己的真名跟女人去签什么见不得人的协议呢?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别人手持协议去找自个的老婆抢醋吃,那不等于自己烧油自己下锅?

好了,那我还是简单扼要地介绍一下刘柯寒向我交待的情况吧。刘柯寒事实上只有中专学历,自报是大专,到底是花20块钱到火车站办了个证还是通过自考获得的,我就无从知晓了。据她说,毕业后她干过很多种工作,没有一次是顺心的,连自己都养不活。混了几年后,就进了陈伟生的公司,顺心了,也栽了。

开始是这样的,陈伟生有事没事拉着她去赴饭局去唱歌跳舞,而另一方面又在工作上刻意为难刘柯寒。刘柯寒业务做不上来,每个月拿的钱吃饭还勉强,想添点花衣服就不容易了。她说她是经有点拨才知道去给老总献媚能得到好处的。我怀疑她也有可能是无师自通、自学成材,但我没明说了。

刘柯寒显然在中间省略了很多过程,基本上说成是陈伟生对她心怀鬼胎、胡缠蛮搅。最后刘柯寒晕了,与其无力抗争,还不如投怀送抱。“遥你不知道,我是个有恋父情结的人,那时候他对我真的很好,很细心。我想到现在也没必要隐瞒你了,我当时有些喜欢他!”她终于还是要为自己的堕落披件感情的外套。

听她讲到这,我叫了暂停,把烟头扔在地上,再狠狠踩了一脚,说:“柯寒,你休息一下,我到洗手间吐一吐!”我边说还边做着恶心的动作。说心里话,女孩子有恋父情结我觉得很正常,但有恋父情结就去找父字辈的,我就有点接受不了了。刘柯寒看了我一眼,说:“朝南,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丢人也好,我还是不得不说说那份协议。具体就是,陈伟生要刘柯寒给他做4年情人,他给刘柯寒20万块钱。据我所知,这个价位在长沙这个经济不发达的小城市里,也算是很低的了。他们到底是谁先违约我不清楚。刘柯寒说是陈伟生除了在工作上给了她很多好处,还有平常给她买过很多东西,现实一分都没兑现。

“虽然那种生活看上去很好,衣食无忧,甚至还可以奢华,但遇到你,我觉得我应该好好谈一份恋爱!”把事情说得差不多了之后,刘柯寒话锋一转,把论题提高到了一定的高度。因为一点小小的虚荣心作祟,我对她这种提法表示赞赏。但是,我还是无法让内心旺盛的火气消下来。

我说:“那你们后来还有那么多交往,你怎么解释?”“他很愤怒,甚至可以说是变态了,你知道吗?我怕他把事情闹大。他都已经找到我家里去了,要我父母赔他损失!”刘柯寒要我帮她拿张卫生纸,眼泪鼻涕一把擦。我站起来,说:“刘柯寒,跟了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悲!”

她很警觉地抬头,看着我:“朝南,不要这样。虽然我有时候跟他住在一起,但是,我们从来没做过那种事。”我觉得好笑,真的好笑,于是干脆狂笑三声。我也被她弄得有点变态了,故意怪腔怪调地问:“那种事是什么事啊?”她急了,支吾半天没解释过来,最后说:“就是晚上你跟我做的那种事!”

这一次,我显得非常的干脆。我对着刘柯寒冷笑几声后,以一个漂亮的姿势,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我说:“他奶奶的你把老子当猪搞啊,到这个时候了还撒谎!”打了她我就出去了,到一位朋友家喝酒,从晚饭时间喝到天亮。

对于给刘柯寒的那个耳光,我其实很矛盾,不知道应不应该。我是头一回打老婆,没个轻重,也没得经验!另外,我实在想不明白,刘柯寒为什么还要骗我。有必要吗?当我未成年啊!一男一女躲在被窝里,不做爱,难道捉迷藏!他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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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选择了离家出走,不过没走远,只是不回家,借住在朋友家而已,因为要上班,再说跑远了花费大、成本高。据说这种行为很不男人,牛逼是说不上的,而且很傻逼,毕竟算是逃避,缺少敢做敢当的英雄气概和硬汉形象。

朋友问我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我不承认,说是女朋友出差了,一个人在家里呆得烦。保护家丑,在我们乡下称得上是种家庭美德,我继续了,并拿到城里来发扬。让我感觉很爽的一点就是,我一个结了婚的人,还能以未婚青年的身份出入公共场所,心不虚,气不短。甚至,还常常有了吵着要给我牵线搭桥以便事成之后弄双皮鞋穿。

刘柯寒打电话给我,我是不会接的。我怕的,真的有点怕了,回想起跟她相识相恋再凑热闹似的结婚,感觉像个梦,恍然间一切都变得不虚幻,就得不真实。好像从一开始,她就在往我身上套套套,这里的套套不是搞那个的时候用的那种,我说的是圈套。她带着自己复杂的过去靠近我,然后又用装傻等小聪明让我拐进一个迷宫。

第三天中午,我趁她上班之际,偷偷潜回去取了些衣物,打算在朋友那里常住。提着包出门的时候,就收到了她的短信:朝南,回来吧,我会每天晚上在家里等你,我愿意为你生个孩子,跟你过平常幸福的日子!我看着手机屏幕,做出个鄙夷的笑容,把短信删除。

我是准备在外面过一段时间,静观其变再看是离还是不离。其实离还是不离,对我来说都是难题。谁我我的如意算盘很快就被掀翻了,我也从此对“人生处处皆战场”这句话深信不疑。本来是到朋友那避难的,没想到躲进了一个马蜂窝。就在我住过去的第二天晚上,朋友两口子不顾有观战者在场,公然当着我的面开战。

朋友的老婆长得也还漂亮,是跑广告业务的。那天晚上我跟朋友两个人下象棋下到深更半夜,等到眼珠子从棋盘里拾起来,已是凌晨零点几分。朋友去上了趟厕所,结果把水一放出去就懵了,拍着脑袋叫道:“糟了,我老婆呢?怎么还没回来?”

马上打电话,遭遇竟然跟上次我找刘柯寒几乎是一模一样。第一次打,无人接听,他急,我跟她开玩笑:“不方便!”第二次打,正忙,他再急,我说:“人也正忙!”第三次打,关机,他愤怒了,我说:“拉链拉上了!”这样的痞话我们以前经常讲。

朋友被我弄得哭笑不得,像对我表决心似的说:“她妈的,今天晚上老子要让她死在床上!”我笑他:“床上的死法有很多,兄弟你怎么使用何种武器!你老婆可能更愿意你操棍棒!”两人都忍不住大笑。他说,我很恼火,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我开始正儿八经地劝他冷静,等会别真等老婆回来就拉开战幕。

因为连续几天睡眠不足,我先上床了,朋友坐在客厅里抽着烟等老婆回来。我是从睡梦中被惊醒过来的,等我匆匆穿好衣服跑出来,他们两口子已经迅速进入摔东西阶段。我赶忙劝架,不幸被朋友的老婆踢过来的垃圾桶击中臀部,还好,是轻微伤,而且位置也不打紧,要是击中正面那可就悬了。

在我受伤之后,他们暂时放弃动作交流,改比嗓门。朋友说:“就算是一个一千万的单,也没必要搞得电话都不通啊!”他老婆说:“你要是担心我跟别人滚到床上去谈,就别让我做这工作好了。”跟我一样,朋友一急就结巴了,“你”了半天还在“你”。

趁了这个空档,我总算有了插话的机会。我说好了,既然你也相信她不会跟别人滚到床上去谈,她也不可能这样做,那么,现在,你们两个,脱光衣服到床上滚去吧。你们打架我不得不劝,但到床上滚我可不劝了!我采用的是李总理当年做-工作报告时的语气,小夫妻俩想不笑都怕憋出内伤来。

一场暴风骤雨总算平息了下来。计我一份-劳,就当寄宿费好了。可是,在别人家当了和事佬,转身发现自家火院又起火了,而且起的是野火。由于被他们两口子搞得精神亢奋,我再躺到床去睡意全无。

打开关从下午就一直关机的手机准备玩玩低幼游戏,收到一条刘柯寒是外9点多发过来的短信。猛料,绝对的猛料,平常黄色短信读过千千万万,但这一条由刘柯寒自己撰写的,差点没把我猛晕过去。“朝南,你不愿意回来是吗?那你相不相信我今天晚上就带个男人回来一起睡!”

我像只受惊的青蛙一样,突地从床上跳下来,把刚脱下还带着温余的衣裤重新穿上,跑到隔壁敲了朋友卧室的门,说:“兄弟,是不是正在滚,不好了,我得马上赶回去,家里起野火了!”然后开门,反手关门,百米冲刺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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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朋友那里出来,往家里赶,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像普通男人的下半身,跑去拍A片可能嫌丢人,对付老婆倒也够用。我就是在这个不长不短的时间内把对付刘柯寒的办法想出来的。我的计划是,如果真被我捉奸在床,我就往那个男人的下身浇媒油,那瓶刚买来用来上火机的媒油,全浇上,再点火。至于刘柯寒,我会跟她玩点精彩的。怎么个精彩法,自然是十分变态,为了维护一下自我形象,在其里免说。

我并不是一个十分没耐性的男人,但最后那点耐性,都用来爬楼了。进了门,我连灯都没来得及开,朝着黑乎乎的卧室大叫:“刘柯寒,你给我滚出来,是一个滚一个,是两个滚一双!”紧接着房里的灯就亮了,刘柯寒伸着懒腰,看着我傻笑,身边没有男人。我气急败坏,继续雷吼:“你不是带了男人回来睡吗?”她只挂了点内衣内裤就起来了,趿着拖鞋站起来,把正怒火中烧的我抱住。

不管有没有男人,对半夜突袭回来的我来说,都是种要命的刺激。没真能捉奸在床,少了那种快感,但上当受骗了,心里也不是个味儿。实际情况是这样的,刘柯寒耍了点小伎俩把我骗了回来,她得逞了,我傻逼了。我把她推开,说:“我很烦,以后少在我面前耍这些花招,我没有心思奉陪!”见我依然生气,她连傻笑都装不出来了。

可以是为了缓解一下紧张气氛,刘柯寒披了件外衣,去客厅找了扫帚,在床底乱扫了一通,然后又把阳台的灯打开,有点矫情地说:“朝南,没男人!”我冷冷地扔下一句话:“有男人没男人,跟我没关系。刘柯寒,我被你弄晕了,玩不起了,我们玩完算了!”我真的累了,半夜赶回来,跑累了,跟她周旋来周旋去,心也累了。或许我这个年纪,婚姻还是个奢移品,玩不起,玩不转,玩不活。

转身又要走,刘柯寒死死地把我抱住,说:“朝南,你不要走!”我用不屑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快要哭出来的她,她的脸有点儿扭曲,跟做爱攀上高潮时差不多的模样,只是少了快活,更没有兴奋。我说要我不走是吧,想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呆在你身边,让你算计,让你欺骗?如果你觉得把玩男人可能获得快感,遥我帮你介绍其他人。

刘柯寒应该是理亏和心虚的,不然这个凌晨她对我的挽留不会那么无力,不会那么让我觉得牵强。我再一次狠心地把她推开,战士一样往外走,她就原地站着不动,甚至都没追出客厅。我动了怒气,常常会伴随着强烈的耳鸣,所以听不见身后的她是不是哭了。如果只是小声啜泣,我就更听会充耳不闻了。

一个人走在街上,背后追赶或者迎面走来的行人都少了,冷冷清清的,见不着半点白日的繁华。这多像人生,越走越凄凉,最后死了,或许连个送葬的人都没有。就算有个轰轰烈烈的死法,送葬的队伍排成长龙,入土之后也只剩下烟飞灰灭,只剩下孤单。其实婚姻也是如此,结婚的时候难免大摆排场,离婚却不见人设宴待宾。而我和刘柯寒,如果真走到了尽头,那只能说是草草开始,黯然收场吧!

我有朋友家的钥匙,但我没再过去。遥过不了两三个钟头,天就亮了,再去扰人清梦,总有太多的不妥。而且我也知道,住有老婆的朋友家不管怎么样都不是很方便,隔墙有耳,搞得别人叫床都不敢大声,似乎有些不人道。我敢肯定,只要没有外人在,做爱时的女人是最不-羞也最不矜持,她们会不顾一切地用声音表达一切,赞美生活,或者歌颂男人。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不打烊的夜消店。店里没有一个客人,看得出,狼藉场面刚刚被收拾过。两个人坐在店门口,都快睡着了。一男一女,估计是老板和老板娘。男的把椅子斜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女的反头埋在男的大腿上。男人穿着一条很宽大的短裤,真不知那女的是在偷窥还是在酣睡。这是一幅温暖得叫我嫉妒的图画。

我开始觉得自己不应该介入。但想想实在没别的去处,也只好在站了一小会后叫道:“老板,还做生意吗?”先抬起头来的是老板娘,一个很年轻也很漂亮的女子。然后老板也抬起了头,呈现给我的,是一张沧桑的脸庞。他们怎么可以在一起?我有点儿纳闷。男的其实都跟我差不多的德性,见到漂亮的女人都会觉得只自己醒得上,另外的带把的男人都是赖蛤蟆吃天鹅肉。

老板娘很热心,在递过单子等我点东西的时候,笑容可掬地问:“这么晚了出来吃夜宵,是加班还是跟老婆吵架了?”我觉得好玩,再说跟美女搭话是我以前的习惯,于是说:“你行,怎么知道我跟老婆吵架了?”她遥,指了指往里面走的男人,:“我家里那个,以前还不是一样,跟我一闹矛盾就屁颠屁颠地跑出去吃夜宵喝闷酒。后来,我干脆就强-他一起开了这店,吵架了免得他再往别家跑。自己生意不做,还去给人家嫌钱,他没这么傻!”这女人真的很健谈,说了一大堆,脸上的神色是幸福的。

我要了两份凉菜不家一个汤一份大片牛肉,再竖了个大拇指给她,说:“你厉-,这办法想得好!”这个方法好是好,但拿到我和刘柯寒身上来就不能用了。对事不对人地打个比方吧。一个男人好色,喜欢趁着跟老婆闹矛盾之机跑出去乱搞,如果按这个方法,那么她老婆不是要给他开家鸡店。我为自己想出个好于的东西而兴奋了一小下,然后倒了杯啤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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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洁她妈是在回到县城后再给我打电话的,在车站旁边的公用电话亭。她先是感叹了一番,说有文化就是好啊,那像他们这些乡巴佬,连个手机都不会拨。她说她拨我的手机至少拨了上十次,每次都拨不通,后来问守电话亭的小姑娘才知道,外地的手机要拨“0”。我则在一个劲的道歉,说阿姨这次就实在对不住了,到长沙连餐饭都没请你。“朝伢,快别这么说,那些吃吃喝喝的,咱乡里人也不习惯,吃得再好,也顶多肥了个厕所,别没的啥!”她依然是那副惯常的刀子嘴,凭了一张嘴,什么事都可以一刀切。

东拉西扯说了些客套话,我心疼她的电话费,说阿姨下次回老家了再跟你侃吧。她马上就收着了那份侃兴,说:“朝伢,在外面小洁就靠你照顾了,你有空的话,就帮我给她做做思想工作吧,丫头老吵着要回乡下,说在外面挺累,想家。”我惊讶,说阿姨不会吧,丫头想回老家?“哪不是吗?闹心得很,不然我也不会大老远地跑过去!”听得出,她很担心,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不停地叹气。“上了十几年学堂,哪容易啊,咋能说回就回呢!”

真搞不懂高洁这丫头怎么啦,以前她也跟我提过,说还是在乡下生活好,简简单单的,什么都可以不想,不用刻意去为了生存拼命,只留一点点担忧就成。“社会主义怎么可以饿死人呢?”高洁喜欢在说到最后的时候煞有介事地加上一句。好像我们所处不是社会主义,是共产主义似的。共产主义当然是好的,按需分配,想想都爽,只是不知道包不包括老婆。老婆也按需分配,那才是真正的共产主义。跟我一样,高洁也总是太难爱上城市里的生活,山里的生活,在我们心里烙下了太深的印记。但说要回去,也只能是种想望罢了,谁当真会放掉一切打道回府呢?

高洁她妈回去的那天,高洁开始上班了。她请了几天假,天天陪着她妈。下午下班后,我过去看她,说到她们单位门口,她不肯,叫我到立交桥上面等她,她马上就到。其实我不太习惯在这种太暴露的地方等人,倒是有很多人在立交桥上等过我。那一群群的小乞丐,对行人总是那么热情,他们会扯着你的衣角不放,可以叫你叔叔、伯伯甚至老子,只要你给人民币,不过听说不收美金,因为识别不了真假,因为懒得去兑换。还有那些卖玫瑰的小女孩,她们更厉-,在她们嘴巴里,好像给女人送朵玫瑰就可以上床一样。

我站在公交桥的正中央,靠着拦杆,脸朝向高洁单位的那个方向。高洁是小跑着上来的,背着一个褐色的小背包,挺漂亮,应该是刚卖的,我以前没看她背过。她跑完最后一节级梯,站住不动,看着我,笑靥如花,挥了挥手:“朝南哥,这里这里!向我看齐!”看见她兴奋自若的表情和轻轻挥动的小手,听见她把“朝南哥”叫得跟往常一样甜,我意外得差点哭。本来,我以为她会愁眉苦脸地出现的。我甚至都贼心贼胆地设计过了:她心里满是委屈,在立交桥上看见我,旁若无人地来个拥抱,流点小眼泪。

我说丫头,那天在电话里都还哭,怎么今天又好好的了?这个时候,三五个人已经向我靠拢过来,一副围攻的架势,好在不是打人的,是卖花的。她们争先恐后向我推销手中落-的玫瑰,嘴里念念有词:“叔叔,买花送给阿姨吧,阿姨这么漂亮!”在这些卖花的小女孩眼里,怕是没有不漂亮的女人了。所以说,一个相貌平平或者长得吓人的女人,想要找回自信,就上立交桥吧,她们会把你夸得不好意思,夸得你身边的男人流口水。当然,是蠢蠢欲动的口水还是想吐又没货可吐的青口水、黄口水就不得而知了。

看见高洁心情好转了过来,我也不再追根究底。沿着台阶往下走的时候,高洁走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看我,突然就冒出句:“咦,朝南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改天我上街卖唱你拿个盘子收钱好了!”把我当猴耍?我敲了敲她的脑袋,说:“小屁股,想跟你朝南哥开夫妻店啊!”一句话把她呛得良久不回头,她的脸肯定刷地红了。我很有信心猜得没错。

高洁容易脸红,而且脸红的时候总不愿意让我看见。上小学那会,要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我惹得脸红了,她会用书包拦住我的视线,或者故意落在我身后,说:“朝南哥,你快走啦!”还有一次,是去山上拾蘑菇,也不知因了件什么事,她又脸红了。没了书包,又不能往头上罩个篮子,她就把篮子搁在地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捂住脸蛋,怯怯地说:“朝南哥,你不许看我哦!”要是我坚决要看,要是我还故意逗她几句,她会把小屁股扭两下扭两下,生气似的说:“不要看啦,不要看啦,我在脸红!”记忆里,小屁股好像就是这么叫出来的。当时我对她说:“脸红就脸红嘛,你把脸蒙着,我就只能看见你的小屁股了!”我这么一说,她就把小屁股扭得更厉-了。

韶山路上开的一家小吃店,便宜得叫人想跳楼,不是自己想跳,是替老板想跳。海带排骨汤,绿豆粥,等等,名目繁多,我跟高洁吃撑才花了不到20块。我说:“小屁股,你够没?”她点头,然后问:“翰南哥你呢?”我说我也早饱了,现在撑着,没事做,那就给你说件好玩的事吧。她又点了点头,好奇地看着我,等待我的下文。我说:“小屁股,我搬到你附近来住吧,我要离婚了!”“不要,朝南哥!”高洁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迸出了这几句字,“你才结婚多久,这样不行的,你看我爸妈都结婚那么久了都没离。”她说得很认真,要不是已经吃完了,我看我是没办法不喷饭的!

在我们乡下,离婚是断断使不得的。女人离了婚,就成了破了壳的臭鸡蛋,要是有几分姿色就更加不得了,会有很多男人暗中使劲,都以为自己可以插上一杆。离婚的男人虽然没这么命背,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女人都会避之不及,好像离婚男人随时都有可以插她们一杆。所以在我们那,几十年没一个离婚的很正常,就跟很多夫妻几十年才过两三次性生活一样正常。论命中率,城里男人是怎么也比不过咱乡下男人的,咱乡下男人几十年过两三次性生活,次数少是少了点,但弹无虚发,因为就这两三次便可让自家的老婆超生!“该流不流,杀猪宰牛;该扎不扎,拆房下瓦!”这是咱们乡下的计划生育口号,跟乡下男人一样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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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天,老做噩梦,都是一些稀奇古怪、前后不搭界的梦。每个梦,都弥漫着浓重的死亡气息。对于妈妈的去世,我想得很多,而与刘柯寒闹得不愉快,心思重了,想得就更多。走在路上,我有时都在一遍遍地对妈妈说对不起。乡下的老人,大都在乎自家儿媳的过去。倘若妈妈泉下有知,遥会气得说不了一句话来。

每天晚上我都梦见妈妈的死,梦见妈妈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徘徊来徘徊去,很犹豫,甚至还偷偷地抹着眼泪,有太多的不舍,但最终还是把那瓶可以结束生命的东西拿在了手里。还有,我还梦见与妈妈擦肩而过,在不知名的地方,一次又一次,妈妈却不肯对我说一句话,好像她的儿子只是陌生人。我使劲地叫妈妈,却连自己都听不到声音。梦里的生活,像一部远久岁月里的黑白哑剧,零零落落,斑斑点点,每一阵风都是凉的。

还有一个梦,是关于刘柯寒和高洁的。这个梦让我觉得,我其实很恨刘柯寒,不是恨她有过过去,而是恨处处隐瞒。梦的背景是在乡下,茅坑,可能大部分城里人都不熟悉,或者看都没看过。刘柯寒掉进茅坑里了,高洁发现后,气喘吁吁地跑来告诉我,说:“朝南哥,快啊,你快去把姐姐捞上来。”我充耳不闻,无动于衷,高洁再催,我就心不在焉地说:“不用捞,她自己能爬上来的!”然后梦就没了下文。

做这些奇怪的梦的时候,我不在刘柯寒的身边。我跟刘柯寒分居了。我在离高洁公司不到三站路的地方租了个很便宜的单间。这件事情,目前只有我和刘柯寒知道。把东西往外搬的那天,刘柯寒倒是挺平静,咬着牙根还帮我提了两个袋子下楼。她说:“朝南,你要走,我拦不住。这我知道。不过你回来的时候,我会把门打开,会下楼来帮你搬东西!”我说那样我怎么忍心,麻烦你一次,那还好意思麻烦你第二次?

刘柯寒跑着上的楼,然后在4楼的楼道里又把头探出来,叫了一声:“朝南!”我大幅度地把头仰起,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说:“什么事?”整个过程始终把脸紧绷着的她,竟然笑了笑,喊魂似的,双手做出喇叭状制造噪音:“记住,不管怎么样,我会给你生个孩子的!”这话来得太突然,还真叫人昏菜,好像一个人哗的一声把裤裆拉开向你宣誓:“快看,我是清白的!连雀斑都没长!”

刘柯寒的声音大得估计整栋楼只要是长了耳朵的东西都听见了。之所以不说是人就能听见,是因为我知道顶层有人喂了几笼鸡。搬家公司的一家伙满是好奇地问我:“那娘们是你老婆?”我的脑袋还有点晕,随口应道:“好像是的。”连法定妻子都变成“好像是的”,看来我也够糊涂了。

大学里有个同学,找了女朋友,上了床,到寝室我们问他妹子是不是处女,他抓头挠耳半天,也是冒出句:“好像是的!”现在这个社会是有点乱套,不但是电脑城里那些假冒伪劣显示器分辨率不高,连处女也分辨率不高了。如果办结婚证的时候,把必备证件——身份证改成处男证和处女证的话,估计这个世界全是孤男寡女了。

为了庆祝自己重获单身自由,把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之后,我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只香酥鸡和三灌啤酒。盘坐在刚铺好的床上,再往床上垫张报纸,鸡就摆在上面。一手拿啤酒,一手抓鸡肉,怎么也不方便。每次撕鸡肉的时候,都要把啤酒放下,麻烦得想骂娘,我都恨不得拿脚把鸡给踩紧再撕!

最后剩下一个鸡屁股,我直接从窗户扔下去了。正式开始分居生活的第一天,我就记住了这事。干掉了一只鸡,扔掉了一个鸡屁股。晚上又是噩梦,梦见一队鸡屁股排得整整齐齐走在五一大道上,其中领队那个缝女人就问:“小姐,丰胸吗?”真是莫名其妙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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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洁并不知道我搬家,而且是单独搬了出来。在我们乡下,夫妻之间这样干叫散伙,是很丢人的事。也就是说,她并不知道我散伙了。对这里,我爸当然也是蒙在鼓里,他甚至还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做男人要学会忍耐,一辈子有多长,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将就着能过就已经很不错了。

然而独处的日子,并没有想象的那份安静。外界的打扰,内心的狂躁,把我劈成两半,一半魔鬼,另一半还是魔鬼。长沙连续下了三天暴雨,狂风大作,吓得家家户户窗子紧闭。我站在狭小杂乱的阳台上,看这座城市在一场大雨中的落败,看街上像在夺命狂逃的人们,似乎每个人都要屁滚尿流。

白天都黑得像夜晚,屋里要开着灯。我没有请假,也没去上班,像迎接世界末日,自己给自己放了三天假,显得盛大而用心。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可以牵挂,或者被一个人牵挂,都是幸福的。这样想,让我感觉还活着,还没到人性完全泯灭的地步。听说火车站一带的积水都可以把膝盖淹了,听说有孩子颤栗着站在雨天,仰天长哭!

我喜欢这种有死亡气息的场景,这是妈妈去世之后我自己都阻遏不了的变化。我总在想,人啊,万物啊,幻灭其实只在一瞬间,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或者下一个瞬间会发生什么。我最大的无能之处,就在于无法对将来进行准确的预测。这个时候,我其实有点放任自己的生命了。我对自己说,就当是一艘小纸船吧,在大雨倾盆中,漂到哪里是哪里。

以前跟高洁去山上,每每路过有坟墓的地方,她总是会-怕,总是会很小声而又很焦急地对我说:“朝南哥,不要走那么快!”有一回我起了坏心,她越说我偏走得越快,然后又跑了起来。那好像也是一个阴沉沉的天气吧,她吓傻了,“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哭。至今我还记得她的样子,哭声很吓人,估计连鬼都怕。

高洁在半夜给我电话,说朝南哥,好-怕,我把门窗都关了,把窗帘也拉紧了,躲在被子里跟你说话。我良久不说话,我没告诉她,其实那个时候我也躲在被子里,一个人,只有孤男,没有寡女。身体闲置,跟国有资产闲置没什么两样,都是浪费。是哪个傻B说过,孤单的人可耻的;而另一个傻B却说一个人不孤独,想一个人才孤独。综合起来就是:想一个人是可耻的。想一个人,属于YY范畴,所以,YY是可耻的!在高洁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不孤独,也没YY,因而不可耻。

我问她:“小屁股,上次你妈跟我说你想回老家,叫我劝劝你,是不是真的?”她嘿嘿地笑了两声,不回答我,另起炉灶说:“哦,对了,朝南哥,姐姐给我电话了。”我一愣,问:“哪个姐姐?”“柯寒啊!”“哦,是她,找你干什么?”我忽然记起,高洁是从没叫过刘柯寒嫂子的,一直叫姐姐,当然叫的机会也不多。见高洁不说话,我又再问了一句:“小屁股,她找你有事?”

“她说你没跟她住一块了,问我知不知道你最近是怎么样的!”她说得小心翼翼,“朝南哥,是不是真的啊?你们吵架了?”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像刚从冰箱里抽出来的一样。我说:“小屁股,你千万别对我爸说,当然也不能对你妈说,你妈大嘴巴,你是知道的!”她可能是习惯了,顺口反击:“你妈才是大嘴巴!”

我一阵阵难受,真的,一提起我妈我就会难受,虽然她是无心的。可能是见我老不做声,她也察查出自己的失语,赶忙说:“对不起,朝南哥,我不是故意的。”我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我是真的担心高洁一不小心就把我跟刘柯寒的事说到乡下去了。贫苦家的孩子,在城里娶了老婆又离婚,实在叫人难为情,左邻右舍,甚至包括自己的家人,一定会认为你是被别人抛弃的。在农村,有出息分很多种,考上大学是出息,娶个好媳妇是出息,生个孩子是长了把的更是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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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不见了的黄强,在打我手机不通的情况下,竟然跑到我单位找我来了。大热天的,他跑得一头的汗,像个越狱逃跑的强奸犯,上身气急如牛,下身瑟瑟颤抖。我在走廊上笑着踢了他一脚,说:“你奶奶的,还记得有我啊,出去实习电话也不给老子打一个。”他弯下腰,便秘似的咽了口气,说:“老兄,不好了,出事了!”接下来他喘了几口气也没能把话说个完整。

我进办公室给他倒了杯凉开水,说:“打发你点,什么事你快点说好了,我这人经不起吓的!”他一边喝水一边把我往楼道口拽,说:“高洁……”听见“高洁”俩字,我一下就闷了,他还在学牛喘气,我急:“你妈的别再一副孙子相,快说!”他把空杯扔在地上,说:“都两个月没来那个了,我今天才知道!”说完又咽了口气。

那个是什么我太清楚了。男女之间,那个是指活塞运动。但单单说一个女的,那个就是指月经,这是俗称,医学书上称之为例假,这是学名,当然另外还有很多昵称,比如说小红,比如说好朋友。高中时,高洁他们班上一个跟我玩得很好的男生给这个取的名字更生猛,叫什么下水道爆破。下水道出毛病,终究不是好事。

听黄强那么说,我急得都快冒火。我把黄强扯进接待室,要他坐下,把事情给我说明白。等他终于解释清楚,我狠心地推了一把他的脑袋,骂他孙子。这个时候,我的心跳还在继续加速,像在高速公路上踩了半小时油门再踩刹车,慢下来难啊。不过我真被他一时结巴给吓傻了。这种感觉,只在那次接到弟弟的电话得知妈妈走了时有过。

黄强说的不是高洁,而是高洁告诉他,谢小珊的下水道堵了都两个水了。第一个月没来,两个傻里傻气的女孩子到处找资料查原因,推断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所致,毕竟现在拼到月经失常的也不是没有。第二个月没来,两个人都慌了,谢小珊这才告诉高洁,黄强有几次跟她做爱没戴套套,是赤膊上阵的。知道十有八九是有了孩子,却不敢上医院,直到黄强回来。没想到黄强这小子更胆小,一听自己当爹了差点没把魂吓跑。

“老兄,你帮我想想办法,看怎么处理好!”黄强额头上还在冒汗,我倒轻松了点,说:“你[脏话,已过滤]又没结婚,孩子肯定属黑货啦,不销毁难道你还想上市!”他突然变得生气,猛拍一下沙发,说:“[脏话,已过滤]就是烦,[脏话,已过滤]打肯定是要打掉的,可[脏话,已过滤]谢小珊说怕痛,[脏话,已过滤]死活不愿上医院!”他接连用了数个“[脏话,已过滤]”,似乎在表示自己的愤慨。

我说:“你总不能叫我去弄吧?我毛手毛脚的,虽然大学里学了四年兽医,可我学的都是给猪结扎之类的,没学过给猪打胎!”他苦笑,说:“老兄先别开玩笑,我是没办法才来麻烦你的。我看了你们报社登的广告,什么无痛人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说我没试过,不知道!他又是苦笑,然后叫我打听打听,看看哪里比较正规,然后再去给谢小珊做做思想工作。

黄强一直等到我下班,坐在接待室,每过十几分钟又会在我办公室门口看看,问我要水喝。5点20,提前了10分钟,我跟他下了楼。他拦了的士,自己坐在前排,表明应该由他来出的士费,然后跟的士司机说:“东塘,走韶山路,快到立交桥那里停!”我的心跳又感觉被踩了油门,我说:“你奶奶的别玩我啊,去东塘?是不是高洁出事了?”他回过头来说:“不是,老兄你别紧张。谢小珊在高洁那边,中午过去的,她说她不想见我。”

我刚从车上跳下来,就看见正匆匆往家里赶的高洁。黄强还在等司机找零,我朝低头走路的高洁挥了挥手,叫道:“小屁股,朝南哥驾到!”她猛地把头抬起,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来。这时,一辆急速行驶的黑色小车呼啸而过。不要怕,我吓人的,车没撞到她。车是从我眼皮底下冲过去的,差点把我撞上西天取经。高洁尖叫了一声,我自己也出了身冷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一点不假。我走到高洁面前,她就从包里拿出两包上好的外烟递给我,说:“朝南哥,昨天公司聚餐剩的,你看好不好抽!”


朝朝暮暮永远爱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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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暮暮

职务:普通成员
等级:5
金币:34.2
发贴:3517
#42004/11/22 12:0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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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wbmi
给谢小珊做思想工作真[脏话,已过滤]惨,我嘴巴得变沙漠了,她还是一声不吭,偶尔瞪大眼睛怒气腾腾地看着黄强。黄强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拿烟的手跟抽筋似的抖个不停。我说:“你奶奶的,干事的时候就雄赳赳气昂昂,现在蔫了吧?”高洁紧挨着谢小珊坐着,见谢小珊开始抹眼泪,轻声说:“小珊,没事的。”

高洁的两个同事回来了,看见两男两女呆在同一间屋子里,气氛紧张,在门口看了一下,没说话,进自己房间去了。两个妹子都还长得不错,比较高挑,看上去很有气质。有段时间我跟高洁在一起逛街,碰上好看的女孩子,她喜欢问我:“朝南哥,你觉得那女孩子怎么样?”我一律答曰:“还可以,勉勉强强,马马虎虎,过得去,给我做老婆我不会嫌弃。”高洁的俩同事正属此例。

我中场休息了一下,准备继续做思想工作,高洁就起身把门给关起来了。我重新酝酿了耐心,说:“小珊,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孩子肯定是要先打掉的。”我边比划边告诉她,一个拳头大的东西钻出来可能比较容易,但等孩子长到碗那么粗再钻出来就难了。我说得谢小珊一愣一愣的,好像真有个碗大的东西要出来了,她的表情里满是恐惧。高洁朝我瞪了瞪眼睛,说:“朝南哥,说点别的!”

其实要是高洁不在场,我都想动用流氓手段了。我会告诉谢小珊,打胎嘛,没什么可怕的,痛一下就跟蚊子咬了一口,不碍大事。跟做爱差不多,做爱是一个家伙往里挤,而打胎是个家伙往外挤,性质基本相同,只不过方向相反而已。当然,黄强那小子干干瘦瘦的,裤裆里那家伙有没有一个巴掌的五分之一都是问题。

关于打胎的事,谢小珊还是没有点头。真受不了她,还是母猪下仔比较干脆,一下就是一窝都可以不啃一声。就在我江郎才尽找不出更好的说服理由之时,刘柯寒一个电话过来帮我缓了口气。我本来不准备接的,但我手机响的时候,他们三个都齐刷刷地看着我,弄得我不接都感觉对不起群众。

刘柯寒先是对我来了一番嘘寒问暖,要吃饭,要睡觉,不要乱搞。她的态度很诚恳,我勉强能听得下去。最后她问:“你现在忙什么呢?”我是不想提打胎的事的,但想起她那天晚上那么变态地骗我说要带男人回去睡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清了清嗓子,再有款有型地叹了口气,假装很烦躁的样子,说:“能忙什么呢?都快晕了,忙着动员一个女孩子去打胎!”“朝南,你再说一遍!”刘柯寒反应很快,可能都已经大惊失色了。

我在这边心有快意地嘿嘿笑着,刘柯寒还在一路追问:“朝南,你快说话,你刚才说什么了?”我说没什么啊,只是事情有点麻烦,别人死活不肯,我都劝了半天了。“打胎是吗?朝南!”我说是的。啪的一声,刘柯寒把电话给撂了。我骂她奶奶的,敢叩我电话,然后朝三位听众皮笑肉不笑地表示了一下。

高洁怯怯地站在我身边,问:“朝南哥,是姐姐啊?”我点头,把眉头皱起,说:“嗯,是她,她上气调戏了我,我还她一刀!”“朝南哥,这样不好呢,姐姐会生气的!”高洁依然是副小心谨慎的样子。而趁我们说话之机,黄强那小子已经占了高洁的位置,抱着谢小珊在窃窃私语了,又是劝又是哄。

这个我见得多了,我很多朋友跟他一个德性,平常对女朋友冷冷淡淡,有时候还打打骂骂,甚至拳脚相加,但一不小心走火让女朋友怀孩子了,在劝着去打胎的时候,肯定是百依百顺、温柔有加的。那些找情人包二奶的,在这种时候估计就更现形了。男人什么时候对女人最服帖?劝女人去打胎算是个黄金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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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和猜忌,简直就是一对废物,仅有的作用就是让两个人越走越远。我跟刘柯寒就是这样的,在什么鸟事都没发生的时候,我们很相爱。用生活细节表达,用身体交融升温,变着姿势爱。有次她还傻不拉几地问我:“朝南,怎么这样也可以做啊?”是个什么姿势忘了,但她的话我记得。我当时还逗她,告诉我耍的基本上都是中国-夫,暂时不会洋拳。

我说我没看过A片,怕是没人相信,所以我只能说我基本上不怎么看过。念大学的时候,学校旁边录相厅多如牛毛,富有想象力的同学们称之为“自助妓院”,意为自己动手,开匣泄洪。我们寝室有个家伙乐之不疲,每天一吃完晚饭去跑去占位置,我们都说他在录相厅里是“夹着尾巴做人”。很形象,因为他在欣赏过程中,总会翘个二郎腿,把下身紧紧夹住,以防走火!

和刘柯寒分居后,我特别怀疑自己是不是出问题了。我对她没有想念,包括心灵的和身体的。只是偶尔会猜想她在伙同别人给我生产绿帽。说真的,那段时间我的那东西特别安静,除了上厕所和洗澡,我好像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从早到晚都无比老实地呆着,从没给大脑传递过需求通知,像个闭门谢客的小伙子。

给谢小珊做完思想工作那天,我从东塘往出租屋跑,中途天气骤变,刮起了大风,眼看雨就要下下来了,我路得飞快,跟汉奸逃命似的。跑着跑着突然就冒出个奇怪的念头,总感觉这么跑会有什么东西掉在身后。摸一摸,钥匙还在,手机、钱包也还在,转念才知道是担心裤裆里那家伙不翼而飞。

被这种无理取闹的念头左右着思维,我后半程跑得很不认真,一头,就跟别人撞了个满怀。准确的说,不算是个满怀,因为我撞的是一个刚从车上走下还没来得及关车门的人,半个身子撞最人,半个身子撞了车门。[脏话,已过滤]实在是很痛,撞车门的那半个身子痛。我铭记老师从小对我们的教育,主动说了对不起。可刚把话说出口,老子就后悔了。

我抬起头来,终于看清面前这个被我撞得差点四脚朝天的矮个子男人。真[脏话,已过滤]背啊,撞的竟然是陈伟生,这个烧得灰喂了狗再从狗屁股里拉出来我都认识的男人。想起他找人打我,想起他在我结婚后还兴风作浪地把那什么鸟二奶协议寄给我,我气得上身冒烟下身肿胀,恨不得马上就抡拳头过去。他比我晚几秒缓过神来,理了理身上了衬衫才把那狗眼睛望向我。这个时候,我已经握紧拳手,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真他奶奶的,这世道是怎么啦?他竟然满脸歉意地跟我道歉!我正莫名其妙,他已经朝我笑笑,然后赶自己的路去了。我的思维高速动作,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走出差不多有两三米远。我追了上去,挡在我身前,故意把脸扬起,以便让他看清楚我是谁。我说:“你什么意思?”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我已经向你道歉了!”

我靠他奶奶的,我被他的莫名其妙搞得快疯了。难道他就不认识我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长得太没个性了吧。我正纳闷,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没事吧?人撞人可不属于交通事故哦!”我不得不再次在心里靠他奶奶的,他竟然还神里神经地跟我玩幽默。说完他又继续往前走,跟前面的一个可能比他要年轻20岁的女孩子会合。这次我没在追出去,因为我整个人都懵了。他跟那个女孩子手挽手,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眼看又要下雨了,我虽然还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不得不先跑回去再说。一上楼,倾盆大雨就砸下来了,我边爬楼边给刘柯寒打电话,她很快就接了。我心里很不平静,说话有些打颤,却还是打机关枪似的讲了一大堆:“[脏话,已过滤]我刚才在路上竟然跟陈传生撞了,他竟然装作不认识我,还跟我说对不起,他奶的肯定是怕一个人打不赢我,所以装孙子!”“朝南,不要骗我,他前几天已经死了!”刘柯寒很冷血地扔给我一句话,没有任何解释就挂了电话。她肯定是以为我在骗她,肯定我以想借此来引诱她说出些什么。不过事情也的确巧凑了点,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随随便便便冲了个澡,躺在床上边看书边想路上的事情,跟做论述题一下,假设了陈伟生不敢认我的N种可能,然后再加以详细分析。想着想着,心里却虚起来。忍不住给刘柯寒发短息说:柯寒,我今天在路上真的碰到陈伟生了,跟他撞了个满怀。过了可能有一刻钟,她才回过来,五个字,可以做鬼片片名:他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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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撞见陈伟生,刘柯寒告诉我陈伟生死了。越想越恐怖,至少觉得很离奇吧,再加上窗外的风呼呼地凑合着,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只好频繁上厕所。我常常一紧张或者一-怕就尿频,这是非常不好的习惯,特别是在考试或者约会的时候,这种习惯简直可以要人命。刚好那天厕所里的灯由于接触不良,要反反复复搞几下才亮。每次灯亮起之前,我都感觉黑暗有张脸在对我微笑,模模糊糊的,只看得清洁白的牙齿。重又上厕所,一样的幻觉不断,像在睁着眼睛做梦,隐约间我似乎还听见了婴儿的啼哭。为了镇定下来,我告诉自己可能是因为白天劝了谢小珊打胎产生的联想。可不管怎么样,依然消却不了内心的-怕。

打肿脸充胖子似的捱到快11点,我实在撑不下去了,于是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逃命一般冲下楼,拦了辆的士往老巢赶。我觉得在这个时候,必须要向刘柯寒问出真相,到底是我撞鬼了还是她在撒谎。坐在前排,我不时地侧头看司机的脸,希望他转过来让我看清楚,却又-怕看清楚,-怕目光所及又是一张似笑非笑的陈伟生的脸。想起了跟高洁去上学的那个清晨,想起了跟她在那个长长的黄土坡上的拥抱。这个时候要是还能那样抱着她,不说话,就算仍旧会尿湿裤子也值啊!

家里的钥匙我肯定还有,开门我,我几乎是冲进了卧室。刘柯寒只留了床头那盏小台灯,整个房间显得有些暗。见有人进来,她吓得把手里的小说都甩到了地上,相伴而来的是一声惨烈的尖叫。我说柯寒,是我。她定定了看了我几秒钟,像在动物园仔细分辨笼里的动物是雌是雄一样打量着我,眼神中满是惊慌。“你怎么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她的语气从惊恐转成了惊喜。或许,她对我的突然出现感到难以置信!我说是的,我回来了,听你讲陈伟生死了,我莫名的-怕。我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刘柯寒跟我讲了她所了解的情况,表情严肃,不像在开玩笑。据说陈伟生是自杀的,吃了很多安眠药,还用一根挂在阳台上的绳子勒了自己的脖子。自杀原因不明!事情发生在上个星期的星期五晚上,陈伟生在自己家里完成了这一切。刘柯寒是从以前的同事那里得到消息的。当时她也不敢相信,但同事强调这是事实。“我其实早就想告诉你,但开不了口,我怕我说了会被你误会成我一直在关注着他,一直在暗地里跟他联系!”刘柯寒抓住我的手,说,“朝南,现在我们可以安静地过日子了,对吧?”

我看着她,不说话,还沉浸在鬼故事里面。慢吞吞地把一支烟抽完,我说:“可是,柯寒,我在路上撞到的真的是他,他那样子,化成脓水我都认得。你的意思是,我可能撞鬼了?”刘柯寒从来不信这些,于是笑我,说:“朝南,你是恨他入了骨吧,所以看见一个跟他长得有几分像的人都会以为是他!”我使劲地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可就缓不过神来。我想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认识人?难道真有人跟他长得很像?这事不好解释,一点也不好解释。

上了趟厕所,我准备要走,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走,也不能说是不想走,而是不敢走,胆子小,没办法。我说:“柯寒,我只是过来让你问个清楚,我走了,你早点休息吧。”刘柯寒的脸马上就沉了下去,像是走在路上仰头就逮了堆鸟屎,难看死了。我喜欢用脸上逮了堆鸟屎来形容脸色难看。脸上贴了鸟屎,肯定难看,一是旁人的视觉效果,二是你自己的确很难看啊。没有镜子,谁能看见自己脸上贴的鸟屎我给谁一块钱。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堆鸟屎着实够高!如果以后大家说别人脸色难看,也可以说:你脸逮鸟屎了?

刘柯寒没有跟给我回话,看了一会干脆看都懒得看了,装模作样地把床头的杂志码好。我再说:“柯寒,我早点睡,我走了!”话刚落音,嗖的一声,一本可以用来当砧板的时尚杂志朝我飞了过来。我躲闪不及,左耳局部被击中。以为她要借着外面刮起的大风给我来一场暴雨,却不想她高高地站在床上,嬉笑着说:“朝南,你给我站住。走走走,你要走到哪里去?这是你的狗窝,我还是你老婆,你睡一晚上又不犯法。”见她开玩笑,的绷紧的心也轻了一来。我傻笑着说:“是不犯法是不犯法,我知道的,睡自家老婆受法律保护。”

这点解释起来很有意思,夫妻之间其实跟警察和犯人之间的关系蛮相像的,老公对老婆掏枪好比警察对犯人掏枪,合情合理而且合法!很多朋友都说过我,说跟我在一起,简直就跟进一个流氓速成班没俩样。刘柯寒说流氓话就是被我同化的。当然,在我的朋友圈里,也有例外,那就是小屁股高洁,她不但不说,连听都听不得,一听我说流氓话就脸红得跟刷了油漆上了彩似的。

在刘柯寒双手叉腰对我做泼妇状之时,我还站在卧室门口愣了一小会。她腾出一只手来指了指我,话又劈头盖脑地撒过来了:“傻啦?知道睡老婆不犯法还愣着干啥?快去洗洗睡啊!”我重复了一下傻笑的表情,说:“我内裤都带过去了。”刘柯寒说,不知道穿我的啊。我说我怕穿起来空荡荡的。“嗖——”又是一本砧板级杂志甩了过来,她蛮横地骂道:“朝南算你狠。嫌我屁股大你直说!”我终于忍不住大笑。

真他奶奶的烦,本来烦着,心里还有-怕,被刘柯寒这么一闹,好像连鬼都忘了去想了。只是刘柯寒的表现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也不能说她不乐观,但她以前几乎不这样跟我疯的。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开始发神经了,让人捉摸不透。这天晚上,我跟刘柯寒像一对小别胜新婚的夫妻,重新很合法地躺在了同一张床上。没有遗别的,所以稍嫌遗憾。家里的橡胶制口没有了,我不敢挺(铤)而走险。虽然刘柯寒说过很多次要给我生个孩子,但我不想我的仔一到人间就唱《黄土高坡》,东南风西北风一起喝。

如果说这一夜在生理上也还是有所收获的话,那就是让我清楚地感觉到了躲在裤裆里的那只鸟还在,没有不翼而飞。男人少不得这个啊!很多没啥钱、性格又相对懦弱的男人就是靠它在老婆面前挣工分。工分的高低,有时候会决定你在家庭中地位的高下。有个被老婆折磨得面黄肌瘦的朋友跟我开玩笑说,他天天晚上都要交作业,累死累活就是为了顺利落实第二天的烟钱。在他家,他是后勤总监,老婆是财务总监,没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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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柯寒的老妈破天荒地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和高洁站在医院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开玩笑。来这家医院看病的人并不多,不知是大家身体都好还是有病憋着,或者,这医院也跟别的医院一样,大夫拿手术刀宰客比屠夫拿尖刀宰猪还狠心。

高洁一身很休闲的着装,头发又长得比较长了,齐了肩,扎成两个马尾辫,没半点不良少女的迹象。她依然喜欢边说话边左摆一下脑袋右摆一下脑袋。我说拜托,不要老摇摇晃晃的好不好?“怎么啦?朝南哥以前不是跟我说喜欢运动型的女孩子吗?”她说着,伸长脖子往门口看黄强和谢小珊出来没。

我像当年老师教训她上课老左摇右晃那样,说:“小屁股啊,你这就不叫运动了!”“不叫运动叫什么?”她搞出一副少女怀春样,诧异地看着我。我笑,说:“是多动,少儿多动症!”她假装生气,假装要打我耳光,结果失手了,一巴掌还真扇到了我的右脸。

高洁忙不迭说着对不起,我则忍着痛歪着嘴把脸凑近她,怪腔怪调地说:“丫头,你看着办吧,把我嘴给打歪了,要是小时候我非要你亲端正不可!”我又看见她脸红了,这次脸红很凑巧,好像是我手机的感应器似的。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高洁的脸刷地红了,我的手机突突突地动了。

“喂喂喂,哪位?”我看都没看,掏出手机来就按了接听键。高兴的时候接电话,神经似的连喂三声是我的习惯。高洁朝我嘟嘴,我边听电话边看着她傻笑。“是朝南吧,我是柯寒她妈!”我一下呆了,没想到是她的电话,这可比中六合彩还难啊。我跟刘柯寒搞了那么久,她可从来没打过我手机。

我第一反应就是:丈母娘讨债来了!我果真料事如神,刘柯寒她妈给我来了一番谆谆教导。原来我跟刘柯寒闹矛盾、搞分居的事她全知道。我气得险些抽筋。我最恨这种人了,像小时候对高洁动不动就到她老妈面前告我状一样,我很耿耿于怀的。

“柯寒说上次叫你一起回来你也不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互相让一让也就过去了。”我的丈母娘故意把话说得很轻巧,“听她说本来你都回去了,可就住一晚。”真[脏话,已过滤]烦啊,连我跟我自己的老婆搞次“一夜情”她都知道。我一心不晓得怎么回答,只好打哈哈应付,然后像哄三岁小孩,说:“不是的,我们是好玩啦,周末夫妻,现在流行着呢!”

刘柯寒他妈估计搞不明白周末夫妻是舍玩意,没有接我的话,而是轻轻叹了口气,以表达对这种现实的不满,然后说:“抽个空,你俩回来一趟,有事情我们做父母的给你们说说。”我嘴巴上说着好啊好啊,其实心里躁得很。

说实话,对刘柯寒的老爸老妈,我没别的什么意见,最恨的一点就是那房子的事,开始信誓旦旦的,到最后却不了了之,影都没了。这跟把我骗上船再告诉我这是艘贼船很相似,但有区别。区别在于:他们把我弄上去了,但一直不告诉我是什么船,这很让人恼火。

一个电话接了我10来分钟,不算口水成本,光手机费就耗了我块把钱。挂了电话我就开始闷闷不乐,再看高洁,一个人蹲在地上走神,也是不言不笑的。我说:“小屁股,在发痴?”她把头微仰,说:“朝南哥,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啊!”可怜巴巴的样子。

自从她妈来过长沙之后,高洁好像总有点神秘,变幻无常。有时候笑得好好地,突然就能把脸板起来,毫无表情,或者表情怪异。见她还是蹲着,我说:“丫头,求你了,别老蹲着丢人现眼好不好?别人会以为你蹲着是在破坏城市公共卫生!”她还是不笑,但接着就站起来了,前无村后无店地冒出一句:“朝南哥,我想回乡下去!”

两个进医院处理孩子的人已经走出来了。我刚对高洁说了句“我也蛮想回乡下去生活”,黄强那小子迸到我面前,凑近说:“完了,兄弟,孩子打不掉!”我以为他在逗我开心,于是说:“医生都打不掉,那用原子弹好了!不会是孩子舍不得娘吧?”“是真的,兄弟,医生说不能打。”我睁大眼睛,说“现在不能打还是什么?”“不知道,我没听清,只听医生说不能打!”黄强说着又开始冒汗了。

在另一边,高洁正扶着谢小珊,两个人很小声地说着话。谢小珊的脸上逮了鸟屎,凝重而生机绝迹,一点也没有初为人母的喜悦啊。我走过去,问:“小珊,到底怎么回事?”谢小珊投给我两束很无助的眼神,缄口不语。高洁帮她解释,说:“朝南哥,怎么会这样?医生跟小珊说打孩子会有生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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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强几乎每天都要把我的电话打爆,拿谢小珊肚子里的仔说事,问我怎么办。我发他的火,说:“你[脏话,已过滤]搞事的时候不想后果,现在问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是孩子他爹。不过你好福气啊,少年有成!”

其实这些破事我真没心情管下去了,要不是高洁要我一定帮帮谢小珊,我才懒得理会。自己都一团烂泥地在生活,哪顾得那么多。就拿跟刘柯寒的关系来说吧,本来那天晚上我差点就决定搬回去了,可她对很多事情的支吾其词让我心寒。

有时候想想真是吐血,两个活人谈论一个死人都还要扯皮,也够贱的。刘柯寒依然死猪不怕开水烫,在我怒气腾腾之时,还嘴硬说她跟陈伟生的情人关系徒有虚名,没有实质的交易。我问她那陈伟生所说的房子是怎么回事?她说是无中生有。

说着说着,那天晚上我最后还吵了起来。她没理也声高,几近霸道地对我说:“朝南,不要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像你想的那样复杂,别以为你自己很聪明。他就是知道他制造一点是非,你就会东想西想,你当真了,他也就得逞了!现在他死了都还能把我们折磨成这样,估计他在阴槽地府都还在笑!”

我把刘柯寒义正词严、跟搞演讲似的对我说的这段话,记在了日记本上。这是我日记本里惟一比较正统的东西,其他的都是一些无聊的东西。无聊到什么程度,怕是没人敢想。我是作为一种生活积累,以便以后写小说时用的。

比如有一次,那时我和刘柯寒还处在热恋中。她到女同事家里玩,中途打电话给我,嘻嘻哈哈的,又是大笑又是尖叫。我问她怎么啦,她说她同事摸她。我说你告诉你同事,要是她再敢摸,我下次一定替我老婆摸回来。刘柯寒把我的话复述给女同事,结果遭致一顿乱拳。这个事情我觉得有意思,就记下来了。

还有一次,是我跟朋友出去按摩,正规的。钟点做到一半,刘柯寒打电话问我在哪里,怎么还不回去。我说在按摩,如果有事的话,我可以马上走。这时她故意把语气放得严肃,说:“不行,出了钱的,你得把该赚的赚回来!”“那是不是还可以摸两把?”“看情况吧,你自己把握时机!”我当时把对话说给躺隔壁床的朋友听,朋友差点笑岔。

翻看这个日记本,是在一个用了很大劲,甚至都咬牙切齿了都没能睡着的深夜。日记本很厚,但只记了薄薄的几页纸,都是跟刘柯寒之间为数不多的一些趣事。我说过,她并不是一个喜欢疯闹和随意开玩笑的人。翻着翻着,我竟然快要看出眼泪来了。

原来,回想快乐是件心酸的事情。那些金子般的岁月,或许每个人都曾经有过,只是回过头去看,就算依然灿烂,也会生生把双眼刺痛。在现实中快乐的人,怎么可能对以前的欢笑念念不忘?所以,当忍不住回忆逝去的快乐时,你一定开始痛苦了。

我看得见自己的痛苦,只是我不敢确定,我对往昔的留念,你希望回到过去的前兆还是某种意义上的告别。我跟刘柯寒还能好好地在一起吗?这个问题不知道爱迪生搞不搞得明白,反正我是一直在糊涂。对感情我向来犹豫,这是我的缺点。

快凌晨两点了,对与刘柯寒的关系的思考暂告一段落,接下来又马不停蹄地开始想跟“陈伟生”撞的那个满怀,像回忆鬼片里最精彩的片段,吓得打哆嗦。陈伟生怎么会自杀呢?我抢了他的女人,他打了我,他应该没啥想不开的啊!就算自杀不需要理由,那我撞的人又是谁?除了告诉自己可能就是撞鬼了,我找不出别的合理解释。我不想这么惶惶不可终日下去,我决定找个机会回老家算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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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忍无可忍,我第二次去了平和堂那边,去了那栋让我深受耻辱的地方。我像搞暗访或者侦察一般,鬼鬼祟祟地上了楼,一楼一楼地找刘柯寒以前工作的那家公司。到三楼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绊倒,我的那点魂都快吓丢,以为是陈伟生拖脚来着。[脏话,已过滤]人一背时就不得了,掉鞋带,而且还自个给踩了。

这是栋有些旧的写字楼,光线极不好,一转身一回头都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底下四层,都不像是办公用的,上到第五层,总算看到那家狗日的公司的牌子了。歇了口气,正准备往上走,抬头却发现一道铁门把整层楼都锁住了。难道陈伟生真的死了?我突然头重脚轻起来,然后拔腿就跑。

不要说我吓人,我不是故意的。刚跑到第一层,再跑出那栋楼,在门口我又跟一个人撞了。还好,是个女的,年轻貌美,让我不会又眼花误认成陈伟生。我慌不择路,摆出上大学时的那副德性,用极快的语速说了一串:“哦,对不起,不好意思,我跑急了!要是我没跑这么急,我敢肯定不会撞上你。”那时我常用这种不太道德但又还达不到下流水准的方式结识陌生妹子。

那女孩子竟然甜甜地笑了,笑得很诱人,跟可以标价出售似的。要是碰上年轻气盛那会,我准会问她卖不卖。如果她说不卖,那我会提比较高尚的问题,诸如“要不我请你谈恋爱”之类。可是现在不行了,一天到晚在撞人,哪还有那门子心思。

她给了我一个很短暂的微笑之后就上楼去了。我们什么也没发生,除了狠狠地撞了她一把,我什么也没干。如果非要说我干了什么,那么我只好坦白,我撞中的是她的胸,而且,她的胸真的很强悍,因为我都感觉到了反弹的作用力!

出到马路边,我给刘柯寒拨了个电话。她正在上班,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我去你以前的单位了。”她说你去干什么啊。我说我想去调查一下陈伟生是不是真的死了。“你神经啊朝南,你认为我在骗你?你是不是认为我对你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假的?”刘柯寒借题发挥的能力依然出众。我顿时哑了嘴巴。

“你不好好上班,跑出来做什么鬼侦探。如果吃饭了撑着,就多跑几趟厕所。”刘柯寒像在教训人。我想你凭什么教训我啊,转念间觉得不对,我毕竟还是别人的老公啊,再转念,又不对,老公也不是用来教训的吧,成语字典里是说相夫教子,又没说相子教夫。

我说柯寒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不正常了?“不是有点,而是有很多点了。”刘柯寒说,“你过来跟我吃中饭吧,我有话对你说!”我厚颜无耻地说:“我请还是我请,或者AA制?要不这样,我们找家好点的馆子,你出菜钱我出饭钱。”“好啦好啦,别罗索,我还上班呢,我在单位等你,到了发短信给我。”我说好的老婆,你可别放我鸽子哦!

这顿中饭跟鸿门宴似的。一坐下来,老板还没来得及泡茶,刘柯寒随口扔出一重磅炸弹:“朝南,算了,我什么都告诉你吧?”我们坐的是一个小包厢,说话还比较方便。刘柯寒竟然问我要了一支烟,这可是第一次,我犹豫了半天,莫明其妙了半天,颤巍巍地递给她一支,还乖乖地给她点火,感觉像一小太监在服伺皇太后。

我很紧张地问了句:“柯寒,你怎么啦?”“没怎么啦,上刑场,或者说,把头放在砧板上!”刘柯寒很熟练地吸了一口烟,看那运动就知道不是初出茅庐,而是重出江湖。她这次对我说话非常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朝南,我是给陈伟生做过情人,情人间该发生的我们都发生了,我给了他两年青春,他给了我一套房子!就这些,说完了!”

她好像把时间算准了一样,刚把话说完,服务小姐就端菜上来了。我直勾勾而不是色迷迷地盯着刘柯寒。她的脸色很平静,她抽烟的样子很平静,她看我的眼神很平静。为了跟她抗衡,我也假装很平静,其实心里很激动,为自己曾经的猜测都是正确的而窃喜。当然,由于真相来得太突然,我还是有点乱阵脚。

我说:“柯寒,告诉你,你为什么终于肯对我说实话了?”“小姐,拿两瓶啤酒来。”刘柯寒朝包厢外叫了一声,又转对我说:“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我老公,对吧?我不想自己的老公永远这么疑神疑鬼,我不想把你逼疯!”

也不知道听了这话是什么心理,我神经似的冒出一句:“柯寒,你对我真好!”“你笑我?看不起我?我们是不是该结束了?”她脸色突变,语气更是步步紧逼,像要连屎带尿把我生吞。我说:“不,柯寒,我不要这么认为。我们先吃饭,改天聊这个问题。”她说好,然后就开吃。

我们喝了比较多的酒,说了很少很少的话。不记得心里都想什么了,当时很无措。埋单的时候,刘柯寒勉强地笑着说:“菜钱我出,这里的饭勉强,至于酒,就我老公出吧!”我应得很快:“好好好,酒钱我出,菜钱也我出!”“你是我老公吗?”

刘柯寒显然是在试探我的态度,我没上当。我看着愣在一旁等着收钱的服务员说:“妹子,你选吧,看是收老公的好还是收老婆的好!”那小妹子估计是刚做服务员,-羞起来,怯怯地说:“我觉得还是收老公的好!”然后就接过了我的钱。我傻了,刘柯寒傻了,接下来便是在对视中忍俊不禁。刘柯寒说:“没办法啊,长得帅,到处有人认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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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来形容一下呢?刘柯寒对我说了真相后,我的脑袋儿又掉粪坑里了,心情比以前还要乱。曾经费经心思,不就是想弄个水落石出吗?不就是想刘柯寒亲口成全我的猜测吗?可现在终于如愿了,却不见一点的宽慰。好比你对一个女人打主意已经,整天就在想着怎么把她的裤衩脱掉,屡不得逞,可当真她有一天自个刷地脱了个精光,你大概也只能慌乱无措,再提不起过勃勃兴致。

鸿门宴之后,几天没有刘柯寒的消息,我也没主动找她。我在左右为难,她大概是在静观其变吧。一个人在楼下的小店草草吃了个晚饭,沿着韶山路往高洁住那边走,不准备去找高洁,只是想独自静静。事到如今,分居似乎已不可能,要么离要么重归于好。心里头的犹豫让我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毕竟我曾说过,我在乎的不是刘柯寒的过去,而是她对我的隐瞒和欺骗。

我趿着人字型拖鞋,穿着七份裤和一件花里胡哨的短袖衬衫,手上还夹着支烟,脸应该是苦大仇深的脸。几场大雨过后,天气重又闷得像蒸笼,保连下身都有些萎靡不振。我的步子很懒散,把鞋拖得老响,然后就路过了那边跟“陈伟生”相撞的地方。时间还早,街上行人还很多,谈不上-怕,于是我在那个位置站定。

一段时间以来的惶恐,我已基本把那天当作是遇鬼了。我从小就信迷信,读了个本科差点成为国家栋梁,还是信,因为我压根儿就没学到科学。在我们乡下有种说法,那就是你在哪里遇到了鬼,或者你在哪里被鬼附了身,想要解除暗咒,就必须要站在原地念念有词,把鬼骂跑。

我不知道到底应该默念什么,只好乱吭一气。站定后,看看四周无人,我就开始了单人独奏:狗日的陈伟生,[脏话,已过滤]要是以后再敢吓老子,要你在地狱被阎王爷鸡奸,千插万捅,然后罚你投胎做条没有生殖器的公狗,把人类的拉撒当自个的吃喝……

骂了好长一段,歇口气准备继续,低头看脚上的拖鞋时,突然发现地面多了个人影。我的心倏地提到了嗓门眼,转眼一看,是个面色憔悴的老太太,牵着个约摸五六岁的小女孩,用很难懂的方言对我说:“行行好吧,行行好吧!”我像刚从梦里醒过来,问道:“要多少?”“随便给点儿!”

于是我开始摸口袋找硬币。天,钱包不见了!想不起来的时候到底带没带。老太太还在粘粘糊糊地等我施舍几个子儿,我哪还管得了那么头,转身往回走,连蹦带跑。到住所门口,要开门,再一摸,钥匙也不在身上。我急得快要喷血,好在手机还在。给房东打电话,电话里满是搓麻将的声音。

我说老板,麻烦你过来给我开一下门啊,我忘带钥匙了。“你这伢子烦不烦,才租多长时间,换了三次灯炮修了两次水龙头,现在又丢钥匙。”房东显然不耐烦。也的确,出了这个房子是出了很多问题,背得很,我只好自认倒霉。我说那明天再找你吧,今天晚上我到朋友家将就一下。房东这才高兴一点,说:“那好,那好!”

悻悻地下了楼,为有家难归而烦躁。要家没家,要钱没钱,一下成了无根的草。想想就高洁离得最近,我只好去找她。打电话没人接,发短不见回,我干脆就直接去了。反正还不到9点,跟她一起住的同事应该还没睡,我的到来不会成为一种打扰。

咚咚咚,敲门三下,开门的是高洁那个漂亮的同事。“你找谁?”我说:“找高洁,我是她哥!”“她哥?哦,记起来了,见过的,朝南吧,跟高洁一起长大的那个!”我为美女对我有点印象而小小的自得了一下,她却告诉我高洁不在家,跟别外一位合住的同事出去逛街了。意思就是,这屋里此时只有一个人,一个美女。她挺客气地问我要不要进去坐坐,我开玩笑说不了,孤男寡女的挺不自在。“没关系的,我男朋友在这里!”

我顿时像吃了只凉拌苍蝇,心里极不爽。这是哪门子意思嘛,叫我进去坐,又说自己的男朋友在,明摆着是在立在牌坊当婊子。而且我猜想高洁和同事一定是出去避难了,风声雨声,声声入耳那滋味可不好受。

女人叫床,对环境的污染实在是大。可你又不能要求好们不叫,有了快感就要喊。而实际上上,这个世界几乎所有还没泯灭七月六欲的女人都在喊,得到满足的喊爽,得不到满足的喊渴。概括起来就是,全世界妇女联合起来,一声怒吼为男人,或怒其不争,或吼其威猛!

高洁住的那栋楼的前面,有个小小的花坛。我找个地方坐下来,抽点烟,想点心事,等高洁回来。可一等就是两三个钟头,不知不觉似的,直到一包烟抽得只剩下空盒子,我才知道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

以前,也曾这么等过高洁。那时我们还上小学,暑假两个人在家长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跑去镇上赶集,结果人太多,窜来窜去一不小心就走散了。我拼命地找,却怎么也找不着,最后只好坐在往村里走的那个路口等她,也等了两三个钟头。

赶集的人差不多都回去了,她才出现在我面前,一看那熊猫眼就知道哭过。我生气,说跑哪去了?-我到处找,还等这么久。她委屈极了,撅着小嘴,瞪着眼睛,不理我,扭着小屁股冲着走。我紧跟在她身后,还变着花招哄她开心,走到半路才把她的气哄下去。她停下来,转过身,看着我,理直气壮地说:“朝南哥,你以后再也不许让我走丢了!”

都是遥远的事了,却清晰得恍若隔日,算是刻骨铭心吧。记得那年我们还一起在我家门口种了几株牵牛花,一起浇水,一起给枝腾搭架子,一起数花包包。每天,高洁都会叫我新开的花的机数记在墙上,用从学校偷回来的粉笔写“正”字。那些正字,早已被经年的雨水洗刷,我却还记得,那年那年的那几株牵牛,开满了100朵,刚好让我把第20个正字写完。不知高洁,还记得不!只是,再美的花,开在记忆里,就是忧伤。

差一刻钟就是12点了,我只好再给高洁打电话。一直响,没人接,我都快没信心,电话却通了。高洁先说话:“朝南哥,什么事?”我说我8点多钟给你发短信你没看到吗?“哦,还没看呢,我的手机放包包里了,一直没看。我在逛街!”“什么时候回来哦?我忘带钱包了,钥匙也不见了,现在还在你楼下!”“啊,不会吧?那我马上回去!”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继续坐着等,大约坚持了10多分钟,没烟却难受,于是出到马路边看看还有没有商店开门。找了好一会,才看见一家小杂货店还未打烊。正准备说要包白沙,五块一包的,突然记起身上根本就没人民币,连美钞都没有。看来烟瘾一发作,是容易忘事。

骂骂咧咧地往回走,走了个三五步就看见高洁了。刚想叫,“小屁股”三个字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也就是说咽了个小屁股。街灯明亮高悬,我有点昏眩。高洁挥着手,跟车里的人说再见。那是辆白色的小车,在我视线里停了几秒,一溜烟消失,像个梦,醒在破晓。

使劲地揉了揉眼睛,一点眼屎都没揉出来。我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迈开步子走在高洁后面,离开五六米远的时候,很大声地叫:“小屁股,我在这里!”她回头,镇镇地看着我,重复刚才挥手的姿势。她站定等我,我想起那次赶集她在半路上说的那句话:朝南哥,你以后再也不许让我走丢了!

我说怎么这么快?她说打车回来的。刹那间,我的胸就闷住了,但什么都没说。我知道,有人开车送她回来也不算什么,她的上司,她的朋友,她的朋友的朋友,都有可能。也或者,她的普通话跟我一样从小就深受乡村教师的毒-,把“搭”说成了“打”。在我们那,说坐车就是说搭车。

我找高洁要了一百块钱,再把她送到家门口,就走了。我走得非常急,却不知道要去哪里,漫无目的。但是我知道我下一站首先要去的地方有个很洋气的名字——WC。别骂我肾-能低下,其实我肾-能挺好,这点刘柯寒可作人证。大家掰指头数数,我已经4个多小时没开闸泄洪了。风急火燎地赶路时,我想起了1998年,想起了这年那场大水。

[脏话,已过滤]长沙真是个狗日的城市,公厕几乎没有。奔波来奔波去,最后我只好改找角落,这下就容易多了。城市建设其实很讲究平衡,公厕少了,黑暗角落多了。我在一幢高大宏伟的建筑物旁边流留片刻,左顾右盼,没有来人,于是果断拉开拉链。由于量比较多,用的时间比较长,整个过程我还是非常心虚的。要是像以前一样,有高洁放风,或许就好些。

做贼似的为这个城市的土地质量做完贡献,绕一下就到了建筑物的前面。我靠,是家十分豪华的大酒店,估计是四五星级的。这可能是到目前为止,我撒过的最为高贵的一泡水。这时高洁可能是回去把澡洗了,给我发了条短信,说:朝南哥,你别告诉我妈我玩到这么晚才回来哦,不然我妈会担心的。

念头里忽地闪过那辆白色的小车,似有万千尘土飞扬,思绪有些混浊。我不仅有些担心高洁起来,担心她单单纯纯的,容易上当受骗。给她回短信说:小屁股,希望你能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这话大而泛,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措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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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回去睡,是在一念之间。上了车,司机问我去哪里,我随口报了个地址,就是有我和刘柯寒筑起来现在暂时由她独自把守的狗窝的地方。一路上我觉得很不应该,算什么呢?上次回去是因为怕鬼,这次是因为忘了钥匙。家倒成了个查漏补缺的地方。

中途开了下小差,准备改去朋友家,但这么晚了那两口子肯定已经酣睡,做完了那事,男的疲惫,女的满足,睡沉了怕是喊都喊不醒,性的催眠作用可不能低估。于是这个打算只能作罢。黄强那我就更不想去了,脏是次要的,烦的是怕一见面又扯着我,把我当谢小珊肚子里那仔的爹搞。

我是数着台阶上的楼,步子沉重,像杨白劳去见债主,胆子斗得筛糠似的。做男人做到我这份上,也够贱的。其实我也知道我在与刘柯寒的婚姻上很贱,优柔寡断,心存芥蒂却又做不到干脆。割却爱不爱这个问题,如果不是-怕爸爸担心,遥,我可以更容易来个了解。模棱两可的婚姻,对两个人都是场消耗战。

甚至我觉得自己有些可耻,娶个老婆放一边不用又从内心不允许她去找男人,被美国佬晓得了肯定会拿到联合国去,上升到人权高度。如果做爱是夫妻义务的话,那么我的确欠刘柯寒东西。欠她什么?欠她性生活!当然,如果把婚前性行为算上的话,还可以相互抵消一段时间。在这么耗下去,总有资不抵债的一天。

在自家门口站了很久,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不敲下。楼道的灯没开,四周一片漆黑,我在黑暗中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我拆开刚在路边店买的烟,点上一支,稳定情绪。卫生间就门口,顶头还有扇小窗是开向楼道的。如果这个时候刘柯寒起来上厕所,我可能会忍不住叫她。可是她不会,我跟她这么久,她从来不半夜上厕所的。

烟燃到手指,把我烫得生痛。把烟头扔地上,再一脚踩灭,我随手按了楼道灯的开关。我准备豁出去算了,合也好分也罢,今天进去睡个觉再说。重又把脸转向门,明亮中,一个大红喜字映入眼睑,还挺新艳,应该贴了没几天。我以为走错了,可又的确没错,因为这栋楼好像只有我租这房子没装防盗门。

我们办结婚证的时候,什么都没做,现在都闹到分居了,门上却多了红双喜,或许,也只有真正爱自己的女人才能做到这般隐忍和坚持吧。我很没出息地差点哭了。举手敲门,很用力,似乎声声坚决。刘柯寒已经睡了,被我吵醒,在里面大声地问:“谁啊?”我说是我。她没听出我声音,又问了次:“谁啊?”我说:“如果你还认的话,就是你老公。如果不认了,就是朝南!”

门迅速开了,刘柯寒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垂着头,不敢与她直视,心虚那,没法子。这次刘柯寒说话比较谨慎,她说:“朝南,是不是又怕鬼了?”我老实交待:“我,钥匙不见了!”砰——门重重地关上了。当时我正准备挤身进屋,要不是反应敏捷,想必额头又得遭“门板掌”了。刘柯寒显然是对我回来的理由不满。

我在外面叫嚣:“柯寒,快开门,我这次回来是准备长住的!”这招果然凑效,门倏地又开了。刘柯寒一把扯我进屋,再反手把门关上,凶巴巴地明知故问:“你刚才说什么?长住,是住多久?”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抱住,说:“还是喜欢你。”她咬了我耳朵一口,轻声说老公,我想你。我说哪里想?顺便还狠狠地捏了她一把。捏的哪里就不告诉大家了。

这真的是一个神经质的夜。上半夜还在犹豫是离还是不离,下半夜却那么坚决地决定要跟刘柯寒开始新生活,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开始性生活。好久没那个了,家伙都快生锈了。刘柯寒逼着我去洗澡,我很快,全身可能还没淋湿就拿毛巾擦了。其实连我自己都惊讶于这种瞬间的转变。

在我钻进薄薄的被子里跟刘柯寒抱作一团的时候,我问她:“你是不是一定要等到我回来?”她说:“是的,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如果是那样,我就等到门口那喜字褪完色,然后找你把离婚证给领了!”我终于明白,不管一个人的过去怎么样,都能给出伟大的爱情。我们不应该去在乎别人的过去,过去与你何干?那时两个人都不相识,谁都没有义务为你固守。

一个翻身又把刘柯寒包围,感觉就是好,像当年我军包围日本鬼子后,接下来就是冲锋陷阵了。刘柯寒却大泼冷水,推了推我,说朝南你想干什么?我说不干什么啊,履行做丈夫的职责。“不要,我来那个了!”要那个的时候来那个,真[脏话,已过滤]那个。我一腔热情就这样给浇灭了,真[脏话,已过滤]有点怀才不遇、勃不逢时的感觉。

小红真[脏话,已过滤]不是东西!这家伙简直像个第三者,本来会好好的,它却生生地插上一脚,搅人兴致。我有些失望地问刘柯寒:“小红什么时候走?”“谁”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憋着笑,说:“小红啊!”她还在糊涂:“哪个小红啊?”榆木脑袋,平常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这时怎么蠢成这样?我只好假装自言自语道:“小红,你在下身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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促使我跟迅速结束分居状况的,还有另一个原因:我老爸要进城了!那天姐姐给我电话,和我商量爸爸来长沙的事。以前我也跟姐姐她们解释过,说现在房子都没有,过来多少有些不方便,虽然我也很想让爸爸来长沙住一段时间。但这次不同,姐姐给了我个煽情的理由。

大概是这样的,自从妈妈去世之后,爸爸一个人在家里生活,身体本来就不好,还不太会照顾自己。村里人口舌渐渐多了起来,有些是善意,有些则别有用心。爸爸走在路上或到别人家串门,就有人时不时地问起,问爸爸什么时候去长沙玩,或者干脆更尖锐,问爸爸怎么儿子在都工作好几年了还不接过去住。这些问题,对爸爸来说是不是-忍了点?他怎么去回答?说自己不想去,是假话;说自己的儿子没出息,他愿意吗?

听姐姐说起这些,我的心很疼。身为儿子,这是悲哀还是无奈?想起还在村里上小学的一个夏天,爸爸带着我和高洁去田里看水。正中午的,很毒很毒的太阳,爸爸本不肯,怕晒坏我们,但我和高洁非要跟着。爸爸于是把斗笠给高洁戴上,再把缠在腰际的那张长长的汗帕折叠好,稳稳地搭在我头上。

我乖顺地看着爸爸说:“爸爸,以后我搞工作(我们那里的习惯说法,意为跳出农门在城里有了工作)了,就把你和妈妈接城里住好不好?”我记得爸爸开心地笑了,隔着汗帕摸了摸我的脑袋,满脸的欣慰。如今过去快20年了,年幼天真的承诺还那么真切地搁在心底,而爸爸的欣慰就算还在,也该在一点点老去的岁月里爬满沧桑了吧!

刘柯寒这次很支持我。我把想接爸爸到长沙的事跟她说过之后,她就在离火车站不近的地方找好了一套房子,三室一厅,1200块钱一个月,还不含水电,这房租收得跟抢劫没俩样。我说用得着租这么好的吗?刘柯寒却不以为然,说:“爸爸在长沙住多久我们就租多久吧,等爸爸回去我们再换便宜的吧!”我心里那不是滋味啊,打肿脸充胖子,怎么着还是一副面黄肌瘦相。

我去退东塘那边的房子,那30多岁老嫌我烦的女房东笑得跟个淫妇似的,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这房子地段好,你不住了我再租出去也不难。”我开始还有点感激涕零,说那就不好意思了。

等我把东西都弄下楼,再上去跟她结账,[脏话,已过滤]就什么都变了,当然,她还是那副淫笑。她说:“剩下两个月的房租我还是退你,对吧?你住了28天,算一个月,你吃点亏。”我遥脸相迎,说这没什么,反正只差一两天嘛。“你也没损坏什么东西,有两把椅子被你坐得松松垮垮了,我看这个也不用你赔了。”我说那就太谢谢你了。

她突然嘿笑起来,轻咳两声,说:“300块钱押金,少是少了点,就作违约金吧!”然后就把早已数好的两个月房租,总共500块钱递给我。我恨啊,在心里连操了七八声,骂她出门被狗搞,但还是耐住性子接过了那5张人民币。出了门我就开始后悔,应该是说现在还在后悔,不是后悔没跟她理论,把押金拿到手,而是后悔在心里用声音操了她。就她那身赘肉,就是意淫一下都脏啊!!

东西不多,我找朋友弄了辆小面的,一车就完了。车开到半路,高洁打电话过来:“朝南哥,出事了,小珊自己杀了!”我的心猛地一紧,说:“怎么回事,你别急!”其实我自己一下也急了,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感觉,谢小珊跟我算不上那种很亲密的朋友,或许是因为高洁,或许是在妈妈去之后我太-怕生命里的人突然离开。

事实上,听说谢小珊自杀,我的确懵了!高洁在那边紧张得语无伦次,我在这边催命似的催她把事说清楚。高洁好不容易才告诉我,她正在赶去谢小珊单位的路上,叫我也马上过去。我把新租的房门钥匙交给朋友,说是有急事,东西就拜托他帮忙弄进去了。我从面的跳下来,跑着穿过地下通道,拦了的士。

的士其实开得飞快,但我依然觉得慢。心砰砰地跳得厉-,血却好像直往底里沉。我想起了正月初九那天,我从出差的地点打车回长沙,再从长沙回老家。一路上都好像在拼命地追赶,追赶一个离去的脚步。明知再也追不着,再也赶不上,可好像就是死不了那颗心。活生生的人,怎么可以说走就走了呢?

大白天的,车窗外还有刺眼的阳光,我却觉得眼前一片黯然。妈妈是在晚上走的,或许是凌晨以前,或许是凌晨以后,没有人知道。那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还下了点小雨,天那么黑,路那么滑,妈妈她能走得稳当吗?在黑黑的夜里,她是不是还叫了儿子的名字?想到这,眼泪就掉下来了。我紧咬嘴唇,把头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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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命似的赶到谢小珊那边,高洁已捷足先登,正陪谢小珊掉眼泪,边哭还边骂黄强不像个男人。见人还会哭,证明不碍大事,我终于缓了口气,毕竟好死不如赖活。但在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我就开始在房里找豆腐,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哭笑不得啊!

谢小珊的自杀行为也未免太形式主义了一点。事情是这样的,谢小珊因为被确诊有高血压,不宜流产,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几家医院都这么说。而黄强那小子对这事显得毫无主见,心里也是被火烧得焦烂。这天因个小事,两个吵了一架,黄强转身走了,并对谢小珊的失声痛哭充耳不闻。

不要骂我落井下石。我不得不说说谢小珊的自杀过程,因为这正是我想撞豆腐的原因。谢小珊想起黄强的绝情,再想到肚里的孩子,有点绝望,于是找了把手果刀割脉。左手割右手,不好使劲,好不容易割破一点皮,冒出点血,她就喊痛了,大哭着打电话给高洁,告诉高洁她自杀了!

真[脏话,已过滤]贼喊捉贼,慌报军情。看着高洁依然六神无主地抱着谢小珊,我说:“小屁股,别哭哭啼啼了,朝南哥来给小珊做做工作!”高洁很乖地点头,虔诚得像在把我当上帝。“朝南哥,小珊不能有事的,你不能让她有事的!”高洁说得很诚恳,我却纳闷。

什么时候我都成救火队员了?[脏话,已过滤]黄强放了火就跑了,我有是有灭水器,可也不能对着谢小珊浇啊!朋友妻不可欺当然是首要原因,再说对自己不来电的女孩子,怕是连白色泡沫都喷不出来。救火似乎成了无稽之谈。

我在谢小珊面前坐下来说,小珊,还痛吗?她可能是不好意思,没做声,还把头别地过去,不看我。我说,小珊,以后别这么傻了知道吗?多买些萝卜放在家里,想割的时候千万别再割手!高洁发现了我的不正经,怪怪地使了个眼色。

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我不理会高洁的暗示,继续拿谢小珊说事:“孩子要是实在不能打,那也没办法,就生了算了,反正黄强那小子马上就毕业了,结个婚,补个准生证,也罚不了多少钱。他要是敢不负责任,我会对他不客气的,虽说现在不抓非法同居了,但判他个纵火罪应该没问题!”

尽情发挥了五六分钟,竟然还真把谢小珊给逗乐了。她笑的时候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窘态百出,然后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说黄强他会跟我结婚吗?”这样的问题拿来问我,我问谁去?我打黄强的手机,这小子居然关了机,搞得我郁闷得很。

要是他们成不了,又落下个没爹的孩子,那我这个阴差阳错促成一段孽缘的媒公就抬不起头来了,至少谢小珊会恨我,而高洁肯定也会替谢小珊说说我的责任。以前高洁就无意间提过,说黄强那小子靠不住。

陪谢小珊坐了好久,看她情绪也比较稳定了,在我说黄强肯定会跟她结婚的时候,她还羞涩地笑了笑。初为人母,初为人妻,要是一起来,那可是双喜临门。我起身要走,嘱咐高洁一定好好陪谢小珊说说话。搬房子的事,虽然有朋友帮忙,但我还是到场比较好。

出门的时候,高洁跟了出来。她叫了声朝南哥,我转头,问什么事。她神秘兮兮地把脸凑近我,在距离只有零点几公分的时候停住,说:“朝南哥,我也准备谈男朋友了!”炸弹,炸弹,真[脏话,已过滤]是炸弹,这可是高洁首次向我披露她的感情生活。

其实听到高洁那句话,我还是很震惊的,心情可能跟当初老江得知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被美国佬炸了差不多的心情。但是我做到了镇定自若,嬉笑着说:“好事,记住找个时间让朝南哥验收一下。”她又羞红了脸,很不好意思的样子,超级花痴。

小屁股终于要恋爱了!我边下楼边默念着这句话,其实我心情很不平静的,但我说不出为什么不平静。但是我想那个他一定让高洁着迷,一定是个不俗的男子,否则高洁不会轻易开始。我一直都这么认为,能够高洁爱上的男子,身上肯定有着脱俗的气质。

我几乎是在转身的片刻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因为实在是笑不出来。我掩耳盗铃地给自己找理由:丫头这么出类拔萃,谈个恋爱有什么好高兴的,又不是嫁不出去!

大学里有位老兄在自我安慰方面比我更牛,他暗恋一个女孩从初中到大学毕业,不要说在女孩面前表达,就是在女孩面前屁都没放过,据说也是因为不敢。结果后来女孩被一个在他眼里一文不值的男人追跑了。他后悔得就差没挥刀自宫,嘴却还硬:“嘿嘿,她最纯洁的年华给了我,只是我没要,要了她就不纯洁了!”多高尚啊,高尚得跟性无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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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无关大局,18岁以下者请自觉禁看)

搬家花了两天时间,整理又用去了一个周末。这番努力和折腾,首要目的是为了让爸爸来长沙来能住所舒服些,知道他儿子也能住上大房子,虽然是别人的;其次是为了更多地被人剥削,1200块啊,差不多就是我一个月的工资了。

现在城里一个中下收入者当中流行一种说法,说买了房就等于置口棺材,因为每个月交了按揭和物业管理费,基本不用吃喝了,跟往棺材里一躺实在是大同小异。而我就更加次了,连进棺材的能力都还不具备。想想真[脏话,已过滤]窝囊废。

开始一种新生活总是和付出代价的,像女同胞完成从女孩到女人的转变,开始性生活,就得承受某层膜破碎里的阵痛。男人虽然少了此痛苦,但也是一步一步从早泄走过来的。最初因为总是不得要领,或者太容易激动,往往三五秒就完事了,这种感觉也挺折磨人,不过慢慢就好了。

刘柯寒擦擦洗洗的一整天忙下来,都有些蓬头垢面了,保持得比较好的是脸上的笑容,还有几许灿烂,不说像油菜花,狗尾巴草还是比得上的。我问,柯寒累了没?她说:“我不累,你累了就一边去吧,收拾房间的事老婆最拿手!”这话听起来很有“老婆味”。

看着焕然一新的新居,我们都有点兴奋。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刘柯寒要把从那边带过来那个大红喜字贴卧室门上。我站在一米多远的位置进行声控指挥:再往上一点,再往下一点,再往左一点,再往右一点!

说着说着突然就忍不住笑了,想直尹丽川的一首诗:再往上一点/再往下一点/再往左一点/再往右一点/这不是做爱/这是钉钉子……刘柯寒问我笑什么,我说没笑什么职,这不是在做爱,这是在贴大红喜字!

由于厨房还没完全清理好,晚饭我跟刘柯寒到楼下去吃的,点了三菜一汤,好像多了点,见得奢侈,但现在全国人民都轰轰烈烈奔小康,我们怎么好意思拖后退?穷是穷了点,但并不影响爱国嘛。

吃完往回走,我问刘柯寒吃饱没,她说饱了,我问她冷不冷,她很惊讶地说:“不冷啊,怎么会冷呢?今天都热着呢!”我说那就好,饱了暖了,等下回去我们是不是就应该思点儿什么?“流氓,流氓!”刘柯寒狠狠瞪我白眼,毫不客气地对我说。冤啊,看来孟子是个老流氓,早在几千年前口出狂言证明他满脑子的黄毒。

回到家里我先洗的澡,我洗澡没什么特点,一般是靠速度取胜。轮到刘柯寒了,她搂着衣服进浴室的时候,问我:“朝南,爸爸什么时候过来住?”我说等段时间吧,这阵子长沙太热了,蒸笼似的,爸爸还是暂时留在乡下比较凉快。然后我叫她快点洗,我要床上等她。她朝我诡笑,笑得我春心荡漾。

原以为两个人那么久没用身体对过话了,刘柯寒也会急需要表达急需要呐喊,结果滚到床上她却跟我耍花招,大概还在为我搬出去住这事生气吧。我一次次地试图用身体向她靠拢,她就一把把我推离,嗔怪着说:“去去去,你想干吗?”

我想干嘛都不知道,真是见鬼了,这慌也耍得太没水平太没高度了。我逗她说:“柯寒,夫妻之间要多磨合,这样才能长久,我们今天晚上磨合一下好不好?”她果断而坚决地回答:“不好,我不想!”这话说得搞得我都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想还是在欲擒故纵。

上次刚好跟“小红”撞车就已经让我很郁闷了,这次“小红”走了,我还是不能进城,实在天理不容。以后刘柯寒也有过因生气不跟我做的情况,我就用很无聊的手段骗她,这次我决定再试试。我说:“柯寒,累了我们就睡好不好?”她说好。我继续用语言开路:“不做了,但让弟弟放到妹妹里面去,然后我们抱着睡好不好?”

好兆头,她没说话了,我当是默认,马上动身起程,长驱直入。刘柯寒假惺惺地说:“说好了哦,只许这样抱着我睡!”[脏话,已过滤],可能吗?真是踩着油门喊刹车啊!我都开始运动了,她还在言不由衷地抱怨:“死朝南,说了不许动了,说话不算数,还亏我一次次地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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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说高洁开始谈恋爱了,刘柯寒比谁都兴奋,说好啊好啊,这丫头终于肯开窍了。我说你兴奋个啥啊,好像自己多年不孕突然怀了龙种似的。“朝南,可能你是一直蒙着头,高洁那心思我算是能看明白的。”刘柯寒似笑非笑。我问,看明白什么了?

“高洁蛮喜欢你的。你可能看不出来,但我是女人嘛!”刘柯寒兴许是怕我难堪,用了玩笑的口吻,还带点轻描淡写,我不知道如何回应,干脆也顺了她,说:“咦,柯寒,你哪得到的假消息,黑通社?”

刘柯寒及时收起了话匣子,不再把这个问题讨论下去。刚刚和好如初,还是别节外生枝的好。我们是坐在去东塘的公交车上聊这鬼话题的。我去看高洁,因为是周末,刘柯寒要也一起过去,说是想见见识高洁的男朋友。

这个周末原本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比如说刘柯寒和她妈都提了好多次的,到她家去一趟;还有,我的两个同学从广州回来,我一直还没抽出时间好好接见一下,他们说要找个地方好好吃次“点菜”在电话里追着问我哪里物美价廉,奶奶的我都恨不得告诉他们垃圾堆旁边有免费的午餐。

急着去看高洁,绝非对她所说的男朋友好奇,全然是因了她妈。她妈又给我打电话了,去赶集时在镇上打的,问题问得很奇怪:“朝伢,我家丫头在长沙还好不?”整个就把我当自家的女婿搞了。我说姨你到底担心个啥啊,丫头挺好的啊,身体棒棒,心情舒畅,看不出有什么不好来!

想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外面好不好,不直接问,倒找上我来了,弄得我丈二和尚找不着梳子。我不禁又说起了上次她到长沙来看高洁的事,问她到底怎么啦。高洁她妈似乎有意回避这个问题,呵呵哈哈地说没什么,那次丫头在公司里受了委屈,抱怨外面压力大,想回乡下算了。

“这怎么使得?好不容易出去又要回来,朝伢,你叫丫头别再有这想法!”高洁她妈显得满是担忧。集镇上很嘈杂,她说话的声音很大。我问她是不是高洁最近又吵着要回乡下了,她说没有了,但还是放不下心。

在车上,我把高洁她妈打电话给我的事给刘柯寒说了,刘柯寒大发感慨,说现在这个社会女孩子在外面是挺无助的,城市让我越来越没安全感。安全感是什么?有人说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安全感就会多一些。所以,安全感也是可以以平方计算的,只可惜现在安全感价格猛长,很多人不太消受得起了!

因为事先有通知,高洁在家里等我们。她还是甜得腻人地叫我朝南哥,叫刘柯寒姐姐,强行把我们搞成姐弟关系。真[脏话,已过滤]烦躁,本来知道我结婚的人就不多,有时候我都觉得,我和刘柯寒的夫妻关系好像只国家承认一下。

遵照高洁她妈的嘱咐,我详细询问了高洁的近况,问她饮食还正不正常,她说正常,主食和零食搭配一直很合理。我问工资涨了没有,高洁就皱起了眉头,说:“都降了呢,公司效益不好,现在工资打八折,每个月一千块都不到。”

刘柯寒惊得张大了嘴巴,说:“不会吧?才这么点?”高洁好像马上就有点不高兴了,大概是觉得自个没刘柯寒有本事吧。女孩子其实很喜欢暗中较劲的,只是没男人表现那那么张狂而已。我翻白眼给刘柯寒看,说:“你以为你自己很多啊?!”

说实话,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更偏重于维护高洁,在我看她,高洁好比一株嫩嫩的小草,是-怕风雨的。太单纯,往往敏感,容易受到伤-,即便有时候别人并没有伤-的初衷。高洁从小就怕风,这我是知道的。如果是风言风语,那她简直就是畏惧。

以前跟她从山上放牛或者打柴回家,在路上要是碰上起风,她会紧挨着我走,站在可以避风的一旁。有一次,风很大,她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说:“朝南哥,你怎么不长得高大一点啊,风都挡不住!”于是有段时间,我做梦都在蹬脚,还天天做阔胸运动,想把肩膀拉得宽厚一点。几个月下来,肩没变结实,倒是本就没什么的胸拉得越来越平板了。

中途高洁接了个电话,慌慌张张的,很小心地说着每一句话,然后又偷偷看我,三下两下,脸就涨得透红。等她挂了电话,我问:“男的?”她说嗯。我贼笑着穷追不舍:“男朋友?”高洁顿时又烧云上脸,忸忸怩怩地说:“朝南哥,现在还不是啦!”

我说管你是不是,等会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叫过来。“是的是的,一定要叫过来,我们给你参谋参谋。”刘柯寒也掺和着,最后还不忘打击一下我,“一定比你朝南哥长得帅吧?”我自我解嘲说,帅不流行罗,说不俗有气质才上档次。“你有气质?”刘柯寒一脸坏笑地反问。我说那当然,至少这个流氓气质还是保持得挺好的。

开始高洁不肯,直到我搞威胁她才极不情愿意地答应下来。我说:“丫头啊,要是你不先带给我过过目,晚上我给你妈汇报一下。”“不要啊,朝南哥!”高洁几乎尖叫起来,“要是我妈知道了,她又会来长沙的。”

坐在餐馆里等那个男的来,我心情焦切,一是想早点看看在我想来肯定不俗的男子是舍模样,还有就是,埋单的人珊珊来迟总是叫人心里不塌实。三双眼睛心贼似的齐刷刷地盯着门口。进一个看得顺眼的男人我又问一句:“小屁股,是这个吗?”高洁则一次次地摇头。我不仅有些扫兴。

上了两个菜,我的耐心用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开吃,高洁却红着脸起了起来,还朝门口招手。这个招手的动作很熟悉,就像她每次看见我时一样。我顺势望过去,只见一个叫我恨不得冲过去踢他下身的男人朝我们走来。[脏话,已过滤],竟然是个内八字。我最看不得内八字了,就那下身很拿不出手的样,怎么着都缺了男人的阳刚。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又不想打击高洁,只好也假装高兴,堆起笑容,满面春风。像以前上大学搞游行,跟着同学们一起喊-万岁,其实差点就捡砖头起内讧。前面走的就是我们的党支书,羊皮裹狼心的一老男人,据说上过不少女生,从没出过意外,要么阳萎要么早泄,雷打不动。

我们坐的是那种双边方桌,“内八字”在我和刘柯寒对面也就是高洁身边坐下,彬彬有礼地说:“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假惺惺地说着没关系,其实心里头在骂娘。就他那样,能走得快吗?走得快了,左脚踩右脚,自个绊自个,那才叫人看笑话。万一把中间那两粒小蛋蛋夹破了,搞得小蝌蚪满街游就不好了。

高洁始终耷拉着头,不敢看我,脸上的红晕不没有消退。我想起上次谢小珊跟我说高洁有个同事正追高洁,也是内八字,让高洁烦不胜烦。记得上次谢小珊是这样跟我形容的:长还长得可以,五官端正,没有鼻子眉毛一把抓,身高170厘米,矮是比我矮几个公分,但勉强一点也不算-废。惟一的不好,就是不抽烟不喝酒,导致皮肤过白,男性特征减弱,还有,走路有点内八字。难道是同一个人?

把一块回锅入放时嘴巴里,我问正低头喝汤的高洁:“丫头,是你同事啊?”她抬眼小看我一会,点了点头,没吱声。我收想大概正是上次谢小珊跟我说的那位了。我有吃到一半抽烟休息的习惯。掏烟的时候,我给“内八字”递了一支,他像见了海洛因似的,把手摆得像抽风,说:“谢谢,谢谢,我不抽烟!”我本来第一眼就没看顺,看他那小白脸相,又在心里动起粗来:我靠,不抽烟,找抽吧!滚到床上,我看你下身那家伙抽插是不行的,抽筋还差不多。

这餐饭真[脏话,已过滤]吃得不爽,没一个地方爽。就连平日最喜欢当面对别人评头论足的刘柯寒也话不多,大概她也觉得那“内八字”配不上高洁吧。更气人的是,买单的时候“内八字”根本就是无动于衷,连意思一下的趋势都没有。高洁跟我抢着买单,“内八字”就看我们抢,还挺绅士地说:“抢什么呢?谁买不都一样!”听他这么说,我真想操他娘!

这天的心情本来没什么不好,被“内八字”一搅局,就变得很不是滋味了。在街边道别时,高洁怯怯地站在我身边,蚊子叫似的小声问我:“朝南哥,你是不是不喜欢他?”我极不耐烦地说,别问我,我郁闷着呢。高洁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很难为情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刘柯寒借题发挥,说朝南,怎么老大不高兴的,是不是吃醋了。我说,靠,我吃那小子的醋,也太没品味了吧。刘柯寒诡秘地笑着,笑得我火上加油。我说柯寒你注意到那小子的下身没有?

“你神经啊,我去注意别人的下身干什么?”刘柯寒一时失控,没把握好音量,惹得车上好几个无所事事的乘客侧目。我搞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压低了嗓子说:“你没注意到那小子的下身很拘谨吗?内八字看得就是不爽,家伙从小就受压-,谁知道发育得好不好?说不定弯弯曲曲的,像石头底下长出来的小草。”

刘柯寒骂我杞人忧天,骂我少见多怪。本来我都准备反击说她见得多了自然不足为奇,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话说出来可伤和气。陈伟生也是个内八字,我在刘柯寒面前臭过他的。

我嘿嘿傻笑,开玩笑说,柯寒,把高洁托付给那“内八字”怕是被糟蹋了,要不我抢过来做小老婆?!也不清楚刘柯寒生气没有,她只是严肃地说:“那好吧,改天我跟高洁说说,看她愿意不愿意。”

不过说真的,高洁的这场恋爱,我是拼了命也得干涉一下。小时候拿竹竿赶过两条用尾巴打结的狗,这回可能要来一次真正的棒打鸳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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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wbmi
生活过得好了,老天是会忌妒的。不信拉倒。发玻有钱就往银行里放,而不是堆到家门口,就是为了防老天忌妒。小偷都是老天的私生子,给上帝干活创收的。可我实在想不通,我的好生活才刚刚开了个头,银行里的存款都还没达到5位数,怎么也能得到老天的眷顾,不容易啊!

我没有掉钱,因为我几乎没机会带大笔现实出门,也没人有偷我的存折去提款,存折的密码我用的是我奶奶的生日。奶奶已经过世好多年,怕是我爸都不记得了,小偷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折腾不出来的。我掉的不是钱,而是饭碗。

那天上午,我刚在办公室把手头的工作忙完,人力资源部的同志就找上我了。我以为是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偷乐了一下,结果却被告知,我的工作合同已经到期,单位不准备跟我续签合同,要我下午把离辞手续给办了。

我一下就懵了,很想问个为什么,但转念一想觉得那样问实在傻逼,非常自讨没趣。老板炒个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吗?需要吗?让我感觉苍天无眼的就是,我在单位大小算根栋梁,做不了主梁当横梁还是绰绰有余的。

如果说我工作上也有什么不好的话,那就是我总能在第一时间内掌握单位里的桃色新闻。要是老板有天良心发现或者神经发晕要出部自传体的《风流史记》,我做主笔是完全没问题的。而且我也乐意做这项工作,接受这个挑战,我想,倘若真全部写出来,这肯定是一部下半身的衰败史。

老板的最高纪录是多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的最低纪录是-5秒。这是我一个同事开玩笑时说出来的,还口口声声说要我千万别告诉别人。至于这个-5秒,同事是这么解释的:有次老板玩妹子,卸下行头准备进攻,结果半路就水了,而那个位置离妹子的身体按正常速度行进还需要5秒,故得最低纪录-5秒!

开始收拾东西之前,我用单位的电话给爸爸打电话。爸爸问我还好不好,我说好啊好啊,工作经常受到领导表扬。还跟爸爸说起了接他来长沙住的事,我说爸,这阵子长沙太热,过段时间吧。爸爸说好,他现在在家里也挺习惯了。

说着我眼睛又发涩了,觉得惭对他老人家。电话放在那张旧书桌上,旁边便是妈妈的遗像,每次打电话回去,我都在想,妈妈离电话那么久,是不是还能听见我说话?可是,我终究不能在隔着电话叫声妈,我怕爸爸听见了又掉眼泪。我能想起那张画像中妈妈的样子,是微笑着的。照相的时候妈妈还年轻,才40出头,那是妈妈一辈子惟一的一张照片。

爸爸没问刘柯寒,倒出乎意料地说到了高洁,问我高洁最近是不是还好。怎么大家都担心着高洁。爸爸解释说是高洁她妈跟他交待的,要他在我打电话回去的是时候跟我说说,要我照顾好高洁。高洁家没有电话,我家的电话是在妈妈去世前装的。因为那时候我工作挺忙,一年才回去一两次,写信妈妈又不识字,所以就装了。

放下电话我的脑袋都快在爆炸了。爆炸其实是个很受用的词儿,欲望多了,下身爆炸,烦恼多了,上身爆炸。同事都不知道我就要离开,中午下班后一个个走了,我独自呆在办公室里,长长地叹气。若是爸爸知道他的儿子在外面就混成这个样,该作何感想?

想起了初二的那个冬天。那年的雪是铺天盖地地下,一场接一场,冷得人不敢出门。爸爸和妈妈上县城,卖了一担黄豆,花30块钱给我买了件里面镶棉的大衣。在店里就穿上了,妈妈问我:“朝伢,热和吗?”我说嗯,很幸福的样子。爸爸干裂的手帮我理了理衣服,遥得很开心。

再送我回学校,我上楼的时候,爸爸又把我叫住,说:“朝伢,有没有不要的废纸。”我问用来干什么,爸没回答我,只是催我快上去拿。我在教室里给爸找了两张不要的废报纸,爸接过去的时候又笑了,然后又催着我赶紧回教室,说外面风大。

外面风真的还很大,妖精似的叫得让人发怵,还有那漫天飞舞的雪,像一场没完没了的厮杀,在爸妈的脸上、手上冻出一道道口子。要是在艺术家的眼里,这会是一幅美景,可是对于背负着贫穷重负的农民,比如我爸我妈,这样的美景是多么的-忍。

因为不知道爸爸要废纸做什么,我在楼梯的转弯处停住,躲在扶手边上偷看。只见爸爸和妈妈在一级楼梯上坐下来,爸爸让妈妈把鞋拖下来,然后再把我给的废报纸分成两半按鞋的大小折叠起来,细细地塞进妈妈的两只鞋里面。我听见爸爸嘿嘿笑着对妈妈说:“这样就没那么冷了!”

在那个有风有雪的午后,我就躲在楼道的转弯处,哭得一塌糊涂,可是我得忍住哭声。心里是什么滋味呢?就像被人砍了一刀,却要忍住不叫一声痛。那泪,烫裂了小小年纪的我的心,至今依然隐隐生痛。

想到这些,想到失业,我恨不能扇自己一个耳光。经年的亲情,经年的挚爱,换来的,却是经年的辜负,经年的痛哭!是的,长大之后,想起爸妈,我照样会哭,有时候躲在夜里,有时候躲在梦里……


朝朝暮暮永远爱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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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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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04/11/22 12:11:07
81

作者:awbmi
惨遭退货,我是偷偷溜出办公室的,没告诉任何人。不过领导同志们应该都是知道的,他们早早就把交接工作搞好了,把我拔出来一扔,马上就有人填坑。办公室需要带走的东西好像也不多,几个本子一些资料而已。值得带走的还是挺多,但法律不允许。

时间还早,不急着回家,我用着塑料袋子提着那点东西,在街上晃悠。想想还是爽啊,大家都忙着赶路,只有我闲得两步分作三步走。突然知道,原来很多男人回家表现不好,大抵是被工作给弄累的。床头之事和工作作为生活的一部分,看来是此消彼长的。见过最猛的口号是:要工作也要性生活!

失业之后,可能对“招聘”二字变得敏感了,路过一个熟悉的站牌时,我竟然注意到上面贴着的一则显然很旧了的招聘启事。闲得无聊,那就看看吧,不过月薪数万让我望而却步。半下午的等车的人不多,几趟车过后,站牌下就孤伶伶剩我一个了。

突发奇想,拿出私吞单位的一支油漆笔,在“月薪数万”后面欣然题字:体力不支!转头,吓我一跳,身后竟然站着个打扮怪异的小太妹看着我笑。陌生女人不搭理也罢,现在骗财骗色的多。

转身欲走,那小太妹却很不见外地说话了,依然笑不可支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是掏笔记联系电话呢!”我苦笑着摇头,附和了她一句:“那不是的,我不行!”本是随便说说,她居然,居然把嘴给笑歪了,像看裸体模特似的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才说:“我看你也的确不行!”

现在的小女孩子都怎么啦?一个比一个流,更何况是陌生人。心情不好,挺没劲,我于是低头走开。不过说真的那小太妹也挺没优点的,全身上下包括胸部在内都一无是处,搞得我连在心里骂骂她的想法都没有。隔着裤裆说男人不行真是愚蠢的行为,要是她长相打个七八十分,我非得跟她流到一块去,叫她当街试试,免费!像在商场的化妆品专柜不花钱试某某新产品!听说搞那事还真可以让女人美容,不知是不是真的?

这个失落而无聊的下午,我就遇到了这破事。回去刘柯寒已经到家了,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里搞饭吃。我假装若无其事,说:“柯寒,今天我艳遇了!”本以为她对这类话题会很感兴趣,意外的是,她都没抬眼看我,继续挥舞着手里的菜刀。我穷追不舍地补充了一句:“柯寒,我回来了!”她一个鼻音扔过来:“我知道你回来了!”

搞不懂哪里出毛病了,或许是人一背时就常常会面临四脚朝天的处境吧。搬进新居,这是刘柯寒第一次对我这么冷冷淡淡。她对我冷淡的时候,说话一般都是采用鼻音唱法,这是个很明显的标志。虽然我多次告诉她,这样会加重鼻炎,可她屡教不改,我也就没了辙,只好让关注天气预报一样对她的鼻音格外留意。

我进厨房帮忙,她却叫我出去,表情严肃,像我家祖上欠她家祖上几斗折腰用的大米。站在她身后看她忙碌,我忍不住纳闷地问:“你怎么啦?柯寒,受委屈了还是我做错了什么?”很耐心地跟她说话,其实我心里烦得要命,刚失业,回家又碰个瘟神,能高兴到哪去呢?老婆和家的港湾-能都上哪溜达去了?

无趣地在床上小躺了一会,刘柯寒就叫我吃饭了。我挺欢乐地跑出来,客气地给她盛饭,然后双后奉上。在这个饭的交接过程中,刘柯寒突然发话了:“朝南,今天高洁给我打电话了!”我手一抖,差点把碗砸地上。高洁给她打电话本没什么,但看她那么严肃地说起,我就不得不紧张了。

我咽了口气,稳住了阵脚,或者说是临危不惧吧,反正没做亏心事,还怕影子斜?我调动脸皮肌肉,嬉笑着说:“哦,小屁股啊,她给你说什么了?”“没说什么,就问我你是不是不喜欢上次见的那个男孩子!”我努力维持住脸上的笑,说“那个内八字吧,嘿嘿,我是不喜欢!”“她还问我对你好不好?那语气,我感觉像是种挑衅!”刘柯寒的脸沉得更深了,叫人-怕。

不清楚高洁说那句话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语气,但我相信一定是刘柯寒误会了,高洁怎么可能那样呢?我说柯寒你也不要太敏感了,我跟高洁从小一块长大,她不是那样子的人,心无城俯的一个人,肯定是随口问问。“你觉得她心无城俯?”我说是啊,刘柯寒就冷冷地笑了,吓得我胆颤心惊的。

高洁以前是问过我很多次,问我刘柯寒会不会对我好,可这丫头现在怎么又跑去问刘柯寒自己了呢?原本以为丢掉工作回来可以找点温暖,却没想到又是一个麻烦事卷了过来。或许生活就是这样吧,让我们大部分时候跃在浪尖,无法平静。这天晚上,我躺在刘柯寒身边失眠,毫无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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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wbmi
被刘柯寒提了耳朵,我第二天就尿频,可能是紧张过度的缘故。没班可上了,窝在家里收拾-败情绪,那家伙简直跟上了闹钟似的,每隔15到20分钟就要逼着我往厕所里窜。中午忍不住跟高洁联络了一下,在短信里说:小屁股,我快不行了!这话有报警的效果,而且高洁的反应绝对不逊于110。

她是打电话过来的,焦急地问:“朝南哥,你怎么啦?”见她急,我就笑,像无聊者报了假案那样得意。“朝南哥,你到底哪出毛病了?”我说是出毛病了,但不能知道你是哪里。“你快说嘛,朝南哥,你不能让我急的!”“丫头,真的不能说地方!”这时她可能听出点猫腻来了,很小声地骂了一声流氓,估计是办公室人多耳众。没办法,现在这个社会就是颠倒着来的,耍流氓的理直气壮,被耍的低声下气!

我约了她中午见面,号称是有重要事情跟她切磋。挂电话是10点左右,我11点半出的门,这期间我一口水都没喝,为了就是防止在车上中途内急而无处泄愤。到了高洁单位,我第一件事就是在一楼找厕所。出来时我刚很不文明地提了提裤子,就听见高洁在叫了:“朝南哥,这里!”同时还向我招了招手。

大步流星地走到高洁面前,傻笑两秒,我说:“小屁股,你今天很八卦!”她生气,说:“死朝南哥,你才八卦呢!”这次她倒挺聪明的,知道我是在说她的头发。这丫头竟然又把头发给上了点色,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不过挺好看的,不然我也不会偷偷地看那么一会了,像小时候坐在她身后偷偷地想她那双钉在黑板上的大眼睛,巴眨巴眨的美死人。

出了公司大门,高洁站住不走,我问:“还等哪个?”“他说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她有些难为情地看着我,红着脸说,“对不起,朝南哥,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原计划发一通感慨的,但见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强忍了,只是问:“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啊?”然后就看见“内八字”屁颠屁颠地走过来了,脸上堆着几许自以为是的笑,不知道是针对我还是针对高洁。

这是我跟“内八字”的第二次见面,对他的憎恶又有大幅度的加深。原因是,在去餐馆的路上,他老往我和高洁中间挤,搞得我像个很不受欢迎的第三者似的。我掏出烟来,故意递给他一支,他笑了笑,斯文地说谢谢,我不抽。我板着脸换个话题:“老弟,贵姓?”谁知高洁一骨碌把话插了进来,说:“朝南哥,他姓刘,叫刘键!”真[脏话,已过滤]扫兴,我白了高洁一眼,心想怎么这么快就搞得一家子似的?

不过在餐馆里我狠狠地占据了主动。我抢先坐在了高洁旁边,把“内八字”逼到对面。而且在整个等上菜和吃饭过程中,积极有效地把他晾在了一边。我跟高洁讨论了一下很敏感的问题,高洁没办法不重视,“内八字”嗫嚅着始终没插上嘴。

我说高洁,你给刘柯寒打电话了?她点头。“你怎能那么直接地问她对我好不好呢?她好像有点不高兴了!”听我这么说,高洁有点儿慌神,支吾了半天把脸憋红才说:“朝南哥,你生气啦?我只是想她对你好点,我觉得你结婚后都没以前开心了呢!”她很勉强地笑着,低着眉,看着,好像很紧张。

不记得中间还围绕这个话题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抬起头,对高洁说:“哦,我想了想,觉得她对我还是很好的,是我自己让自己不开心了!”其实结婚之后我的确没以前开心了,但不能全怪罪于刘柯寒,有我自个的原因,也有妈妈突然离开的原因。反正就是,生活中来了太多的不如意。

当然,眼下的不如意就是高洁跟刘键的恋爱。这事实在让我浑身上下很不舒服,客观点讲,还有许多内心的不舒服,烦躁得很,感觉就是进了更年期。特别是吃完饭从餐馆出来之后,高洁主动弃我而去走到“内八字”的一边,让我有种掉进火药桶的感觉。之所以不说是掉进醋缸里,是因为我打死都不承认自己吃什么鬼醋,任何时候,在什么人面前都是这副倔德性。

快到高洁他们公司,我终于忍无可忍,直截了当地对刘键说:“你先上去吧,我有话要跟高洁说!”他看了看高洁,再看了看我,心有不甘似的走开了。我点燃一支烟,说:“丫头,你真的要跟他谈恋爱?”高洁怯怯地回答:“朝南哥,你是不是觉得不好?”我说是的,我觉得非常不好!可她问我为什么,我却无言以对。

如果我用一个人外表来做理由,高洁一定会看不起我的,会认为我俗不可耐。我只是很深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猛抽烟,不知道说什么。自己怎么啦?我实在概括不出来,就是很烦躁很无措吧。然后我就听见高洁站在身旁很小声地对我说:“可是,朝南哥,我喜欢他!”我觉得我的心在这个时候猛烈地抽搐了好几下。

好像是在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吧,学校里流行玩一种叫“占垒”的低幼游戏。很简单,男生跟女生一起玩,两个人进攻,四个人充当障碍物,还有一个人站在最后,头上戴着用竹枝编好的帽环,谁最先绕过障碍物把最后那个人头上的竹帽环摘下来戴到自己头上就算胜。

每次轮到高洁站最后,我赖皮都要抢着进攻,跟另一个人争夺高洁头上的那顶绿绿的竹帽环。当时我是降班下来的,比别人大上一岁,所以总能抢在前面。当把那竹帽环戴到自己头上,我总是那么兴奋,似乎觉得谁都不能抢走高洁。她就是我的。而高洁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朝南哥,你戴着这个好像解放军!”解放军好啊,搞得我一听到这话自豪感和满足感就油然而生。

可是有一次我竟然输了,不是因为脚受伤了,也不是因为别人跑得快了,而是我偷看路过的一个高年级的女孩子去了。那时候我输不起,结果是在高洁面前跟那个抢到竹帽环的男生大干了一架。那男生被我打得鼻血直流,却没哭,最后还戴着那帽环跑远再站住,耀武扬威地朝我做一个很下流的动作。

大概是我的表现太无理取闹了,高洁生气地看着我,嘟着嘴,狠心地说:“朝南哥赖皮,不理你了!”这话把我的心伤得那真个叫惨。而且她也做得出,还真几天不理我。后来还是我奋不顾身上爬上村前那棵老槐树掏了几个鸟蛋送给她,我们才得以重新建交。谁也不知道,那时候小小年纪的我真的担心死了,生怕高洁当真不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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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wbmi
又跟刘柯寒吵架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高洁那个电话埋下的伏笔,从来不管我风流账的刘柯寒突然对我与女孩子的交往草木皆兵起来。那天到商场陪她买化妆品,我习惯性地跟漂亮的售货员调侃几句,她竟然闷声闷气地使暗招,加大力度故意踩了我一脚。想着是在公共场所,我忍了。

下午坐车回她家里,一路上,她不理我,我了不理她。下了车,还要走10来分钟的路才到她家。我的手机响了,掏出来正准备接,她一把就抢了过去,完全是捉奸的心态,搞得我感觉像在被人扒裤衩。我说柯寒,有这个必要吗?她看了看来电显示,说:“你当然应该没必要。但什么高洁的成天给你打电话更没必要。”她不屑的语气里藏着火药味。

我自然也不甘示弱,威胁道:“刘柯寒,请你把手机交给我!”电话应该是高洁打过来的,在争抢过程中,刘柯寒按了接听键,怪声怪气地说:“咦,双是高洁啊,想你朝南哥了吧?”我急,怕她的话伤着高洁,大声叫喊道:“刘柯寒,你是不是变态了!”等我把手机拿过来,电话已经挂了,我翻看了通话记录,确认是高洁的。

刘柯寒扭头冲到了前面,屁股一边一下,扭得起劲,像在搞合唱指挥。走了几步又站停,回过头来,气凶凶向着我说:“朝南,有本事你就给她打过去!”我很无辜着跟在后面,手机握在掌心,想拨却一直没敢给高洁回个电话。我不想因这点小事影响婚姻,虽然脑子里老在想高洁会不会有什么急事找我。怎么说呢,夫妻间的矛盾还是忍为上,要不就容易出现女人往大石头上坐的情况——因小失大啊!

心情不好,进了家门照样得装笑面虎,极其夸张地把脸上调成一副媚俗的表情,极夸张地叫着爸、妈。可惜刘柯寒她妈似乎不太在意我,肉麻兮兮地在心疼刘柯寒,说她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在外面太辛苦了?我差点当场晕倒。还瘦?要是心疼自家喂的一头猪还有道理,可刘柯寒那体积,怎么着也不能说瘦啊。

吃饭的时候她妈又自觉地说到了房子问题,不过敲的全是边鼓,大概是痛处不敢用重锤,提都没提。她妈,也就是我泰山他老婆即我岳母,说:“朝南,换了个房子住还舒服吧?”我叹气道:“还舒服的,就是贵了点,想是能买个房子供起来就划算多了!”她妈把脸一沉,尴尬地笑着说:“不急的,慢慢来!”

我心不在焉:“知道的,慢慢来,现在银行保安多,服务行业也不好做。”这话刘柯寒她妈没听明白,但刘柯寒自己听明白了,瞪着眼睛看我,就差点没拿筷子往我脖子伸,夹着就是一口。看她那凶恶的样子,的确像想把我吃掉,连毛带S,洗都可以不洗一下。我诡笑一下,以示那只是玩笑,这样她的眼珠子才没有掉下来。

虽然从没为没能搞到那套房子住而心存气愤,但这个谜团一直困绕着我。原先说好是在家里睡一晚的,但吃过晚饭我坚持要走。刘柯寒生气地把我拉到屋外,问我为什么言而无信。我找了个借口,顺势又把没了工作的事告诉了她。我说:“柯寒,我不是在跟你斗气,我是真的心情不好,我失业了,知道吗?”

真是患难见真情啊,刘柯寒竟然很快就理解了我,说:“怎么啦?朝南。那就先过去吧,但是你不能急的,工作还可以再找。”她反话说得很温馨,让我有种暖暖的感觉。她拉了拉我的手,用眼神鼓励了一下我。像小的时候我跟男生打了架高洁用眼神鼓励我,说朝南哥,你一定不会被开除的。

回到租住的房子已是晚上9点多,我跟刘柯寒都没忙别的什么了,洗洗睡。本来开始我很想用身体跟刘柯寒交融一下的,可她老在不停地说话,给我参考看找什么样的工作好。我说柯寒,卖身我是不行了。她说,我知道。真他奶奶的受打击,我都恨不得马上就翻身上她试试。

当时我的那家伙很兴奋,不过在战场上也顶多算个贪生怕死的叛徒,举着枪原地不动地喊冲啊!旁边是自家老婆,可以合法地冲啊,但看刘柯寒谈兴正浓,我又不好意思不正经。讲了半天,终于把想说的说完,刘柯寒主动要求来了,我那家伙却打瞌睡了,怎么唤都唤不起来。努力一番之后,我很抱歉地对她说:“柯寒,不好意思,弟弟可能困了!我们让它休息一下好不好?”

有枪有子弹,也有把子,就是上不了膛,也够扫兴的。而且在折腾一番后,睡意全无。刘柯寒光着身子跑去上了趟厕所,再上床就找了个新话题,也正是我疑惑的。她说:“朝南,今天我妈说到房子的事,你是不是又不高兴了?”我说没有啊,我没什么不高兴了。她笑,说我不老实,明明心里有个结。

本来我都没抱什么希望的,谁知刘柯寒一锅端地把事情都给说了。简单点可以这样概括:陈伟生确实给刘柯寒买有一套房子,是刘柯寒用两年青春换来的,刘柯寒像洗黑钱一样把房子买了,再把钱给爸妈,叫爸妈在马王堆那边另外买了一套。结果天有不测风云啊,为了平息陈伟生的无理取闹,她又不得不把新买的房子卖掉把钱退给了陈伟生,这么卖来买去的,自己还倒贴了!

算是旧事了,可一听一听我还是觉得陈伟生真[脏话,已过滤]不是东西,死有余辜。刘柯寒抱着我,好像都要哭了。也的确,她背着我把这些事情处理好,多不容易啊,不让我知道,或许是不想让我受到更大的伤-吧。想到这里,我转身对她进行了反抱,紧紧的。裤裆里的家伙在这个时候突然觉醒过来,接下来自然就是一气呵成、淋漓尽致了。(考虑到有不少未成年人看贴,此处不加以描写,天涯不卖止血药)

我说柯寒,这些事以后都不再提了好吗?我也不去想了!然后起身,偷偷拿了搁在床头的手机,上厕所。尿毕,转念一下,不对啊,刘柯寒把钱交给她爸妈,难道她爸妈都不问个来源?因了这个问题,我在厕所里磨蹭了一下,顺便给高洁发了个短信息,问她找我什么事。

高洁的短信回得很快,内容也很吓人。她说:朝南哥,我想见你!晕了,我看了看时间,都快12点了。我慌手慌脚地回了个短信,说小屁股,明天吧,今天太晚了。接着就把手机关了。我觉得自己像在做贼,放心不下高洁,却好像又只能如此,敏感时期啊。

在厕所里做贼实在不雅。在我们乡下,只有那种家庭条件不好的狗才会到厕所里做贼,而城市里厕所里的贼也不少,有男有女,事关偷情。虽然我不属前者也不属后者,可还是忍不住心慌。

这天晚上,我实际上没怎么睡着,一直是半梦半醒。睡着的一小段时间里,我梦见高洁跑在很大很大的风里,惊慌失措,我就站在身后一动不动地看着,不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屁股很怕风,从小就怕。儿时她曾经很天真地问过我,要是她被风吹走了,是不是还可以让风给吹回来?

她问我这个问题那会,好像我们刚在课本里学到一篇说蒲公英的课文。那年月我们乡下还真有很多蒲公英,可现在好像一株都找不着了。或许,每个人的童年,都是一株灭绝的蒲公英,随风飘散,每一粒遗弃的种子都未能再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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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已是半上午,太阳照在了我的裤衩上,不是身上的,是挂在阳台上的。刘柯寒上班去了,在桌上给我留了纸条,说朝南你熟睡的时候像个孩子,很乖的样子。我们生个孩子吧!想起以前分居搬家那天,刘柯寒站在楼道里大声说要给我生个孩子,心生感动。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傻笑,想象了一下做爹的成就感。

洗漱完毕,回到卧室拿起手机看时间,躺着两条未读短信,是高洁的,说她昨天找我,只是一时心情不好,没别的什么,叫我不用担心。第二条可能是见我没回,问我是不是在忙。打电话过去,她在上班,说手头事多,不跟我多聊。听她语气还蛮轻松了,我也就没追问下去。原想约着晚上见个面,但想想刘柯寒这几天都敏感,也就放弃了。

闲得无事,到楼下买了当天的所有日报,一则合适的招聘信息都没见着,尽是些什么鸟搬家公司的分类广告。经济不发达,工作是挺难找的。相对于广州、上海之类的大城市,长沙简直是乡下。找工作跟摸彩票没啥俩样,就算有能力也得担心手气。

有些沮丧地坐下来看电视,却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晃一晃就感觉坐都坐不稳。把一集肥皂剧看完,就像大家耐着性子把我的一集帖子看完,很不爽,就是解手解到一半那感觉。快到中午,刘柯寒打电话给我,叫我没事就出去走走,别老闷在家里,不然会闷出病来。

我说老婆,我头痛。“那快去看医生啊。”她好像很急。我说我不喜欢看医生。“谁想看医生啊,可生病了没办法!”我说我是真的不喜欢看医生,从小到大都不喜欢。“懒得说你了,要是医生个个长成李嘉欣,大概就不用我劝了!”我忍不住笑了笑,说:“李嘉欣啊,不喜欢的,胸太小!”“那我在背上挂张叶子眉的海报你跟着我去好了。”我说太大了,怕砸的。“好了,别凭了,我下午事不多,提前下班陪你去好了。”

这病要来了还真的快,等到下午三点多刘柯寒回来,我已经躺在床上发烧了。刘柯寒一摸我的额头,惊叫起来:“我的妈呀,都可以煮鸡蛋了!”然后就催着我赶快穿衣服。把薄薄的被子掀开,都已经被汗渗得湿透了。都好几年没这么病过了,好像也没怎么锻炼身体,大概是上帝知道我们这种穷人病不起吧。

倒是以前我老喜欢吓别人。记得有个朋友,有段时间专门在外面乱搞,身体突然不适了,老跟我说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艾滋病。有次大热天的我故作正经地问朋友:“你最近是不是老觉得脑袋晕是的?”他说是啊是啊。我再问:“下身是不是总有湿湿的感觉?”他说是啊是啊。“那两粒东西摸上去是不是凉凉的?”朋友惊讶无比,说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我说:“那问题就粗了,十有八九是艾滋了!”他被我吓得要死。不过这人也够猪的,大热天的,很多人头都是晕晕的,下身总是湿湿的,那两粒当然是凉凉的。亏他还跟我一样学了四年兽医。

在去医院的车上强打起精神,跟刘柯寒讲起这个好玩的事,又被她损了一顿,说我也老大不小了,还老没正经。打点滴的时候,高洁又很不合时宜地打电话过来了,估计丫头是想这个时候我肯定还在上班,刘柯寒不会在身边。刘柯寒有点不高兴,以我不方便动弹为由,强行替我把电话接了。我听见她说,“哦,高洁啊,你朝南哥生病了,正在打点滴呢,你要不要过来看看?”这话怎么就有那点点挑衅呢?挂断电话后,我和刘柯寒一直不尴不尬地坐着,话不多。

高洁是在我第二瓶点滴快打完的时候才过来的,身后还跟着个尾巴,就是“内八字”刘键,看来真如胶似漆了。因为不是单独相处,高洁没对我有多少亲密或心疼的表现,跟普通朋友的看望没什么区别。刘键则像个哑巴,好像什么话都没说,而且目光大部分时间游移在别人病人身上,真[脏话,已过滤]不知道他是一看谁的。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或许刘柯寒想提个葫芦卖点什么药。高洁到来没多久,她出去接了个电话,进来就对我说:“朝南,公司有点急事要我赶过去加班,让高洁他们在这里陪你吧。”我没多想,说好啊。她接着又跟高洁交待了几句就走了。她一走,我转念就开始讨厌刘键,想要是他不在,只高洁相陪,我会觉得舒服很多。

高洁在我旁边坐下,说:“朝南哥,头是不是很痛?”我说没有啊,还好,理智还在。不一会点滴就差不多了,高洁起身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叫:“医生,我朝南哥打完了!”等她转过身来,我就笑她:“小屁股,也不说清楚,医生不会为我打胎打完了吧?”她倏地把头低下,红也跟着红了。那羞涩的样子,叫人蠢蠢欲动地想犯罪。

或许是上天有意腾出这么个夜晚来,给我和高洁单独相处,像一场宿命的安排。3个人出了医院,在附近吃过饭,刘键也被一个电话招走了,好像是说有同学过来玩了,然后匆匆打了个车走了。

高洁说:“朝南哥,我送你回去吧!”这个时候她很大胆地摸了摸我的额头,心疼终于在脸上表露无遗。我说丫头你摸什么啊,男人头,女人腰,小心我摸回来啊!“朝南哥,以为不许乱说话了,要是姐姐知道了,会生气的。”这次高洁第一次-怕我的口无遮拦,第一次让我知道她其实也-怕刘柯寒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

走在大街上,我很生气,认为一定是刘柯寒的敏感让高洁有了担心,其实我跟高洁之间能有什么呢?我们的亲密,是因为能让彼此活在曾经的快乐里,仅此而已。要突破,早就突破了啊。想着,我都快火冒五六丈了,突然抢身挡在高洁前面,说:“小屁股,我们不回去好不好,我们就这么一直走,我想跟你说话!”她有些意外,难为情地说:“朝南哥,你怎么啦?你是说我们就这么一直走,走到天亮吗?”我说是的,我想。

我是真的狠了心的,像是在恨刘柯寒的敏感,也像是在-怕某个梦的破灭,我觉得自己躺在天亮的边缘,睁着眼睛想要让梦继续。把手机关了,不让任何人找到。我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可是当时我真的好像烧得有点晕乎乎了,决意要这么做。我甚至在心里给上帝汇报了心情,默念:主啊,我要犯罪了!现在像我这么仁慈的人真的少了,谁犯罪前还会跟上帝通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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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犯罪就已经在请求上帝恕罪,等抢银行之前先通知了公安,往往是一时心血来潮,动不了真的。对高洁我其实是起不了坏心的,这样说绝非在标榜我是圣人。她就像园子里的一枚果实,挂在我视线里那么久了,我一直都只是欣赏,从未想过采摘,就算在最应该采摘的季节里。

上次回家姐姐跟我说过一席话,说是人活在世不必想得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每一株草都会有一颗露珠去滋润。我觉得很有道理,但后来想想也不尽然,露珠对草而言,也只是滋润罢了,像是梦想,而草真正离不开的,是底下的土地,可以比作现实。在我的生活里,高洁算是露珠,晶莹剔透,带来清凉。

高洁并不赞成我跟她在街上一直走,走个三五步又会停下来,站在我在前,摆出副扫黄打非的样子,看着我说:“来,朝南哥,把头低下来,让我看看还烫不烫。”我于是乖乖地把头低上,任她小手捂捂我的额头,然后又乐颠颠地说:“小屁股,你当是扫雷啊,步步谨慎!”

把手从我额头上拿开,她就认真起来,说:“朝南哥,你嫌我烦啊?如果你觉得烦,我就隔15分钟摸一次好不好?”我说不烦的,只是便宜了你,想摸就摸,多好,男人头可不是想摸就有得摸的!她似乎又不好意思了,甩着头发,加快步伐走出一小段又转过身来,孩子似的说:“生病了都还要笑我哦,以后不管你了。”

我其实头还是沉沉的,烧根本就还没退下去,但跟高洁在一起,一开心,连病都给忘了。突然觉得她就是我生命里的一味药,而药再重要,总是不能当饭吃的。路过一家小超市,高洁丢下我,跑进去了,嘴里说着:“朝南哥,你在门口等我哦,就一小会。”我以为她又是去买那东西,望着她的身影诡笑起来。

结果她买的是农夫果源和泡泡糖,饮料给我,泡泡糖每人两块。我说小屁股竟买些甜甜蜜蜜的东西给你朝南哥,不会是想听点儿甜言蜜语吧?她马上就来了兴致,举着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狗仔队似的问道:“咦,对了朝南哥,你平常都说些什么好听的话给姐姐听啊?”我不回答她,直接往路边的那个小坛子走去。

我们捡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嘴里嚼着泡泡糖,看来来往往的行人。虽然有点儿热,但还算好天气,每个人感觉都气色不错,跟拾了金元宝似的。可惜城里常常见不着星星,没得星星数,要不我跟高洁又可以重温一下儿时的快乐了。不过那时晚上数星星,高洁是不敢的,每次都逼着我数。

在我们乡下流传着一种说话,说是天上的星星不能用手点着数,要是点了,数到几颗头上就会长几个疥子。这当然只是传说而已,如果是真的,我现在大概头上已是遍无寸草只能戴假发上街了。可那会高洁怕得要命,每次我叫她抬头看星星,她都会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像在偷看,她以为这样天上的神仙姐姐就不会发现了。

坐了一会,高洁神经兮兮地把凉鞋拖下来,两只小脚猜在光光的地板上,嬉笑着看了看我说:“朝南哥,地上还很烫哦。”转瞬又把手触到我额头上,“我看看是地板烫还是你的额头烫。”我说谢谢,谢谢,幸亏你没拿脚来给我试体温。

这时高洁的手机响了,大概是“内八字”的。她一接电话,我就无聊,于是也拿出手机,开了一小会,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有条刘柯寒发过来的短信,说她可能加班到很晚,叫我先睡,不用等她!

我也不清楚怎么就突然冒出个念头,等高洁挂掉电话,我就把她搁在一边的凉鞋踢到她脚下,说:“小屁股,走,带你到刘柯寒单位去玩玩,她加班呢。”她开始不肯,说:“朝南哥,我还是不去了吧,姐姐好像不太喜欢我!”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她就走。

这简直是一次咎由自取的探望。刘柯寒根本没在单位,她们单位那栋楼连大门都是锁上的。高洁陪我在楼下站了一会,很小心地问:“朝南哥,是不是姐姐骗你了?”她的声音很小,或许是不知道该不该这么问,或许是觉得这样的问题可能轮不到她管。

我说不出心里的那番滋味,但依然坚挺地朝高洁笑了笑,再摇了摇头,说:“不会的,可能她怕我高烧不退提前回去了。”是在自我安慰,还是在安慰高洁?其实这个时候,我脑子里闪过的是躲在墙脚看刘柯寒和陈伟生打情骂俏的情景。只是这次,我连电话都没打,我似乎没有很强烈的愿意想去知道刘柯寒这个时候终究在哪。

已经毫无心思,压马路成了奢望,于是送高洁回去。在车上,高洁又重复了那个问了许多遍的问题:“朝南哥,姐姐会对你好吗?”我心一惊,说丫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她没回答我,转移了主题,又摸了摸我的额头说:“嗯,好些了,好像不烫了呢!”我差点掉眼泪了,遥是感动,遥是无助。

一个人往回赶的路上,我在车上都快大发雷霆了,说刘柯寒你她妈的,迟早会让老子变成神经。我紧捏着拳头,却像紧捏着自己的心,阵阵呼痛。回到家,没有发生意外,我没有看见刘柯寒的影子。我气愤难当地把门反锁了,脱光衣服上床,裸睡。发烧再加上心里头的发,让我差点背过气去。闭上眼睛我不住地劝自己,不想了,什么都可以不想了,天亮就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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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柯寒没有回来,一整晚都没有回来。我其实没睡,一整晚都没睡。躺在宽大的床上,以前是跟刘柯寒翻云覆雨,可一个人就只能翻来覆去了。都已婚男人了,早已过了常常一个人躲起来翻云覆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岁月。

情绪很不好,心里的耻辱感一层层地在增加。本来打了两瓶点滴刚刚退了点的烧,在凌晨之后又窜了上来。我使劲地咬着牙,起床把家里所有的生姜洗干净,熬了碗汤喝,却也无济于事。

天亮之后,我已是头痛欲裂,连从床上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真的是浑身无力,四肢发软,要是做爱,该连续做多少个回合才可以变这样啊?!发烧,绝对比女人更摧-男人的体力。更要命的是,发烧这事折腾人连快感都不留。

打黄强的电话,响了老半天他才接,在那边懒洋洋地说话,问是谁。大概还在梦游,可一听是我,马上就像浇盆冷水醒了过来:“老兄,是你啊,昨晚打你电话不通,正准备今天找你呢。”我说我还剩最后一口气,是兄弟的就快过来救我。

我说了发高烧的事,他也没多问,让我说清楚我住的具体位置就过来了。在等他来的半个小时里,我已明显感觉到了冷,不停地打寒颤,乡里说打摆子。有些-怕,-怕中又好像有些惊喜,我想要是撑不住倒下了,就能见到妈妈了多好啊。小时候生病,有妈妈疼着,总是最幸福的事情。

黄强是气喘如牛地出现在门口的,估计是跑着上的楼。第一次来我这,找得这么准,真服了他。一段时间不见,他竟然瘦了一大圈,跟个没性节制的猴子似的,头发剪短了却丝毫不见精神。没了长发掩饰,[脏话,已过滤]还真像汉奸,头是锥形的,按照大学里的说法,是YJ头,俗称G头。谢小珊肚里有货,不宜做那事,黄强大概是给急的。

他问我怎么回事,我叫他赶快送我去医院。下楼的时候我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他身上了,双腿打颤,每走一步都有种就义的感觉。好在到医院检查之后,医生给我下的诊断书还比较仁慈,不是非典,不过也不是感冒,是急性肺炎。

拿着药往注射室走,黄强问我:“好在你还记得找我,不然就呜呼了。哦,对了,你老婆呢?”我懒懒地说:“别问了,偷情去了!”“我靠,老兄,你脑子没烧坏吧,吵架了也没必要骂得这么恶毒啊!”我不想多说话,特别是关于刘柯寒的,觉得恶心。

这天值班的俩护士都是上得厅堂的,有个胸还蛮挺的,属欲望号女人。不过我把药递过去的时候,那护士看都没看我,没办法,世态炎凉啊,人一生病连美女都不拿正眼瞧了。更何况是在注射室这种绝对女权的地方。这个世道,床上基本还是男权,男人往女人身上注水,在医院则是女权,女人往男人身上注水。多少体现了点男女平等。

欲望号护士给我插针头的时候,非常的生猛,而且插的位置跟昨天的离得近,痛得我都快叫出来了,我怀疑她可能是晚上在家被男人弄得太厉-而又没登峰造极,现在利用职务之便拿我等病人出气泄愤。好在黄强给我报了一箭之仇,那小子的那双贼眼睛生了根似的盯着护士的胸部,我都担心再看上几秒都要起火了。

“我通知一下高洁吧。”等欲望号护士走开,黄强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对我说,“她来看看,你的病会好得快些!”我说为什么,当她是巫婆啊。他的似笑非笑终于速成诡笑,说:“爱情的力量嘛。老兄啊,别欺骗自己了,高洁喜欢你,你一定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见鬼了,很郁闷,我说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她有喜欢的人!这时护士走过来,帮我把打点滴的速度调一下,黄强又不失良机地用目光摸了一把,然后转头对我说:“我是切身体会啊,像我当初跟谢小珊,纯洁是一时兴起,然后将就着将就着,闹到现在,我都收不了场了。”他还告诉我,谢小珊辞职了,没敢再去上班,肚子有点现形了,现在跟他在外面租了个房子一起住着,动不动就哭啊闹啊的。

我说你[脏话,已过滤]不会不喜欢她吧,以前只是下半身一时性起啊?他皱着眉,叹着气,不说话,但显然不是在忏悔,而是在后悔。现在的男人都半斤八两,悔不该当初,大都是后悔而非忏悔,下半身慷慨大方,感觉是很有奉献精神似的,生怕世上的女人变成性饥渴;上半身却自私自利,担心自己那杆枪一辈子只打一张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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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柯寒是在我住院的第二天傍晚才出现的。之前一直是黄强在照顾着我,他说过几次要找高洁,都被我否定了。生一次病多不容易啊,弥足珍贵的安静机会,自然不能再找些人来让自己心潮澎湃。

一直把手机关着,我以为自己能沉得住气。那天下午,打完点滴,黄强出去抽烟去了,我躺在病床上,又没漂亮护士看,于是很无聊。打手机打开,只剩最后一格电。硬撑着装作不在乎,其实有怒气也有担心。噼里啪啦过来的短信都快把我的手机和耳膜吵破了。

说到耳膜就忍不住想笑两声,联想起了女人的某某膜。也曾有过风流岁月,但很不争气地说,我没碰到过处女。而且清一色的,她们在我之前都有过性经历,某某膜不是因为剧烈运动或骑自行车损坏的,而是人为损坏。

我没有什么鸟处女情结,好像也不在乎这些。只是有次比较无聊地想到了小时候,村上时不时就有挑着担箩筐收废品的人去,嘴里大声吆喝着:“收烂铜烂铁,收薄膜废纸罗!”我跟同学开玩笑说,[脏话,已过滤]那些女人的某某膜该不会都被收去了吧。要真是那样就天理不容了,便宜,简直太便宜了,才几毛几分一斤。该要多少人才能凑足一斤啊!

从刘柯寒的那一堆信息里,看得出她找不到我还是很急的,按她说是快疯了。不过看到她解释那天晚上时骂了句他奶的就笑了,冷笑。她说由于赶一份什么标书,忙了通宵,问我是不是生她的气了。烦,这跟边做爱边立处女牌坊有什么区别?

给她回了两个字母:SB!终于有我的消息,她可能很惊喜,立马就拨电话过来了。我狠狠地挂断,她发短信过来,问:朝南,你在哪里?我继续那俩字母:SB!“你在家里,叫我给你买烟回去吗?三包?”我还是重复:SB!“四包?还是十包?”我再发:SB!“朝南,我明白了,你还在生病对不对?我马上过去!”

看见刘柯寒最后回的短信,我自己倒傻了。诚心骂她傻逼,让好猜了那么多答案,最后竟然歪打正着猜中我在生病。而且我所在的医院正好是那天她陪我来的那家,估计她会直接过来。说不出来心情,我有点紧张。如何面对她?这是个问题。

黄强走进来了,我说抽支烟怎么这么久?该不会把下身那支也自个抽了吧?“哪有?长度不够,想抽都抽不着!”他很没正经地笑着说,“老兄啊,这两天还真感谢你生了这病,我觉得呆在医院比呆在谢小珊身边好,烦哪!”我问孩子是不是真的只能往外生了,他说是啊,我现在终于自己打靶打歪了是会出人命的。

跟黄强东拉西扯,更多的是为了分散一下注意力。这样说感觉自己像个YW男人似的,读书时听广播听到的一个经验,说男人跟老婆那个的时候适当分散一下注意力,可以持久些。刘柯寒是在医生给我测体温的时候进来的,在门口一看见我就焦急万分地叫朝南,像是我命不长矣,她是赶来听我临终遗言似的。

我没有应他,抬眼看了看,装作很配合地跟医生汇报身体状况,然后是个很夸张很有震撼力的喷嚏。这时刘柯寒已走到床边,心疼地问:“朝南,你怎么啦?”我冷冷地说,我没怎么拉,这两天大小便都不如意!她见我没正经,把头转向医生说:“医生,不要紧吧?”医生没理会她,夹着家伙走了。现在医生可都是这么酷的。

刘柯寒跟黄强嘀咕了几句,无非就是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黄强说没什么,昨天脑溢血,今天病往下移了,卵巢发炎!我说靠你奶奶的黄强,你才卵巢发炎。本来是事先跟他说要耍刘柯寒的,这个子竟然擅自己把我想好的“下身胀痛”改说成“卵巢发炎”。刘柯寒被我们弄得生气了,大声叫到:“朝南,你不要发神经了好不好?”我说进来的时候没看见走廊上写着“病人需要休息,请勿高声喧哗”吗?

“我知道你是不相信我,对不对?朝南,可是我那天晚上的确是在加班,我以为有高洁和她男朋友照顾你。”刘柯寒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两个鼻孔都是火,板着脸问道:“在哪里?”“在办公室啊,加班还能去哪里?”我说你们公司都黑灯熄火加班啊,连铁门都要锁起来。

一语中的的感觉就是爽,见刘柯寒无言以对,脸色也变成了猪肝,我开始偷着乐,在心里骂漂亮女人他奶奶的都是骗子。然后她又开始跟我玩以前那些小伎俩,说现在生病别想那么多,有什么不明白的以后再跟我解释。我说我没什么不明白,惟一的不明白就是我现在是不是可以骂自己犯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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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一个星期,后面几天黄强过学校那边去了,刘柯寒利用上班的空闲照顾我,在我的冷眼中忙前忙后,就差没帮我端屎端尿了。期间她也几次想跟我说点什么,但我一律以头晕不宜交谈为由给拒绝了。

她问高洁怎么没过来看我,我说:“你希望她来啊?我可不希望!”她一脸的漠然,起身把饭盒扔进垃圾篓,再给我倒了杯水凉着,说:“朝南,我觉得你跟高洁挺合适的,我说的是真心话。”这话说得可真是五雷轰顶啊,我张着嘴巴支吾半晌没说起一个字来。

因为赶着去上班,刘柯寒在我满是惊讶和不解的视线里消失在门口。她的身影,还有她的屁股,瞬间变得模糊。那屁股,似乎再适合生孩子,遥哪天在法律上就不属于我了。想着她刚才说的那句话,我的心里可是好多吊桶在打水啊,七上又八下。刘柯寒是要放弃我了吗?为此难受,是因为她先发郑让我不甘还是真的还爱她,我却糊涂。

心烦意乱地在医院熬过最后两天,刘柯寒请假过来帮我办的出院手续,结账才发现这不大不小的病烧了一堆人民币。她扶着我往外走,我冷冷道:“没这个必要的,走路的力气我还是有。”她并没有觉得自讨没趣,手依然挽着我,只是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有很复杂的情绪在里面,有点像临别时的感伤。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片之词,是猜测。

街头的太阳很毒,少少的行人都被晒得没了脾气,上半身,或者下半身。刘柯寒撑开了小花伞,稍稍倾往我一边。我问了她两天前的那个问题,我说柯寒,为什么说我跟高洁挺合适?“我觉得你跟她在一起才是快乐的,对吗?”

她的声音低低的,比她上衣胸领开口还低。我转头,都能一览无余地看见中间那条沟。这也是我一直恨的,说过她好多次,可她不愿意接受。我看看都不要紧,可被别人看去了我哪能舒服?男人大概都跟我差不多的道性,好色起来恨不能眼睛里长出手来,可自家的女人稍有走光就很不爽。男人好色,算得上是一种意识上的换妻游戏。

跟一对恋人模样的男女擦身而过的时候,我就忍不住看看了那个女人的胸,跟刘柯寒的有得一拼。结果那男的对我进行了报复,他用眼睛揩刘柯寒的油时眼珠子都快滚到沟里头去了,我气得快喷血。走了三五步我还在骂,说[脏话,已过滤]现在的男人真不是东西。刘柯寒问我怎么啦,我很没好气地冲了她一句,说没什么。

我是回到家后再跟刘柯寒摊牌的。我说柯寒,你不用骗我了,那天晚上我去过你公司,你根本不在。“我知道,那天你跟我说,我就想遥骗不过你了。我不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我希望你能安静地生活。”她铁着一张脸,神情肃然,然后又告诉我,她那天晚上去公司后才发现,是老总把她骗过去的,公安局的找她调查陈伟生的事情。

这下轮到我惊得哑口无言了,心里一顿紧张,抓狂似的问:“什么?公安局的找你?什么事?陈伟生不是自杀了吗?”“没什么的,你不要紧张,不管你相不相信,那天晚上我一直在公安局,还有以前的几个同事也都被找过去了。”刘柯寒又开始轻描淡写起来。

刘柯寒还告诉我,关于陈伟生的死,她也是听以前的同事说的,大家都说是自杀,她也就这么认为了。刘柯寒叹了口气,把窗帘拉开,回头看着我说:“后来你猜怎么着?原来公安局一直都还在调查这个事,好像是说也有他杀的可能吧。我和那些同事都被找过几次了。我以前都没告诉你,怕你担心!”

听她神情自若地说着,我都吓出一身冷汗来了,感觉自己活进了一部恐怖片里头。几乎都快忘掉的那次街头撞鬼重又在脑中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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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提前进城,让我措手不及,根本就没时间对混乱的生活进行一点点的安排和部署。失业,生病,老婆玩猫腻,林林总总,我已心力交瘁,可爸爸自己提出来过来看看了,怎么也不忍拒绝的。虽然事情跟高洁她妈不无关系,但我不能去怨。

先是高洁她妈打电话给我,问我高洁是不是找了个男朋友,我本想替高洁挡一挡打点儿马虎,结果错得很丢人。在此之前,高洁已经自己跟她妈说了这事,她妈只是在我这里来求证一下罢了。“朝伢,你应该看到过吧,快告诉姨那男娃怎么样!”这样的问题如何回答呢?说不好嘛,好像顺带会贬低高洁,说还可以嘛,真他奶奶的我都恨不得拿刀砍人。

最后,高洁她妈决定亲自来长沙面试。其实可以说服她不用如此伤脑动骨,但想想她一来,“内八字”肯定狼狈出局,我半句都没劝,感觉跟引狼入室似的,真希望高洁她妈到来之后拿出当妇女主任那架势,把刘键羞个下身发抖就最好。我说姨你来啊,这事还是得你们大人做主,我说不好的。

让我大跌眼镜的是,高洁她妈竟然把我爸也一同给说服来了。爸爸在电话里说,他不等天凉再过来了,正好这次高洁她妈进城,他就一起过来看看算了,他一个人又不会坐车,到时还要我回去接,多麻烦。我嘴里说着好啊好啊,实际上心里慌得如临大敌。

爸爸从老家搭车的那天,刘柯寒下班回到家里,我就跟她说了。刘柯寒挺高兴的,她说好啊,爸爸过来了,我们就不会觉得这房子住着太浪费。晚饭是我做的,爆炒茄子,西红柿蛋汤,另外还杀了很多条鱼,具体是多少条,我都没去数了。别以为我跟刘柯寒是饭桶,要吃那么多,我说的鱼是泥鳅,就是一条一条,在田里就知道打洞的那种。小时候在乡里喜欢说,泥鳅嘛,是男人都有一条。

我把饭做好,刘柯寒还在收拾隔壁的卧室,地板拖得干干净净,还擦了窗户,床也铺好了。做这些事情,她还算一把好手,这点很讨人喜欢。但是,我们终究有了隔阂,而且这种隔阂显然越积越厚,直接影响到了性生活质量。

看来感情永远都还是基础,纯粹的身体对话,一不留神就可能把做爱搞得跟谈判似的,板着面孔,毫无美感。如果你跟老婆或者女朋友的性生活不和谐和,如果那天你们做爱的时候刚好有人打电话,说在谈判就是的,挺形象的,谈判用语一般都硬梆梆,身体类同。

刘柯寒说:“晚上我跟你一起去接爸爸吧!”我说高洁她妈也一起过来,高洁也会去接。我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告诉她这个事实,但她还是显得很敏感,瞥了我一眼又赶紧把目光移开,装作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继续吃她的饭。我看见她一口饭没拔就接连吃了三条泥鳅。

吃了饭我就过高洁那边去了,她说她在家里等,顺便把屋子再收拾一下。结果我一去就碰了个鼻青脸肿,“内八字”居然比我先到了。高洁开门把我迎进房间,他就像是主人似的,站起来说:“朝南哥,你来了,坐这里。”奶奶的,听他叫“朝南哥”我差点就没吐出来,心里那个想呕啊,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我没看他,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别搞得跟同性恋似的。其实这个时候我心里在想,他们两个没把生米煮成熟饭吧。不过看“内八字”那样,煮饭也烧不起大火。我有个以前的同事,是个前卫的女孩子,喜欢把做爱说成煮饭,没高潮叫夹生,有高潮叫喷香,连续高潮叫烧糊了!至于“内八字”,我估计他只能让女人吃点冷水泡米。

这样想过之后,我又觉得很不应该,觉得这种无意的猜测都玷污了高洁。以至于在叫声朝南哥,然后乖乖地递给我一杯开水的时候,我看见她那张清清秀秀的脸,就很为刚才的念头后悔。什么感觉呢?打个比方吧,一个好好的苹果,我硬是认为它被虫子咬了,而且咬的是重要部位,那么至少在我这么认为那时,这只苹果在我眼里变质了。

我说高洁,等会是我们两个一起去车站吧?我把“我们”和“两个”加了重音,以示把“内八字”排除在外。高洁的领悟能力还算正常,站在面前,睁大了眼睛看着我,说:“朝南哥,是不是他不去好一些?我不太懂的!”我说得理直气壮:“那当然,哪有这种搞法啊?你难道反乡下的习俗全忘了啊!”其实,俺们乡下哪来不准去车站接未来的岳母娘这风俗啊,我是瞎掰的,拿制度压人嘛!乡下没制度,风俗即制度。

这次得逞来得实在轻巧,高洁听我说过之后,马上对“内八字”喂了两声,说:“那你等一下就先回去啊,我朝南哥说了,不好是不去接我妈的好,我们乡下不兴这个!”听她讲得有板有眼的,我别过头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笑憋下去,差那么一两粒米就憋出了内伤。

不过“内八字”恐怕已经内伤了,肚子里有气又不敢表露,还要装开心,这内-练起来可真要一定的气数。不过我不会同情他,他挥刀自宫我绝袖手旁观!这不是我自私,男人都这样,估计每个男人都会对美女身边的别的男人挥刀自宫袖手旁观,少一只鸟,我们的天空又宽广一点啊,谁不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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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wbmi
还是在汽车南站,还在是凌晨两点多,我和高洁站在徐徐吹起的夜风中,等从老家开过来的那趟车。在那个路口,每有一趟车开过来,高洁都会踮起脚,伸长脖子看车窗前面字,看是不是老家的车。一只手,总会很自然地微微扯住我的衣角,说:“朝南哥,怎么又不是啊?”我笑她,说看车动作都要这么夸张,小型号美女就是麻烦。

当车终于开过来,高洁欢呼雀跃起来,本能地就紧着车子跑,跑出三五步,见我落在后面,又折回来,拉着我的手说:“快,朝南哥,我妈妈,你爸爸,这下就真的来了。”她的兴奋,衬托的是我的虚慌,我-怕看见爸爸站在城市一角时的那份无措和拘谨会让我难受,会让我更加觉得城市对来自乡里的孩子永远也找不到归宿感。

我爸和高洁她妈几乎是最后下车的,高洁对着车窗叫妈妈,我站在她身旁听她用声音表达欢快。爸爸出现,提了两个纤维袋,装得满满的,佝偻着背,看着我笑,似乎都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我真的看见了爸爸的无措和拘谨,甚至在我叫他的时候,他都尝试了两个方向才看见就站旁边的我。那一刻,心痛了。爸爸脚下,不是他儿子的城市。

接过爸爸的行李,我说爸,提了些什么呢。爸爸憨憨地笑了,说提了些老家那边的土特产,还有妈妈留了十几年的一些旧棉袄,以后有孩子了用得着。高洁她妈插话:“我说现在城里的孩子都用不上这个了,你爸硬是不肯,还是提过来了。”泪,快下落下来。

我能理解的,或许在爸爸看来,年纪大了,他已经不能再为我的生活做什么了,这也算是对后辈的资助吧。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不能明白父母想替儿女担心而又再也担心不来的那种痛楚。那真的是一种痛,一种躲在他们心里爱莫能助的自责。

往路边走去搭车的时候,爸爸每一步似乎都紧张,同时也对跟乡下截然不同的城市夜晚充满好奇,总是忍不住抬头在看四周高高低低的楼房,看不远处一辆辆呼啸而过的灯光刺眼的车。高洁拉着她妈的手,走在我爸旁边,说:“伯伯,终于看到大城市里什么样了,高不高兴啊!”爸爸不住地点头,嘴里说着:“高兴,高兴!”

没了公车,只好拦了的士。半夜三更,长沙很多司机不习惯打表,而是喜欢一口价,这样宰起客来比较口说无凭一些。我说了高洁的住址和我的住址,狗日的司机开口要50大洋,简直是在把我当银行行长微服私访。

我还到30块的时候,爸爸拉了拉我,说:“朝伢,要这么多钱,我们走路回去吧!”我说爸,那不行,很远的,走回去可能都要天亮了。“天亮怕什么,在乡下也经常走夜路啊!”爸爸说得很认真,看着我,像在征求我的建议,或者是想让我采访他的建议。

我是记得的,我在县城上初一那的,住校生的伙食可以缴大米,爸爸每个月给我送一次上去,回来百来里,都是走路。有一回走错了路,天黑了还没到家,妈妈就和姐姐拿着手电筒往出镇里的那条路上找啊等啊,直到快9点爸爸才出现。后来姐姐告诉我,她们看见爸爸的时候,爸爸是用两只手紧捂着肚子赶路的。爸爸在县城连中午都没舍得吃,胃又不好,那么晚了早该饿了啊!

高洁她妈坐前面,我和高洁,还有我爸坐后排。车都开出老远了,爸爸还在嘀咕,说这车怎么这么贵,都三四天的工钱了。爸爸在乡下有时候别人建房子什么的会去帮忙做小工,工钱是8块钱一天,管一顿午饭。

听爸爸不停地叹息,我怎么也找不出言语来安慰,只是两眼呆呆地望着车窗外,看这个城市迷离的灯光,想着那些安然入梦的城里人,突然有了种幻灭的感觉。车里的低回着一首很轻的曲子,我想是忧伤的;路边的树一棵棵快速往后移,我莫明其妙地问自己:我要去哪里?可是,在偌大的城市,根本不可能有人去在乎,在乎一个乡下孩子的心痛,在乎一位进城来的父亲的叹息!(未完待续)

在天亮之前,写下这些文字,想起很多事,只是蜻蜓点水,没能深入。太投入的文字,有时候会让自己流泪,而同样,在这个城市,没人会去在乎你心里的纠结。天亮之后,乡下的孩子,照样要跟城里人一样微笑着生活,就算勉强就算做作。天亮,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都是新的一天的开始,只是有些人在赶路,有些人在散步。

或许我在凌晨敲出的第(90)节,根本就可以省去,原来也对故事没有多大的推进作用,可我终究还是写了,算自语自言也罢,算无病呻吟也罢,至少它留住了我在这个城市已经不多了的日子里的一声叹息。虽然我知道在清晨叹息是多么的不该。那么,从今往后,我要学会微笑了,微笑着走在街头,看别人的幸福,想像自己将来也会那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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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柯寒在家里给我爸备了热饭热菜,坐在客厅等我们回来,都快要睡着。我打开门,让爸爸先进去,看见刘柯寒很迅速地起身,叫了声“爸”,我爸开心地笑了。所有的劳顿和疲备似乎都在这一刻抖落。爸爸在老家那边是下午四点多上的车,晚饭是肯定没吃的,虽然车在半路会打家餐馆让乘客吃晚饭,但我知道爸断断不舍得花那几个钱。能饿上一路,并不是说乡里人的胃比城里人的好多少,如果需要解释,我想应该是,乡里人更能忍耐清贫。

让我有些许失落的是,我爸和刘柯寒的相见的时候,我竟然发现他们彼此眼里都有那么点陌生。这敢难怪,屈指算来,这才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啊。第一次时间仓促,第二次因为妈妈去世,谁不家那个心情去仔细端详一个人呢?看见刘柯寒和爸爸都笑着,我就在想,若是在街头偶遇,敢情我爸是认不出刘柯寒来的,刘柯寒亦然。距离的隔阂不可代估,断隔的或许是一份亲情的增长。

大学刚毕业那会,我在一家杂志社呆过两个月。有位性陈的同事,也是乡下的,生了个儿子,都已经5岁了。有次她妈进城来,他要儿子叫奶奶的,可儿子怎么也不肯,甚至还远远地躲着,眼神里满是疑惑和陌生。能怨谁呢?毕竟在孩子看来,面前的这个奶奶也确实陌生,因为没有朝夕相处,就连血脉相连的亲情也变得漠然,怎能不叫人心酸。我那同事跟我说起这事的时候,痛心痴首的样子,他说对家的背离,真的是负了爸妈的心。

爸爸洗了把脸,坐下来吃东西,一碗饭很快就见底,看来真是饿极,但刘柯寒特意炒的两个菜却动了不多。我坐在旁边看着,问:“爸,是不是不合胃口?”“还好,很好的,留点儿,明天就免得再做了!”这几乎是我们乡下的习惯了,晚上做的菜总是不舍得吃完,剩下的第二天早上吃,热点冷饭,就算是一餐。

然后我听见了爸爸轻声叹了口气,转头对刘柯寒说:“朝伢他妈咋就没这福气呢?不过朝伢现在跟你成了个家,她知道,也该心安了!”刘柯寒不知道说什么,把目光投向我,再看了看我爸,说:“爸,不想那么多了,休息一下,早点睡吧,坐了一晚车,肯定累了!”说完,她把碗端进厨房,我递给爸一支烟,爸点燃,深吸一口,你是心事重重,说:“我出来了,你妈就一个人在家了!”

突然想哭,似乎忍都忍不住,我知道爸跟我一样,总是想着妈还活着,还在家里。有次姐姐就在电话里跟我说过,说爸爸出去干农活,自然要把家里的门关上,锁起来,钥匙并不带在身上,而是放在窗台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因为习惯了,因为妈妈还在的日子,爸爸总是担心妈妈先回家的话时不了门。

虽然是下半夜了,屋子里还是有些闷。在给爸爸准备的房间,我洒上了一些水,再搬个电扇放地上吹,蒸发散热,多少也可以凉快些。乡下人是不习惯淋浴的,虽然洗澡我还是给爸爸买了一个大大的塑料澡盆。可卫生间小了,放进去,总也显得局促了些。

趁爸爸去洗澡的当儿,我对刘柯寒说:“我没工作的事,千万别跟爸讲,不然老人会担心的。”刘柯寒点头,说知道,然后又满是忧虑地问:“你不上班,那怎么给爸解释?”我说这我有办法,你明天还要赶班,先去睡吧,等会我招呼爸就是了。刘柯寒应允,但先进了卧室。我也真替她捏了把汗,好像打我爸进屋之后,她整个就紧张得很,生怕说错话或者哪个地方做得不妥,会伤着老人的心。

这天晚上我跟爸睡一个铺,似乎已是久远的记忆了,印象里,自从上了初中,我就没再跟爸在同一个铺上睡过觉。记得以前在冬天跟爸睡,每人一头,爸爸总会把腿贴着我的小脚,或者干脆让我把小脚丫搭上去。因为被子刚睡下时总是冷冷的,爸说这样我就可以不冷了。小学五年级我是在镇里上的,要走八里路,早上得起得早,所以晚上也得早睡。爸爸每天都会在我写作业的时候在床上去躺一会,把被子捂热了就叫我去睡,自己再起来熬猪食。

而如今,再跟爸躺在一张床上,个儿已经比爸高。想起以前的点滴温暖,心是揪着的。可是,就算隔了十几年了,却怎么也不觉得陌生。或许这种不事声张的亲情,是可以经得住岁月的洗涤的,年复一年的疏远,但绝非离弃和遗忘。有种感觉在心底生了根,任何时候,只要有雨水和阳光,它就能长出来。只是,二十几岁的儿子,又还有几个人还能跟自己的爸爸躺在同一个铺上?越长大,我们似乎越不知道怎么在父母面前表达爱了!

虽然睡得很晚,但第二天爸爸还是早早就起来了,一辈子都是这样的习惯。爸爸轻轻推了推我,说:“朝伢,快起床了,你们不是八点半上班吗?”我很艰难地睁开眼睛,头脑却早已醒了个彻底。这个时候,我想到了自己的现状,无班可上,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见我没一骨碌爬起来,爸又说:“朝伢,要不你再睡一会,你给说说煤气咋使,我把饭热好再叫你。”原来,长得再大,我在爸的眼里都还是孩子啊,还保留着多睡一会的权力。这种权力,是父母用爱给的!

早餐最后是刘柯寒做的,一起吃过,我说爸,今天上午我请了假,陪你出去走走吧。爸脸一下就严肃起来,像小时候我做错了事,他说:“不用的,我一个人在家里看看电视就成,好不容易找份工作,咋能因为我耽误呢。”虽然我解释了很多,可终究还是拗不过爸爸,最后爸硬是在刘柯寒去上班的时候把我劝出了门。

在门外,我跟刘柯寒面面相觑片刻,她说:“朝南!”我说怎么啦?其实我明白,她是替我在担心,替我爸在难受。我说没事的,我自己在街上走走,中午回来给爸做饭吃,还有,你晚上下班就早点回来。刘柯寒重重地“嗯”了一声,问我要不要钱。我说不用,买菜的钱还够。失业的时候,我的存折里总共有7800块,口袋里的钱一天天少,却一直没敢去取。我知道,对于很多跟我一样的人来说,这要瓣一笔钱不叫存款,叫活命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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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火车站上了一上午班,跟城管似的,来来回回地走动,只不过看到随地吐痰者,我不会屁拽屁拽地走上去罚别人的款。当然,通过毕业几年来在社会大潮中的磨练,我越来越不具备红色青年的派头了,比如看见别人吐痰,我只会觉得寻痰恶心,而不会很有正义感和社会责任感地觉得这种行为很可耻。在这个时代,谈多了社会责任感,十有八九会被人取笑。因为每个人在看到别人的可耻行为时,都会大把大把地想到自己地可耻,于是就忍了,然后渐渐习以为常。

在火车站转悠真够无聊,好在大热天的,美女都穿得比较好,不看怎么也说不过去。有个浓妆艳抹的30多岁的妇女走过来,虽然也穿得少,但天地良心,我真的没准备看,可[脏话,已过滤]竟然还是被她粘上了。也不知道我本身长得一副民工相还是长相上容易让人误会我性饥渴,那妇女死缠乱打的:“先生,看录相吗?有小姐陪,只要五块钱!”我极度无聊地反问一句:“5块钱可以干些什么啊?”

“想干什么都可以!”她笑了起来,可面目怎么都显得狰狞。我说:“有这好事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她以为我有点动心,继续趁热打铁:“不试你怎么知道?只要5块钱,反正没事,去试试吧!”我在心里骂了句他奶奶的,然后急急走开。不过大家断断别以为世上真的这档子好事,5块钱什么都可以干的谁敢干啊。在长沙这边的餐馆,5块钱都还炒不到一盘水豆腐,若按这价想在女人身上动点啥,怕也只能是一盘老娘豆腐了,不是馊的定是稀烂的。

嫖娼这事我不不感兴趣的,但我有个大学同事却对此情有独钟,毕业后在广州那边跑业务,没找女朋友,性伴侣都懒得去交,解决问题就去路边店吃个快餐。可每次吃完都忍不住抱怨,最经典的一句是这样的,他说现在的鸡都怎么啦,放进去跟打汤似的。打汤可以这样解释,一个小勺子放在一大锅汤里搅来搅去,挺形容吧。我那同学最后还说:“我查过资料的,我那家伙也是正常尺寸啊,可[脏话,已过滤]那些妞那洞实在太大了,要是往里灌酒,我想斤把子是不成问题的。”

在火车站转来转去,好不容易熬到11点多,想想为了让爸爸安心而出此下策,假装上班跑出来却无处可去,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报纸我也买着看了,但依然没见那里要人。现在找工作谈何容易呢,新一届的大学生正在打架似地要单位,虽然我也不是不可以去肉搏一下,关键是这几天都不见打架的机会,真[脏话,已过滤]英雄无用武之地。这跟猛男找了个性冷淡老婆没俩样,除了整夜整夜地蠢蠢欲动也干不了别的。

在离住处不远的菜市场买了些菜,看了看表,12点还差几分,为了不让爸爸起疑心,我只好放慢脚步,熬着时间往家里走。终于上楼,我没有自己开门,而是像在乡下一样,还差两三步到门口就大声地叫“爸爸”。爸爸给我开了门,笑着问:“就下班了。”我说是啊,爸,今天有点儿忙,你一个人在家里还习惯吧?爸说还好,习惯点,就是有点儿闷,城里的房子不太通风。我于是把菜放进厨房,再把房子里的门窗统统打开。在城市里,房子永远都做得像笼子,整个把人当动物整。

爸爸陪我一起在厨房选菜,很细仔,稍稍老一些的叶子,都不舍得全部扔掉,而是会把发黄的一截掐掉,好的一节放进盆里。爸以前是不会做这些细活的,但自从妈妈去世之后,洗衣做饭这些事,他都不得不自己学着。我说爸,来了就多住段时间吧,至少吃饭的时候能有个伴儿。爸不说话,又是轻轻地叹气。到长沙才多长时间,爸已经有过太多的叹息。

炒了两个菜,再上了个汤,准备吃饭。我把菜端着放在桌上,爸爸时厨房拿碗筷,三只碗,三双筷子。我说爸,刘柯寒不回来吃中饭呢。爸不话,拿了其中一只碗,盛了少许饭,再夹了少许菜,虔诚地搁在桌子上,我这才明白过来。看着眼前这个佝偻的身影,我只叫了声“声”,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爸爸安慰我:“朝伢,不能想太多了,我们也吃吧!”

这是一顿眼泪拌饭。我和爸坐一边,对面摆着的,是爸爸为妈妈盛的那碗饭,少许的饭,少许的饭,却怎么也不见动,只是很安静地呆着。我知道,无论我和爸是多么地期待,妈妈她终究不是能赶过来吃了。我们只能是想法设法地,在一些事情上,寄托住一种想念,寄托一种丝丝缠绕于心的痛。习惯这么一种痛觉,有时候也是幸福的。因为有爱,才会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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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爸爸还同早上一样,催我去上班。不过下午我没再去火车站闲逛,我去河西找一位朋友,听说那朋友开了家公司,如果可以,有个工作先将就着也是不错的。聊得还好,不过工资朋友是无论如何了给不高的,公司刚做不久,各方面的资金都还紧张。朋友跟我开玩笑说:“过来做可是可以,工资应该也够生活,如果说少,拿这点钱去玩妹子那肯定是少了点!”

从朋友的公司出来,还给黄强打了个电话,过到河西,就不自觉地想到了他,还有,对谢小珊也还是有所担心的,毕竟才这个年纪,肚子里就多了个不得不生下来的孩子,压力也够她承受的。打黄强的手机,竟然是谢小珊接的,我说怎么,不是黄强。“我是他女朋友。”谢小珊的声音变了,有几许沧桑的感觉。

我说我是朝南,你还好吗?她沉默一会才说话:“这样子能好起来吗?黄强马上就要毕业了,工作还没找好,要是留不到长沙,我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我说没事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咱社会主义还会饿死人不成?问她黄强到哪去了,她说借钱去了。我说如果实在撑不下了,就叫他晚上过我那边去吧,我还有点钱。她不再说话,只是叹气,一味地叹气。联想到自己的处境,我的心是痛的。一帮年轻人,漂在城市已经不易,为什么还要承受如此多的折磨?

在这个八卦盛行的年代,谣言的杀伤力已经削弱,祸从口出似乎已无从谈起。但我知道,越来越多的麻烦事,因下半身而起。想想,要是黄强那家伙安分点,或者命中率低点,也不至于闹腾到今天这个地步啊?前几天看石康的书,他就更牛了,一套房子,有书房,有睡房,这些都没什么特别,牛逼的是,他竟然还专门有个“炮房”。真是服了他,比很多人都先进了,分工更细。其实呢,现在很多男人都差不蛮多,都希望自己是炮手,都应该没谁在结婚之前希望自己是神枪手。

从朋友那里出来,我都没搭车,因为时间还够早,不能回去,于是走路过湘江大桥。在桥上是可以看到桔子洲头的,不过怎么也找不着老毛那个心境,落败于此,指点江山怕都会手发抖。往岳麓山上看,也没有万山红遍,季节不对是其一,时代变了则是其二。革命年代,女人的第一次总也轰轰烈烈,而现在早变成悄无声息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说岳麓山边上的几年大学,处女率都很低了。曾有个借用老毛的“万山红遍”来说事,说现在大学里可不得了啊,到处是血染的风景。女生一年到了大二,大多数人就把那处女红贡献给岳麓山上的枫叶了。如果你跟哪个大四的女生上床,完事后意外发现床单上有落红,那么千万别以为自己撞了稀有动物,比较站得住脚根的说法是,你刚好碰到那女生来例假。当然,我希望这种说法没有把高洁一类的女生也一棍子打死。

过了桥才想起晚上可以叫高洁和她妈过我那边去吃饭。电话通了,她说她请了假陪妈妈,正跟妈妈在逛街,听说有免费晚餐吃,乐得才叫癫,说:“朝南哥,是不是准备亲自下厨,可要表现好点哦,我妈应该还没吃过你做的饭吧。”我说那你们什么时候过来?“快开餐的时候你通知我啊,很快的!”

结果是我才回到家里,高洁和她妈就过来了,高洁说是她妈的主意,非要过来帮忙不可。高洁她妈一进门就发感慨:“朝伢,这房子蛮大啊,不容易啊?”她肯定是误以为房子就是我的了,我想解释一下,可爸爸也在,要是听我说起城里的艰难,一定又会担心的,所以我只是打着哈哈,说是啊是啊,住着还舒服。

高洁在客厅陪着我爸爸,说来奇怪,高洁跟我爸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我爸好像也乐意跟高洁东聊西聊的。这可真的不容易,刘柯寒和我爸就没什么话说,就连我,跟爸爸聊天有时候也会觉得话题短缺。隔代的交流已成问题。高洁的特别,或许是因为她更像一个孩子吧。她对我爸说起城时的一些事情,竟然还时不时地把我爸逗乐。

我笑着说:“丫头,不要欺负我爸不懂城里生活啊,说话得正经点儿。”高洁乐癫癫地站了气来,搞出副刘胡兰的架势,说:“怎么了吗?朝南哥,你爸问我为什么城里人都不烧柴,我说城里没山难道有错啊。”我说这没错,但你不能告诉我爸,说城里人也不烧煤是因为没烧炉子卖啊。这丫头说话没个边儿,我爸问她为什么城里人也不烧煤,她竟然说是因为没煤炉子卖,弄得我爸还一本正经地说这次给朝伢带个过来就好了,烧煤便宜啊!

我跟高洁她妈在厨房里忙晚餐,高洁她妈问我媳妇怎么还没回来,我说可能单位有点事,要加会班吧。这个时候已经快六点,若在平常,刘柯寒早该到家了。我于是把手擦干,给刘柯寒发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给我打电话过来,说单位聚餐,吃了晚饭再回去。我当时就很生气,说爸刚到长沙,单位聚餐难道比陪爸爸安心吃餐饭还重要。可能是我说话的时候表情里充满怒气,高洁她妈抬头看着我,我赶紧收敛起来,对刘柯寒说:“那好吧,你自己吃好。”然后址分恼怒地挂了电话。

我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高洁她妈:“对了,姨,高洁那个朋友你见到没?”她笑眯眯起来,说:“哦,你是说刘键伢子吧?见了见了,还不错,一看就是个老实伢,家里人放得下心。”我一听这话就晕了,这娘怎么当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进了锅还一个劲地加火,饭不熟怕都难了。她还问:“你觉得咋样?朝伢!”我难为情地笑笑,说还可以吧,还可以吧。这个时候,我真的有点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晚餐是我给妈妈盛的饭,依然是少许饭,少许菜,然后把碗小心地放在桌子的一角。乡里人都明白这个,高洁和她妈都没多问。倒是爸爸问起了刘柯寒:“朝伢,小刘还没回来,我们等等吧。”我说:“哦,爸,她今天加班,在单位吃,她给我打过电话了。”爸爸嘀咕几句:“工作咋这么忙啊?拿份工资也不容易!”另外也没再多说。但很显然,他为这顿晚餐又不能跟自己的儿媳一块吃觉得惋惜。

以为这个晚上不会出什么意外,可生活还是没有放过这个最不应该的跟我开玩笑的机会。吃过晚饭,收拾好房间,大家坐在一起聊了很久天,刘柯寒依然没有回来。爸爸中途问过几次,我就以刘柯寒肯定还在加班搪塞过去。然后又把高洁和她妈送下楼,回来招呼爸爸洗澡睡觉,还是不见刘柯寒出现,甚至连个短信都没发给我。爸爸睡之前对我说:“朝伢,小刘咋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你过去接接她吧。”

为了顺爸爸的心,我答应了,换了鞋,拿了手机,跟爸爸说早点睡,接着就出了门。没真傻乎乎地跑过去,我在楼下就给刘柯寒打了电话。见鬼了,竟然是个男人声音:“你是谁?”我火冒三丈,拿着我老婆的手机还气势凌人地先问我是谁,这世界还有王法吗?

我撑着嗓门,大声说道:“[脏话,已过滤]你是谁?我打我老婆的电话!”对方依然不愠不火,说:“你叫朝南对吧?我是公安局的,正准备找你。刘柯寒被怀疑与一起谋杀案有关,希望你能协助调查。”我顿时就傻了,愣愣地站着,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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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印证了那句话,人一急智商就会急剧下降,犯糊涂犯傻都那么自然而然了。打刘柯寒的手机被一个男人接到,并被告知刘柯寒正在接受审训后,我整个人就懵了,急得跟个猴子似的,就差屁股没红了。我想跟刘柯寒通话,但为对方所拒绝。慌乱之中,我问了在哪里,然后跑到路边拦了辆的士就往目的地赶,甚至都来不及去想事情的真假。

如果把女人比作老虎还比较合适的话,我当时的心情就跟有些男人一样,只要面前的女人脱个精光再适当嗲几句,就掏枪不问深浅直捣虎穴了。而我这次,赶赴的就是一个差点就万劫不复的虎穴。到了那个公安局门口,我就被一辆面包车截住了。刚透过车窗模模糊糊地看见刘柯寒,我就被猛地冲下来的两个人夹着拖上了车。一切都来不及反应,车向一个我所不知的方向急速快去。

以前没少打过架,没在猝不及防间被陈伟生的人狠打了一顿,但眼下这场面我着实没见过,这是在香港的警匪片才目睹过的。坐下来了,两个汉子依然紧夹着我,生怕我动手或者逃走似的。惊慌中转头,看见了刘柯寒,她一副吓傻了的样子,嗫嚅半天也只说出“朝南”二字。她的左手边坐着个国字脸的男人,再往右边看,我的心差点没飞出来。没错,一点没错,跟上次街头撞鬼一样,我再次看到了陈伟生,这个烧成伟被狗吃了再拉出来我都认得的狗日的男人。他正看着我冷笑,很冷地笑,是那种阳萎几十年突然某日不经意勃起的得意之笑。

我没敢吱声,因为不知道发生什么了,面前的一切让我不得不先用一节时间来镇定。我只是很小心地转动头目光,观察车内的每一个细节。车里的气氛很沉闷,那些人也没说话,前头的司机边开车边哼起《东方红》的调调时,我还听见后排有人打打火机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阵烟雾。我感觉被呛了一口,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接电话的人根本不是什么鸟公安局的。

终究不像电影里那些黑社会,只是普通人,心理素质再好,在这种时候都做不到太镇定,整整一路,我忘了偷记车开的方向。脑子里有些混乱,而且我还拼命地在想,陈伟生难道真的没死?还多少回想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感到无比的不可思议和莫明其妙。但是,这个谜今天大概应该有个了结了,是死是活,我想应该不会再拖下去。我惟一敢确定的就是,这场灾难与刘柯寒有关。

车在一幢很偏僻的房子前面停下来,很显然,这已经是长沙的郊区了,四周只有为数不多的点滴灯火,明明灭灭,万物恍然。下车来,刘柯寒扑也似的钻到我怀里,泣不成声。我惊魂未定地问:“柯寒,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话刚落音,那个在车上坐刘柯寒左手边的国字脸男人走过来,狠劲地捏了捏我的肩膀,说:“你是她丈夫还是男朋友我不管,什么事你叫她自己跟你说。”正是接刘柯寒手机的那个声音。我预感,今天晚上的主角不是那个是人是鬼我都不清楚的陈伟生,而是这个国字脸男人。

直到进了那幢房子,陈伟生依然没说一句话,依然只是在看我的时候冷冷的笑,满脸的得意和不屑,似乎还有种报复得逞的快觉。我不寒而栗,因为灯光下的他,怎么看都像个鬼,整个人都阴森森似的。我真以为自己到了地俯,惟刘柯寒时不时的啜泣让我明白,这大概还是人间,只是可能离地俯比较近了。我有些怕死,怕死不等于贪生,贪生是自私,怕死有时是种责任。我想起了这个时候可能因为不见我和刘柯寒回去仍旧辗转难眠的爸爸。

我和刘柯寒被推进了一个房间,是那个国字脸男人推的,在关门之前,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刘柯寒,扔下句话:“叫这婊子先把事情跟你说说,我们在外面等!”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只横七竖八摆着几张凳子,还有一张麻将桌,壁上的灯亮得刺眼。刘柯寒抱着我又是哭,我换了口气,说:“哭哭哭,就知道哭,这个时候哭有用吗?你必须告诉我到底怎么啦?我跟你结婚这么久,感觉像是娶了部《十万个为什么》,整天就是在问这问那,你让我活得糊涂啊!”因为急,话语间我有些恼怒。

见她开不了头跟我说正事,我只好自己硬着头皮问,真的,这个时候,我快崩溃。我最关心的当然是那几个人当中惟一熟知的陈伟生,我问:“你说陈伟生死了,是在骗我对不对?”刘柯寒不说话,揩着眼泪,低头看我。我再加大声音问一次,她就点了点头。我说那另外那几个人是他的帮手?结果答案又出乎我的意料,因为刘柯寒把头摇得跟打摆子似的,却又不肯多说。我那个急啊,就差没打自己的脑袋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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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一直不敢说,现实中的刘柯寒有多么的吸引男人,我怕说了,别人误以为我在给自家老婆脸上做广告同时也往自己脸上贴金。实事上,刘柯寒无论脸蛋还是身材,都有些惹火。我也不认随便说很多男人打她的主意,如果说了,或许一不小心就又被别人指责为苍蝇不盯无缝的臭鸡蛋。这份刺激,我可受不来。

在这个怎么看怎么像电影的夜晚,刘柯寒,我老婆,是个不简单的女人。我说她不简单,没有半点贬低的意思,当然,也称不上赞美。从小到大,我对漂亮女人的赞美总是那么缺词,除了说“啊,这个女人太爽了”之外,好像就没使过更经典更有创意的话。

在那个乱七八糟的房间里,刘柯寒声泪俱下地对我说了整个事情的梗概。这样一个故事没人信很正常,因为我自己都不敢去想这是真的,而且发生在自己老婆身上。也许在那个时候,我应该抱着刘柯寒,即使出于形式,也应该那么做,可是我没有,我就那么傻愣愣地听她讲,呼吸艰难,跟个活宝似的。

刘柯寒最后说:“朝南,我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的,我也不想这样的。”我看她一眼,心情复杂,不知道该骂她、同情她还是感激她。烟快燃尽,我吸了最后一口,把烟屁股扔在地上,踩灭,说:“我知道你不想这样,你想跟我好好过日子,过平静的日子。”她抬头望着我,眼神是黯淡的,是迷茫?是无助?

把事情给我说明,大概还花三五分钟调整了一下情绪,刘柯寒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出去,然后就拉开了门。国字脸和陈伟生坐在客厅里,正抽着烟。看我们出来,陈伟生还是那脸贱笑。如果真像刘柯寒所说的那样,陈伟生这副模样,也的确是吃软怕硬的相。

国字脸则板着面孔,表情跟结了冰似的,有种令人生畏的冷酷,他把脸转向刘柯寒,咬牙切齿地问:“死婊子,说完了?”刘柯寒竟然点了点头。我的心里是啥滋味就甭要我细说了。不管是谁,只要是个男人,老婆被别人唤作婊子那是何等耻辱?更何况,她说她那样做是为了我和我们的家庭。

可是,站在国字脸的角度,又的确可以理直气壮这么把刘柯寒羞辱,被骗的人是我,我也会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骂婊子。不过在当时,我还是觉得跟刘柯寒一同受到了羞辱,别人骂刘柯寒是婊子,那我至少在法律上是婊子她老公啊。我咬着牙,捏着拳头,却不敢轻举妄动,我知道现在不是闹事逞能的时候。

听刘柯寒说,国字脸野战兵出身,出部队后又在公安局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五大三粗的,怎么着我也不太可能是他的对手,再说他还有帮手。我只是说:“我是她老公,事情你想怎么了结,现在可以说个谱。”

“今天你先回去,这件事我认为跟你没多大关系。”国字脸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冷冰冰地说,“不过我觉得做男人做到你这份上也挺不容易的,你老婆从来没跟我说他已经结了婚。”说完他还瞥了刘柯寒一眼,扔下一个鄙夷的笑。随即我也看了看刘柯寒,说柯寒那我们回去吧,说着还准备去牵刘柯寒的手。

我显然误会了国字脸的意思,他只是叫我走,而刘柯寒要留下。他说:“我是叫你一个人先回去!”这怎么可能,即便自己的老婆十恶不赦,我也不可能让她单独呆在这里啊,深更半夜的,谁能放得下心?见我不走,刘柯寒小声地说:“朝南,你先回去,我会没事的,你不回去爸爸一定担心!”

最终我是在刘柯寒的规劝和国字脸保证刘柯寒不会有事的情况下走出那幢楼的。走了可能和十多分钟,到了马路边,四周细细看过才知道是望城坡这边。我的心始终揪得很紧,都像要揪出汗来。一个乡村出来的孩子,能在城里生活下去,再成个家,就已经不易,我怎么就还要碰这些烦心事呢?而且我真的担心我走开之后刘柯寒会出什么事。我在附近溜达了好一会,才犹犹豫豫地拦了辆的士。

也许是在那种时候,我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国字脸不会跟陈伟生是一路货色。作为在公安局有头有脸的人,在黑道上也多少能呼风唤雨,我希望他对我的保证是真实的。他替刘柯寒摆平了陈伟生,让我有过那么一段平静日子,而为了这些,刘柯寒承受了太多。如果一切都是真的,我会怨她,可怎么着都恨不起来。

回到家差不多凌晨一点了,蹑手蹑脚地进了门,我也不知道爸爸睡着没,就在客厅叫了声:“爸,我们回来了!”我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爸爸果真没睡,我话刚落音,爸爸的声音就传出来了:“朝伢,怎么这么晚?那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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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柯寒没回来,我不可能睡得着。如果这种时候我还能安然跟周公下下棋什么的,那良心估计也被狗吃得差不多了。躺在床上给刘柯寒发了条短信,她回过来“没事”二字,证明她还活着,我的心才稍稍安定一些。但我真的不也去想,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怎么样才能有个收场。

原以为会是个通宵,谁料刘柯寒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就赶回来了。一进屋就满是余悸地说:“朝南,快抱着我。”她的声音在发抖,整个身子也在发抖,在乡下,胆小的人迫不得以走夜路被吓傻了就这样子,我说,柯寒,没事的,能回来就好。

她准备去冲个澡,我阻止了,怕吵醒爸爸。老人本就不习惯城里的生活,能睡着已经不易,这个时候再吵醒过来,怕是很难睡着了。我把门窗都关了,揽着刘柯寒斜靠在床上,她开始不停地跟我说对不起,我说我不觉得你对不起我,只是,你真的太傻了,知道吗?

等她稍稍平静了点儿,我问事情最后有了个什么说法?她顿了一下,语气竟突然变轻松,说:“嗯,他们都不会再闹了,男人只是一时放不下面子。”我惊讶,说有这么简单吗?她不再说话,要我给她支烟。其实,走到今天,我真怕了这种事了,猝不及防地发生一些莫明其妙的事,接着又突然平静下来。像当初陈伟生闹得不可开交,然后刘柯寒又骗我说他死了一样。我开始怀疑从刘柯寒嘴巴里吐出来的每一句话。

那个国字脸叫什么我不知道,刘柯寒没告诉我,但听刘柯寒说是某公安局的一个什么鸟官,官可能不算大,但势力大,是个离了婚的男人,30多岁。刘柯寒跟他是在酒吧里认识的,对刘柯寒有些着迷,但刘柯寒一直在拒绝,所以两人开始也没什么纠葛。

后来是因为陈伟生大搞破坏,即使在刘柯寒把钱财都退了之后,这家伙睾丸激素分泌旺盛,怎么也不肯善罢甘休。于是刘柯寒借用国字脸的权势,让他出面摆平了这事,甚至耍尽手段把陈伟生那小公司也折腾没了。陈伟生不是什么硬鸟,吃了这套。我不知道那天在街头撞上的是不是陈伟生,如果是,也许他是真在跟我装不认识。忽然明白,原来狗低头就是这样的。

具体是怎么轻易就把嚣张得跟老公发情似的陈伟生搞定了,我不知道,也没心情深终下去,这好像也不是如今值得花大力气去关心的问题。毕竟,若不是闹开了,刘柯寒背着我所费的那么多心思,我一无所知。她说她这样做,是为了不让我为她承受什么,她自己惹下的事,她得一个人担当。

可是,可是独自担当的结果是什么呢?我突然很想“出口成脏”地发一顿火,但最终还是憋了回去。也许很多人认为在这个时候对刘柯寒追究一些什么很自私,遗憾的是我平静不了内心,所以做不到不自私。

我问:“柯寒,我想知道你跟那个公安做过些什么。我不相信一个在酒吧里认识的人会平白无故帮你这种忙。”刘柯寒摆脱我的怀抱,把身子往后一蹭,躺了起来,说:“现在不说这些好吗?朝南,我不想说!以后不会再有事了,相信我!”

我很不耐烦起来,火气腾腾,但为了不吵到隔壁的爸爸,又不得不压低声音:“又没事了?你该不会是在我走了之后给美国总统挂了个电话吧?你在那里的时候不是还说别人逼着要跟你结婚吗?”狗日的,我一通话说下来,她又是几个“对不起”,要不是实在提不起性兴,我非一顿乱棍抽得她求饶不可。

在那种比较八卦的书上看到过,说是女人只有在这种时候真话才比较多,而且肯说,跟男人醉后吐真言差不多。如果你的女人不听话,就狠狠地抽她吧;如果你的女人没实话,也狠狠地抽她吧,这是最好的逼供。因为再嘴硬的女人,在全身神经都高度兴奋之时,都会上气不接下气地告饶。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书上说的。可能也算得上真理,文雅而又准确地,可以称作狗屁真理。

直到天亮,我没再跟刘柯寒说几句话,说了也白说,反正她不会交待太多。但也一直没睡,起床去上厕所,想着自己的老婆以未婚女人的身份求别人办事,怎么都爽不起来,心里头那个结是死的。死结可不是说解解手就可以解开的。

想着隔壁正熟睡的爸爸,心里有点儿抽筋。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要不是爸爸来长沙,关于刘柯寒和国字脸的字,或许我还会继续在鼓里蒙着。以前刘柯寒说加班或者跟同事、朋友出去玩什么的,我总不太干涉,谁会去想她结了婚依然对我卖着注水猪肉呢?

据刘柯寒所言,这天之所以闹开了,是因为她想回来陪我爸,拒绝了国字脸的约会,结果终于把国字脸给惹怒。之前,刘柯寒已经开始对他慢慢冷淡和疏远,可过河拆桥那能说拆就拆呢?他开车到刘柯寒单位直接把人给劫了,还差点闹了起来。

想不明白怎么陈伟生也在一起,我推了推假装睡觉的刘柯寒,问:“柯寒,怎么陈伟生这狗东西当时也在?”她慢吞吞地转过身来,说朝南,你不要再想了。我说我想知道,我发现我什么都不了解,包括自己的老婆。如果连自己的老婆都不了解,那真[脏话,已过滤]是天天睡都等于白睡了。

刘柯寒说是因为当时跟国字脸吵的时候,一怒之下说漏了嘴,说自己结了婚了。国字脸不相信,刘柯寒又失态说不信你可以找陈伟生来问。孰料他还真一个电话把陈伟生给弄过去了。事实是不是的确如此,我无从考究,只能权且信了吧。

就算一场轰轰烈烈的性生活可以让女人说些真话,可像刘柯寒这样故事多得足够好几代导演不缺题材的女人,我即使可以连续24小时地轰轰烈烈,想要她把所有事情交待个彻底也难啊。连续剧,绝对的连续剧。

曾要狠狠火了一把的木子美有狂言,说采访她要先跟她上床,做爱时间决定采访时间。这都不是什么大难题,几家报社的记者来个联合采访大概也是可以的。但要老婆说真话这事,他奶奶的我总不能找几个身强力壮的朋友一起来轰轰烈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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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骤雨之后的平静,总也没法叫人塌实。刘柯寒好像跟报天气预报的似的,她说明天不会再下雨了就真的不会再下雨了。那天晚上虚惊一场之后,陈伟生和国字脸就没出来闹腾了。可是我无法对这种平静深信不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猝不及防间更大的暴风雨就倾袭而来。

刘柯寒每天按时上下班,我也每天出去晃晃,装作按时上下班的样子。本来可以先去朋友的公司先将就着,可刘柯寒的事让我暂时全无心情。然后就到了周末,终于可以全天候地陪陪老爸了。

虽然还只在长沙呆了4天,但我已从爸爸迷惑的眼神里看出了对城里生活的不习惯。一个人,不敢出去走,只能呆在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哪里去找乐趣呢?要是妈妈在,一起过来,或许会好些。这样想的时候,我的心猛地抽搐一下,记起了有次过年回家跟妈妈的谈话。

好你是我大学毕业的第一年吧,说的还是找媳妇的事。那时候我想法还比较天真,我说妈,以后我找老婆,一定要找个家里有儿子的,这样等我结了婚有人房子,你跟爸爸就可以跟我到城里长住了。妈妈很生气,说你要那么多条件怎么找得着,我和你爸不用你操心的,我们还能做,自己那口饭还能挣到,以后有机会你接你爸到城里看看就成。

星期六早上,刘柯寒问我应该带爸爸到哪里去逛逛。我征求爸爸的意见,爸爸说:“不出去,在家里坐坐蛮好,听洁丫头她妈说,在城里随便逛逛都要花很多钱。”最后去的是烈士公园,几块钱的门票,爸爸都心疼得不得了,边逛边埋怨我不该带他来,说这些东西看一看,又吃不进的。

刘柯寒走在我爸的另一侧,除了给爸介绍这介绍那,似乎就没有别的话可说。爸爸对公园里的一切好像没什么兴趣,估计还为花的那几块钱门票不值。逛了差不多有一半的时候,爸爸问刘柯寒:“小刘,你们啥时生孩子呢?”我看见爸爸显得很难堪,若不是心里的确急,我爸是断断不会这么直接地问的。

在俺们乡下,办事是十分讲究效率的,结了婚往往马上就会怀孩子,有点甚至有了龙种照了B超再办手续。要是谁结婚年把子还没怀孩子,村里人肯定就会开始议论起来,不是说女的有问题,就会猜测是不是男的不行。男同志被别人怀疑不行,真是件天大的麻烦事,因为你不能脱下裤子来证明,再说了,就算有种敢脱,不当众表演同样毫无说服力啊。

在生孩子这个问题上,刘柯寒好像一直都是比较积极的,至少跟我是说过好多次。而且当爸爸问她的时候,她答应得很爽快,说:“爸,不急,明年就给您抱孙子啊!”我爸笑得开了花,乐得跟当场就抱了孙子似的。我闷着没吱声,但有点想告诉我爸,城里养个孩子可跟乡下喂头猪不一样,不是随便弄点什么都能喂得白白胖胖的,成本实在高。

我是在爸爸去上厕所时突然问起刘柯寒为什么三番五次说要给我生孩子的。这个问题实际上以前也在我脑子里闪现过,只是一直没问出口而已。刘柯寒疑惑地看着我,说:“朝南,为什么这么问呢?难道你认为我想跟你生孩子还有什么企图?”她的反问十分恶毒,我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有一家三口的游客笑盈盈地从身边走过,我发现刘柯寒侧眼看了看,然后转头向我,轻叹一口气,说:“朝南,如果我不能生孩子,我们就离婚好吗?”她说得很认真,语气是粘稠的,我的心微微一颤,问:“怎么啦,柯寒,怎么会不能生孩子呢?不要老给我一些晴天霹雳好不好?”

原想细问,这时爸爸走了过来。爸爸的步子迈得很细,全然不像在乡下那样大步流星,公园里的游人并不多,而且也没有车,可爸爸走路的时候还是在左顾右盼,生怕一不小心就跟谁撞上似的。

记得有个朋友说过,乡里人进城,连呼吸都是局促的,总在怕打扰什么,或者,总在担心别人瞧不起自己。乡下人的自尊,比什么都脆弱,却又比什么都倔强,因为他们似乎只有通过内心的东西才可以跟城里人平起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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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自己提出要回去,我连挽留都没有,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我怕我的生活在爸爸的眼皮底下出乱子。我问:“爸,在城里生活习惯吗?”爸爸有些难为情地笑笑,说:“城里挺热闹的,就是车太多,人也多!”我知道爸爸不可能习惯,就像我,呆在这里七八年了,依然显得格格不入。

就算习惯又能怎么样呢?就算爸爸喜欢上了城里的生活也不太可能跟我长住的。以前爸爸有过这样的想法,那时候妈妈就经常骂爸爸,说儿子自己的生活都还难,怎么就可以想着享后辈的福了。记得那会我大学还没毕业,听妈妈教训爸爸,我躲在自家屋外,偷偷流了一把眼泪。其实我也知道爸爸并不是奢望享什么福,他只是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出息。

再在就更加不可能了,妈妈的去世打碎了很多东西。爸爸出来几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如果要长时间离开,又怎么可能?在我们乡下,是很忌讳一家人的屋子冷下去的。现在家里只爸爸一个人,出来了就必须关门,怎么着都像把妈妈一个人扔下!左邻右舍甚至都会害怕从家门口经过。虽然每个人都有胆小的时候,但当你知道别人把自己最亲的人当鬼来害怕,谁又会心里没一点波澜呢?

安排我爸和高洁她妈坐火车回去,一辈子第一次,难免激动。星期一上午的火车,刘柯寒要上班,我和高洁送俩大人到火车站。票是高洁先前就订好的,从长沙直接到郴州的车。其实有更方便的过路车,往广州那边去的,可高洁跟我一样,担心他们一不小心就坐过了头。

在候车室,高洁把车票朝我扬了扬,说:“朝南哥,等车到了郴州,所有的人都下了,我想他们也不会再呆到上面了,对不对?”我说对啊对啊,就你聪明,我爸可没你妈那么害羞,至少我爸不懂的时候知道问!高洁小嘴一撅,“你以为我妈就不会问啊?”语气间满是不服气,跟吵嘴似的。她妈一听就笑了,说真的都还是孩子,从来闹到大。

我跟高洁从小闹到大,有历史依据,就是为了各自的父母,都没少翻过脸。小时候我们就常常为谁的妈妈更好而争得面红耳赤。有次我妈和她妈一起去赶集,快到中午,我们就站在村口,等零食吃。她说我妈妈一定不会给我买,我就反唇相讥说她妈妈一定不会给她买。争着争着都差点打了起来。

结果还真被高洁说中了,她妈给她买了,而我妈只是提着空篮子回家。虽然她妈买的也有我的份儿,可我心里还是挺难受。她妈递给我两个桃子,我不肯要,而是紧紧地拉着妈妈的手。妈妈尴尬极了,说:“朝伢,姨给的,拿着吧!”我还是不肯。我生气得都快哭了,以为自己的妈妈真的没有别人的妈妈好。

只是后来才明白,子不嫌母丑,又怎能嫌母贫。例如现在,在人声鼎沸的候车室里,在混杂着各式各样的人群里,我就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爸爸扎眼。父亲可能是为了不给我丢脸,来长沙带的是姐姐给买的、他却很少穿新衣,如果有个镜头摄下来,那依然不是跟这个城市合拍着装,但爸爸的用心良苦已足以让我骄傲而又心酸。

一直把爸爸送到车厢。爸爸帮我理了理因为搬行李而略显凌乱的上衣,说:“朝伢,在外面好好工作,不用担心我的。”这是个多么熟悉的动作,当时我甚至希望爸爸能顺热摸摸我的头,如果我忍不住流泪了,还可以用那粗大的巴掌像儿时一样帮我揩揩泪,耐心地哄我。那些久远的温馨烙在心底,是一辈子也磨灭不了的。

火车要开,我和高洁站在站台上,默默地注视着缓缓启动的火车,并不挥说说再见。乡下人不兴这套。火车从视线里消失,我还呆呆站着不动,高洁扯了扯我的衣角,说:“朝南哥,我去找锄头啊。”我疑惑,问:“你这小屁股,找锄头干什么?当在火车站也有金银财宝挖啊!”“我看你站着不动,以为你脚生根了啦!”她甜甜地笑着。

转身,往出站口走,恍然明白,相见和离别永远都是不对等的。像爸爸来长沙,从村里出发,辗转要几十个小时,换几次车,才能见到我,而离开就只在一瞬,火车一开,就不见了彼此。原来,相见,是一场漫长的奔波;而离开,仅在转身之间。相见的艰难和离别的容易,是该让我们懂得人生要珍惜什么。

走到火车站广场,想起自己前几天还在这里上过一上午班,跟拉皮条的中年妇女有过一席对话,心里真[脏话,已过滤]感慨良多啊。在像鱼一样游动的人群中穿梭,很有种恍惚的感觉,觉得整个世界都有些变幻莫测,每个人都被包裹,连身体都读不懂,但何况心灵。

上大学的时候,老喜欢跟同学在街上根据女人走路的姿势来猜测对方是不是处女。这种做法当然是愚蠢而荒唐的,就算你跟哪个女人上了床你都无法分辨出是不是处女,更别说只是凭着点路姿。要是这方法行之有效,那种有处女情结的男人在找老婆的时候,估计首先就是要女的走三个圈,跟农村里买牛看牛会不会耕地一样,美其名曰试水。

路过喷泉,迎面走来一颇具杀伤力的少妇,我正欲偷看几眼,高洁倒抢先提醒起我来,神秘兮兮地说:“朝南哥,快看快看,好漂亮的女孩子。”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没了丝毫胃口。有种阴谋被识破的感觉,还有就是,高洁竟然说是“女孩子”,搞得人一下就有了种很强的心理落差。感觉是去鸡店,老板拉个七老八十的女人到你面前,还娇滴滴地说:“先生,这女孩子满意不?”

终于还是想起要问问高洁关于“内八字”的事。我说小屁股,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天在我家吃晚饭,你妈竟然说她对刘键挺满意?“是啊,怎么啦?朝南哥,我妈说她蛮喜欢刘键这种孩子的,老实,可靠!她还叫我早点结婚呢!”高洁微微仰起头,看着我,说得极认真,一副强调的语气,似乎是在有意加大说服力。

不知道怎么我突然就急了,有些失态地抓住高洁的双肩,说:“小屁股,不行,你不能跟他结婚,我从来没觉得他配得起你。”或许是我的话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或许是我使着劲的双后让她难堪,高洁的脸倏地又红了,目不转睛地看了我一会,接着就把目光移开。我知道,这个时候的她,也在无措和慌乱。终究还是不妥吧,不管是动作还是言语,我于是把手拿开,也不再说话。

凭什么反对呢?凭什么阻止呢?虽然也曾有过在高洁面前很有威信的岁月,可那些事情只能算是童趣罢了。在村里上小学那会,高洁每每跟哪个男生多说了几句话,或者哪个男生跟高洁走得比较近,我就满心的不服气,非得要高洁疏远对方不可。有次她傻乎乎地问我为什么,我说子乌虚有地把别的男生说尽,好像全世界就我一个男生是纯种似的,别的全是心怀不诡。

虽然如今高洁只是我心中的一个梦了,这个梦可以与爱无关,却是纯洁和美好的,梦不能占有,但我们总是希望梦能有个漂亮的归宿,不是吗?就像我们总是希望晶莹的露珠缀在最青翠的叶子上,最鲜艳的红开在最高的枝头。而“内八字”跟高洁,我的感觉就是,自己的梦被一堆牛粪给堵了。

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男人都会愤愤不平,哪怕鲜花跟自己没有任何牵联。这是种男人心理,觉得只有自己不是牛粪。我问:“丫头,你当真喜欢他?”她不回答,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真想双手把她的脑袋捧起来摇几下,自己给自己一个否定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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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回老家之后,我开始拼命地另外找工作。朋友那边的公司我重又去了解了一下,那小子估计是包皮过长而又没去动手术,开的整个一皮包公司。能把一公司包起来,[脏话,已过滤]那皮皮过长也够多的了。没办法,只得另谋生路了。年纪轻轻,责任重大,再艰难也是断断谋不得死路的,所以只得谋生路,也算是为“社会主义不会饿死人”这口号做点贡献。

早上去打印店做求职函,跟刘柯寒一起了的门。她说:“朝南,你把盘给我,我帮你带到单位去打出来吧。”我懒洋洋地看她,没理会,抢先下楼。她紧跟在身后,跟我保持三四级楼梯的距离,走到三楼,她又说话了:“找工作别急的,知道吗?朝南,我从上个月开始工资又涨了呢。”

我还是不啃声,搞出副“下自己的楼,让别人八婆去吧”的姿态,屁拽屁拽的。不过真的没办法,我实在不想跟她说什么了。感觉就是,跟刘柯寒恋爱结婚以来,她是人贩子,我是受她欺蒙拐骗的对象,自然不能等着被她卖还做出为她数钱的准备。

比如昨天晚上,我就拒绝了她做爱的请求。当然也不是什么直白得火辣辣赤裸裸的请求,她只是环抱着我说:“朝南,我们生个孩子吧。”听她说得含情脉脉,我下身没丁点反应,倒是心里率先反感起来。真[脏话,已过滤]烦啊,自己都没搞好搞什么下一代,这事可没在乡下挖个坑放根苗苗就等着扯萝卜那么简单。

而且,那天她在烈士公园跟我说的那句话让我无限生恨,什么不能生孩子就离婚?狗屁,这好像是在说,我这有个坑,你朝南来试着播点萝卜种啊,要是长不出萝卜,我就不跟你混,叫别人播人参种去。人参比萝卜金贵,这是毫无争议的。记得有年冬天我从学校回老家,在进村的山路上碰到位乡亲,到集镇上买了担萝卜,百来斤,才五块五毛钱,那乡亲咧着嘴苦笑,说:“要是萝卜可以当人参卖多好啊,那样我就是累死都要多挑点。”

打印店跟刘柯寒坐车的站还有点距离。她在站牌下停下来,我准备继续默默赶自己的路,她很突然地把我叫住:“朝南,我们晚上谈谈好吗?”我转头,冷冷地问:“谈什么?”“关于我们婚姻的出路!”毕竟是文化人啊,竟然用了出路这词儿。我说婚姻的出路,不外乎两种,死路或者活路,我们现在是半死不活,两头不是路。

我去的是一家很小的打印店,只一个约摸20岁的女孩子在里头。见生意来了,热情过度地跟我打呼,还给我倒了杯水,搞得我内疚极了,毕竟是小生意,而别人竟有点兴师动众,有点过意不去似的。我把磁盘递过去,她在电脑里帮我重新排版。我指手划脚,她一点也不觉烦,很耐心,就为几块钱。

排得差不多,准备输出来时,女孩子叫我再检查一遍,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我边看边抓脑袋,突然指着婚姻状况一栏说:“哦,对了,这里改改。”她扭过头看着我笑了笑说:“是吧,我也觉得可能你打错了,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就结婚了呢?”我说不是不是,你误会了,你把已婚改成离异好了。女孩本不相信,但问了几次我都一本正经地说了是,她也只好满脸惊讶地帮我改了过来。

不知道是潜意识里的反叛、抗议,还是在自己跟自己玩恶作剧,我那份求职函的婚姻状况一栏上真的写下了“离异”二字。打印店的女孩说我是她见过的最年轻的离婚者,好歹得了个第一,变态地快感了一下。但就是很平常的两上汉字,离离原上草的“离”,大同小异的“异”,引爆了我和刘柯寒的又一次家庭战争。

刘柯寒下午下班回到家,第一件事是上厕所,第二件事是随手拿起我搁在书桌上的孙职函看了一眼,第三件事大家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了,那就是吵架。见她恶狠狠地把我那把求职函摔破罐子似的摔到地上,我其实就明白她因什么红颜勃怒了。

我走过去,不动声色地说:“柯寒,为什么非要摔呢?”“你摔你叫我怎么办?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啊,说啊!”河东狮吼可是风采不减当年啊,她大声地叫起来,就差点没伸出爪子来抓我脸毁我容。趁她没动手之前,我又补充了句:“比方说你可以叫我帮你去买涂改液或者橡皮擦什么的,改改不就成了?”

“啪!”很响的一个耳光,我不是进攻方,而是挨打方。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同样响亮,风水轮流转,我从挨打方摇身一变成了进攻方。我把脸皮一撕,劈头盖脑地大喊道:“刘柯寒,别看我这几天依然平平静静的,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终于受够了,这次只要我爸不拿命跟我较上真,我终于要跟你离婚了!”

她愣了大概有三五秒,然后开始喘粗气,再然后又一脸沉静和鄙夷,像刚从冰天雪地里钻出来,说了一大堆寒心的话:“朝南,终于等到机会了对不对?这次你爸和高洁她妈过来,就是要把你们两个的事给定了对不对?对不对?你说啊!”

实在没想到她会反咬一口的,而且这一口简直就咬到了我的根部,痛得人直想哇哇叫。瞬间我突然就不想再吵下去了,似乎已毫无意义,心想还是好聚好散吧。别人离婚之前都还要和和气气地做次把子爱,因为怕离婚后很长时间会没有性生活,我们不一定效仿这个,至少也不必把对方的裤衩扯着稀巴烂再分道扬镳吧。

刘柯寒真是个很会转移注意力的女人。虽然这次好像的确是我做得有些过分,一个人自作主张在打印店就把婚给离了,但在我印象里,每次她的生活里出现乱子,她都会寻着机会跟我吵次架,真可谓用心良苦、禅精竭虑啊。这次,她竟然借机把我往最敏感的事上整,明摆着是在跟我搞对抗嘛,意思好像是,你朝南可以对高洁心存依恋,我就不能跟别的男人身体来往啊。[脏话,已过滤],烦了!

其实婚姻每次起风波,我脑子里就会冒出那一大堆魔咒般的传言和命论,但一直没敢说。妈妈去世的时候,有人说在妈妈选择离开的前一天上午,在一户人家闲坐时跟别人吵了一架,印象里妈妈一辈子是没跟人吵过架的,而那次吵架的原因听说是跟妈妈吵架的那人发神经似的骂妈妈白养了两个儿子,娶不上媳妇,再高大怕也传不了后了。

还有人说,妈妈离开的那天晚上,八点多了,妈妈还一个人站在村口那个小池塘边,向着进村的路烧了些钱纸,嘴里念念有词,但没人知道妈妈当时说了些什么。妈妈从池塘边返回家的路上,村里有位我叫婶婶的女人跟妈妈碰上了,问妈妈出来忙啥,当时妈妈好像很高兴,可因为是晚上,看不清她是不是真的笑了。妈妈说:“没忙啥?我家朝伢今年要结婚了呢。”那位婶婶说,那好啊,恭喜了。妈妈却留给她一个清淡的背影,没再说话。

忙过妈妈的后事,依然心神不宁的姐姐跑到老远的地方找了位据说非常灵验的人算卦,我们那叫做请土地神。算卦的只说了句:“你有个弟弟年纪也不小了吧,等他结了婚,一家人就安稳了。”然后就不肯再多说,任凭姐姐追根究底地问。作为新世纪的大学生,我可以说自己不崇尚科学,但也不能说自己彻信迷信。可有些话,即便知道并非真理,却也总能让人的心空悬起来。

把这些坦白,并不是在为与刘柯寒的仓促结婚找借口。有人说过,促成婚姻的直接力量是两个人同时冲动。我不否定跟刘柯寒结婚有冲动的成份在,而且当时我也的确有早结婚早让家人安心的私心,可天地良心,我那时是爱她的。我不能喊口号似的说我多么多么地爱她的灵魂,这好像有些抒情了,但我的确像爱耍嘴上流氓一样,爱她成了习惯。

爱一个人成了习惯,是好是坏,自然不能一概而论,幸福就是好习惯,不幸福就是坏习惯。坏习惯是用来改的,那么,不幸福的恋爱就是用来分手的,不幸福的婚姻我们就要像割肿瘤一样把它割掉。痛是痛了点,而且挺残忍,因为割断一段婚姻,还要我们自己拿手术刀。有些人不痛,是由于在婚姻里变得麻木了,离婚的时候就跟整天在打麻醉然后跑去动手术,一刀切下当然不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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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刘柯寒大吵一架之后,我就誓不回头地说出了离婚。其实国字脸突然出现那天晚上我就该这样了,只是不时爸爸在长沙,不得不延后。从这点上来看,我好像利用了刘柯寒,但总的来说还是情有可原的。

搞笑的是,她竟然不肯离,说什么我们的婚姻还有得救,语气十分轻巧,感觉就像那些江湖游医到处宣扬艾滋病有治了,吃两粒穿心莲或打几针青霉素就万事大吉。我不屑一顾地问她怎么救?她说两个人好好沟通一下就行了。

这话你说可笑不?竟然跟我谈沟通,我恨不得扯破嗓子告诉她,我们两个除了身体可以沟通一下之外,其他没一个地方沟得通。她的顽固让我很烦躁,离婚这事实际上还是挺麻烦的,特别是当一方不同意,上法庭都要折腾个半年才能最终判定。

在长沙找工作受阻,我就基本上打定了离开这个城市的主意。长沙这鬼地方没法子,老板们工资开的都是跳楼价,全然是在把年轻人往“吃草根树皮(食不裹腹)、裸奔(衣不避体)、手淫(无钱嫖娼)”的生活模式里头逼,不逼出人命来誓不罢休。

这话或许有点夸张,我有位极度排斥一夜情之类的性爱游戏的朋友,挤不出恋爱经费找女朋友,嫖娼这事就更加不舍得,他工作两三年了,性生活基本还是靠手,自嘲为“掌上一族”,这称呼听上去还是挺时尚的,可以跟“拇指一族”相媲美。

准备南下广州,去买火车票那天,我在火车站走来走去,从早上晃到中午,像在对这个城市做最后的留恋。刚要进售票厅,高洁长了千里眼似的打电话过来了,开口便问:“朝南哥,你没工作了?要离开长沙?”我差点被她问晕,心想这丫头也太神了点吧。

都被点穿了,我也就没再对高洁隐瞒什么,来了个底朝天的如实交待,包括跟刘柯寒的婚姻即将土崩瓦解这个事实。“朝南哥,你站着别动,我马上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高洁像发号施令似的说道,然后匆忙挂了电话。

我好像从来没这么乖过,在高洁到来之前,我就真的站在售票厅门口右手边第二根柱子边,一动也不动,都没伸手点支烟。思维好像也处于停滞状态,甚至都没去想高洁到底有什么话需要这么急地对我说。我只是站着,如同被点了穴,在等解穴之人。

这样的傻事小时候我也玩过高洁。那时她已经上小学三年级,却还嫩嫩的跟个傻丫头没两样。有次我们玩捉迷藏,我藏她找。我其实并不是真想跟她玩这游戏,只是她要缠着我玩,而我想去村子前面的水库洗澡。我也是叫她站在学校门口的那个大柱子后面,闭着眼睛。按预先的约定,在我大声吹口哨之前她是不能睁开眼睛离开柱子去找我的。

结果是我一转身就往水库那边跑了。等我洗澡回来,听别的同学说,高洁在那里站了足足有半个小时,隔那么一会又问一声:“朝南哥,好了没有啊?”别人听她梦游似的说话,又左右不见朝南,知道她被耍,都笑翻了。

后来高洁找我兴师问罪,说我玩弄她。我找借口说是那天我吹口哨的技术失灵,怎么也吹不响,她竟然兴了,还傻乎乎地说:“朝南哥,那以后你又吹不响了,你就大声叫我名字啊。”我问叫小屁股还是叫丫头?这两个称呼都是她所不乐意的,于是恶毒地说要我叫她奶奶的。我说那我爷爷占便宜了,她就追着我满村子跑,闹得鸡飞狗跳的,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俩小孩子提前发情了。

正中午的,阳光直直地照射下来。几个穿着低胸衣的女人结伴从面前走过,我想,阳光应该可以照到他们的乳房,是的,肯定可以。我的觉悟竟然晚来了整整4年。大学时寝室有位诗人兄弟,写了首诗,内容忘了,题目却记忆犹新,叫做《中午的阳光是好色的》,那时怎么也弄不明白这句子是啥意思,今天终于悟得真谛。

高洁从来不穿低胸衣,所以当她出现时,我只看见阳光直直地照她光洁的脸蛋上,有种朴实的亮丽。她有没像以前一样,老远看见我就叫朝南哥,叫夸张地向着我招手。不得不承认,我发察她有些心事重重。

她提着个小包包,走到我面前,说:“朝南哥,你准备要走?”我点头,说是的,这个城市再呆下去会很痛苦。“那我们一起离开好吗?朝南哥,我怕在这里我也会疯掉。”她急急地说。“一起离开?丫头,你发生什么事了?”“没发生什么事,我不喜欢这里,我想回乡下。”虽然以前她跟我提过,但这是她第一次自己跟我说她想回去。

我追问不出原因,她什么也不肯说,只在反复强调不喜欢与厌倦。思维被她的一句话捆住,想起儿时类似的一些东西。曾经,她说,朝南哥,我们一起长大好吗?如今,她说,朝南哥,我们一起离开好吗?将来,她会说什么?我突然觉得这是个很富想象空间的论题。

可将来是什么?小蝌蚪的将来是青蛙,但也并不是每一只蝌蚪都有将来的。比如说男人一生产生的蝌蚪千千万,派上用场的怕也就那么只把两只。所以说,将来是用来成就幻想,也是用来扼杀幻想的。前一种可能让我们踌躇满志,后一种可能则等同于自取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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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洁对我说了,关于我失业,关于我要离开长沙,关于我下决心去结束婚姻,都是刘柯寒告诉她的。我觉得刘柯寒真没啥意思,整个把高洁当我妈,把着点风吹草动就去告状。并且,这次不是电话,而是亲自去见了高洁,形式极其隆重。

但高洁并没有告诉我,刘柯寒求了她,如果有天真跟我离婚,希望她能嫁给我。当然,我暂时推迟了离开长沙的原因,与跟高洁在火车站的见面没有很大的关系。我只是想过段时间,把婚离掉再走也好,免得以后还要回来办手续,红本本换蓝本本,又没人报销路费。

还有就是,高洁的异常让我忍不住担心。这丫头到底怎么啦?当我这么去思考的时候,我发现,虽然我们从小玩大到,相互之间的了解却并不像旁边想象的那么透彻。她妈第一次来长沙时的神神秘秘,然后是三番五次地要我劝她不要有回乡下的想法,而如今,她还是亲口对我提了。我开始承认自己并不了解这丫头。

要家里呆了一整天,啥事都没做,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甚至神里神经地想到,要能有小宝那福气,一泡就是七个老婆那多爽。以前我觉得不爽,是因为担心肾不堪重负,现在又觉得爽了,是觉得如果有七个老婆,其中一个出了轨,可以吩咐另外六个把犯错误的抓得满身是伤。但最后想来想去还是不行,万一七老婆一起反水怎么办?到时谁抓谁啊?

刘柯寒拖着疲惫的身子,顶着张苦瓜脸回来的时候,我还在想让另外六个老婆抓刘柯寒那场景该有多爽。她把包扔床头,说:“朝南,在想什么?”我说没想什么,我在想当年克林顿搞莱文斯基的时候到底用了套套没有。“你神经吧,朝南。”刘柯寒扔下句话下厨房去了。我知道她已经变得敏感,只要我一开点性的玩笑,但就会以为我在指桑骂槐。

晚饭的时候,她就对我说了希望高洁跟我好的事。我当时正扒了很大一口话,听她那话,差点没噎死。我说你玩国际玩笑应该上联合国,不应该在家里。“朝南,我不是在瞎说,那的确是我所希望的。这几天我也想明白了,我没让你过上平静的日子,但至少我们可以好聚好散,对吗?”她一点也不装腔作势地说。

好聚好散真[脏话,已过滤]是个好词啊,挺振奋人心的,特别是灌入我这样正想着离婚的男人耳朵里,那感觉绝对不输几个加强连的女人异口同声说“我爱你”,很有成就感和解脱感。生怕刘柯寒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或者某部位来潮,我赶紧把话追过去:“那我们这几天就去把蓝本本拿了吧?”还想加句免得夜长梦多,怕太刺激人,就忍了。

刘柯寒放下碗筷,利用眼神发动系列电波看着我,说:“那我们去离婚的时候要高兴点好吗?如果你愿意,我想去的路上还牵着你的手,路上我们还是夫妻,对吧?还有,朝南,我不会再生了你的气了,其实那次去办结婚手续我生了你的气,我后悔了好久。”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应该也算是一段很深情的话语了,而且刘柯寒也演泽得非常到位,我却良心被狗吃了似的没一点恻隐之心,反倒觉得她的表演才华实在一流,只恨张谋子眼睛挂到屁眼边,不然咱中国至少要多个盗版巩俐。先不说长相,至少那胸还是可以在近视面前以假乱真的。

我说柯寒,离婚还搞得那么缠绵,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我们在挑战现代婚姻制度,这高度我可攀不起。我这男人没啥本事,冷嘲热讽损人倒是一把好手。以前在学校常能把女生损得牙根发痒,同学们都笑我,说要是我哪天可以把女人损到下身发痒那才叫炉纯青。事实证明,我一直没炼就这真功。

其实,要不是刘柯寒反反复复地把我折腾得够呛,我是做不出这么绝情的。本还想继续挖苦她几句,搁床上的手机叫了。我站起来,怪笑着对刘柯寒说:“等会详谈,我的手机在叫床,我去看看是谁捅电话进来了。”可能是在跟刘柯寒的谈话中占了点口舌上风,已郁闷不短时日的我竟显出些许兴奋,进卧室都来了次小跑,屁颠屁颠的。

看来电显示是高洁,我那点回光返照似的兴奋劲一下就藏裤裆去了。因为知道刘柯寒前不久才对她说过希望她跟我好那番话,再接触难免觉得尴尬。我调整了一下状态才接的电话,故作轻松,说:“小屁股,找朝南哥啥事?惹得我手机刚才在床上一顿乱叫。”

“朝南哥,不好了,黄强那个没良心的男人不见了!”高洁可能都没听清我对她说了什么,因为她整个就急得不成样了。有了上次她跟我说谢小珊自杀的假新闻,我才懒得信那么多,依然有些不紧不慢,说:“什么叫黄强不见了?难道大活人还能躲厕所里不出来?”“是真的,朝南哥,这次我没跟你开玩笑,小珊说他已经有两个星期不见人了。”

如果不是高洁最后都哭出了声,我可能还不会相信黄强这孬种竟然这般残忍,竟然在一个女人怀着他的孩子的时候逃得无影无踪。抛妻弃子,真[脏话,已过滤]不是男人干的活。高洁在电话那边哽咽着抱怨:“朝南哥,你为什么要让小珊认识这样的男人啊?”这话说得我心里那真叫难受,感觉就像是我指劲黄强去对谢小珊放炮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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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我就去见了谢小珊。小珊的肚子已经很明显地腆起,她一个人住在黄强以前租的房子里,又不敢随便出门,怕撞熟人,黄强失踪的这两个星期,她整天拿眼泪水洗脸,打黄强的手机,先是关机,然后是停机。终于绝望,这才给高洁打电话。

跟高洁赶过去的时候,她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抢天呼地地哭。我急啊,说:“我的妈呀,你看你哭得,快忍住,万一动了胎气那麻烦就更大了!”高洁也搞合唱似的跟着哭,一个大声,一个小声,抑扬顿挫,直把我逼得快要吐血。丫头抱着小珊啜泣,还不忘指责我:“这是你,死朝南哥,为什么要认识这样的男孩子啊?”

我感觉捅了马蜂窝,一只只公蜂母蜂飞呀飞,没有飞到花丛中,倒把我浑身上下蛰得快要爆炸。我伸出手来指着她俩,有点慌不择言:“还哭,看你们谁还哭,要能把黄强哭回来我给你们每个五块钱,然后把[脏话,已过滤]黄强做太监手术。”

等稍稍冷静了点,谢小珊才告诉我,其实黄强早就想跑了,因为毕业后留在长沙这些日子,根本就没去找工作,也就是压根儿没想对谢小珊负这责。更具讽刺意味的是,谢小珊连黄强老家具体在哪都不知道。

现在的人怎么都爱得这么糊涂?建议以后大家谈恋爱之前先交换身份证。个人认为这一点都不多余。现在整容业发达了,变性手术也火了,户籍制度却越来越搞不懂了,每个人的年龄、性别、出生都变成了谜似的,难以捉摸。

可交换身份证实际上依然是治标不治本,因为什么都发达了的同时,造假业也做到了与时俱进。人心已经成为这个社会最严重的问题,很多本色的东西正在水土流失。一张脸所能代表的,仅仅只是一张皮了。比如性的泛滥就已经闹出了不少笑话。

有这样一个笑话。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娶了个老婆,那女人在长沙做过好几年的皮肉生意。婚礼上,据说去吃酒的很多人曾经是那位朋友的朋友的老婆曾经的客户。每人拿200块的红包,还开玩笑说只够点炮,包夜还少了点。大家管新郎叫最后一个嫖客,新郎敬酒时还笑嘻嘻的不解其义。

对黄强的寻找,是从第二天开始的。我觉得这件事多少跟我有关,自然做不到袖手旁观。想他可能去外地投奔同学什么的,所以我先费尽心思找到了在长沙这边工作的几个他的同班同学,试图获得一些有价值的线索。结果是线索没得到一点,倒好几次差点喷鼻涕。

首先见的是他一个在广告公司工作的男同学。那人长得挺老实,一看就是那种能实话实说的人,我顿时涌起一股信任感。他说大一的时候跟黄强住上下铺,但后来黄强搬到校外去住了,也很少上课,所以基本上不太了解,只好用“神出鬼没”形容了一下黄强的形踪特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我怎肯轻易放弃,于是又刨根追底地问了一大堆。

那人冥思苦想一阵,突然猛拍脑袋,说,对了,我记起来了,第一学期来报道,他从老家带来了不少煮熟的鸡蛋,可能是白天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一个人吃,就晚上睡觉时躲在床上吃。“我们睡的是铁架床,鸡蛋敲在上面都会很响,于是他就拿鸡蛋在脑门上磕。我亲眼看见的,兄弟,没骗你!”他说得十分的一本正经。

找的第二个人是位女生,据说还跟黄强有过一腿,短暂的一腿。知道我是来打听黄强的情况之后,她对我不理不睬,说这臭男人没什么好说的,不想再提。抓住她对黄强心怀恨意这点,我极尽能事地煽风点火,总算把她激怒。

她突地从我面前站起来,狠狠地说:“我说了不想提这个男人了啦!他跟我在一起,没有哪一次超过一分钟的,更可耻的是,我跟他分手之后,他竟然到处跟我说我得了妇科病,气死我了!”我一下好奇起来,问:“他为什么要说你得了妇科病?”女生转身就走了,回头还扔给我一句:“你比他还无聊。”

还找到一个,也是男的。搞笑的是,跟黄强同学四年,他竟然说连黄强到底长啥样都不知道,因为大家都在校外住,每个人都顾着泡妹子,哪有什么一起玩。他只说印象最深的是,有阵子他住的房子离黄强不远,黄强经常半夜三更跑他那去借避孕套,却从没见还过,后来他就再也不肯借了。“有次我气得要命,我说没有,他说不可能,还骂老子小气,我就不客气了,说借可以,连凶器一起借!”男生跟我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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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珊上次是拿左手象征性地割右手,现在事情闹到这地步,谁都不敢掉以轻心,万一她终于想不开改用右手拿刀怎么办?女人遇人不淑又还留着个种,那份绝望可能很多人都担当不起。要承受失爱之痛,对亲人却又要拼命隐瞒,能够面对的只一个残酷的现实。

垂头丧气地挤下公共汽车,从东塘往高洁单位走,感觉满街的尘土飞扬,分别赶自己路的行人,跟这个世界保持的都像是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不新鲜的空气让我无法把眼睛睁得光明正大,似乎在逼迫我用一副眉头紧锁的神情来表达对一切的不信任。

黄强不告而别的逃,就算是我介绍他和谢小珊认识的,也构不成我生活的重心,可这件事动摇了太多东西,包括我曾经幻想过的在这个城市简简单单地生活。我们越来越消费不起爱情,不是因为爱情有多奢侈,而且我们害怕没一颗坚强的心。

路过一个报摊,我用两块钱买了四份当天的日报,没心思看,好像只是种习惯。如果不是因为最近失业要重新找工作,我以前基本上只看看娱乐和国际,逮着绯闻眼睛就发绿光。现在乱搞事件多的是,只可惜名人乱搞还可以留个名儿,平民百姓乱搞却只能打水漂。所以普通人的乱搞,才是实实在在的搞了也白搞。

到了高洁的公司,还没到下班时间,我给她发了个短信,用一份报纸垫在地上。报纸的头条是一则反恐新闻,还用了张大图片,我一屁股稳稳当当地坐在拉登和布什的脑袋上,也没怕他们相互撕咬咬错地方。高洁给我回短信,叫我等一刻钟,她把活忙完就下来。

一刻钟能发生些什么?如果布什咬拉登一口,那么拉登有足够的时间对布什反咬一口。但我万万没想到,在这会在这一刻钟里面遇到讨厌的人。“内八字”刘键迈夹着下身从我身边往公司里走的时候,我根本没注意他,当时我正被一则包二奶的新闻所吸引。

“咦,这不是朝南哥吗?怎么坐这?”抬头我就看见了刘键那张嫩得发嗲的脸,有点反胃。我嗯了一声,觉得这样便宜了他,于是又赶忙追加了一番话:“是啊,怎么啦?不能坐?损了你们公司形象?”他也没当我在挖苦他,依然乐呵呵,一脸白花花的屁股肉还是笑得腻人。“是在等高洁吧?我就上去叫她!”说完就一个健步杀进了公司大门。

我回头看了,差半粒米就背过了气。可能大家没看过长内八字的男人跨过健步,那真是一绝,但要形容出来[脏话,已过滤]又实在有难度。这样说吧,就好像两条腿之间被拉了根很短的强力弹簧,就算使劲拉开,却怎么都别扭。如果还是想像不出来,可以去捉只青蛙,放在一个很陡的斜坡上,让它往上跳。

高洁果然很快就下来了,不过我并没有因为少等了几分钟而高兴。看她和“内八字”往我面前一站,我胸口就堵得慌,就是眼睁睁看着鲜花往牛粪上插却又无力阻止那感觉。高洁说:“朝南哥,我们先去吃饭吧!”然后是内八字的跟进补充:“走吧,朝南吧,今天我请!”这话够杀伤力,我赶紧回忆今天的太阳是从哪边射出来的。

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我说:“丫头,我不太想吃,你们去吃吧。黄强我找了,找不到。我过来只是想跟你说说小珊的事。”一听我提谢小珊这事,高洁就满脸的难为情。我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她怕我又是来说服她,让谢小珊跟她住的。

这事上次在谢小珊那边我跟她提过,她支支吾吾没应下来。她好像是说房子是公司安排的,怕住一块的俩同事有意见。当时我还生了她的气,我说你跟谢小珊也算是铁姐们,怎么可以这种时候把她一个人扔在这么个屋里?结果她反咬一口,又责怪起我来,说是我让小珊认识黄强的。最后我们差点吵起来。长大后,我们没这样闹过别扭的。

见我不肯去吃饭,高洁以为又是刘键的存在搅了我的兴,转头对他说:“你先自己去吃吧,我跟朝南哥商量点事。”刘键不情愿,但还是悻悻地走开了。从他的背影里,我看到了一种无奈,想必他是真的太爱高洁吧,所以才这般言听计从。

这时我觉得,其实我是没资格在他面前这么霸道的。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农村来的,如果是,他大概也对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在对生活感恩吧。第一次有些同情他。虽然后来我为自己对他有过这么一丁点的同情而气坏肠子,但当时我的确是那么想的,我甚至有了为他和高洁祝福的心理准备。

高洁提议上东塘那边那个小吃店吃东西。我走在她后面,看她还是活蹦乱跳的,心里就不是个味儿。我说丫头,你上次说你想回乡下,难道他愿意跟你一块回去?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摇了摇头,说:“应该不会,可是朝南哥,我真的不想在长沙了,我好累,你知道吗?我真的想离开。”

我知道她很累,知道她对在这个城市的生活开始有了厌倦,虽然没用心留意过,但对于她的一些变化我无法做到熟视无睹。她保持了20多年的天真,开始慢慢的消失。是不是每个人都逃不过这一劫?在生活的打磨中越走越沉重,忘记微笑,然后学会假装微笑,遗失快乐,然后学会伪造快乐。

如果少了这些唬人的虚伪,我无法判断这个世界还要沉闷多少,还要黯淡几分。我们好像被关在一间没有门窗房子里,看不见光明,所以在某堵壁上画了扇窗。这扇画上去的窗其实一样漏不过光,但我们会自欺欺人地以为,有了它,房子就亮堂了些。很多人的快乐,很多人的微笑,如今都只是一扇画上去的窗。

点了大份的绿豆汁、葱油饼,还有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和高洁却没吃多少。终究还是说到了谢小珊身上。其实我也想过,如果我跟刘柯寒还在好好生活,让谢小珊去跟我们一块住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了,又怎么能让她在孩子出生之前安定并有个照顾呢?

高洁倒是很赞成谢小珊搬过去暂时跟我住一段时间,她说:“朝南哥,如果你想好了,先不离开长沙,就让小珊先住着吧,我想姐姐会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的?”我说别再通不通达不达的了,这个已经不重要,我们说好了,好聚好散!“你们真的要离婚?你爸会担心的,朝南哥!”高洁的话说得很重。

我爸会担心?我爸当然会担心!这还用说。我爸又不是傻子。但幸福这东西不是说担心就能担心得过来的。不过要是我爸知道儿媳骑在自己儿子头上随意大小便,那更加会担心啊!只是我不能告诉我爸刘柯寒这样干了,以我爸那憨厚的性格,是断断不会教我以牙还牙也骑在刘柯寒头上拉上几把。虽然我经常骑刘柯寒,但不是骑头上!


朝朝暮暮永远爱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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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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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004/11/22 12:1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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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wbmi
几天忙碌下来,我本人是瘦了一小圈。回家我就自恋狂似的跟去照了番镜子,发现由于睡眠不足,左眼好端端的双眼皮已成三眼皮,并有向四眼皮发展的趋势。忍不住感叹一声:啊,岁月催人老啊!像小学课堂上力争上游地背课文,啊,长江!再啊,黄河!

刘柯寒是在开门的时候听见我在啊来啊去的,进门就问:“朝南,你在啊什么?”我说没啊什么,闲来无事吊吊嗓子,听说以后结婚离婚都不用单位开证明了,改成宣誓,我提前排练一下。她冒出二字:“神经!”我冷冷答道:“被你搞的!”“谁搞谁啊?”“反正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搞你了!”“流氓!”“谢谢夸奖!”

如果说我跟刘柯寒这对夫妻还有所交流的话,甚至上就是这些强装欢颜的对话了。她不知道谢小珊出事,以后我天天在外面忙着找工作,于是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履行妻子的义务,关切地问我工作有点眉目没。我说:“谢谢关心,我这几天是在找人不是在找工作。不过你别误会,我不是找你的接班人!”

身为“离婚狂”,自然是三句不离“本行”,转弯抹角都能往离婚这事上扯。刘柯寒脸上那点伪装的笑容顿时都凋零了,她用很幽怨的口吻问我:“朝南,你真的决定了吗?”我说是啊,决定了,你不是也决定了吗?“我今天去医院,医生说我可能是怀孕了!”她说得很淡定,像在告诉我,这事可以不要我负责任。

我瞬间眼睛都直了,盯着她说,柯寒,你这是在拿生命开玩笑!“我没开玩笑,如果真是玩笑,那也是医生开的。”她依然语气淡定。看样子她不是在说聊斋,也不像是在耍花招搞得我离不成婚。我紧张得五腿抽筋,支吾着问:“柯,柯寒,这是不是,真的?”与此同时,脑袋里还在回忆到底是哪次打靶没穿防弹衣。

晚上睡觉才知道,刘柯寒说“可能怀孕”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再次被她骗了。她都照了片,那张图纸我也看到了,上面写明孩子都有40多天了。接下来我问了个很不该问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该问,是因为我问过之后就后悔了,不过后悔不是因为我觉得这样一个问题伤害了刘柯寒。

按她的行事风格,这孩子当然有可能不是多的啊。如果不是我的,我还掩耳盗铃地给它贴上“朝南制造”的标签,即使别人不笑话,也跟咱国家大力打击假冒伪劣的大政策不相符。我心情复杂地说:“孩子不是我的吧?”

刘柯寒听到这话之后,马上弯下了腰,我以为她是心虚,谁知她抡起只高跟鞋就是给我头上一敲。气急败坏时打人又没得个轻重,痛得我直怀疑自己被敲了个轻度脑震荡。虽然事实证明这次被打并没有影响我以后的智商,却极大影响了我当天晚上的思考。

话又说回来,哪怕我是多么的不情愿去怀疑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依然免不了有点心理阴影。这不像家里养只猫,能生仔就是好猫,到底是哪借的种完全可以不问来由;也不像英雄,可以不问出处。老婆是别人家的好,可谁会认为仔也是别人帮忙制造的好呢?

鉴于两人的关系濒临破碎,刘柯寒除了用高跟鞋敲了我一下之外,也没有其他的过激表现,吵都没吵。不过她一直躺在床上背对着我哭,哭累了就哽咽着对我说话。她说其实她知道自己怀上孩子之后,很高兴,也很难过。

“朝南,你是不知道的,我一直怀疑自己不能生孩子了。我也不想再骗你,我为陈伟生打过好几次胎!我曾经想,如果不能为你生孩子,我就跟你离婚,我知道你和你的家人都不可能接受一个生不了孩子的女人,对不对?”

说完转过身去又是哭,像在逼着要我当场就承认肯定是我播的种似的。不是我自卑,也不是我多疑,实在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幕后真相让我对这个孩子的归属问题很没信心,我做不到很有底气地拍拍胸脯说,我就是这产品的制造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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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觉得刘柯寒是顶级策划大师,轻易就能让生活在她的掌握之中。就拿离婚这事来说吧,前几天还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冷不丁的又冒出个仔来。而且她还背着我打电话给我爸,把怀孩子这事跟我爸给说了。

我爸拨通我的手机的时候,我正在赶往一家广告公司的路上。坐的公共汽车,车上一男一女不知因了啥事闹上了,吵得跟俺们乡下卖猪似的。我都应了好几声了,爸爸还在那边问是不是朝伢。我用高过别人吵架的声音说话:“是我呢,爸!”“朝伢,你在看别人打架啊?”爸爸担心得很。我忙解释说没有,是别人两口子在扯皮。

爸爸向来都是惹不起、躲得起的性格,经常教导我的就是,在外面千万别啥事都去凑热闹,特别是别去围观别人打架。有一年的夏天,村上几个家庭打架,什么扁担、锄头的,不知道两家打得过不过瘾,反正当时才七八岁的人躲在一边看得很过瘾。

事后不知怎么被爸爸晓得了,从未打过我的他,把我绑在家时那竹梯上,用那种干透了的杉树枝抽了我几把,边抽还边生气地教训我:“看你还敢不也去看?看你还敢不也去看?”痛得我哇哇直叫,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爸爸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晚上我赌气不理爸爸,他却陪我坐着,苦口婆心地对我说:“朝伢,打架是不能看的,万一被别人打着了怎么办?咱家穷,有了个三长两短也斗不过别家。”不知道是爸爸生来就温和还是生活改变了他,有段时间我甚至认为他有些懦弱。

我家前面那户大户人家跟我家关系一直不太好,有次嫌我家种在门口的一棵李子树挡了他家的光,三五兄弟没个商量三下两下就把我家的李子树给砍了。而我爸竟然都没敢出去说一句话,并且也不许我出去。这件事在我心里留下了很重的阴影,所以当我到县城上学之后,背着爸爸跟人打过很多架,为了就是证明自己的强悍。

车上的那一男一女吵得没完没了,我接爸爸电话的时候,就坐在他们后面,以至于我说什么爸爸只能听个三四成,而爸爸的话我也顶多听个六七成。我朝前面那对狗男女瞪了一眼,提高音量对爸爸说:“爸,等会我打回去吧,我现在在车上,太吵!”

爸爸估计也知道我听不清,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没事的,朝伢,就是小刘昨天打电话说她怀上孩子了,你得好好照顾别人。你妈又不在了,不要可以叫你妈过去帮帮忙。”又听见爸爸叹气,鼻子一酸,赶紧控制住情绪。我说:“爸,我知道,你不担心的。”

“上次我给你带过去那些旧棉衣,你妈以前说过的,你们用过了收好,往后你弟成家了还用得着。”爸爸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我很用力地握着手机,咬着嘴唇,心像在绞。我在想,原本这些是用不着爸爸来操心的啊。再说了,我也知道,我爸他其实早已抱孙子心切,并且希望我制造个带把的。

不管在城里人怎么看,是不是觉得像我爸这种思想很老土很封建很不讲国家政策,反正在我们乡下就是这样的,上半身问题和下半身问题那么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一个把,虽然长在刚出生的孩子身上很不起眼,就那么一丁点,可那就是荣耀就是骄傲啊,那个小小的把简直能让全家人脸上有光。用我爸的话来说就是,为带把的孩子端尿都气派些。

本来是去面试的,我爸一个电话过来,弄得我心情全无。直至七拐八拐找到那家广告公司,我还在郁闷这事该如何收场。其实我来应聘,并不是说收回了离婚的决定,我只是想在暂时不可能彻底解决问题的情况下,也是该让生活有个着落。虽然银行里的钱很多,可那都不是我的。

失业之后的第一次面试是这样结束的。七拐八拐找过去,进门瞄了一眼,就又七拐八拐地走了,再搭公车回家,好在回去的公车上没碰到狗男女吵架了,不然我会烦躁死。[脏话,已过滤]这是什么鸟广告公司啊,除了老板我整个就没看见员工,我一开口说是来应聘的对方就问我带钱没。真了妈当我是来嫖娼。

白跑了一趟,浑身不舒服,心情也差点了极致。回到家就无聊地找来一枚硬币,然后拼尽力气,像在发泄一般抛向顶壁。我想借此来决定婚姻的命运,正面就离,反面就不离。搞怪的是,眼眨间,只听见硬币落地的声音,却怎么也找不着。桌子底下找了,甚至都猫着腰都床底下观察了一遍,脸仍一无所获。

我非常懊恼,却又不肯善罢甘休,于是拿来个扫帚,把房间的角角落落扫了个遍。这一招果然奏效,硬币如我所愿出现,可问题是我不知道这么一扫硬币翻面没有,更严重的是,混着垃圾扫出来的硬币总共有五枚,我根本分不清刚才我扔的是哪枚。

命没算好,发了笔小财,倒也可以乐乐。我用那五枚硬币到楼下买了一包白沙烟,结果从商量一出来就碰到一台戏——三个女人。我当时看了时间的,才上午11点多,又不是双休,谢小珊是不用上班,可高洁和刘柯寒怎么也不上了?再说,她们三个怎么凑一块了?而且是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

我像老鼠见了猫,在一个电话亭前面停下来,还侧着身子躲了躲,似乎害怕被她们发现。说实在的,我当时有点心虚,愣愣地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直到她们拐进院子里,从我的视线中消失,我还站在没动,心速有点儿快,催命似地跳着。

后来当我在长沙的生活一切散尽,我始终忘不掉的就是这个情景,每每想起,都无比清晰。三个女人波涛汹涌地走过来,交头接耳,谈笑风生。我不知道自己那时候为什么要躲,或许是种宿命的安排吧。她们向我走来,然后对我视而不见地走开,直至消失,每个人都只是路过,路过一个叫朝南的躲躲闪闪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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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街上走了一会,小抽了两支烟,终究没想明白这三个女人聚在一起想干什么。说想做人口生意吧,我这不尴不尬的年龄也没个好价钱,作童子鸡卖太老,作劳力卖太次,怕怎么个包装法都是无人问津。要不就是她们都休假,可啥假能这么统一,怕也只有例假了。刘柯寒和谢小珊肚子有货,的确是在休这个假,但高洁总不会也落了这个俗套啊!

虽然心里有那么点慌张,还是硬着头皮回了家。进门就故作惊讶:“靠,不可能吧?怎么家里藏着三个美女?”听我出口就靠,高洁笑呵呵地看了看我,然后转头对刘柯寒说:“姐姐,朝南哥说脏话!”结果刘柯寒和谢小珊也都笑了。大家都笑,我不笑显得我智商低人一等似的,于是也随波逐流地跟着笑。

看上去,她们个个都神清气爽,只我一个人闷着,[脏话,已过滤]这世界未免也太不公平了。我问高洁怎么没上班,她说她轮休。果真是三个女人都休假!我扎堆似的跟她们坐一块,听她们东拉西扯的,老半天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这天高洁休假,于是就跑去找刘柯寒,跟她商量让谢小珊住我这里来的事。高洁自作主张,避开我直接找我老婆,这招够狠。谁知刘柯寒竟满口答应了下来,还请了个假陪高洁给谢小珊作了一上午的思想工作。从谢小珊的表现来看,这次思想工作做得相当成功。我不知道刘柯寒是怎么说的,不过我非常怀疑她是不是跟东北那个姓李的家伙混过。

谢小珊要住过来,不能说是喜事,但我也没什么接受不了的。我对她说:“小珊,住过来也好,啥事能有个照应。再说离高洁也近了,她可以经常过来玩玩。”谢小珊满是感激地看着我,说:“只是怕太麻烦你们了。”刘柯寒赶紧接过话,展示了一个当家作主的派头:“没事的,这有什么麻烦,现在你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刘柯寒要高洁在家里陪谢小珊,接着我一起出去买菜,像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夫妻俩的恩爱与和睦似的。现在的婚姻有很大一部分都如此,不讲内部团结,只讲对外宣传。我曾采访过的一个女人就更绝,她说她的婚姻就像在跟丈夫演对手戏,里里外外都离不开手。在家关起门来动手,出去当着外人牵手。

我有点不情愿,不过没说出来,低头跟刘柯寒下了楼。刘柯寒说:“朝南,多今天才知道,谢小珊原来是个孤儿,现在又遇上这样的事,真是可怜!”我条件反射似的说道:“啊,不可能吧?是个孤儿?我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那么要强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对别人说自己的身世呢!”刘柯寒回头看了我一眼,说。

一路上我都有点儿神志不清似的,脑袋好像被人拿到蒸笼里蒸过,晕乎乎。我想生活真[脏话,已过滤]就是喜欢捉弄人,越苦的人就越要遭受折磨。比较宿命的解释是这样的,上帝掌握着痛苦的分配权,而他老人家比较善良,知道那些过惯好日子的人吃不了苦,所以不给他们吃,一古脑倒给了一群出身贫寒的孩子。

从我们自身来讲,其实也说得过去,苦,总是给吃得苦的人吃的!这话是在我还刚上大学的时候妈妈对我说的。那时家里每个月给我150块钱生活费,妈妈每次都问我够不够,我也每次都咬咬牙说够。有年放寒假回去,聊到大学里的生活,妈妈很内疚地说:“朝伢,妈也知道每个月150块钱太少,可妈尽力了,你也别怨妈,你记得一句话就是了,苦,总是给吃得苦的人吃的!”

妈妈的这句话从那之后,一直陪伴着我。妈妈没上过一天学,不认识一个字,她的哲学是用生活经历换来的,是真理!跟谢小珊一样,妈妈也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世。我从来没见过亲外公外婆,妈妈小时候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四处要饭,在冷眼和流浪中长大。

两天后,谢小珊正式搬进我和刘柯寒租住的房子。家里一下冒出两个孕妇,都快成产房了。要是不明白真相的人,还以为我有俩老婆,俩老婆又怀有俩我的种。我朝南何德何能,能拥有此艳福?[脏话,已过滤]也只是白日梦吧。两个种,一个肯定不是我播的,另一个又只是有可能是我播的,我这男主人做得说出来的窝囊。

谢小珊住的是上次我爸来长沙时住的那间房子。她在床头堆满了以前买的布娃娃,一个个都很可爱,挤在一起像过儿童节,床头的墙上,她贴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菲的一张海报画。因了这些,整个屋子似乎一下就温馨了起来,淡淡的飘着家的味道。正是在这个房间里,在来年那个弥漫毁灭气息、连猫都懒得叫的春天,她用尽所有的勇气抱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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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珊住过来,说不会不方便其实都是客套。如果没有她,我上厕所可以不把门反锁,如果天气热可以穿点小裤衩在房子里的角角落落蹿来蹿去。女人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而雪亮的精华在于她们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时会尖叫,会让你觉得那点东西不该长似的,很令人恼火。

小时候高洁就因我尖叫过好多次,但我那东西绝对没招她惹她,只是在我下水库洗澡或小解时被她不经意逮了而已。对这东西我是这么来理解的,人越长大,可能会对它保护更为严格,不会再在大庭广众下弄出来招摇,不过关起门来就大胆多了,因为它抵达了小时候不曾抵达的地方,有时候这种抵达还相当冒险,比如偷情或嫖娼,都怕抓!

在刘柯寒上班期间,我总是尽量少地呆在家里,不是说孤男寡女的我害怕发生什么,就是有那么点别扭,就跟屁股上长了一瘤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如出去走走。其实就算我不出去,谢小珊也少走出自己的房间,看看书或者听听音乐。

我问她是不是搞胎教,她就笑笑。我告诉她怀孕期间多走动走动,生的时候会不痛些,她还是笑笑。她笑起来,都显得有些老了。每次我出门,她都会探着身子,小声地说:“朝南,你出去?”我总是用力地点头,然后说如果有空,中午就买菜回来做饭吃。而实际上,我又很少在中午回去。

出门的第一件事,是在楼下那个报摊买当天的报纸,沿街走上一段,找个安静的地方,站着把其中一份看完用来垫屁股,坐下来再看另外三份。为了消磨时光,我开始学着逐字逐句地看报纸,连上面的征婚广告都不放过,特别是对那种富婆类的征婚启事感兴趣。当然也只是过过眼瘾,没有深层次的理想。

这天运气相当不错,四家报纸有三家出了招聘专版,没出的那家当然就是垫屁股的命。我把自认为还比较适合也比较凑合的抄在随身带的一个本子上。我还给这本子取了个时尚的名字,叫做卖身薄,前段时间报纸曝光说现在很多妓女也有类似的本本,把每天卖身所得都记下来。我这跟她们的自然是有质的区别的。

用手机打电话联系了几个单位,半数直接说了我不合适,剩下的那半叫我先把材料寄过去再看。我于是在附近找了家网吧,在一群玩传奇或者搞网恋的少男少女中间坐定。左顾右盼间,觉得挺羡慕他们的,可以嫩得这么疯狂这么无忧无虑。想到自己大他们一截,并且已婚,心里竟然有点儿自卑,浑身不带劲。我们这代人跟他们真是没得比,在我们还只是听听猫叫春的年纪,他们大都会自己叫了!

在把推荐函发出去之前,我重又把婚姻状况一栏的“离异”改成了“已婚”,听说婚姻失败的人在找工作时往往容易受到歧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权且信一回。大概发了有五六个地方吧,广种博收,好像也不太在乎哪家成哪家不成。既然是卖身,卖给哪家还不一样,只要给钱。别人做小姐好像也是不能随便挑顾客的啊!

做完这一切,出到街头就感觉肚子在咕咕直叫,刚才可能是网吧太吵没听见。看来叫肚子饿也是得讲究场合的,在垃圾堆旁边喊饿不是好事,在厕所里喊饿就更不是好事。想想没别的可以忙和打发时间了,准备买点菜就回去。拿出手机看时间,差几分钟11点,然后是两条未读短信,估计也是在网吧时发过来的,不然我耳朵不至于聋到这程度。

短信是高洁的,问我在哪里,第二条又说:朝南哥,这次我真的要回老家了,这个城市真的没有任何理由让我呆下去了!傻乎乎的丫头,可能又受了点什么小刺激想逃避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混到失业都还在坚挺!至于婚姻,我好像变得不愿去想了,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觉得自己对结局失去了控制。离婚的想法依然顽固,可爸爸那关怎么过?刘柯寒肚子里的种怎么办?

猜想高洁是在小题大做,还是把电话打了过去。她竟然又请了假躲在房子里没出门,而且说了没几句便哭了起来。我问怎么啦?她说没什么!我再问,她接着嘴更。“你到底怎么啦?丫头,说啊!”我提高了声音,她的哭声却也水涨船高地大了起来。

“朝南哥,他不要我了!”高洁终于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她说的是“内八字”刘键,而我,听到这么个消息,高兴不是不高兴也不是,心里整个就不知道是个啥味儿。我说他不要你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早说过你们不适合在一起的。这个时候我似乎不想去安慰,却奇怪高洁怎么为失去这么个男人也伤心成这样。

说了很多道理还是无济于事,我只好搭车赶了过去。在车上我一直都在构思一部武打剧,也不知道是觉得可以趁机表达一下对刘键的不顺眼,还是生活有很多需要发泄的东西,反正我非常非常想揍刘键一顿。要是这一架真的打起来,我更愿踢他的下身,两脚踹下去,怕是他夹得再紧都没用的。

在外面敲了老半天门,高洁才跑过来开的。她的眼睛都哭红了,肿得跟个柿子似的。我看这样子,我有些生气,同时也真想马上找来刘键给他一顿乱拳。[脏话,已过滤]这么好个姑娘,他凭什么不要啊?是只狗也该乐得摇尾巴了。我说丫头,你告诉我,他凭什么?啥世道轮到他对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了!

本来开始我说话还是有点气势汹汹的,可见高洁哭哭啼啼地闹着没玩,也只好先让心软下来,一顿好言相劝,问她刘键这小子有什么好?在街上随便抓个都比他强!“丫头,你喜欢他什么?我一直弄不懂你喜欢他什么!”这个问题我问得有些决然。

我注意到高洁的脸上掠过一丝接近死亡的绝望,那是一种好不容易抓到一种救命稻草偶后救命稻草又被水流冲走的绝望,深深地不见底,所以我总认为是接近死亡的。她这个瞬间闪现的表情,像颗钉子似的钉在了我的记忆里头。以至于后来我在老家看见她笑盈盈地进村时,怎么也习惯不过来,怎么都觉得陌生。

高洁盯着我,感觉像是要把我看成灰。我知道她想说话,却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憋了很大的劲,甚至都把整张脸和耳根憋红,把哭忍住,说:“朝南哥,你不会明白的,你会骂我傻的。”接下来她又把话打住了,全然不顾我快急成猴。我说丫头你说完好不好,你以前不是最恨那种拉屎只拉半截的人吗?

“朝南哥,你还记得我妈第一次来长沙吗?”她这时已经把头低下,低低地快要低到胸部。我的脑子顿时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敲了一下,有点晕,有点眩。她妈第一次来,我怎么会不记得?还是我去汽车南站接的人。我还记得,高洁那次也哭得天崩下来似的,还有她妈的神秘、焦切和支吾其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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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洁在最关键的时候控制住了自己的倾诉,什么也没对我说,虽然我费尽心机打破了N口沙锅也没问出个底来。她坐在床上,把嘴唇咬得很紧,都快要咬出血来。我坐在床边的那张板凳上,急得牙根痒痒。她不允许我把问题继续问下去,她的眼神里甚至都流露出一种叫人心疼的哀求。

在那些青葱的岁月,她是从来不轻易求我的,说不过我,或者被我的问题纠缠得烦不胜烦,都会凶我,狠狠地凶我。已经有多长时间,再不见了她对我凶的样子,那些曾经让我留恋的表情,已如阳光下的水珠,破碎或者幻灭。

这种失落跟做爱后的空泛类似,空空的,是抽多了的缘故。不过做爱这事终究是赔本生意,抽个老半天没抽出啥玩意来,倒要赔东西进去,这叫什么世道。记得小时候村里有个铁匠,那时我和高洁才几岁,忘了,只记得我们会经常跑去看,趁匠人不注意,我们会偷拿一些小铁块,用来玩过家家。

有天我们在那呆了老半天,还没寻得机会偷拿,高洁不耐烦了,就怯怯地问铁匠:“叔叔,你怎么老抽啊?”铁匠回头笑笑,说:“要抽到发软。”高洁又问:“为什么啊?”铁匠的笑突然变得诡谲,停下片刻,用脏兮兮的手摸了摸我的头,说:“小丫头,长大了问你朝南哥好了!”后来我知道为什么抽就非要抽到发软,高洁却没再问过我。

陪着高洁,像陪着一个莫大的谜语,虽然我是那么地想知道答案,却不敢逼迫,也不敢胡乱去猜测谜底。悲情的东西,能有个什么好真相呢?中午我出去提了两个盒饭,高洁不眼出去吃,只能这样将就着了。守着她把饭吃了一小半,她就再也不肯吃。

我逗她说:“小屁股,要不,朝南哥喂你?”说完还真去她们厨房找个个调羹,把饭端地手里,勺了点饭,装模作样地吹两口气,像喂孩子似的说:“来,丫头乖,把饭吃完就可以跟朝南哥出去玩了!”她还是不肯吃,也不肯笑,还跟儿时那样把头扭开,嘴嘟嘟地撅起老高。

儿时她就经常这样,我一到她家去找她玩,她就不再肯吃饭,于是她妈就经常说:“来,丫头乖,把饭吃完就可以跟朝南哥出去玩了!”可是她妈哄常常没用,非要我进去,拉拉她的小手说:“你快吃完哦,要不我就不跟你出去了。”这招就管用了。

后来碰上高洁不肯吃饭,她妈总喜欢跑到我家里跟我妈借我,而我总是那么乐意,有种小小的满足和成就感,觉得自己能做到别人不能做到的事了。可现在,为什么就不管用了呢?人都长大了,有各自的生活,好比现在的高洁,她还会在意我是不是跟她一起玩吗?

成年人的世界里,男女之间似乎早没了玩伴一说,如果有,那肯定是“性伙伴”这词换了件外套或披了层羊皮在晃来晃去。现在咱中国人身体越来越生猛,言语就越来越含蓄似的,性也跟国计民生挂上了钩,做爱叫煮饭,这是比较普遍的,至于一夜情,说成“一起吃早餐”好像是蛮生活化。

下午高洁叫我先回去,说她想睡一会。我说:“这个时候叫我走怎么放心,你睡吧,我在客厅里坐坐,等你醒来。”“那不,你就坐这吧,看看书,在我睡着之前还可以跟我说说话。”她边说边起身把床整理了一下。我坐着不动,看她忙,每个动作都细细的,轻轻的,像在为梦打理水晶温床。

她躺下有好一会了,还睁着眼睛看我,我却不知道说什么。然后她就睡着了,只脱了鞋子。这是一场不会有任何邪恶可能的相持,我坐着,用一个相对固定的姿势,安静地守着她的安静。她的呼吸很匀称,像在表达一个小小的秘密。不知道她做梦了没有,如果做了,那这就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为女孩子把梦守住,不许人打扰。

夫妻一场这么久,同床共枕的时候刘柯寒肯定也做过梦,但我好像没帮她守过。她睡的时候,我也在睡,而且我睡起觉来那才叫死,不要说上帝下凡间偷个把梦,你就是把我老婆偷走我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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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高洁这回也睡得挺烦人,一直睡到下午5点多钟。醒来就眯起双眼睛,迷迷糊糊地对我说:“朝南哥,我的头怎么这么痛啊?”我说都哭成那样,不痛才怪!先去洗把脸吧,晚上我带你找个好地方吃点东西。

高洁下了床,去了洗手间,看她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我真担心她一不小心就一头栽下去。我跟着出了客厅,坐了整整一下午,都腰酸背痛了,把电视打开,调到信息台听音乐。刚听了半首,高洁的一位同事回来了。就是上次没带钱包和钥匙来找高洁问我要不要进去坐坐那个。

我笑着跟她打了招呼,她问我高洁哪去了,我说在厕所里啊。她“哦”了一声,还怪怪地朝我笑了两下,这笑叫我心虚得很。上班期间趁别人不在,俩男女躲在房间里,估计在她看来是没什么好事可做的。当然我也不便跟她解释,有些话一说就变味,跟此地无银三百俩似的。比如说我撒个谎说陪高洁在家里下了一整天的象棋,别人肯定以为我们下的是国际象棋,开的国际玩笑。

等高洁出来,可能是听见高洁跟我说话了,她那同事打开自己的房间门,探出个头来,说:“哦,对了高洁,刚才刘键跟我一起过来的,在楼下,说是想见你,我叫他上来,他说又不敢。你们到底怎么啦?”高洁心不在焉地听着,末了答了句:“知道了,谢谢你!”然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倒是我,斗志一下就上来了。

把拳手一握,打开门,我就开始往楼下冲。或许是用力太大,门重重地撞在了后墙上,腾起一声闷响,高洁旋即就追了出来,我听见她在后面使劲地喊:“朝南哥,你要干什么?你快回来!”接着我就听见噼噼砰砰下楼的声音。

可是,高洁的阻止显得鞭长莫及。她才出楼道口,我已经冲到站在对面小花坛的刘键面前。人在气头上,下楼的时候又冲刺了一下,是挺容易没个理智的。刘键都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对着他的腹部直过去重重的一拳。[脏话,已过滤]孬得连哎哟都叫不出来就痛得蹲了下去。这时高洁才赶到,紧扯住我的手,急得语无伦次,说:“朝南哥,不要,不要!”

很久没干过架了,这拳打过去还是威力不减当年,有点过瘾,不过想想自己搞的是偷袭,又觉得卑鄙。刘键缓过气来,凶狠狠地站起来,气肯定气,却也不敢对我动手,只是跟条被割睾丸的狗似的,气急败坏地大叫道:“朝南,你什么意思?你敢打我?”我轻蔑地冷笑,说,我这人很没意思,啥都没意思,所以刚才就给你意思了一下!

两个男人斗狠,这场面高洁怕是没见过的,她吓坏了,脸铁青,紧紧地扯着我,说不出太多话来。见刘键还在很不服气地咬牙看着我,我又来了一番咆哮:“你[脏话,已过滤],今天你给我说清楚,你凭哪一点对一个女孩子想甩就甩?”

烦躁,我话一说完,倒轮到他露出不屑的冷笑了。他说:“我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破坏,可是我不想把自己赔进去。”这话太玄,奶奶的我整个就听不明白,感觉跟在听和尚念经或者看医生开方子一样。

我也很俗地问:“你是什么意思?你[脏话,已过滤]别说是高洁配不上你这头猪!”“是的,她配不上我,即使你再给我一拳,我也这么说了!”刘键这话声音不高,却差点没把我的心敲碎。他语气中蕴藏的坚决和肯定,让我失去了再对他动粗的底气。底气不足,啥事都干不成,在男人面前底气不足,可能是理亏,在老婆面前底气不足,可能是肾亏,总之就是因为亏了点什么。

我跟高洁在相互对视中愣了一会,“内八字”紧夹着下身,转身,走了!我想追出去,高洁把我的手拉得很紧,忍着眼泪说:“朝南哥,你不能再找他了,你不能了!”我说丫头你老实说吧,是不是上次你妈来就是因为他对你做了什么?她拼命地摇着头,把蓄在眼眶里的泪水一点点摇落。泪落下,酸楚却沉心底。我终于相信丫头心底藏了太多的东西!

很奇怪刘键走了不久,就给我发来一条短信息,但我没敢给高洁看。刘键说:朝南,我知道高洁是你的一个梦,我不想对你说什么,因为我不想粉碎你的这个梦。[脏话,已过滤],他该不会认为我跟高洁有什么才要分手的吧?

说实话,很冤,那么多卖淫嫖娼的没人管,怎么大家都抓我和高洁的小辫来着?我和高洁怎么啦?除了走得近一点,除了无拘无束了点,就什么也没了。若在革命时期,我们的友谊绝对是红色的,符合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

可是,我对刘键话里的意思理解错了,而且错得有些离谱,差了十万八千里,就像谁打个屁我当成了打雷一样,几牛马不相及。直到现在,我还后悔知道自己错的。有时候我总在想,要是错了就错了,没机会改正也没机会知道正确答案该多好。

当后来高洁离开这个城市,我还为她长久地活在一种彻骨的痛苦里面。可是她不知道,其实在她走之前,我就找过刘键;她也不会知道,在她走之后,因为始终放不下刘键说的一句话,我还找刘键干过一架。我把刘键打得头破血流,但梦终究破了,像个顽固的伤口,再也无法愈合。而伤口之外,有人活得很好,比如高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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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高洁的事隐瞒了起来,不知道具体怎么啦,却已身不由己地把一切当作秘密。我每天会打好几个电话给她,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的话,她也告诉我,她会慢慢好起来,让我不担心。但我知道她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不轻易跟别的什么人联系。

星期六的上午,在电视机前面,谢小珊在刘柯寒的追问下,满脸涩意,欲说还休地讲着自己的胎儿反应。她把手轻轻地抚着肚子,很难为情地比划几下,说:“晚上睡觉,我要是把手这么放着,它都会踢了呢!”刘柯寒嚷着也要试试,看小家伙是不是真会踢了,谢小珊不肯,起身说怕痒痒,先上个厕所。

自从谢小珊搬过来之后,刘柯寒几乎每天晚上回来,都要缠着小珊给讲孩子的事,我能从她眼神里看到怜爱和向往,那是跟我儿时在母亲身上深刻体味到的情愫。谢小珊腆着大肚子,往洗手间走的时候,我留意到了刘柯寒的表情,她始终注视着谢小珊,脸上缀着浅浅的笑容。

谢小珊侧身从我面前经过,停了一会,说:“对了,朝南,高洁这段时间怎么不见过来玩,电话也不打一个。”我赶紧应着:“哦,高洁啊,这丫头最近忙得头大,昨天晚上还发短给我叫累!她过几天就会过来玩了!”

因为撒谎,难免紧张,我只好刻意掩饰,边说边装作眼睛进了沙子,使劲地揉啊揉啊,沙子自然是没有的,倒揉出了一坨眼屎。那真是蛮大的一坨,估计那种小麻雀飞起来往下面扔炸弹也就这规模了。好在并没谁看见,不然准丢人现眼了!

“朝南,给我倒杯水吧!”我刚把粘在手上那坨东西偷偷处理掉,刘柯寒就吩咐我了。我显得左右为难,不给她倒未免绝情了点,倒了嘛自己又不甘不愿。当然,犹豫片刻之后,我还是帮她倒了,心里想着就当学了回雷锋吧。

再说还得顾及点影响,平常我对谢小珊也挺照顾,同为肚里有货人,刘柯寒要是觉得自己都没谢小珊受宠,万一起了疑心,在家里把绯闻闹得沸沸扬扬也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如果我们家成立个绯闻中心,这中心主任肯定非刘柯莫属,但我从未想过自己也闹点什么来寻求心理平衡。

让我难以咽下气的是,她玩起绯闻来似乎都是狠抓实干、真刀真枪的。狠抓实干是个挺可爱的词,大学刚毕业那会,我跟俩男同学一起住,三个大男人常常会不约而同地喊渴,这个渴当然不是说想喝水,而是想放水。于是一起大发感慨:“烦,虚度光阴啊,要是夜夜能狠抓实干多好!”狠狠地抓,荷枪实弹地干,前者是手部运动,后者是“腿”部运动。如果你觉得空虚了,那一定也是因为没有狠抓实干地过日子。

跟刘柯寒首次上床成功之后,除掉一些闹矛盾的时间,我平均大概一个星期有三四个晚上在对她狠抓实干。如果她肚子里的仔不是家庭外产物,那也算是对我这么长时间来努力工作的一个肯定了。客客气气地把水递给她的时候,我其实就在想她肚里的种,因为我知道这杯水喝下去,那个小小的胎儿也是有份的。

回头发现上完厕所出来的谢小珊怔怔地看着我和刘柯寒,像在发着呆做白日梦,目光是幽怨和感伤的,像某首宋词里女子。我说小珊,你怎么啦?她尴尬一笑,说:“啊,没什么。我在想,要是黄强在,我也会是幸福的!”惊讶于她竟还能如此平静地提及黄强,这个让她备受折磨的臭小子。

听谢小珊这么说起,我有点心酸,叹了口气,谁知刘柯寒也跟着叹了口气。谢小珊趁机打破僵局,说:“嘿嘿,你看,你们连叹气都是夫唱妇随!”我随口逗刘柯寒说:“你跟着我叹什么气?看都被小珊取笑了!”“不能跟啊?婚姻法有这样的规定吗?”见刘柯寒在笑,我也挤出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说:“能,能跟。要是哪天我放个屁你也能跟上,我给你当孙子!”跟着叹气与跟着放屁没啥区别,用个比较俗的词概括,都叫跟风!

可能是我说话的时候还伴有夸张的身体语言,谢小珊“扑赤”一声笑得不行,又怕伤着孩子,只好双手抚着肚子,跟捧着个大南瓜似的。而我却僵着脸保持冷漠。她兴许并不能感觉到,我跟刘柯寒开玩笑都变得带刺了。

午饭是我捣腾的,一切从孕妇的口味出发,少放辣椒少放盐,而且不能太油腻,整个在当斋饭搞。刘柯寒作为俩孕妇中的后起之秀,各各方面都交待得格外仔细,还说什么多吃什么以后的宝宝就会聪明些。

听她站在厨房罗里八索,我真[脏话,已过滤]想把牛顿、爱因斯坦之类的统统抓过来给她炖锅汤。不过像她,我很是怀疑我她妈怀上她的时候,我岳丈大人是不是天天在跟我岳母娘讲风流故事。如果不幸被我猜中,那我绝对对胎教一说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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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刘柯寒陪谢小珊到医院例行检查,随便自己也看看。反正这下她们两个是有伴了,而且还有太多的共同语言。她们有说有笑地出的门,怀个孩子就跟干上了革命似的,精神面貌就是不同。本来刘柯寒是要拉着我一起去的,可我3点多有个面试。生存当首,她也不便强迫。

走时刘柯寒还不忘交待,要我快把工作定下来,等几个月她就不能上班了,得我养家了。结果她的这番交待在我下午的面试中起了非常关键的作用。我这次去的还是家广告公司,应聘策划文划一职。跟上次那家不同,这广告公司还算货真价实。

面试我的是个30多岁的女人,长着一张十分气派的女强人的脸,典型的由于太要强而导致雄性激素分泌过分,我甚至都有点怀疑她的胡子是不是刚刚刮过的。她第一个问题问得很突然,她问的是我为什么要来找工作。我说:“我老婆怀孕了,我要养家!”

然后她问我觉得自己能不能把这份工作干好。拍拍胸脯说肯定能嘛,有那么点自负,显得幼稚;犹犹豫豫说尽量努力嘛,又有点自卑,跟个阳萎似的。所以我干脆果断地说:“你觉得我会干不好吗?我干不好,谁养家!”

实际上我心里还是挺自负的,就差没告诉她干这工作算什么,我干女人都一直出色。我的观点始终没变,如果男人拿出干女人时的那种干劲来干工作,少有不成功的。但听说现在城里又出现了新情况,很多男人因为像干女人那样拼命的工作,同时又缺乏时间锻炼身体,回到家里越来越没用了。

两个问题下来,女强人好像对我的回答非常满意,她甚至都顾不上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就满脸色笑起来,说:“你是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我靠,说我有意思,这话左耳听来亲切,右耳听来轻浮,[脏话,已过滤]该不会是想打老子的主意吧?

我可不喜欢天天早上起来还要剃胡须的女人,再说了,她那张脸也的确太气派了点,大得整一个马桶盖似的,我想她老公跟她接吻的时候,肯定就是一马桶盖砸过来的感觉,而且还担心被胡须扎。想想都痛苦,估计男人跟她那个的时候不是先吃伟哥而是先吃镇定剂,不把情绪稳定好下得了手吗?

虽然被我损得一无是处,但她还是当场拍板决定录用我。这让我忍不住感激涕零,心想长得气派的女人就是爽快啊,想必跟老公那个的时候也是很不讲究前戏的。她比较并切地对我说:“看你的材料,感觉一般,但你对家庭的责任感,让我觉得,我们公司就需要你这种人!”我说那谢谢老总,接下来我们可不可以谈个价?

“底薪1800,奖金和加班费另算!满意的话,你明天就可以过来报到。”她拿起笔,在我的那份推荐材料上写了一行字,所以说话的时候都没抬头看我。本来我准备问问奖金如何算,加班费是点炮还是包夜,想想还是算了,因为我发觉她好像对我主动提工资问题有点儿不满意。

卖价不是很高,可如今工作难找已是不争事实,况且我闲了这么久了,是该马上上岗为四化建设添砖加瓦了。所以我是微笑着从老总办公室靠退,然后又微笑着走出公司大门的。感觉还不错,神清气爽的,如果穿个白衬衣,把工资水平保密一下,人模狗样地往街头一站,也多少可以混个小白领当当了。

整个面试时间用了好像还不到20分钟,大大出乎我本人的意料。在以前单位上班时,有次跟一同事去按摩,按完之后同事用暗语说他想干那事,求我在外面等他。我说那我要等多久啊,他说很快很快,5分钟我就出去。很少碰到这么老实的男人,我当时险些把眼镜跌破。不过5分钟也不算什么孬种了,没看咱中国男足那群变态,还经常撞什么“黑色三分钟”呢,短短时间内说不明还可以被别人射着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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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肯定还早了点,刘柯寒她们指不定还在医院排队。大医院就这德性,排队挂个号比在大街上让女人一丝不挂还难。生意本来就好,有关系的优先,肯多花点钱挂什么鸟贵宾号的也要优先,排后面的自然就是一群等死的平民百姓。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想着去看看高洁,又不愿过她公司去。去了,要是不小心又跟“内八字”刘键撞上,我担心稍有不顺又出什么乱子。两个人闹僵了还呆在同一个单位,低头不见抬头见,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还坚持得住。

其实我刚面试的那家公司,离高洁他们很近,像“内八字”那样夹紧双腿走路也要不过一刻钟。打电话给高洁,问她忙不忙,她说不忙,这天都快闲死了,坐在办公室发了一下午的呆。以她的性格,是不太敢翘班的,但在我的反复怂恿下,最后还是决定跑出来跟我见见面。

约定的地点是一家彼此都熟悉的肯德基。高洁在电话里很不放心地说:“朝南哥,你一定要站在门口哦,别进去,那么大个店,我到里面去找你会很难的!”我说好好好,知道了,我站在门口不动,要不要我保持军礼姿势让你好认?

见面之前我的心情应该说还不错,工作总算有个了落实,高洁情绪好像也好了不少,我没有理由不让自己轻松点。可就是这次看似平常的见面,在我的生命里刻下了很深的一道痕。我不想说是伤痕,毕竟有些事发生了就发生了,既成的结局只能接受,连个对错都无法去判断去追究。

高洁那天穿了一身很素洁的衣裳,头发是刚刚去拉直的,看上去十分清爽。她在用改变外表来扭转心态。她在离我还有四五米远的地方就站住不动,挥着手,有些急地大喊叫唤着:“朝南哥,过来,快过来嘛!”我就在门口,也站着不动,说:“蠢得死啊,应该是你过来啊,我们进去坐着说话啊!”可她依然不动,接着又开始跺脚。

搞了老半天才明白,原来是我身后有个妈妈正带着孩子在跟一只宠物狗玩。我转身看了看那只可爱的小狗,和对面跟小狗一样可爱的高洁,笑着走了过去。我说丫头我实在搞不懂你,怕狗怕成这样,怎么在吃起狗肉来没见你眨过眼?她蹦跳着跟在我身旁,说:“嘿,餐桌上我才不怕呢,恨死它们了,所以要吃啊吃啊,把它们吃光!”

很久没见高洁欢快得跟只兔子似地跟我走路跟我说话了,所以我之后很久都想不明白,当我们走过那个高架桥,在那家小有名气的粥铺坐下来之后,怎么聊着聊着就扯到了那些沉重的话题。短短几句话,却好像无坚不摧,生生要了我婚姻的命。

好像是这样开始的。高洁问我谢小珊和刘柯寒不是在家里,我说她们一起上医院去了,现在刘柯寒也怀了孩子。我记得我还叹了口气,无奈而无力地叹气。高洁问:“朝南哥,你是不是又跟姐姐好了?”我说我不知道,只是我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那朝南哥,姐姐她会对你好吗?”高洁直直地看着我,目光却像在试图躲闪。还是这句话,高洁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以前听来像是关心,而听得多了,越来越像是担心和警告。我终于忍不住再次问她:“丫头,你这次一定得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高洁像在有意回避我的问题,低头把剩下的半碗皮蛋瘦肉粥喝了个精光,良久才迎着我等待答案的眼神说:“朝南哥,好像很久了,我有次在商场看见了姐姐,她跟一个男的在一起。”我的胃口顿时被吊得老高,跟女人来连环高潮似的接着问了好几个问题,比如那男的长啥样、多高之类。

我在急,高洁好像也紧张。“朝南哥,我说了你不生气好吗?”她停顿了一会,说,“看见那男的把手搭在腿肩膀上,我当时好害怕的,躲在货架后面不敢动,怕姐姐也看见我!”虽然刘柯寒有过这样的事,对我来说并不算爆炸新闻甚至连新闻都算不上了,但听高洁说出来,心里还是窝火,死沉着脸,讲不起话来。

“姐姐是不是不喜欢你啊?朝南哥!”高洁见我不说话,又很小心地问了句。我该怎么回答她呢?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脑子里面在想什么,就觉得好多苍蝇在飞啊飞,却一只都没拍死。其实我向来对太显巧合的事心存疑虑,可高洁怎么会骗我?更何况,有时候,世界的确很小,小到每个人的生活都在无形中交错。

高洁说她都没准备再把这事跟我提的,之所以还是忍不住说了,是因为她前几天,也就是跟刘键闹分手请假休息的那几天,她在街上闲逛又碰见了刘柯寒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我没怎么看清,但跟我上次看见的好像是一个人呢。那男的好丑,脸都是方的,跟个象棋盘似的。”是“国字脸”!我猜是的,我不相信刘柯寒真能像她表现的那样,已经把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高洁说她看见他们从酒店出来,然后上了一辆车。

我全身的血管在那瞬间[脏话,已过滤]全通货膨胀了,根根鼓得要裂开。就好像一个男人戴了顶绿帽,自己不知道或者自己不想去知道它的存在,可路边的人非要指指点点地告诉你,你头上的帽子真好绿好绿啊!这种丑,真[脏话,已过滤]丢不起,比让我指着下身说你那家伙好短好短啊还想跳楼。

或许是拖得太长,人已疲惫和麻木,在后来冷静地跟刘柯寒把婚离掉的时候,我好像已经对她恨不起来,我甚至还告诉她,也许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会比跟我在一起幸福,如果她做到了,我会祝福她。刘柯寒带走了那个孩子,而最后的最后,我相信了那个孩子是我的,因为我觉得直到现在我还牵挂着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那是种血脉相连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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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在一个有阳光的午后,站在阳台上。这是个有些躁动的午后,身上的烟抽完了,又把房间里所有搁着的烟盒翻了个遍,竟敢都空空如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个时候,对一支烟的渴望,似乎达到了无以复如的地步。找不着烟,我竟感觉好像弄丢了整个世界。

楼上有人放音乐,隐隐约约的,听不出是什么人的什么歌。我不熟的旋律,惟一可以判断的,是顺着歌曲流尚下来的感伤。这种不知名的感伤,漫透全身。我明白自己这种情绪的来由,明白要打破一种生活时的踌躇。

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星期,在这长达半月之久的时间里,我一直活在高洁告诉我的那个真相里。老实说,这个真相并不残酷,或者说是我早已对这种真相麻木,只是高洁的话,让我再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把自己欺骗下去。

我已经开始在新单位上班,说不上有多好,勉强算是顺心罢了。每天都害怕回家,害怕回家面对刘柯寒的若无其事,她的过分镇定甚至让我觉得自己的心如刀割很不值。非常丢人地说,事到如今我依然没对她提离婚,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惟有经历过,才会明白,说“我们离婚吧”远远比说“我们做爱吧”要艰难。做爱只是身体运动和心灵体操,顶多算一次放纵吧,伤筋动骨,似乎也只是身体的疲劳,可是离婚要动弹的,甚至都不是两个人,自己在身上割下伤口,却需要很多人一起为你痛。比如,我就不知道假若我离婚,我爸他需要比我多几倍的勇气才能接受这个现实。

我把挂在阳光上的衣服拢到一边,好让阳光拐个弯就能照射进来。再推开玻璃窗,阳光就站在我头顶,还有一些在眼前晃来晃去。这种感觉是熟悉的,因为眼前的阳光,怎么看都是明亮中藏着黯然的血色。

搞不清是什么东西刺痛了记忆,反正在这个时候,我想起了曾经的一个午后。那也是一个有阳光的午后,我也是心事重重地站在阳台上。那时我们还没有搬家,住在那套小小的房子里。那时候我妈妈去世,我跟刘柯寒刚从我老家那边回到长沙。

那天,刘柯寒不动声色地从后面环抱住我,我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她的掌心对我的温暖。那天,她用低低却也坚定的声音对我说:“朝南,我们结婚吧?”想到这儿,眼睛很不争气地一酸,泪就快要掉下来。

我突然发了疯似的大叫:“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是声嘶力竭的无奈和发狂。对在表示对命运的不满吗?或许不是,因为我知道,就算我声音再大,就算从老家牵来几十头牛跟着我一起吼,世界也不会有些许震动。

没人有知道我有过这样一个几乎崩溃的午后,没人听见我站在阳台上神经病似的大喊大叫。这天是周末,刘柯寒陪谢小珊出去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守着空房,想着绝望。内心的无所适从和矛盾挣扎让我浑身的血液都找不到出口,每一次思考都会短路或者堵车。这感觉比憋尿还让人难受。

我在想,我的婚姻是不是真的不可以峰回路转了。其实我以前说过,我不会在乎一个人的过去不是戏言,我真的可以做到,但我接受不了一个人的反复和欺骗。如果刘柯寒愿意跟我回去,在干净纯朴的乡下,或许我们能意外地生活幸福。当然,这只是痴人说梦,可能吗?我想是不可能的,跟梦里想屁吃没区别。

两个孕妇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并不清楚,我完全沉浸在了一种万劫不复的悲情里头。刘柯寒也不晓得我就坐在阳台上,她一定以为我也出去了。我听见她在房间里翻东西的声音,然后又听见她嘀咕:“这朝南,跑哪去了?都做爸爸的人了!”从她的说话里,我能听出她这天有个不错的心情。

像是死人呆在停尸房,我安静地坐在阳台上,一声不吭,连简单的咳嗽也忍住了,不想让刘柯寒知道我的存在。其实通往阳台的门是开着的,她只要随便伸着头就能看见我,可是她没有。仅仅是一堵墙,咫尺天涯,我们互不相见。

这个时候我当了会安徒生,像构思一篇童话似的构思了这么个情景。我想要是刘柯寒出乎意料地走到阳台上来,我转身,她从后面把我环抱住,然后我像她那次说跟我结婚一样,深情地对她说:“柯寒,我们到乡下去吧?”

不过[脏话,已过滤]生活就是有意思,好像只过了几分钟,我就从童话家摇身一边成了预言家。毫无心理准备,真的毫无心理准备,刘柯寒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身后抱住了我,脸贴着我的背,默默地,手还缓慢地在我身上抚摸来抚摸去地揩油,像强盗抚摸着一件得手的国宝。

如此温馨的拥抱,我心是动的,真的想说:“柯寒,我们到乡下去吧!”而实际上,我连个屁都没放,因为我知道就算我麻着胆子说了,也跟放个屁没什么区别,除了制造了点噪暗污染了一下空气,几乎就没了别的意义和用处。屁不能自控,可话却能。

刘柯寒就那么抱着我,不说话,我不转身,也看不见她的脸。我不自觉地迎着阳光,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如果有镜子,我想看看我这个时候的表情,该是怎样的愁眉不展呢?我该告诉谁,其实这个时候,我是多么地留恋这种有个女人亲切抱着的感觉。或许我可以告诉刘柯寒我的感动,可是一切都在之后的瞬间被颠覆。

事实证明,刘柯寒对我进行的这次长达十多分钟的偷袭式拥抱,[脏话,已过滤]是种告别。像一个人决意要死,最后还假惺惺地把眼睛睁开,象征性地表达一下对人间的留恋。她的话来得很突然,像一记惊雷。她说:“朝南,我们离婚吧!”只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我当时就懵了。我是多么地想即将转身,扇她一个耳光,然后问她是不是跟“国字脸”谈好了,所以让我出局?我还想问她,这段时间的相安无事,是不是在跟我玩骑驴找马的游戏?可是,我什么也没问,我只是微微把脸扬起,把眼泪盛住。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我只记得当时依然有阳光,可眼前却是天黑黑!

谁能想到最后竟然是刘柯寒说离婚呢?算恶人先告状吗?算是这么久来苦心积虑对我处处欺骗和隐瞒的一个总结发言吗?如果是,这样的总结发言未免太寒碜了点,只一句“朝南,我们离婚吧”。多么的突如其来,多么的言简意赅。

在把手从我身上拿开之前,刘柯寒还说:“对不起,朝南,我觉得跟你的生活没了希望,我想着以后我们可能连孩子都养不活就绝望。你可以恨我,但是,我真的爱你!”最后几个字算什么呢?我忍不住愤怒地冷笑。好比一个人拿刀把我砍得奄奄一息,在我弥留之际还不忘装回善良,说:“你安心走吧,我会帮你置口棺材!还是水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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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这东西真[脏话,已过滤]锻炼人,这话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事实的确就是这样的。想想一个女人把我当猴耍,一会这样一会那样,折腾够了最后还温情脉脉地说“我们离婚吧”,这打击也够大的。我却能那般隐忍地保持一言不发,不恨,一点不恨,只是觉得自己无能。

我想过了,至少我没能力给刘柯寒一个盛大的婚礼,甚至到现在,就像她所说的那样,我也许还养不活一个孩子。我终于明白,想当爹不是说有杆不哑火的枪就够了。而且在当爹这事上,是得付出比嫖娼更大代价的。都是开枪,但当爹可是枪声一响,黄金万两。早听说过了,在城里养个孩子,比包二奶养小老婆还难。

在阳台上跟我说过离婚之后,刘柯寒就进屋了。我依然一个人呆着,依然眼前天黑黑,感觉视线里好像有很好蚂蚁在飞,有很多蝙蝠在飞,它们各自跳着舞,不同的舞,每一个动作像一个黑色幽默,如果我的婚姻,行将结束的婚姻。我的婚姻当然不再可能是喜剧,要命的是悲剧都不是。我压根儿只承认它是场闹剧。

好像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求过人了,一直那么张狂地活着,所以我很不敢去想低声下气求刘柯寒的时候自己是啥表情。从阳台转身进到房间,看见刘柯寒盘腿坐在床上看书,竟然很紧张,是一种羊糕对母老虎的畏惧。

惟一值得庆幸的是,这还算是只比较温和的母老虎,跟她在一起这么久了,每次那个的时候我都摸她屁股,而她直到现在才咬我。其实最初我也是个直来直去的人,那个的时候不太喜欢过多的前戏。

后来刘柯寒就抱怨,说我不懂情调。我问她我怎么不懂情调了,她打了很多比方暗示了好多次我都装糊涂,结果最后她火了,腾地从床上跳起来,吼道:“难道你就不能摸摸我再那个吗?”我于是傻乎乎地笑。这已经是结婚之前的事了,想起来也还觉得有点意思。

刘柯寒抬头瞟了我两眼,发现我神情凝重,轻声说:“朝南,对不起!我不是个安分的女人!”我有点维维诺诺,说:“柯寒,不要!我明白的,我给不起你幸福。只是,你能再多给我一点点时间吗?”她问为什么,我说我想你先把孩子打掉,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叫别人爸爸,还有,我还需要时间做我爸的思想工作。接着我们相互对视了很久,但没有燃起仇恨。

并不是说我在这个时候认定了她肚子里的种是我播的,可总有可能是我播的啊,如果这样,我又怎么愿意她带走?如果她坚决要带走,我会很不讲情义地认为这是个阴谋。比如说“国字脸”没有生育能力,试图通过刘柯寒跟我借个种。

我其实非常不情愿这样去想,不想一个做过自己老婆的女人的形象在我心中彻底毁灭。遗憾的是,我的这种善意被打垮了。刘柯寒短暂沉默之后,对我摇头,说:“不,朝南,我不会把孩子打掉,你拿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

她的坚决,让我觉出一种无理取闹,感觉她在赖皮,像欠债不还钱还理直气壮。我没问她为什么,我发过誓在她面前不再说这三个字了的,因为她好像对我的任何问题都没兴趣给出正确答案。可是我真的接受不了她把孩子带给别人。

这时谢小珊从隔壁房间出来,站在门口,说:“朝南,刚才高洁给我发信息,她说等会可能过来玩!”我看见刘柯寒继续装模作样地看书,不吭声,只好自己回答谢小珊。我说你叫她先别过来吧,我有点不舒服。

我的声音十分沉闷,是人就可以看见我心情差到了极致。谢小珊走了过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刘柯寒说:“你怎么啦?”我说我没事。她又转头问刘柯寒:“刘姐姐,朝南他怎么啦?”刘柯寒也冷冷地回了句:“没事!”两个人都如此应付,自然让寄人篱下的谢小珊有了想法,她只问我们是不是吵架了就出去了。

要是真还能吵得起来就好了。夫妻之间其实并不害怕吵架,甚至打闹都没必要完全杜绝。怕就怕两个人玩革命似的搞斗争,不吵不闹,却是此处无声胜有生,一刀刀地把婚姻割得支离破碎,可以不见谁叫一声痛。

然而我死都想不明白啊,刘柯寒怎么到离婚了还要割我块肉走。如果孩子真是我的,她带走,不等于就是从我身上割块肉吗?做女人做到这份上,还真[脏话,已过滤]需要勇气和胆量,脸皮不厚到可以造轮胎是断断做不出这样的事来的。

我在心里骂她奶奶的,要是真敢不打孩子就离婚,我非偷偷给她吃点泄药让她把孩子拉出来。在生产下一代这个问题上,我是比较晚熟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可能到小学毕业吧,之前我都非常固执地认为,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母亲从屁眼里拉出来的。

我甚至还笑过高洁,说她娘生她的时候把她拉厕所里了,后来是他爸拿捞鱼那种东西给捞上来的,还煞有介事地指指点点地告诉她是哪间厕所。记得那次她都被我说哭了,跑回去问她妈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她妈当时没训我,却笑了我十几年,我大学毕业回老家,她妈就经常诡笑着问我:“朝伢啊,什么时候娶个媳妇拉个孩子啊?”

在我们乡下上厕所是很讲究的。厕所一般是好多户人家的建在一块,一排老长的,挺壮观,不识真相的人肯定就当是包房什么的了。门当然也不会上锁,但自家的人正常情况下都只上自家的厕所,肥料可不能扔给别人嘛。现在刘柯寒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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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好几天,我都在揣摸刘柯寒的心理,结果发现要做到很难,她的变幻莫测,好比一个神经兮兮的人的喜怒无常。始终无法知晓的是,她怎么可以在前几分钟里还若无其事,而后几分钟却急转弯地说到离婚。或许,离婚是她既定的想法,她只是在找突破口。

心事重重地坐在办公室,手头还有一大堆工作,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我几乎把吃奶的劲都拿出来动脑筋,可还是找不出方法让我爸接受我即将面临的离婚问题。我不敢说,不敢透露半点。在这事上,我似乎只有无能为力地走一步算一步。

但是刘柯寒远远比我能干,我至今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跟她的父母说的。据我所知,一般的父母是很不情愿看到自己的子女离婚的,更何况当初结婚时,她的父母也急得跟猴似的,生怕自己的女儿再不上架出售就会霉变在闺房。

刘柯寒的爸妈对她跟我离婚好像挺能接受。中午我叫了外卖,坐在格子间把一个盒饭吃完,刘柯寒她妈就打电话过来了。不想让同事知道自己的家事,我拿着手机跑了出去再按了接听。说实话,从办公桌到走廊上,我很紧张,心里慌得一个劲地敲锣打鼓。

接电话之前,我在很短的时间内,用百米赛跑的速度作了一些思考,因为我想她妈可能是来劝合的,我得想好怎么措辞如何应对。这是个老大难的问题,如果心一软,被长辈一劝一劝又回去了,我可再也经不起那种反反复复的折磨。

“喂,是小朝吗?”我说是啊,什么事?紧接下来还挺不情愿地叫了声妈。“你们的事,柯寒都跟家里说了。”我不知如怎么回答,只是在嗯啊哦啊地听她讲,听得心一抽一抽的。“我们做父母的,也干涉你们太多,只希望你们冷静点,别打啊闹啊的,傻事千万做不得!”我说我知道,这个你们都放心吧!

其实前头罗索那么大,我都弄不清她妈是啥态度,十分的暧昧,不过最后稍作停顿就落到了重点上。当然,她妈的话还是说得很委婉的,没搞出大刀向朝南头上砍去的姿态,而是递过来大把安眠药。

“小朝啊,以后两个人还是朋友,有机会还是可以过来玩的,知道吗?”听到刘柯寒她妈的这话,我愣了,然后脑子跟着就傻了,再没听清电话那端还传来了什么鸟语。我觉得有意思。这母女联手,真是表演得精彩绝伦。

打个比方吧,这出戏如果用镜头表现出来,基本上可以是这样的。刘柯寒温情脉脉地打开棺材,说:“朝南,你躺下吧!”然后她妈又和蔼慈祥地走过来,满脸关切地说:“小朝,你好好睡吧。”然后就砰地一声来个盖棺定论。我什么冤屈都不能喊,喊了也白喊,没人会听见,因为她们母女都在外边往棺材盖上补钉子了。

挂了电话,重新坐进办公室属于自己的那个格子里,却怎么都觉得屁股底下压着个炸药包,似乎随便放个把P都可能点着。内心那个烦啊,砸桌子扔凳子都难以平息都不足以发泄完毕。于是向老总请了假,理由是老婆身体不适,得赶回去看看。这是个很有讽刺意味的理由,我都搞不懂自己当时怎么就编了这样个借口。

像孤魂野鬼似的,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不注意身边走过什么人,甚至不注意脚下的路,身旁呼喊着开过的车。这已经不是我所能在乎和在意的世界,感觉是参与演出了一部电影,导演说完了,你的戏份完了,你于是会空落,因为接下来可能永远不会有人再向你约戏,你只能自导自演地生活,一个人,独角戏,并且无人喝彩也没人唏嘘。

刘柯寒她妈的话,让我想明白了,我不再需要刘柯寒给我时间,不再需要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再来结束。生活这东西你永远安排不来,因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我们只能像猜谜一样地存在,就算费尽心思,也永远猜不到结果。更何况,有些谜,答案并非惟一,你猜中一个,可能也说得过去,但事实上别人想要的却是其他。

以前在乡下,我跟高洁就喜欢玩猜谜游戏。那会我们都上小学,山里还没通电,我们常常趴在同一张桌子上,守着同一盏煤油灯,看书写作业。有时我去她家,有时是她到我家。要是夏天,会有很多非常讨厌的蚊子围着灯,围着我和高洁,飞来飞去,时不时的还会出其不意地咬上两口。

终于被蚊子吵得没心思写作业,高洁就会拉着我到屋前的晒谷场上,搬两张小板凳坐在月光下,坐在清风里,然后缠着我要我猜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时我特笨,特不擅长这个,每次都猜不出来。猜不出来就耍赖皮,改由我出谜高洁来猜。

我出得最绝的一个谜是这样的。天上的星星飞呀飞,地上的马儿跑呀跑,男娃和女娃,丫的嘴对嘴。说完我就笑,高洁却满是认真劲地问我:“朝南哥,打一什么啊?”我说随便打一什么都可以啊。

发现我在胡编乱造,高洁趁着夜色追着我打,还扬言要抓一壶蚊子,等我睡觉的时候放我蚊帐里头去。我边在晒谷场上跑圈圈,边笑着说,那你去啊,哈哈,我什么都不穿着睡。她生气,站着不动。我离她远远的,笑个不停,很有成就感,一点小小的调戏别人后的满意。后来明白,我调戏女生,原来早有前科,什么科?儿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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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一直坐着看电视,当然实际上上什么都没看进去。刘柯寒没有回来,晚上是我和谢小珊吃的,吃完饭谢小珊就陪我看电视。说是陪,其实也只是一种习惯性的表达而已。各自坐着,话也不多,她偶尔因为电视里滑稽的对话而笑几声,而我,一直抽烟。

谁知看着看着电视就花了,节目没了,屏幕像一口炸开的锅,沙沙沙地冒着油泡。我谢小珊疑惑地抬起头来,说:“咦,朝南,你看是什么回事!”她像做眼保健操似的自己给自己的眼部按摩一下,再蛙泳似的两手在空中划了几下,算是运动!

我站起来,说可能是接触不良吧,这段时间生活老出问题,生活设施也老出问题。然后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紧了紧有线两边的接口。无济于事,大概也就不是接触不良的问题了。我心情不好,知道不是家里的问题,还是用一个凶狠狠的动作啪地把电视关掉。

谢小珊看出我情绪不对,很小心谨慎地说:“可能是没信号了,那睡吧。”我重新点了支烟,说还早吧,我再玩玩儿。“不早了,都快10点了呢。你一定要等姐姐回来吗?”她说着还挺着个肚子,扯着那块花布把电视盖了起来。

听她这话,我就明白了,她看电视到这么晚,其实是清楚我心情不好的。她在陪我等刘柯寒回来,她以为我是在等刘柯寒回来。我愣了一小会,才说:“我不等她。还有,她跟你提过吗?我们要离婚了!”

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说:“刘姐姐对我说过的,她说她对不起你,但没告诉我到底啥事。”看来刘柯寒趁着离婚前夕在忙着给熟悉的人打预防针了。不过谢小珊一定只以为我们是在闹,并没到铁心要离的地步,因为她后面还告诉我,刘柯寒说我是个不能承担太多东西的男人,希望我们能把矛盾解决好。

这一点我是得承认的,我的确是个不太懂得承担的男人,我总在期望自己的生活简单而井井有条,没有太多的意外,没有太多的阴谋。我不像个走入社会好几年的人,我一直都害怕复杂,生活一复杂我就像钻进网里的鱼,找不到出路,仅仅剩下无力的挣扎和抱怨。

谢小珊回房间睡了。我把房门关起来,不要误会,是我自己的房间,不是谢小珊睡那个房间。脱掉衣服,上床,开始是枪口向上仰卧,不舒服,换个成枪口向下的俯卧,趴在床上,没到两分钟又觉得这样实在压抑。反正就是翻来覆去没一个姿势让我睡得爽。妈的一个人睡这枪没啥用就算了,还碍手碍脚,可挥刀自宫什么的又不舍得。

床头的灯被我关了又开,开了又关,我觉得自己很急似的,但究竟急个什么鸟又都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并非裤裆里那只鸟让我急。也不能自夸说自己这只鸟很安分,却也断断不是见了天空就翱翔的主。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刘柯寒怀了孩子,这鸟儿每天都会以安分的尺寸躲起来,很少有嗷嗷待哺的时候。

刘柯寒回来了,我还睁大眼睛躺在床上。她边找衣服准备洗澡边问我:“朝南,还不睡?”我没搭理她,扯着被子连头都蒙了起来。被子里面缺氧,蒙了一会估计她洗澡去了,我又把头钻出来,伸手把烟灰缸拿过来放枕头边,抽烟。

也不知到底抽了多少支,不过每支只抽个半截。抽着抽着竟然来了灵感,我几乎是一气呵成地在脑子里写了首诗:烟/它总是个好东西/一口接一口/或者一支接一支/它始终/在与我的生命作斗争/我赢了前半截/它赢了后半截/这就是爱情/有人赢了上半身/有人赢了下半身……

开始只是腹稿,默念几遍,觉得不错,就拿笔记在了烟盒上。这是我长这么大写过的第一首诗,有点儿蹩脚,但读起来还比较上口。我认为比汪国真同志的诗是要强多了,妈的他的诗我小的时候读过,越长大就越后悔不该看。妈的那叫什么诗啊,跟光着屁股在街上扭呀扭的没区别,矫情得可以,跟个老太婆扮花姑娘装嫩似的。

听见洗手间的门被打开,想必刘柯寒洗完了,我赶紧把烟熄掉,重又扯着被子蒙着头。她钻进被子里,我就把身子一转,给他一个背,并尽量不让两个人有肌夫之亲。她也是背对着我睡的,我们组合成了一幅“乳房向左,水枪向右”的睡图。听说很多夫妻一闹矛盾基本上都是这种组合,像武打片中被困的两个背靠背面对群敌。

憋了很久,终究还是忍不住要问:“柯寒,离婚的事你跟你妈说了?”她微微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说:“嗯,说了!”“那我们这几天就去把证办了吧?”她继续挪了挪身子,说:“嗯,好的!我今天特别困,先睡吧。”

我不说话了,拼着命想睡着,可结果越睡越清醒,还浑身躁热。为了试探一下刘柯寒是否睡着,我装作梦里乱动,把手胡乱一伸,搭在了她胸部。“怎么啦?朝南!”我想了想才说:“我们明天先把东西清一下吧,我们乡下挺兴这个的,离婚了就要分一下家。”

“不用了,我到时把自己的东西带走就行,房子你住着吧,昨天我交了半年房租,你到时只要每个月把水电费交一下就行了。还有,你以后照顾好自己,顺便也照顾好小珊,我跟高洁说了,叫她有空多过来玩玩。”妈的,怎么听都像在交待后事。

可能是不太想听,可能是她说得比较温情,跟催眠曲似的,我听着听着竟然一会就睡着了。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奔跑在一场很大很大的雨中,拼命地喊着什么,拼命地追赶着什么。这是个挺熟悉的梦,以前我做过类似的梦。场景一律模糊,梦见了谁,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醒过来所能够记住的,只是一些撕心裂肺的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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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wbmi
高洁打电话给我,风急火燎似的说:“朝南哥,你真的要跟姐姐分开了,对不对?”这个时候,我跟刘柯寒正躲在房间里商量离婚协议书怎么写。我走到阳台上,没看到阳光。这天是个阴天,整个城市都是一张忧郁的脸。

“是的,丫头,不过不担心,我没事的,只是千万别跟老家那边的人说!”我扯了扯裤裆,用清淡的语气说。妈的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鬼,这几天下身都潮潮的,感觉非常不好。“姐姐上午来找过我,要我以后多过去看看你!”高洁像在坦白从宽似的说,“姐姐还老开玩笑说我们挺合适什么的!”

我说你别信她的,离了婚又不会天天闹自杀,不过有空你是可以多过来玩儿,跟小珊扯扯谈,她一个人也怪无聊的。本来高洁的话是让我有点晕,她那么如实地告诉我刘柯寒对她说了些什么,让我吃惊不小,更何况现在是敏感时期,我离婚,她又跟刘键分手,玩笑有时候也是可以弄死人的。为此,我不得不再花大力气把语气尽量放得轻松。

“丫头啊,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你千万别听她瞎掰,她恨不得我一离婚就被别的女孩子拴住,免得对她死缠乱打!”说这话的时候,我没有偷鸡也没有摸狗,声音挺高昂的,像无知年月里对着团旗宣誓。我觉得我是有意让房子里的刘柯寒也听见的,算是嘲讽吧。

高洁“哦”了一声,之后是长长的沉默,这种沉默让人窒息,因为我根本就搞不懂它代表什么。很尴尬,真[脏话,已过滤]很尴尬,我只好扯着脸皮装笑,说:“小屁股,哑了啊。那先不说了吧,我在跟你姐姐分产财产呢!”

实际上是没财产可分的,如果不是协议离婚非得要这鬼东西,我们完全可以不写。结婚这么久,好像什么家当都没置,彩电、冰箱、洗衣机,都是房东的。基本上,我们结婚时一穷二白,到现在都要离了,还是一穷二白,算是始终都是借着别人的家过生活吧。

这期间刘柯寒的衣服、奶罩是没少置,但那东西不能分,即使能分我拿着也没用。总不能分几十个奶罩给我留给下任女友或者下任老婆用吧,刘柯寒真愿意分,我也没胆要,要了也没胆留给别的女人。再说了,这玩意是有尺寸的,别人也不一定用得着。就刘柯寒这型号,据我经常在街上的目测显示,很多人用估计都要塞两双棉袜才能饱满。

惟一的难点在刘柯寒的肚子里,这有可能是咱们的共产财产,可又根本没办法分,生没生下来都一个样,总不能说她要个上半身我要个下半身,这种分法显然是在犯杀人罪。最后我们相互都作了些让步,她同意不把孩子带到别的男人身边,我同意她离婚之后再自行处理。

我问:“柯寒,到时打胎费要不要平分?”她把基本已经写好的协议书递给我,意思是让我再过过目,然后说:“朝南,算了,别再这样了好不好?你不觉得这段时间来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像要把我刺得遍体鳞伤吗?”我说哦哦哦,那不好意思了,可能是说者无心听着有意,道声对不起好了。

估计是高洁给我打了电话,又跟谢小珊联系了。我刚把寥寥数语的离婚协议看完,表扬刘柯寒说写得十分不错,就听见敲门声。因为是在商量散伙大事,不想让外人作旁听,所以我把房间门关得死死的,还反锁了起来。

我把门打开,谢小珊一脸惊讶地站在面前,看了看我,又探头看了看坐在房间里的刘柯寒,问:“朝南,刘姐姐,你们真的要离了?”像搞新闻发布会,下面突然闹腾起来,台上讲话的人拿手压一压以示安静。我就朝谢小珊做了这个个动作,还不为人知地回头偷看了刘柯寒一眼,说:“不要大惊小怪,老百姓离婚,上不了报纸娱乐版。”

我并没有把门完全打开,而且站的位置刚好把开着的那部分空间挡住,用意非常明显,那就是告诉谢小谢这个时候不便打扰,可她仍穷追不舍:“那你们的孩子怎么办?”我不禁有点儿烦了,说:“小珊,我们会商量好的,你先过去休息吧。”

谢小珊总算悻悻而去。退敌成功,心里头却也没什么爽的。我重新把门关上,刘柯寒说:“朝南,就这样定了吧,明天去办手续。”我紧了紧唇,说好吧,就明天了,但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帮忙。虽然还是夫妻,但协议都写了,所以我说话相当客气。

“什么事,你说,我能帮的一定尽力!”刘柯寒也够义气,把话说得坚定,在我面前树立了一下良家妇女的崇高形象。我说:“就是我爸那边,万一他打电话给你了,希望你能骗骗他。”刘柯寒点了点头,面争肃静,说:“嗯。这个我知道。不过真的对不起,我上次不该那么急地把怀孩子的事告诉爸爸的!”我很自然地说了谢谢和没关系。

妈的,心里还真难以接受。老夫老妻的,啥就搞得这么客气了?陌生,实在陌生,陌生得两个人快要叫不出对方的名字。其实在这个时候,我有点伤感,之所以没表现出来,是因为在拿憋尿那劲儿在憋着。其实我很想抱抱她,用脸贴着她的脸,叫声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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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夜,我们没再同床共枕。我把刘柯寒支到谢小珊那边睡去了,我对她说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她没有反对,或许在她想来,两个人马上就要一刀两断,再往同一个被窝里钻,怎么都像偷情,或者说像敌我双方不小心逃命到相同的窑洞,背靠背,却又按兵不动。这种感觉准让人翻个身做个梦都叫痛。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其实是我根本就没睡着。我到厨房把面条做好,谢小珊和刘柯寒都已经起来了,洗漱完毕就坐在客厅里等。面条分三碗装起来,她们每个我还给煎了个荷包蛋。第一碗端出去,给谢小珊,再折回来端第二碗,我的手就有些颤抖了。

很没出息地,我哭了。迅速把脸别过去,可已经来不及,有一两滴泪,落在了那碗面里,落在了那个黄得可爱圆得可爱的荷包蛋上面。有点情不自禁,我在心里十分矫情地叫了声老婆。然后是费了很大功无才把情绪稳定下来。

三个人坐在一起,低头把面吃完,谁都没说一句话。最后刘柯寒把碗收进厨房,过了好一会还没出来,我进去看,她正在洗碗。我说:“柯寒,先不洗吧,我回来自己洗就是了。”“没关系,一下就好!”她没有转头看我,声音也有点低沉。

好像是9点多才从家里出发的吧,下楼的时候刘柯寒不知觉就把我的手牵住了。我一愣,停下脚步,看着她,她也看着我。然后她挺艰难地笑了笑,说:“怎么啦?不行?现在我还是你老婆不是吗?”我无语,但没把手挣脱。我记得的,她以前就说过,去离婚的路上,要牵住我的手。

我觉得生活还挺会跟我开玩笑的。结婚那天像鬼子进村,等到离婚,倒轰轰烈烈起来,不过这种轰轰烈烈更像是大难临头。自恋点说,我跟刘柯寒是轰动了整个长沙城的,如果想不被人挑出毛病,可以这样表达:我们离婚那天,整个长沙城都轰动了。

别以为我说梦话,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我们手拉着手,站在站牌下等车,不一会整个长沙城上空就响起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这种声音很熟悉,可我一时总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比较能肯定的是,这种声音很恐怖。我有点儿慌乱,感觉耳膜快要震破。还不知道有没有女孩在这天处女膜受损。刘柯寒倒是镇定,若无其事地伸着脖子看有车过来没有。

我在心里嘀咕,妈的,我朝南离婚也不要搞得这么惊天动地吧。当这种奇怪而且恐怖的声音持续不停时,我终于忍不住问刘柯寒:“柯寒,这到底怎么啦?跟要打战了似的!”她看着我笑两下,说:“你没看电视?今天长沙进行什么防空预演吧,要半小时呢!”

在今天办手续是我定的,我也太会选日子了吧?我低头苦笑,觉得一切极具讽刺意味,还真当是杀日本鬼子?我说柯寒,我们日子选得好啊,这么隆重!我没理会我,但把我的手抓得更紧了。

我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战斗片,经常有这样的场景:在一场空袭中,炸弹拉稀似的往下扔,地上的老百姓慌不择路地跑。有母亲牵着小孩子,有情侣牵着情侣。就像现在,刘柯寒牵着我。可是,抓得再紧,终究要粉身碎骨。心手相牵,最后,只剩下灰飞烟灭!

车终于开过来了,人挤得满满的。上车的时候,刘柯寒走在前面,但依然没把手放开,甚至在投币时,我看见她都是一只手很别扭地在口袋里乱摸。其实在她乱摸的同时,我也在用空着的那只手在自己口袋里乱摸。我想要是我先把硬币摸出来,我会递上前,说:“柯寒,我这有呢!”遗憾的是,她比我先摸着。本来我可以先摸着的,可刚好那会我大腿有点痒,胡乱搔了两下子就落后了。

在车上我们几乎是拥抱着的,因为人太多,给我们的空间就那么点,不那么紧贴着实在没法站。到后来我干脆就半包围地把刘柯寒抱住了。我那没被她牵住的那只手绕在她腰际,紧紧的,不过一点揩油的心都没有。

要是在以前,我会凑近她耳畔,说:“柯寒,好粗壮的水桶啊!”然而现在,已不是能开玩笑的时候。自始至终,我们没再说话。如果沉默是金可以兑现,那么这么一路下来,我们早发了,因为我们一直在沉默。

我的手被刘柯寒捏得生痛,估计整点配料都可以直接上桌当红烧猪脚。到了民政局,站在台前等工作人员办证时,她都还没有松开,反正越抓越紧。我真恨不得对她说,你要是喜欢就咬一口好了,红烧的,免费,不过我出门前上厕所好像是没洗手的。

一切办妥,工作人员送瘟神似的把两本离婚证扔在台面上。我们的手,就是在这个时候松开的。刘柯寒拿了一本,我拿了一本,像小的时候从老师手里抢作业本。在她的手缓缓离开我的手时,我是那么真切地产生了种跌落的感觉,像吊在悬崖上,手从一个救命的树枝上滑开,然后就是下坠,无休止的下坠,深不触底。

走出办证大厅,防空预演已经歇菜。也像平常一样,路上车来车往,行人高谈阔论,或许是因为高度喧哗过多,我觉得这个城市很安静似的。刘柯寒说:“朝南,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我深深的换了口气,故作轻松说:“好啊,你打个车吧,我想走回去。”

刘柯寒上的士之前还深情地望了我几眼,像当年董存瑞同志望着炸药包,方志敏望着乡亲们。我扬了扬手,像儿时在家里帮母亲赶不听话的猪。她把头一扭,好像狠了很大的心似的,进车,关门。为了办手续,她请了半天假,还得赶单位去上班。

我有点像是疯了,因为我始终在笑,惹得路上很多人当我是神经病。给一个知道我有过婚姻的朋友打电话,说,我离了。朋友属于把小日子过得超幸福的那种,没安慰我,只是说:“好事,改天我给你介绍个饱满的!”我说怎么个饱满法啊?朋友开玩笑:“躺下去,肚子绝对比胸高的那种!”靠,当我找奶牛?想想不对,牛的奶是长在肚子上的。

本是玩笑,却引爆了所有的感伤,智商急剧下降,导致反应迟钝。这马路的时候,因为步子有点凌乱,我被夹在了车流中,进退维谷。我知道自己不会轻易被淹没,却总感觉正在被淹没。两旁的车呼啸而过,似乎没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肚子比胸高!哈哈。一次次地想,我就一次次地傻笑。我想要是我跟刘柯寒能幸福地过下去,她怀着孩子,孩子一天天长大,是不是总有一天,她微笑着在我身边躺下,肚子就比胸高了?

可是,我再也不能摸着她的大肚皮,逗她说:“老婆,你的肚肚终于比你胸强悍了!”是的,这一天,我的强悍的老婆这就样去了,带着尚未彻底强悍起来的肚皮,肚皮里面包着我的种子。留我在车流中,突然忘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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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突然下起了雨,很大的一场雨,不知道上帝他老人家是吃喝多了啤酒还是憋了太长时间。可它又没什么尿德,酣畅淋漓之时自己不抖倒是要让人类替它抖。不过小的时候我也挺蠢,最无聊不过跟别的男生尿尿比射程,那认真劲,真有点拿射程当前程在拼。

上了一下午班,也没什么事做,一直在给高洁发短信息。这个时候,她好像是我惟一可以诉苦的亲人。在这个城市,我没有太多足以交心的朋友,而爸爸那头,我得紧紧瞒着。其实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活得挺不人道,挺堵!感觉就是哈喷嚏不能随便打,连放屁都找不到当儿。

我跟高洁的短信往来好像有点儿牛头不对马嘴,具体谁是牛头谁是马嘴也不太说得出来,反正就是觉得对不上号,跟平板女人买了个超大号奶罩似的,怎么着都像在唱空城计。其实用心如此,似乎也可以说是苦肉计了,可没实在没肉啊!

我跟高说我刚刚结束的婚姻带给我的阵痛,她就跟我说她与“内八字”刘键的分手留下来的苦楚。就好像她叫苦连天地说胸太平,我却老抱怨大号罩难卖,有点互喂黄连的意思。我们似乎在分别展示足够的理由和借口用来同病相怜。像两只过冬的兔子,都喊冷,于是想着依偎。

走出单位之前,我在窗前站了许久,看着如注的雨水,奢望什么时候能停下来,甚至只是能小点儿都可以。可等了可十来分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雨会停或会小。估计上帝是在边尿边喝,最后还悠然自得地睡上了懒觉。我硬着头皮,下楼,一头就扎进雨里。

手机躲在口袋里动起来搔我痒痒的时候,我正在街边奔跑。这个情景已经有点像我反复做过的那个梦了,跑得很没方向感。有时候一场雨就是一场无边的噩梦啊,四面围剿,无处躲闪,并且,晕头转向。

终于在一家小商店门口停下来,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旁边已经站着好几个跟我一样没带伞的人在躲雨,个个像落汤鸡,狼狈得可以,看上去比那个之后还败兴。

我旁边是个还算漂亮的女人,淋得透湿,我转眼就很不好意思地隐约看见了她胸前的两粒小葡萄。现在的女人也怪,动不动就喜欢不戴胸罩,真不知道是为了省钱还是为了出门干坏事时省力。

听说现在长沙一些公园比较流行“掀裙一族”,就是那些偷腥成瘾而晚上又不得不归的男女,两个人穿得尽量简便和方便,想约去哪个公园,打个公园就干,完事之后,拉链一拉,裙子一盖,就又各自回家。效率之高是很令人钦佩的。别以为这是在开玩笑说聊斋,我有朋友就很多次推荐我试试,说是特刺激。听了,我咽得差点掉了小命。妈的就不怕蚊子咬吗?我就不信一边累死累活还要一边这里拍拍那里拍拍能爽到哪里去。

把手甩干,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电话是高洁打的,我给她拨了过去。“喂,小屁股,什么事?”因为刚跑过,我说话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她问:“朝南哥,你在哪里?我担心你!”我说担心个啥,我在回家的路上,没带伞,现在躲雨!“那我过来,我有伞,你等我!”我突然觉得眼睛有点湿,孩子似的说:“嗯,我等你!”

在高洁到来之前,我除了时不时地瞟身边那个女人的那两粒小葡萄两眼,就是努力地调情绪。至少我要保证高洁出现的时候,我能对着她笑。结果她一出现我还真笑的,不过不是因为我情绪调整很成功,而是因为高洁刚把马路过完,手里的伞就被风吹翻了。

高洁跟扯什么似的,拼了命才把伞扯住。我看着她,笑不止。她则好像有点恼羞成怒,边走边骂骂咧咧:“死朝南哥,你笑什么啊?再笑我用伞敲你。”看她脸都红了,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见我站着不动,还在笑,她又生气似的说:“你到底走不走嘛!”

乖乖地躲进伞里,伞很小,两个人是无比靠近的距离。转身走了没几步,高洁就在路边招了的士。这个时候我就觉得,无论是我说没伞,还是她说给我送伞,似乎都有点故意而为。一场雨多大事啊,打个车一溜烟回去不就得了。并排坐在后座上,我问:“去哪?”她呀地叫起来:“去你家啊!不会离个婚就真蠢了吧?”我嘿嘿笑着,对的士司机说了地点。高洁把伞搁脚边,腾出手来给我拨了拨头发上的雨水。

要是在小时候,她对我做这种显示关心的动作,我会乐颠颠地说丫头你咋对我这么好?我都恨不得叫你一声妈了。可如今,我不再敢拿“妈”这个字眼说笑。痛苦,常常需要我们小心谨慎地去回避,回避与痛苦相关的所有。快乐可以让我们无拘无束,不快乐就常常要求我们谨小慎微。

像以前,要是我对哪个女孩子追求未果,在路上碰到了我也视而不见,扮酷装不认识。大学有位同班老兄,跟我一样,喜欢屁拽屁拽地好面子,凡是动过念头又没用上的女孩子,他一律装不认识。还说什么陌生啊,好陌生,都没上过床的!妈的,这是鬼话,上床又能怎样?现在熟人上床的妈的真不多。就说夫妻吧,很多人干了几十年还不是形同陌路。

回到家,谢小珊正拖着个大肚子慢悠悠地在厨房滔米。我站在厨房门口,挺兴奋似的说:“小珊,加米加米,高洁……”我话没说完,高洁就乐着挤了挤我进去了,叫了声小珊,然后说:“来,让我看看宝宝是不是又长大了!我这做干妈的急呢!”谢小珊笑着说:“看你疯得,没事把那把小菜洗了!”

谢小珊捧着电饭锅到客厅煮。跟我擦身而过的时候,我问:“小珊,你又下楼买菜了?”她点了点头说:“今天运气太好了,刚买回来就下雨。”她蹲在墙脚把电插好,又说:“中午刘姐姐回来把东西搬走了,她让我告诉你。”我哦了一声,垂头丧气地进了卧室。

跟以前也没多大区别,只是桌子上那些瓶瓶罐罐的化妆品不见了,衣柜显得空荡荡,只我的几件衣服躺在里面,显得安静而孤单,连为数不多的几条内裤都显得形单影只的。妈的以前老嫌刘柯寒胸罩多,总说她再这样积累下去都可以去大型奶牛厂送温暖了,可现在不见了,竟然也失落。

谢小珊往门内看了看,小声说了句:“朝南,不想那么多了。”我说我知道,没事的。“要不你试着跟高洁在一起?”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瞬间转头,却撞见谢小珊一本正经的脸。我想说点什么,却支吾着没出口,虽然不是和高洁面对面,尴尬却一点不少。好在这时高洁在厨房大呼小叫起来:“小珊,朝南哥,快来准备炒菜啊!”我从难堪中挣脱出来,很大声地答了句:“知道了,今天晚上统一吃孕妇餐!怀孕的吃,不怀孕的跟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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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之后,刘柯寒整个就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得彻底,有点恩断义绝的味道。我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感觉是两个人偷情一场,天亮说分手,从此不相识。可是我们这场漫长的偷情妈的真是偷得刻骨铭心啊,我吃奶憋尿的劲儿一齐使上也做不到淡忘。

现实跟记忆,有时候较上真的,还真像场势均力敌的拔河,而我们就是那根被牵扯被拉过来又拉过去的标杆,任由摆布,接近撕裂。我曾在深夜辗转难眠之时拨下刘柯寒的手机号码,这女人这回的确是割断脐带投胎去了。

她的手机已经停机。这时候,我们离婚还不到一个月。我不知道其间她是否发扬人道主义精神,偶尔会从谢小珊和高洁嘴里关心一下我的近况,我没敢问她们两个,而她们慢慢也变得在我面前对刘柯寒只字不提。我们都像躲瘟神似的躲着这个女人。

生活彻底翻了个身,改了朝换了代,只是我依然感觉自己在受奴御,以前是刘柯寒骑在头上随意大小便,现在是无措的现实挠得我烦躁不安。在家里,谢小珊最常跟我说的一句话就是:朝南,你应该像以前一样,洗衣做饭都唱唱国际歌。

那天晚上,单位搞聚餐,我跟坐牢出来的一样,抢着吃了很多菜喝了很多酒,走的时候就有点不胜酒力了,却还贪点小便宜,把搁在椅子上那瓶开了没喝的青岛提着,一出到街边就又咕噜两下喝了个精光。

“好酒量!”这话动听极了,拍拍脑袋才发现旁边没人,是自个在发神经夸自个。喝酒了就是脸皮厚,没法子,要不怎么那么多人酒后耍流氓甚至酒后乱性。性是有着极其丰富内含的东西,男人那家伙也因此获得了诸多雅号,比如,当性用来传种接代,那家伙就叫生殖器,一夜情时则叫一次性猎枪,其他情况,基本就可以统称为阳具了。

这个酒醉的夜晚,潜意识里,我总在盼望着发生点什么。可这种冲动十分的莫名,弄不清源头,也没有目标,所以是种很纯粹的冲动。踉踉跄跄地走了有两三站路,我才晃着脑袋确认这种冲动不是性冲动。一路上我都在想高洁,想这个跟我一块长大的伙伴,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在想着我,想着我们那些逝去的时光。

我记得的,我惟一一次隐隐约约对高洁有点想法,是在我发现刘柯寒跟陈伟生的暧昧之后,那次我失踪似的跟高洁一起回了老家。在回家的火车上,我对高洁有过近似于爱情的心动。可念头也只是当时在脑子里倏忽一闪,后来就没再有过。而在今天那晚,那种差点被遗忘的心动竟然积成了一股冲动,急于见到高洁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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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认为或者说希望我跟高洁发生点什么了,包括临阵脱逃的黄强,包括刘柯寒和谢小珊。想到这些,我东倒西拐就竟也走到了东塘那立交桥上,找个靠边的角落,有些猥琐地坐下来,样子很像骗了一天的乞丐缩在哪里清点收成。我没收成,反倒亏了血本,刚一坐下,就吐了一地,呕得跟洗胃似的。

脚下一片狼籍,我还是会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虽然醉了,但还分得清哪干净哪不干净。我从左边换到了右边,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地上一坐,打了个寒颤,觉得有点想尿尿。可我真的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尿尿的好习惯,只好强忍着,坚持就是胜利嘛!

磨蹭了好一阵,才掏出手机来给高洁打电话。一接通,我扯着嗓子就问:“小屁股,你在哪?我在东塘立交桥上,快来陪我数星星。”话刚落音,紧接着又是一阵呕吐,只可惜这地方太正大光明,没能惊鸳鸯无数,只惹来高洁一阵担心。

“朝南哥,你喝酒了,说胡话?快告诉我你在哪。”高洁急得说话都有点舌头打结似的。这舌头打结是有学问的,一个人舌头打结叫结巴,两个人舌头打结就接吻。这个时候虽然我的舌头也有点打结,但因为跟高洁是各打打的,所以只是结巴,不是接吻。

我于是对高洁说,我不是告诉你,我在东塘立我桥上数星星吗?我快过来吧,朝南哥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对你说。“知道了,朝南哥,你等我哦,我很快就到。!”我说我还没对你说你怎么就知道了啊?高洁耍起脾气来:“我是说我知道你在哪里啦!你喝多了,老老实实地呆着,不要跟路上的女孩子打招呼!我就过去。”

说起这个酒后跟女孩子打招呼是有典故的。大学毕业前夕,寝室里几个兄弟中午去喝酒,有些带了女朋友,刚好那天高洁去看我,就一起去了。我喝得烂醉如泥,他们都不肯送,意思是让我跟高洁来点亲密的。

我身子往高洁那小小个上一靠,跟泰山压顶似的。她咬着牙才扶住我往寝室走,而我却乐颠颠地见女生就打招呼:“嗨,美女好!”别人轻则用怪怪的眼神打量一下我,重则哼出“神经病”三字,羞得高洁满脸透红,就差点没找裤裆或地缝钻了。她一边走一边低着头求我:“朝南哥,醒醒好不好?你太热情了!”

想起往事觉得好笑,我也就笑了,结果胃里头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可这次只是干吐,没货了,该吐的前面都吐完了。捂着肚子,抬头就看见高洁在桥那头左顾右盼的。我十分夸张地举起双手,抓蚊子似的摇啊摇,摇了老半天才记起要出声,于是大叫:“小屁股,我坐在这里啊!”然后她就看见了我,小跑着到了我面前。

我傻子似的扬着头,呆呆地看着高洁。她拉我的手,要把我拉起来。我不动,还笑,说:“小屁股,拉拉扯扯的,你看好多人在看我们呢!”她轻甩着把我的手放开,嘟起小嘴,说:“那你自己起来,快点,再不起来等会那些小妹妹又来缠着你买花了。”城市夜色下的她,看上去,还是那么的与众不同,眼睛忽闪忽闪的,总是能点燃人的幻想。

坐着的时候不觉得,站起来才发现某容器水位大大超出警戒线,有一溃千里之危险了。高洁问:“你不是说有重要事情跟我说吗?朝南哥。”我说是啊是啊,你不提醒我都差点忘了,赶快帮朝南哥找厕所,不然就要水漫东塘了。

“这就事?”她好像很不甘心地说。在风里呆了那么久,酒已经醒了一些,我笑眯眯地说:“是啊是啊,饿死事小,憋死事大,我一个大活人要是被尿给憋死了,连你一起丢人现眼。”高洁扯了扯我的袖子,嘀咕着说了声没出息,就安静了。

而我事先所想好的那些话,也就被一泡尿给憋了回去。我不知道是清醒了些,知道有些话不能说,还是因为急于尿尿而忘了刚才想说什么。反正就是这个醉酒的晚上,我什么都没对高洁说。找不出原因,我只能违心地把前功尽弃归罪于无辜的一泡尿。这泡尿后来高洁把我带到附近的公厕给解决了,我无法找它兴师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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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我甚至都不肯要高洁送我回去,很执拗地。从厕所里出来,就看见高洁超无聊地在边上等我,不是放风,也不是守候,而是煎熬,想必是被时间和冲天臭气整的。听见她声音有些大地说:“朝南哥,怎么要这么久啊?”我嘿嘿笑着,说量大自然久,是上厕所又不是倒马桶。

“好了啦,没掉进去就万幸了,喝了酒就是话多,跟我妈一个样。”高洁烦我,连他妈一块给损了。她妈酒量不错,算个厉害角色,有个特点就是一喝多就喜欢缠着给别人做媒,村里好多当嫁未嫁的姑娘都怕了她妈。她妈做媒人没啥风格,就只知道把好姑娘全往自家那些穷亲戚整,口号是骗倒一个算一个。上次说什么对刘键比较满意,估计就是给别人做糊涂媒落下的后遗症。

离开厕所,走了没几步,我就说:“小屁股,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丫头差点跳了起来,惊讶着说:“不会吧,朝南哥,你叫我出来就是想让我带你去上厕所?”我借着余存的一点酒性,摸摸她的头,说:“聪明啊丫头,好久没见你这么聪明过了。”

高洁朝我瞪眼睛,一瞪就是十来秒,真不知道她累不累。我说丫头,别瞪了,再用力也不可能睁得比脸大,“那朝南哥,我送你回去吧?”我说不用了,我打个车回去,你反正走不远就到了,我也不送你了。

她又跺脚,急急地说:“不行,你醉成这样,不送你回,我回去就会哭!”“哭什么哭?小的时候哭少了,现在来补?”我只是随便凑合了一句,没想她真的蹲在地上,哭了,很大声地哭。我见过她哭,可从未见过她这么旁若无人地哭,并且还是在大街上。

我终于那么真切地看到了一课悲伤的教材。那真的可以成为教材,或者范本,告诉你,如果人到了最悲伤的极点哭了,会是什么样。我抱住她,她的脸贴在我胸前,泪一点点渗入,烫伤了衣裳,烫痛了一颗男人的心。

有被夜色忽视的水点打在她细细的发际,那是我的眼泪。我说:“丫头,不哭,有什么委屈你告诉朝南哥。”其实我一直知道,高洁表面的快乐很不真实,我知道她总有一天会掩饰不住。她那么单纯的一个人,怎么学得会掩饰?她跟刘键闹了分手之后,我总在这么想,总在这么担心。太单纯的人,太难管住情绪,好比太放纵的人,太难管住裤裆。

我们像两条野猪,一公一母,就那么相拥着在街头嚎哭。这不是一个有很多行人的路段,但有很多很多急速而行的车。现在城里开车是禁止鸣喇叭的,但汽车尾气还是那么呼啦呼啦地放着,像对所有禁令的嘲讽和抗议。

而我和高洁,漂在这个城市,无权幸福,但至少还有权痛哭。这样的表达,是不是也算是种嘲讽和抗议?我始终在寻找城市之所以冷漠的缘由,却怎么也找不着。惟一知道的是,幸福有人嫉妒,而痛苦无人在乎。

或许是大家都痛,所以不再愿意去为别人去承担,谁想活到不堪重负呢?如果痛苦可以像汽车尾气那样排放,我天天到大街上去裸奔都可以,呼啦啦地跑,呼啦啦地放,那还管他环境污不污染,管他交警抓不抓。

哭得再没了眼泪再没了力气,高洁把头仰起,定定地看着我,说:“朝南哥,对不起,我那天不该对你说那些的,对不起,我不知道离婚会让你更加难受,我以为可以让你幸福。”我说丫头,你哭只是因为自责?没必要的,知道吗?她不再说话,两只手交叉着抱住我,手掌紧紧地抓着我的腰,像跟我的肾有仇似的。

长长的拥抱在九点一刻结束,结束得云淡风清。我看了时间,然后点上一支烟。高洁很坚决地说:“朝南哥,让我送你回去。”我很坚决地否定:“不,丫头,让我一个人回去,以后是一个人生活了,从现在开始,我要学会一个人走夜路,学会一个人慢慢清醒,学会一个人在哭过之后,自己把眼泪擦掉。”妈的,这话我自己听着都腻,忍不住感叹自己没去写诗弄个神经分裂实在可惜。

最后高洁像是被我气走的,她没跟我说再见,没对我嘱咐什么,她扭转头,朝住的那条巷子走去。她没有像刘柯寒那样强悍的屁股可以用来扭,可以用来表达愤怒或者失望,恍惚灯光下,她只是像一只渺小的蚂蚁,还有,我也是。我们好像只能爬行,无法奔跑。

我赶上了末班公共汽车,车上几有三五个乘客,稀稀拉拉地坐在不同的方位。一上车我就直接找座位坐了,我忘了这是自动投币的车。司机后面坐着个女孩子,可能是陪司机的女朋友,我听见她用怎么听怎么泼辣的长沙话对我说:“那位先生,投币啦!”

我头晕晕,坐着不动,她于是又叫了一遍,声音比先前更大了。我借酒狂言:“走不动,钱在裤子的左边口袋,你自己来摸好了!”猛地,我身子失控似的向前一冲,差点在前坐的靠背上磕了个头。是急刹车,然后是司机腾地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走到我在面前,一副想打架的样子,说:“是不是要我来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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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很安静,虽然很轻了,但我依然能听见鞋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非常的沉闷。谢小珊睡的那个房间关着门,里面一定躺着两个人,是一男一女还是两个女,无法确定。

她怀的孩子,也没去照个B超确认一下是男B还是女B,不过我想不管怎么样肯定没人想肚子里怀个傻B。当然,我估计是男的。在我们乡下常常用目测来判断男女,如果肚子挺得老高,并且微微有上翘,那就可能就是带把的。

客厅的餐桌上,摆着两碟菜,用另外两个碟子反盖着。揭开,一个炒丝瓜,一个西红柿炒蛋,基本上算是斋饭了。都没怎么动,大概是谢小珊以为我会回来吃晚饭,留的。我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往桌子上一坐,手臂顺势敲在了桌餐上,一只反盖着的碗应声落地,碎得彻底。

“朝南你回来了?是朝南吗?”谢小珊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我说是的,小珊你睡吧,我不小心把碗打破了。一会她却出来了,穿着单薄的睡衣。我把地上的碎碗片扫干净,说:“怎么留这么多菜,也不打个电话问我回不回来?”

她显得很谨慎地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怕问多了你心里烦,所以就没打了。不要紧,我明天还可以吃。”这时候就是我觉得自己不够意思了,回不回来应该是我打电话跟她说才对,怎么还能责怪她呢?

我正准备去洗澡,谢小珊却问我是不是跟高洁吵架了。我说没有吧,我怎么跟她吵架了?“你等等,我给你看条短信。”她腆着肚子进了自己房间。我不知道是什么短信,有点儿紧张,于是转移话题地说小珊,手机暂时别用了,有辐射,对孩子不好。

短信是高洁发过来的,谢小珊披了件外套,站在旁边,把手机伸到我眼前。高洁在短信里对谢小珊说:小珊,你知道吗?朝南哥他恨我,他今天喝了好多酒,却不肯让我送他回去。我现在才知道,我错了!我问小珊:“还有吗?”她摇摇头,说:“你们怎么啦?”

我又无力地坐在凳子上,说我们没怎么啦,只是我心里真的很矛盾,很矛盾!这句话显然是有歧义的,因为我很快就听见谢小珊对我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一点也不知道,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高洁喜欢你!”我触电似的反问:“她喜欢我?她亲口对你说了?”她顿时恨铁不成钢地对我说:“这要说吗?我能感觉出来。”

我忍不住笑,说:“感觉算什么。她对我说过她爱刘键,我看见她为刘键哭得一塌糊涂。”谢小珊像个中年妇女似的,唉声叹气起来,搬个凳子往我边上一坐,看样子是准备跟我促膝长谈一番。

接下来就是一些很好玩的事情,但谢小珊说的时候始终没笑,还一副娘教训仔的语气,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在拿我搞彩排,以后等自己的仔呱呱落地长大了好驾轻就熟地训导。好在她脾气好,要不真难想象这牛高马大的身材打起仔来会啥样。

“还记不记得以前高洁说要把我介绍给你。”谢小珊微微笑着,我却因为她突然提这陈年旧事而一顿紧张,面色尴尬,说记得记得。

“其实那是我提议对你做的恶作剧。”

“不会吧?恶作剧?”

“丫头成天在寝室里说你这好那好,白痴都知道她喜欢你,后来听她说你还要她给你介绍女朋友,我就气愤了,于是对高洁说,你把我拉去吓他一把啊,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山望着那山高的。”谢小珊神情自若地看了我一眼,怪怪地笑着说,“没想到还真把你吓着了。”

对谢小珊这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我是深表赞赏的,想想多不容易啊,现在还有哪个女孩子甘作绿叶衬鲜花。我被她说得浑身不自在,眼睛一直没敢看她。

“可你那脑袋还真顽固,一点也不开窍。后来就听说你找好女朋友了,我也就没操这份心了。”

“没有啊,那次我觉得白跑了一趟,还准备亲她一口再走的。”

“那你亲了没有?光准备有个鬼的用!看你喝了酒,就知道睁着眼睛说瞎话。快先去睡好了。”谢小珊起身欲走,我赶紧叫停:“别忙别忙,正在兴头上,你就说到这,我怎么睡得着。交流要讲究完整性。”

其实如果谢小珊说的是真的,那么追根究底,我这两年来的戏剧化生活正是从这个恶作剧开始的。终于明白,任何事情的开始,都有点出人不意。什么事,我们好像只能猜到开始,却猜不到结局。

我把谢小珊缠住,问:“那小珊你告诉我,丫头不喜欢刘键,为什么跟他在一起?以前你不是说刘键开始追她的时候,她都不愿意吗?”实际上我是在套谢小珊的话。关于这里面的真相我早就作过猜想,只是不敢确认,不愿意确认。我以前想的是,一定是刘键这不是东西的东西对高洁的处女地进行了非法开采。

谢小珊起初没说话,但她一脸的难堪神情已让我有点儿紧张和心虚。她叹着气说:“其实我也不太明白的,问过高洁,她好像也挺无奈,只说发生了一些事情。有次我问她到底喜不喜欢刘键,她就闷着不啃声,还说什么就这样了,只能这样了。”

我说小珊,你说会不会是刘键这狗东西对高洁做过什么?谢小珊显然很明白我的意思,说:“也许吧,好像只有这样解释事情才说得过去。他们两个人谈之前,高洁明明对我说过,她不喜欢刘键的。”我不知道说什么了,当两个人的猜想不约而同地变成一致,基本就可以认定那么个事实了。

在我看来,高洁的骨子里其实是个多么传统的女孩,她有理由把初夜看得比命重。如果她的确像我和谢小珊猜想的那样,是被刘键这猪狗不如的家伙在得而不能的情况下非法开采了,她是有可能选择谈这么份违心的恋爱。

在我们乡下,只有带膜出售的女人才不会被人歧视。就好比一件食品,把包装给拆了,就算没人偷吃,要再卖出去,总是太难。而刘键这个卑鄙男人,不但把包装拆了,还强行咬了一口。按高洁的性格,她肯定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被拆了包装,她一定认为自己再没人要,所以干脆一锅端地把自个全给了偷吃的人。而她妈思想肯定更古董,知道了真相,非担不会阻止出售,肯定还帮忙推销。

虽然谢小珊给我的也只是她的猜想,可我全身的血液还是感觉都冒头顶上去了,要不是谢小珊以孕妇之身对我进行百般阻挠,敢情我这天晚上就跑去把刘键给灭了。谢小珊挡在门口,说:“朝南,要冷静,万一错了事,你和高洁就彻底毁了,知道吗?再说我们也只是这么想,或许并没有这样的事呢。”

我蹲在地上号啕大哭,像一个开足马力的发电机。妈的,离婚男人哭起来还真要命,我都有点搞不懂自己了。谢小珊不知道怎么安慰才能让我熄火,只一个劲地给我递卫生纸,递一张又说一句:“来,拿着。”很熟悉的一句话,我是记得的,以前高洁也对我说过,她说的是:“快拿着,朝南哥!”递的也是纸。

那是还在村上念小学的时候,课间总喜欢跟高洁在教室后面疯玩,玩到快上课了才记起要扔大的,为节约时间,我常常都是两手空空就往厕所里跑,嘱咐高洁赶快给我送纸。她老大不情愿,可又不得不送。我上课就坐她后面,我扔完大的不用手纸肯定对她也有影响,同香共臭,想必她也是受不了。

每次她送纸过来时,都会苦大仇深似地在那一排长长的厕所前面叫:“朝南哥,你在哪里?”我大声地回应:“我在这里啊!”如果她还是听不出我藏在哪间,我就会把厕所的门推动几下。她把纸从门缝里塞进来,说:“快拿着,朝南哥。臭死了!”

我说我在里头蒸着都没喊臭,你路过一下就叫魂似的干啥啊?她总不再理我,一溜烟就跑了,事后还会千叮万嘱地要我别告诉别人她给我送过手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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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wbmi
不知道是不是久了那个了,反正我觉得自己有点儿阳萎,这种阳萎不是指性能力上的,而是指性格上的。我每天依然带枪按时上下班,在一种毁灭气息中坚挺着生活。如今这个社会,老实点的男人带杆枪只是为了自慰,像现在的很多警察,他们带枪好像自卫才是第一目的。

我的确感觉我周围的人和事正在一点点地毁灭,刘柯寒的彻底消失,高洁这个青葱梦想的点点褪色,让我活在了一种幻觉里。我感觉自己阳萎,并不是说我那东西久了没用生了锈什么的,而是在刘键这事上,失眠一晚之后我竟然没去找他干架。这不是我的风格,一点不是。以前的我是下火爆脾气。

这回充当灭火队员的是我爸。我爸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骂骂咧咧地从老总办公室出来。那个脸长得像马桶盖的女人叽里呱啦地跟我说了一大堆,批评我最近的几个方案都写得狗屁不通,最后还脱光衣服装纯情似的说这次就算了,对我就轻发落,罚我“痛经”一个月。

“痛经”一词是我一个大学同学发明的。那同学在广州上班,除了迟到早退他几乎就没什么出众的地方了,每个月的奖金自然被操得精光光。一到发薪水的日子就抱怨:妈的,这个月又要痛经了!心痛奖金,俗称痛经。那时我还在老单位上班,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他就常常在电话里想找我垫背,问:“兄弟,你这个月痛经没有?”

从老总办公室往自己的格子间走,看见显示是家里的电话,我心里慌得跟做了贼似的。其中一个原因是我突然记起已经很久没有打电话回去问候爸爸了。烦到忘了亲情,却不知道家人会有多担心。可是亲人要求真的很低,就算你很久没个消息,只解释说一个“忙”字便可万事大吉。这似乎是最能让亲人不但心的欺骗了。

我没有直接接爸爸打过来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我好像需要一个短暂的缓冲期。我摁了挂断键,用办公室电话拨回去。可是拨了无数次都是占线,爸爸跟我在搞竞争,也在拼命地给我拨过来,因为我的手机同时在响个不停。

我好不容易拨赢了,电话一通,爸爸开口便问:“朝伢,你的手机咋老打不通呢?”这时候我都已经急出了一身汗,费了老大神才给爸爸解释清楚。然后我爸说他昨天打了刘柯寒的手机,也是打不通。

我顿时紧张得发抖,赶忙撒谎:“哦,爸,她怀孩子,现在都不用手机了。”爸爸在电话那边笑了笑,说:“我晓得了,我问了洁丫头她妈。这事她懂,我不懂的。”我爸还是这么虚心好学,这点很值得我学习。听姐姐说,妈妈去世后,爸爸自己学着做饭,开始那段时间,要放多少水都要端着个锅子问过左邻右舍。

接下为爸爸好像每说一句话都与刘柯寒有关,与刘柯寒肚里的孩子有关,弄得我紧张兮兮的,神经始终绷得很紧,像个拙嘴笨舌的外交官,闪烁其词地应付着难缠的记者。几个回合下来,估计爸也累了,改说家里的事。

其实如今跟爸爸讲电话,好像已经没有合适的话题,叫人挺难为情的。说我这边嘛,惨兮兮的,每句话都得掂量清楚了才出口;可一说家里的什么,又总是呛得出眼泪。虽然爸爸常常都是报喜不报忧,但还是动不动就搞得我心绞痛。家,以一种残酷的痛觉,为我所牵挂、惦记和想念。

爸爸说:“朝伢,前几天我把家里的两头猪卖了,800多块,洁丫头她妈说在外面生个孩子挺花钱,我昨天赶圩帮你寄过去了,反正我在家里花不上么钱。”我心一酸,哽咽,却先惊讶着问:“爸,你往哪寄了?”

“放心,寄你单位,地址我都是照着你留家里那张名片写的,错不了。记得收到后打个电话回来。”爸爸满是认真劲儿地说。我突然失语,坐在座位上,像个呆子。前排的同事接了个电话之后转身对我说话:“朝南,老总叫你过去,说是有个客户又对你做的东西不满意。”妈的我真想火一把,可想到跟爸爸的电话还通着,就忍了下去。

爸爸见我不说话,以后怎么了,着急地问:“朝伢,要工作了吗?”我这才缓过神来,说:“没事的,爸,刚才同事跟我说个事。还有啊,你咋能把钱都寄给我呢,我有钱花的。”爸爸好像挺高兴似的,笑了笑,说:“不打紧的,家里啥都不缺,你在外面安心就好。”

一个大男人在办公室哭鼻子掉马尿终究不好,我赶紧说工作来了,然后结束了和爸爸的通话。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乡下喂头猪容易吗?爸爸又舍不得买饲料,一头猪养到可以出栏差不多得要年把子。可一年的辛劳,爸爸他却整个给我寄了过来,或许他心里还难受着呢,觉得能帮我的太少。

还记得是我儿时最傻的念头就是认为自己还不如一头猪,少不更事那会甚至还偷偷埋怨过母亲。那时每天傍晚,在外忙了一天的妈妈回到家里,先是把饭做好,给我盛一碗,给我摆一高一矮两张凳板,让我坐在家门口的小坪子上吃。她自己则转过身再忙猪食。

这都没什么,让当时的我气愤的是,妈妈去喂猪的,总会从头到尾守在猪圈里,全然不管我吃得怎么样了。那时还只四五岁吧,妈的真是幼稚。有回吃到一半就狂哭,因为不小心把碗翻地上了。妈妈急冲冲地跑过来,帮我把碗拾起,哄了我几句,就又跑回猪圈去了。我于是哭得更凶,整个觉得自己在妈妈眼里连头猪都不如。

明白猪对于农村家庭的重要,我已经在县城上中学。每年的学费,几乎都是卖猪的猪,而一头猪,真的真的倾注了父母太多的心血。初二那年的暑假,我在家里,家里的一头猪生病死了,妈妈哭了整整一晚,接下来的几天里都像丢了魂似的,恍恍惚惚,而这只是因为一头猪的死啊。可是对妈妈的打击,我想已经相当于一些有钱人丢了百万存款。

钱不是用数量来体现价值的,而是要看它得来的难易和用途的轻重。我知道我这么去定义,政治老师肯定会敲我脑袋说我弱智骂我白痴,可就算被敲得脑溢血,我也会固执地坚持。农民兄弟用洗衣粉袋子层层包裹起来的零币,永远都比富翁们搁在保险柜里怕贼偷的钱更能赢得敬重。我不赚贫,也不仇富,或许,你可以说我小农思想。


朝朝暮暮永远爱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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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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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004/11/22 12:14:37
125

作者:awbmi
打电话到原来的单位,嘱咐玩得好的同事,一有我的汇款就马上通知我。我不允许这笔钱出意外,就像我不允许自己再那么消沉地活下去一样,至少我要努力把工作做得出色努力挣钱了。钱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不是为了拿去怂恿鬼推磨,而是用来生存和让家人放心的。不是钱本身能让人放心,而是它能给人放心的理由。

同事好奇地问:“朝南,你幸福啊!怎么还有人给你寄钱?”本来心里难受着,被他一提醒还真觉得一笔小小和钱,其实蕴含着莫大的幸福。幸福和快乐差不多,有时候的确得靠提醒,但老是靠别人提醒,未免就有点智商不高了。自己提醒自己学会幸福学会快乐,这才是做人的境界。道理我都懂,就是难做到。妈的。

4天后我在焦急的等待中收到了爸爸的那笔汇款,爸爸在留言栏里写了句话:朝伢,家里好,勿念!从邮局把钱取出来,握着那8张老人头,我的手那个叫抖啊,不知道内里的人还以为我从没拿过这么多钱怕抢劫。其实要是这个时候真有人瞎了眼要搞抢劫,敢情我会把命和命根都豁出去的。

从邮局出来,路过一家大商场,看见进进出出搞血拼的长沙人们,心突然就紧了,想起爸爸在电话里说的一句话。那天爸爸对我说:“朝伢,钱到了就去给小刘买件新衣,都过门这么久了,做爸的没尽一点心意。”我摇着头,苦笑起来。真难为了爸的这份心,可爸不知道,刘柯寒虽然还是我妻,却已是前妻,而非现任了。

这天是周末,我答应谢小珊下午陪她上医院的。她这段时间老说有点什么问题的,估计是下半身问题,她没明说,我也不便直问。自从几次聊过高洁之后,我就不太敢跟她有太多的交流了,觉得她老是想我和高洁好常常会让我手足无措。

谢小珊吃过饭,正搞午睡。这妞挺会享受的,每天都有睡午觉的习惯,难怪长这么结实一副身材。我在客厅故意咳嗽两声,没反应,想必是睡得香,我就也回自己房间躺着去了。睡不着,却也无所事事,只好想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其实我知道,只要一闲下来,脑子里面总会出现“内八字”这个强取豪夺的臭男人。他对高洁的所作所为,就像一根鱼刺,卡在我喉里,不上不下,叫我恨不得就要把他连根拔除。他几乎毁了我的最后一个梦想。

说真的,我一直把高洁当梦看,当一枚鲜艳的果实,我不是说刘键这样我看不顺眼的男人就一定不能摘,问题是他采摘的那双手带着血腥和罪恶。还有,他怎么可以摘下来之后吃几口就要扔呢?我断断不能允许自己的梦这么不值钱,唾手可得,随手可弃。

我突然觉得胸口很闷,口腔里腥腥的似乎是血的味道。这是咬牙切齿的结果。我使劲地在手机里翻找,终于在来不及删除的短信里面找到了他的手机号码,鬼使神差地拨了过去。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一点也不知道,惟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我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中午很无聊。无聊的时候可以手淫意淫还可以跑去花钱买乐,但断断不会没事找事地拿个男人喷火。

妈的,可能是上次我打过他之后他就把我的号码从自个手机里删除了,因为电话通了之后他竟然不知道我是谁,一个劲地问:“哪个?哪个?”我说我姓李,我的普通话超差,经常闹笑话那种,我说李基本上跟你没啥区别,属“N”“L”不分的货色。

一个姓当然不足以让人判断出是谁,于是那傻逼又很不耐烦地问:“哪位?你到底是哪位?”他不耐烦,我才不耐烦呢。[脏话,已过滤]起一口粗腔开始吼:“我是你爸爸啊!”妈的他还是没听清,我都重复了几遍了,最后搞得我咆哮起来:“老子是朝南,你[脏话,已过滤]有种别跟我装蒜!”

他被镇住了,停了好久才放屁:“你,你找我什么事?”我假惺惺地说:“也没什么事,打个电话问候一声,看上次被我揍了一顿伤着哪里没有。”我一怒一和的,估计他都被弄晕了,支吾半晌才说:“哦,没事的。你还有别的事吗?”

他想就此挂我电话,我哪肯罢休,一声怒吼爆破而出:“你[脏话,已过滤]还经打,养好身体等下次吧,老子现在知道轻重了,我不要你的命就成。”说这话的时候,我把牙咬得格格响,说完,没等他反应,恶狠狠地挂掉了。

房子隔音效果不好,谢小珊被我吵醒了,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张大嘴巴问:“朝南,你在跟谁吵架?”我依然还处在心潮澎湃的气头上,双眼发直,就不知头发竖起来没有。见我气急败坏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摔,谢小珊都快吓坏了,又问:“朝南,你怎么了?”

妈的人穷还真没法子,发点脾气摔点东西都还要有所顾虑。虽然我知道把手机直接砸地板上会更能达到发泄的目的,可不舍得啊。就像以前跟刘柯寒吵架,怕忍不住的时候两个人比赛摔东西,我都会把稍稍值钱点的家当先藏起来。

谢小珊走到我身边,莫明其妙而又不失担心地看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像给希望工程做广告那女孩,只不过没那双大眼睛漂亮而已。我猛吐两口气,对她说,没什么,恐吓了刘键这小子一顿,妈的希望他别报警。“他打电话给你了?”我说哪会,我打过去的,不过我再也不会打电话了,以后直接打人。

谢小珊拾起我刚才动怒时踢下床的一件衣服。或许是听我说“小子”二字觉得耳熟,因为我以前就是这么叫黄强的,她叹着气说:“不要了,朝南,我说过你要冷静。什么仇啊恨啊的算不完,知道吗?像黄强这样对我,我怎么也不恨他,我总在努劝自己说,他有他的苦衷,他可以过他想要的生活。”

我抽出一支烟,进行了不下30秒的自摸活动,却怎么也找不着打火机,一急,随手把没完整的一支烟扔在了地上。妈的有烟没火就是不爽,跟脱了裤子摆好pose却发现屋里根本没女人一样,不能泄欲,只能泄气。

把衣服披在身上,我对因为慌张而显得可怜巴巴的谢小珊说:“算了,没事了,我陪你上医院吧。”她可能是担心我这么怒气冲冲的就出去会滋惹事端,说:“不急的,我们明天再去好了!”我转眼看了看她挺起的肚子,觉得她这妈当得够苦,无证经营就不说了,关键是黄强这供货商连货款都不收就跑了。

我不能说我给刘键打的这个电话有多么的罪恶,但后来所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明白,正是我的这个带点无理取闹的电话,加速了高洁的离开,离开长沙这城是非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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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wbmi
结果下午就没去医院了,我在家里把衣服全洗了。在阳台上晾的时候,谢小珊过来帮忙。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不是因为她的好心让我不好意思,而是那一大堆皱巴巴的内短让我觉得难堪。她抢着就晒,跟拿条毛巾一样自然,上架之前还细细地扯几下子。

前些日子她也帮我做过些啥,但这天显得格外热情,我劝都劝不住。我说:“小珊那你就帮我晒大件的吧,那些小块块等会我自己来。”她倒若无其事,说:“顾忌些什么啊,我以前上大学时做家教,顺带也给别人家洗衣服的。”

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她过来帮我晒衣服,想帮我做点什么当然是原因之一,毕竟她都说过好几回了,她住我这还在我照顾着挺过意不去的。但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她想跟我套套近乎,这套近乎当然不是指对我图谋不诡什么的。

我可不想把自己描述成什么鸟“万人迷”。而且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特别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和财政收入的不增长,我觉得自己的魅力值差不多都成负数了。虽然现在报纸上铺天盖地说什么离婚男人很畅销,但对于我这种一穷二白的来说,这样的观点只能当假新闻来看了。

以前我在报纸上写过一篇《二手男人正走俏》的文章,就有男性读者气势逼人地打电话到办公室跟我理论,说我的观点简直是狗屁。那显然是睾丸激素分泌过分的一个男人,因为他说话相当粗俗,至少比我要粗俗。他说:“要是真那样,我离一万次婚不会搞得全世界的女人都来泡我?”我说:“你真有能耐结一万次离一万次,不叫走俏叫什么?”妈的,我一反驳,他的睾丸激素就全退回去了,连个屁都没再放就挂了电话。

谢小珊跟我套近乎,是有话对我说,关于刘柯寒的。而在她看来,在我忙的时候跟我讲,或许我能平静一些。她把我第三条裤衩挂上去的时候,停了一会,说:“朝南,刘姐姐今天给我打电话了,她要我告诉你,你们的孩子没有了。”

离婚之后第一次微稍直接一点地听到关于刘柯寒的消息,我难免惊讶,于是抢着问:“我们的孩子没了?她到现在才打掉吗?”我好像还有些伤感,毕竟这有可能是我的第一个仔啊,就这么没看老爸一样就会晤马克思去了,至少我会不心甘。直到现在,有时我还会做梦,梦到这个孩子,梦见孩子坐在草地上哭,我拼命地伸出手去抱,却怎么也抱不住。

我在等谢小珊的回答,她却不紧不慢地又晒好一条裤衩才说话:“不是,姐姐说是自己流掉的,她还说她可能真的再也怀不上孩子了。”这话相当于半个晴天霹雳,震得我眼睛发黑。我说不会吧?怎么可能?是真的吗?她还说什么了?

谢小珊还告诉我,刘柯寒在电话里一直哭,疯了似的哭。“刘姐姐不让我对你说她哭了的,她说怕你又因此多想。”谢小珊停下手中的活计,望着我说,“我总觉得姐姐什么事都喜欢瞒着你,有时候我觉得她对你有感情,有时候又觉得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废话,妈的全是废话,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跟刘柯寒在同一个被窝里睡了那么久都没搞清楚,你谢小珊才接触几次就能弄得明白早可以上街摆摊算命了,专门算哪些感情长命哪些感情短命。

不过爱情这东西长命短命实在没个准儿,我总这样认为,爱到不需要爱了,也许就可以天长地久了。如果两个人能爱到习惯成自然,那最后还有爱没爱似乎就已经不重要。习惯跟一个人在一起时的快乐,习惯跟一个人在一起时的苦恼,甚至习惯跟一个人在一起时的争吵,革命就胜利了,红旗也就插到山冈上了。

最后我那么急迫地找谢小珊要了刘柯寒的新手机号码。虽然当时并没想好一定要找她,甚至都没想一定会拨下这串开始让我怎么记都记不住现在却怎么忘都忘不了的数字,但是我还是像警察发现一条线索似的想要掌握它,竭尽全力!

当然,我没想过要跟刘柯寒重归于好这样的问题,这是从小就受“好马不吃回头草”这一古训的毒害无关。破镜是可以重圆,但那需要无比细心的工匠和出类拔萃的手艺。我和刘柯寒都不具备,而且很多男男女女也不具备。

现在复婚的人是很多,不过相当一部分不叫破镜重圆,他们只是用胶布把打碎的镜子粘了起来,易碎就不说了,更重要的是这面镜子里的两个人都有些面目全非。他们做不了自己,只能违心地扮演着某个角色,妻子,或者丈夫。

用镜子来形容婚姻,其实很有道理,因为镜子可以让我们看到幸福的样子。当我们突然哪一天感觉不到幸福,或者突然记不起幸福是什么模样了,那一定是镜子蒙上了灰尘。是把灰尘擦干净还是直接给扔了,要看选择,也要看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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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开始不为人知地飘散起些许寒冷,在长沙街头,再也难见着晃摆而行的美腿,女人们或大或小的胸部也开始过上地狱般的生活,被厚厚的衣裳所包裹。关于女人的胸部,我是没什么研究的,看得多摸得少,我想大部分男人也跟我差不多。

上初中那会听班上的同学开玩笑说,男人有手劲,一摸长半斤,长大了才知道,这简直是狗屁,要是真这样,女人一跟男人上床估计个个成奶牛了。而且,那些平胸女人也没必要花钱买罪受地往里头填材料了。所有丰胸机构根本不用买设备聘名医,专招手劲大的猛男即可。

不知道是深秋了,还是初冬了,城市里的季节总是有点莫明其妙,你总也摸不透它的脾气,就像我的前妻刘柯寒。妈的真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那,连性格都跟双胞胎似的。这天一出门,我就觉得有点不适应。

去给一位客户送个策划案,等了半天,遭来的却是一顿猛批,说我表现的东西太沉闷,要按我的创意,广告出来惟一的效果估计就是电视机前的观众全不想活,讲得我整一个搞恐怖主义的。不过我一声没吭,因为这个时候,我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工作能力了。

能力这东西不能自以为是,更不能自吹。好比一个男人,过着满足基本靠手的单身日子就说自己有多强有多强,总是不能服众,能力这东西,怎么着都得通过别的载体来体现。男人的性能力可以通过女人的高潮来体现,而工作能力一般要通过老板给的高薪来体现。两者兼得,那也就是高质量的生活了。

拿着铁定要重做的方案从客户办公室出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心寒身子也寒。我骂了句,他奶奶的,这鬼天气,然后就开始下楼。走着走着就有点走神,几次险些踏空。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现象。我老觉得自己中了邪似的,神情恍惚,心无宁日,走在路上总在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人跟着我。连续好几天了,我都这样。

于是常常丢三落四,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做,可怎么也想不起来。然后我又想是不是还有什么人没见,同样是绞尽脑汁都记不起到底要见谁。这种状态很叫人恼火。而我就是在浑浑噩噩之时遇到刘柯寒的。说是遇到有点儿过,毕竟我们不是阴差阳错不小心在街头撞上的。自我安慰一下的话,那就是说我俩命中不算冤家。

自从那天谢小珊告诉我,刘柯寒肚子里的BB流掉之后,我其实就很表里不一,脸上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内心里头却堵得慌。开始过地下通道,风突然大了起来,像刀子割似的,似乎不隔着裤子把那家伙吹成霜打的茄子就不善罢甘休。

我紧了紧上衣,一不留神手里的策划案散落在地上。妈的风一吹,就散了,好在我眼疾手快,抓了一把,又把正欲起飞的一小部分用脚踏住了。动作之麻利像极了小的时候和高洁捉蝴蝶,常常都是手脚并用的。

我又骂了句奶奶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可是手啊脚啊都在应付散落的策划案,我一时无法接听,只好任由它在裤兜里边动边叫。等把那些被人说成有恐怖主义倾向的纸页齐好,手机已经安静了。

只是通道口的风还吹得起劲,跟个鼓风机似的,把我下半身吹得鼓鼓的。我穿的是一条比较宽大的休闲裤,平常不觉得,空间一展开就显得里头那家伙小了,跟一只蚂蚁呆在礼堂里似的。我掏出手机,看了那个未接电话,妈的吓死人,竟然是刘柯寒打的。

我没有马上给她回电话,我用走完整条地下通道的时间来分析她找我的原因。因为正好是在这个特殊时期,孩子流掉了,她找我干啥?该不会是真找我来平摊什么医药费吧。本来是挺矛盾的,不知道这电话该打不该打。可她的突然搔扰好像提醒了我,我不得不承认,这几天来的心神不宁,好像就是在犹豫要不要见见她。

从另一个口子走出地下通道,像个半推半就的婊子似的,我矛盾着拨通了刘柯寒的新手机号码。我本就紧张,而她还接得比什么都快,好在我并没语塞,抢在前面以玩笑口吻说了话:“是前妻吗?找我什么事?”

可能是我脱口而出的“前妻”一词喂了她一只苍蝇,许久没听见她吭个声。我这才把语气放得正式点:“喂,是柯寒对不对?我是朝南,刚才你打我手机了?”“朝南,我在你住的楼下,你在哪里?”我差点没晕倒,赶紧问:“你去干吗?有东西没带走?”“我想见你,朝南。”她的声音带着哀愁,被风吹散,是片片心痛。

太出乎意料,我愣着说不出话来。她的请求像挖了个大坑把我埋葬,让我觉得窒息。她在那边重复:“我想见你,朝南!”声音一次一次小了下去,敲在我心里,却一次比一次重。终于,我说柯寒,等我,我一会就到!

挂了电话马上拦车,一阵风刮过来,恩赐一粒沙子到我眼睛里,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我觉得,我当时感到的不舒服,远远不止是眼里进了沙子。这种不舒服比裤裆里进了蚂蚁或毛毛虫还让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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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柯寒就站在楼梯口,很夸张地穿了件长长的风衣,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她瘦了。当然这只是一种大致的感觉,不像女人减肥,我无法分开说该瘦的地方瘦了不该瘦的地方也瘦了。不过哪些地方不该瘦我还是清楚,基本上,儿童不宜的地方都不该瘦。

记得以前晚上睡觉有时候我还是会跟她开玩笑的,猛地两手一抓,然后故作惊讶地说,咦,怎么感觉不对了?是你的咪咪小了还是我的手掌大了?她则会义正辞严地说好,朝南你嫌小是吧,我明天就去整俩“浴霸”回来。从此我知道了关于“浴霸”的色情解释——大得叫你欲罢不能。这词不像波霸那么来得猛烈,不是色情,是情色。

其实我一见到刘柯寒眼睛就有点湿湿的,可还是装作喜笑颜开地走到了她面前。我说柯寒,怎么来了也不先通知我?“我是来看看小珊的,突然也很想再见见你,所以就给你电话了。”她边说边把脸低下去,理了理头发,好像是故意让我不看见她的表情。

之后两个人都没了话,就那么相互躲躲闪闪地看着,像初次相亲见面的陌生男女,总在刻意掩饰着什么,又总在猜测对方的心理。相持许久,我竟然忘了叫她上去坐坐,竟然忘了这个房子这个时候其实还是她租的。离婚前夕,她预交了半年房租。

我们就站在风里,我觉得这天的风是故意的,故意把我们的脸吹得生痛,故意把我们的眼睛吹得不敢睁得太开。憋了老半天,我只憋出一句:“你还好吗?”这时候她突地把脸扬起,看着我,也像挤豆腐渣似地挤出点笑来,说:“我很好,我结婚了,下星期举行婚礼,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去。”

妈的,结婚了还跑来告诉我,这不是成心气我吗?我嘿嘿笑着说,看吧,如果到时有空,也许我会去的,你能幸福,我也安心。这当然是一番虚伪的话,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都恨不得在她举行婚礼那天放狗咬她。我没傻逼地问是跟谁,应该是跟“国字脸”吧,反正不是跟我。

我的心像被一群土匪绑架了似的,左一刀右一拳的,声声呼痛。只是这种痛是不舍还是不甘,我无从分辨。我很小心眼的,到这份上,就算刘柯寒自己提出上去坐坐我也不会点头,最多她上去我不上去。

我从小就心眼小,还在乡下那会,高洁要是那段时间跟别的男生打得火热了,我也不许她到我家里去玩,门都不给进。有次两个人闹得她都快哭了,我妈就骂我没出息,还打我,问我为什么。我说不出理由,只好也跟着哭。

“你跟高洁怎么样了?”刘柯寒好像知道我这时思维正闪回到小时候一样,冷不丁问我。我带点赌气似的说:“很好啊,我们没怎么样啊?你想我们怎么样?”见我不对劲,刘柯寒没再问下去,目不转睛地看了我一会,说:“朝南,那我走了。”我说好,不送!

她迈开步子,我侧身让了让,接着又把她叫住:“柯寒。”她回头,问:“怎么啦?”我说:“能告诉我孩子是怎么回事吗?我想知道!”她看着我,没吭声,像在构思,我也看着她,也不吭声,像在逼迫她回答。这架势,跟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似的。

“孩子没了。”她眉头紧锁,一副发音很吃力的样子,说,“那不是你的,朝南,原谅我以前欺骗了你。”我不想再听下去。就在好话刚落音的那一瞬间,我转身跑上了楼,我的牙根咬得很紧,我快要拿拳头跟墙壁干架。我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如果说刘柯寒以前是一只只地喂苍蝇给我,而这次简直就是熬了碗苍蝇汤灌我。

我终于用尽毕业的气力来恨这个女人,吃奶的,憋尿的,性压抑的,反正就啥力气都使上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嘴上还是心上,我都没有诅咒她。而且跑到二楼半的时候,我还很没出息地停下来,探头往下看。这样一种矛盾,根本不是自己所能化解的,我感觉自己像被两股相反的力量肢解。

只是所有的挣扎抓住的,仅仅是个背影,一个匆匆而去的背影。我看见风把刘柯寒的风衣吹起,我看见她两只手紧紧地拢着,我看见她长长的头发在空气飞扬,我看见她在那段需要三分钟才能走完的路上,始终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然后,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模糊中我知道泪已经盈满眼眶,我知道就算我多么用力多么迅速地把眼泪擦干,对那个决然而去的背影的捕捉也成了奢望。我还知道,睁开眼睛,一切都还在继续,世界还是会时而安静时而喧闹,刘柯寒刚才走过的那条小巷,每天依旧会有来来去去的路人,白天忙碌,晚上跟自己的另一半做着进进出出的运动。

很奇怪,从这之后,我再也想不起她的样子,就算拼尽全力去记,一切都只是模糊,模糊的脸,模糊的表情。可是我却那么深刻地记住了她最后的背影,长长的风衣,长长的头发,在风中,在我的视线里,在幻幻灭灭的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地,轻舞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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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我首先就去了厕所,把头凑在笼头底下,把水开到最大,狗血淋头怕也就这感觉了吧。爽肯定是不爽的,却也觉得痛快。爽和痛快是近义词而非同义词,爽偏重于下半身,痛快偏重于上半身。像高洁,她就很不习惯我说爽字,总认为爽就是根部问题,比较下流。

谢小珊以为水管爆了,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看见我这么冷的天气拿冷水冲头,着急地问:“朝南,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头痛了。”这段时间我老头痛,我跟她提起过,而且她知道我一头痛就喜欢拿冷水洗脸,但这么猛冲还是头一回。

把水关掉,把头抬起来,扯了张毛巾,三下两下把头发和脸擦干,自来水里是不是也掺了些泪水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对谢小珊说话的时候,我笑了起来。我说:“妈的,气得人死。你说那些鸟怎么乱来呢?”“怎么?鸟屎拉在脸上了?”谢小珊顿时也笑了。我说是啊是啊,进楼道的时候一抬头就背了时。

骗人跟搞偷渡或者走私差不多,都讲究蒙混过关。谢小珊决口不提刘柯寒来家里的事,想必是刘柯寒对她交待过的。我猜想刘柯寒开始并不打算见我,不然不会趁上班时间来,可能是后来触景生了一下情,于是就打我手机了。

我没问刘柯寒过来做了些啥,说了些啥,现在这种境地,我好像是真相知道得越少越好。就像男人对街头美女的期望,总想她们穿得越少越好。当然什么都不穿也不好,街上那么多灰,风一吹就全往洞里钻了,太容易得妇科病。

谢小珊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找冷天的衣服,一件件地找出来,又一件件地叠好,动作娴熟而细仔,是块做娘的好料子。为了不让自己想太多痛苦的事情,我站在门口跟她开玩笑:“小珊,这样衣服都还能穿不?要不我每件都给你拉拉,拉得宽大点。”

她转头向我笑,说:“能穿的,能穿的,少扣粒扣子就没问题了。”我说:“那不怕走光?”她也不失幽默地跟我调侃,长长地叹了口气,装作很伤心的样子,说:“唉,人长得丑,想走光都没机会!”这玩笑再开下去,估计就有点儿黄了,我只好悻悻作罢。

虽然也知道她不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人,但终究不敢无拘无束。跟谢小珊的这段简短而无聊的对白,好像成了我最后的快乐。后来我几乎变了个人似的,变得不爱说话,不爱理人,不会微笑,走路低着头,甚至都不敢大声喘气。曾经时刻贫嘴耍尽口头流氓的朝南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我开始把下半身和上半身都捂得严严实实。

有时候我都奇怪,少林寺怎么迟迟不来邀我加盟。学的兽医,大小还是个本科,真上了山弄个什么CEO当当应该不成问题。我可以带他们去夜总会看激情舞蹈,凡看表演过程中喘气不正常,下身肿胀着一律逐出少林。妈的,真这样的话,可能一轮考查下来连我自己都跑了,无人守庙。

准备出去买菜做晚饭,谢小珊才告诉我,高洁等一下会过来。我愣了一会,问:“她过来干吗?”谢小珊鬼笑着说:“过来玩玩不行啊?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面无表情,说:“哦,那我多买点菜。”“那我先把饭煮了。”

谢小珊转身进了厨房。她现在肚子大得转个身都困难了,有时我都想问问她上厕所时是不是还蹲得下去。不过要是在乡下,坐那种木制马桶我估计她是没法子镶进去了。没少见过孕妇,但肚子挺得她这么大的还是不多。

我把菜买回来,高洁已经坐在家里。不知道为什么,一进门我就觉得气氛不对。饭开始冒气了,有淡淡的香味儿突突地散出来,而她们两个隔得不近不远地坐着,没说话,竟然也没开电视。见我进来,高洁没叫我,只看了我一眼,就又把头低下。

我也哼小调似的说了句:“丫头,你过来了。”然后没管她应没应到厨房里忙乎起来。不一会,高洁也进来了,站在我旁边,不说话。我问:“怎么啦?不高兴似的!”“朝南哥,你是不是打电话给刘键了?”我说是啊,这个他都跟你讲?

高洁有些生气了,板着面说:“我不是告诉过你,叫你不要再找他的吗?”她的话显得来势汹汹,虽然以前我惹她不高兴了,她也会这样子凶我,可那多半是耍小性子,而眼前的她,是动了真的。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目光深处藏着一种仇恨,如果说是仇恨太恐怖了,我想至少是不满和抱怨的。

她生气,我就更有理由生气了,我主要是烦她怎么这么不争气。我说:“丫头,你知不知道?要是凭了我以前的脾气,我早把那小兔仔子给做了。”说着我还挥了挥刚提在手上的菜刀,咬着牙做出副要砍人的样子。

高洁却不理会我这套,依然嗔怒着说话:“你还骂他了对不对?”我说是啊,我骂他又怎么样?妈的他做出那种事来,我都恨不得杀了他。或许是说到了她的痛处,高洁转身甩着个小屁股就出去了。我搞不懂她为什么要生我的气,虽然我已经很用力搞的。

我处于愤怒当中,切菜的时候一刀刀地剁下去,每一刀似乎都拼尽全力。我知道,我其实是把猪肉当“内八字”在切。谢小珊和高洁自始至终都没进来,我搞不清她们在外面聊些什么。希望话题与我无关,这个时候,我好像很害怕别人说我什么。我觉得自己突然变得敏感而脆弱。

由于心不在焉,炒起菜来漏洞百出,味精当盐放就不说了,更惨的是,我炒红油准备把猪肉先炒一下,手忙脚乱之时,把那盘子肉一下就倒进了搁右手边的垃圾篓里。吃饭时谢小珊奇怪地问我:“朝南,怎么没买猪肉,你不是没肉都吃不下饭的吗?”我头也不抬地说:“嗯,没买,卖光了。”

这餐饭吃得十分的郁闷,没猪肉当然是原因之一,重要的是,高洁一直都比较沉默,板着脸跟我有深仇大恨似的。虽然谢小珊想方设法地说些开心事,想调动一下气氛,可我和高洁好像都不吃这套。谢小珊自己说自己笑,可能也觉得没啥意思,于是也沉默了。

饭一吃完高洁就说要走,我问:“回去有事?”她答非所问:“朝南哥,答应我,以后别再找刘键。”我说好吧,除了答应,我好像也不能怎么样了。这时谢小珊要去厨房洗碗,我说小珊,你别动,我等会洗就是的,我先送高洁到路边搭车。

楼道的灯都是坏的,跟高洁下楼的时候,几乎就是在摸黑。高洁扯着我的衣角,这是她所习惯的动作,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身边的她是熟悉的。我说:“丫头,你是不是认为朝南哥管的闲事太多了?”

她没回答,让我大惊失色的是,她在这个时候牵住了我的手。虽然不是什么鸟处男了,也没少近过女色,可当高洁用她的小手抓住我时,我还是有种触电般的感觉,好像浑身都麻了,心跳加速。好在看不到彼此的脸,要不我拿出来示人的妈的肯定是一花痴相。

直到下到最底楼,高洁才把手松开。我无法去判断这次牵手意味着什么,有什么内含。我承认我当时非常的紧张,像是在偷情似的。出了楼道就亮堂了起来,高洁又活蹦乱跳起来,跑了两步抢在我前面,转过身来乐颠颠地对我说:“朝南哥,你快回去洗碗吧,不用送了,我自己在路边打个的回去。”

妈的这前后反差未免也太大了点,差点没把我搞成神经。以至于高洁对我说话的时候,我都还有些云里雾里。我开始怀疑,刚才或许是很无意的一次牵手,或许是高洁觉得扯着我的衣角还不够安全,所以抓了手。我说,真的不要我送了吗?高洁说,真的不要了,朝南哥,你快回去做家务,可别累了小珊。

我很无助地站着,看高洁蹦蹦跳跳地跑远,我就真的没跟着送过去了。我白痴似的不断地用左手摸着右手,因为我突然觉得刚才高洁牵住我的手像是一种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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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珊已经把碗洗了,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她的勤快让我内疚,有时候像是一种回报,她跟我说过的,她住在我这里,好是好,就是老觉得欠我什么似的。她欠我什么?其实什么都不欠,非要说欠的话,那可以说她欠刘柯寒,也就是我前妻,一点房租。

从进屋的那一刻起,我就装得漫不经心,如果倒退个十多年,形容成吊儿郎当也是比较妥帖的。低着头准备进卧室的时候,谢小珊扯了节卫生纸,边擦手边问:“朝南,有什么打算呢?”我现在不失业,只是失婚,所以我想她指的是感情上的事儿。

我低眉顺眼地看她,说能有什么打算呢?生活总喜欢给我们带来太多的意外,再多的打算也会打水漂。当然也不是说什么意外我们都排斥,像买彩票这事儿,想必掏钱的都希望发生意外。

不过买乐就没人希望发生意外了,如今,在家庭之外,避孕套的防水功能已退之次席,顶而代之的是防病。我见过的最牛的避孕套广告是:防火防盗防艾滋。惟一不解的是,避孕套咋能防盗?难道能防偷情不成?妈的!

我遇到过的最爽的意外发生在初二,追一个高年级的女生,原计划一学期搞定,结果才两周就大功告成。我第一次无比深刻地体会到了死缠乱打在泡MM时的巨大作用。那女孩子对我说过我几句话至今记忆犹新。

她星期六板着张苦瓜脸问我,你到底要怎样才罢休?我说追到为止。她说,我们不会有结果的。我说我不乎。她马上就说:“那我答应做你女朋友了。”妈的,我顿时爽得四肢发麻,就差没抽筋唱国歌。

之所以没抽筋,是因为真正能让我抽筋的在后头。我的血液往上才冲到劲部,她就阴谋得逞似的,一脸奸笑地说:“好,我们现在分手,是你自己说的,你在乎结果。别反悔,反悔是乌龟王八神经病。”而当时高洁就在附近帮我打掩护,妈的,丑丢大了。高洁见证了我最短的一次恋爱,要不是那时咱觉悟低,早申请吉尼斯去了。

不过生活的确如此,总有些意外让老百姓措手不及。这不,我刚把这些糗事粗略盘点了一下,谢小珊又给我扔意外来了。她先是把擦手的纸捏作一团,好玩似的对着垃圾篓搞远射,结果偏出老远,按我们的说法,这是肾功能低下的表现。

然后她走过去,把纸拾起,放进垃圾篓,在艰难的直立进程中对我说:“朝南,高洁要离开长沙了,她对你说了没有?”我很惊讶,也张大嘴巴准备大大地啊一声,但啊到一半又没啊了,而是换了副镇定自若的表情,说:“是吗?要去哪里?”

谢小珊告诉我,高洁是晚上过来跟她说起要离开这事的,不过具体也没说打算去哪里,当然也没说个理由。其实理由这东西根本不用去找,不开心好像可以放之四海皆准。只是我不明白,如果高洁真的决定要离开了,怎么可以对我不吭一声?妈的难道做朋友也是一朝君子一朝臣?更何况当初我准备要走的时候,她还说要跟我同路。

这些事一缠在心头,整个人就烦得要崩溃。从八点半就躺在床上,数的绵羊估计都可以把整个内蒙给盖了,数的数字哪怕只是日元什么的我也早发了,却怎么也睡不着。

更气人的是,谢小珊这娘们也不知是哪根神经中了风害,一直在唱歌,唱得又不好听,三两句都可以吓人了,更不用说她是一首接一首地唱。我都忍忍就过去了,担心的是她把肚子里的仔给吓坏。我真怀疑照这样下去,孩子拉出来之后就是一癫狂。

不能翻云覆雨,那只能翻来覆去了。妈的真是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离个婚也就算了,还碰这鬼天气,这才深深怀念起有人暖被窝的好处来。一个人的日子确实难熬,连打鼾都没个听众,喊破喉咙说梦话也别想吓着谁。

其实我躲在被子里头一直都拿着手机,想给高洁发条短信。我想要是她真决定走都说一声,我自个去问好像是有点自讨没趣。当然我最后还是把电话拨了过去,因为实在是无聊,自讨没趣总比自慰要好。高洁开口便问:“朝南哥,你怎么还不睡?”我说我睡不着,羊都数光了,现在改数羊毛。

本来是想确定一下她是不是真要离开长沙了,结果绕来绕去最后竟然没把问题说出口。因为她好像不太愿意跟我说话,老在催:“朝南哥,快睡吧!”好像我朝南一朝不睡,天下的美女们就不安全似的。

不过现在早已过了用干不干坏事来衡量男人安全不安全的年代,而改看这个男人干坏事的时候戴不戴套套。说实话,现在做男人挺也不容易的,那个的时候你不戴,女人会说你自私自利只图自己快活,戴得来嘛,女人又会把你说成担心怀上孩子怕负责。就跟上工地差不多,戴安全帽别人咒你怕死,不戴别人骂你找死。

最后还跟高洁说了些啥,妈的全忘了。只记得是高洁先挂的电话,然后我一个骨碌钻进被子里就睡了,而且还意外地找到一个绝对可冶失眠的睡姿。这个睡姿挺变态,但实在管用。就是把整个身子缩成一团,显胎儿状,不过要小心把自个膝盖给啃了。

后来我知道了为什么这样睡就能平静,因为我们曾在母亲的肚子里这样过了几个月,而未出生时的我们,多么的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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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心的双重疲惫让我整天无精打采,从来没午休习惯的人,竟也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才睡了不到一个钟头,就做了个很长的梦。我梦见了妈妈,梦见妈妈一直在哭,只是哭,什么话也不说。我在梦里大声地叫喊,妈,你怎么啦?到底怎么啦?妈妈还是不说话,低垂着头,花白的头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梦里开始本是一个晴朗天气,在妈妈的哭声中,突然天就黑了,接着还下起了雨。雨点打在妈妈单薄的衣裳上,竟然还溅起细细的水花。我还记得妈妈是沿着一条很窄的山路在走。这条山路是我所熟悉的,走过去,就是我家的一块辣椒地。小时候妈妈带我去摘辣椒,她自己进地,给我撑开一把小黑伞,让我坐在土边等。

妈妈走得很慢,迈的是细碎的步子,像去世的前几年,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了,挑着重重的担子往家里走,每一步都是艰难的挪移。看见妈妈越走越远,哭声却不减,我很急,也跟着哭,拼命地跑,却怎么也追不上。

于是我就偏开山路往草丛里冲,我想挡在妈妈前面。可是,等我冲过一个一个的草丛,妈妈却不见了,而我的手,已被划得满是伤口,流着血。这个时候我被吓醒了过来,惊慌失措地四顾,我以为可以看见妈妈。我的手当然也没流血,低头只见一摊口水,这个梦让我整整一下午都没缓过神来,一直都沉浸在一种慌乱和自责中。我恨自己还是追不上妈妈,恨自己在无数个梦之后,依然无法梦见妈妈的脸。我说过,长大之后,我就再没敢看过妈妈的脸。那是张瘦得叫人心疼的脸,看了会哭。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伤口,血却淌在心底,一注一注的,让我碎裂。

后来在我们村上,流传着一种神乎其乎的说法。说是有人看见一个外地女孩去了我们那,好像就是刘柯寒,但没谁敢确定。因为对于村上的人来说,见过刘柯寒,只是在我妈去世的时候。更有甚者,说看见那女孩子在我妈坟前跪了老久。

具体时间没人记得了。回乡下去之后,我套过我爸的话。我爸说好像是的,还有人在路过我家门口的时候问他是不是儿媳妇回来了。当时我爸很奇怪,但也没多想,只是嘿嘿笑着说儿媳妇怀孩子了,一时半会怕是来不了了。惟一可以确定的是,时间就在我做这个梦的前后。

更让我觉得难以理解的是,这几天里头爸爸也心神不宁的。可能是因了那个梦心里有些发慌,下班后我在路上边走边用手机给爸爸打电话。我问:“爸,吃饭了吗?”爸说:“还没有,正在烧,一个人,随便做点就好。”

我告诉爸爸我中午睡觉又梦见妈妈了,爸爸说:“朝伢,都这么久了,咋还能想呢?”这话显然只是对我的安慰,因为爸爸叹了口气之后,话锋一转又说:“不过也是,这段时间我也不知咋了,也是老梦见你妈。”我好奇起来,赶忙问:“爸,你梦见啥了?”

爸也没跟我仔细讲,因为他跑过来接电话的时候,饭正在炉子上。爸爸只说她一沉下眼,就老觉得妈妈在房间里哼哼叽叽的,也听不清在嘀咕些啥。转身就仿佛看见妈妈站在床边,听见妈妈像生前一样唉声叹气。

然后爸爸很突然地问:“朝伢,你们在长沙还好吧?我总觉得你妈是在担心啥似的。”我的心顿时悬了空,紧张兮兮地说:“爸,我们好着呢,不担心,你快去做饭吧。”这个时候,我急于挂电话。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爸爸每次都喜欢这样,该说的说完了,又要折回来再补充点什么,而且一补充往往都是关于高洁的。

“听小洁她妈说,丫头准备换工作,去深圳还是哪里,她妈叫我你打电话回来了就跟你说一声。”我说爸,说什么呢?现在年轻人在外面换工作挺正常啊。爸说:“她妈不太想她跳来跳去,想你劝劝她。”我有些违心地说,那好吧,那我劝劝她。

没多想,我改变了行进路线,来自家乡的消息,似乎总是最能扯住人心的,听了爸爸的话,去找高洁,好像都成了我一种不容拒绝的义务,让我可以不去在乎那么多,把该做的给做了。当然不该做的也是断断不能做的,像以前妈妈要我在婚姻上别三心二意,我就如实做到了,一次只娶了一个老婆,并且现在一个都没了。

一路上我都在为与爸爸的梦境重合伤透脑筋,我在想,是不是妈妈她真的在天有灵,知道我的生活发生了变故,所以担心,所以伤心,可终究无能为力,所以叹息,所以痛哭。我整个有了种迷幻的感觉,感觉妈妈她还生活在老家,偶尔可以打听到我的一些事情,偶尔可以知道她儿子的欢乐和痛苦。

梦不当然不是真的,但做梦的那颗心却假不了,或许是我冥冥中在害怕爸爸和妈妈担心,所以才会做那么些奇怪的梦。

就这样想着,很入神,竟然忘了先给高洁打个电话。到了她住那里,敲了老半天门都没人应,她没回来,她那两个同事也没回来。打她的手机,第一次无法接通,第二次无法接通,第三次还是无法接通。我顿时失去耐心。

男人总是很容易失去耐心,好比对一个女人图谋不诡,三下两下不能得逞,那么接下来可能就会下床上厕所或者干别的什么,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满和失望。找不着高洁,我是非常失望,不过好像没什么不满。不满是需要资格的,而我好像没有。但是,我有干点什么的想法。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我决定找找“内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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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八字”刘键的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小姐肉麻的声音,大约两秒钟的时间,我才清楚那个女人说的是“本机已停机”!我就像一个已经脱了裤子准备大干一场的嫖客,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却突然发现眼前没有了那只“鸡”,说不清是不是一种失落。没了“鸡”,当然也要自己意淫一下,刘键是不是知道我还会去找他,特意换了手机号?就像柯寒为了摆脱我一样?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我有了一种奇特的想法,为什么高洁的电话没人接,内八字的电话停机?该不会是高洁这个傻丫头和刘键那个傻屄私奔了吧?马上我又为自己的龌龊的想法所不齿,我可以去骂刘键,可以去掘刘键的祖坟,但是对于高洁,多少年来一直在我身后喊朝南哥的“小屁股”,哪怕有一点点这样的想法,都是对她的亵渎!这些年来,我是不是真的在乎高洁?是不是真的向我所说的那样一直把她当作我的亲妹妹?如果是的,那么我会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只有在和柯寒吵架之后才会想起这个清纯爱脸红的妹妹吗?我心如麻!

我在瑟瑟的秋风里整理思绪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那边传出一种痛苦的声音“朝南吗?快回来!我要不行了,找不到高洁,快帮我……”电话里接着传来了嘟嘟的忙音,我仿佛看到了谢小珊在电话的那边的扭曲的脸。

我几乎是跳上出租车的,边关车门边对司机说:“快点,上我家!”司机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快点啊!”我咆哮的喊着,吓得司机赶紧发动出租,一脸恐慌的问我“先生,大约什么方向?”我告诉他地址后,接下来就是不停的看表,不停的催促司机快点开车,不停的打谢小珊的电话,那边一直传来嘟嘟的占线的声音,小珊怎么了?为什么电话总是占线?是不是黄强那小子回来了,要杀人灭口?还是要生孩子了?不会啊,听柯寒说过,好像小珊的预产期是一个月以后。司机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好像是说“先生,你打的是出租,不是飞机。”下车后,我仍给那个胖乎乎的司机一把零钱,急三火四的往楼上跑,背后传来司机的声音“谢谢啊!”

打开房门,一股血腥的气味扑了过来,小珊半躺在厨房的地上,睡衣上和地砖上一片血迹,和她那张惨白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看过女人的血,担那仅仅局限于刘柯寒来例假的那点血,和眼前的景象简直是天壤之别。“小珊,小珊,怎么了?”虽然我学的是兽医,但是关键时刻按压人中的这点常识还是有的,谢小珊重重的哼了一声,费力的抬起眼皮“朝南,送我上医院……”随后她又晕厥过去。

好在医院并不是很远,小珊很快被我送到了医院,就是那个没有做成人流的医院。但是我把谢小珊送到医院的时候,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兜里没有钱了。医生告诉我去交纳押金“患者很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快点去取钱”我冲动的把西服和手机全部拿了出来,重重的仍在桌子上,“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就在我要脱裤子的时候,医生适时的阻止了我。“这里是医院,不是当铺。”“操你妈,快点给我抢救患者,我是记者!小心我给你们曝光!”那些波涛汹涌的护士小姐显然被我的怒吼吓坏了,一个个的迅速躲到了医生的身后。“先生,你理解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当时我手里有把刀的话,我一定会杀了她!小珊都这样了,医生不是想着去救人,却还想着钱的事情。“信不信患者有了危险,我[脏话,已过滤]杀了你?”我周身的血液在那一霎间沸腾,医生边嘟囔着“现在患者就危险”边一溜小跑的奔向急救室,后面跟着一群护士也在跑,像乡下老家的母鸡领着一群鸡崽。

看来这个社会需要坏人,需要坏人来对付这些道貌岸然的君子!

急救室的门不时的乒乒乓乓的响着,医生护士不停的穿梭,我看见有人拿着单字,有人拿着鲜血。那血不会引起我的兴奋,只是让我一阵阵的眩晕,胃隐隐的做呕,我的汗顺着脊背淌了下来,感觉是冰凉的。我有种要虚脱的感觉,在我的脑海里已经没有了时间,地域,空间的观念,好像什么都成了真空,记忆里医生对我交代病情,问我是不是患者的爱人,是不是孩子的爹,我重重的点着头,那是一种本能。好像医生一直在责怪我为什么才把患者送来,“知不知道患者的血压有多高?高压200!要出人命的!”虽然我是兽医出身,但是我知道医生的诊断“妊高症,前置胎盘”意味着什么,两种病的一种足可以置谢小珊于死地,何况是两种病并存。

我用颤抖的手在手术预定书上签了字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水泥地上,成了没有任何思想的行尸走肉。

不知道我的电话响了多久,等我发现并接听时,电话里传来了高洁焦急的声音“朝南哥,怎么才接电话啊?”“小珊在医院里,过来吧”我都惊异我声音的平静,“哪家医院?发生什么事情了?”高洁紧张的问。“就是流产不能的那家”,我不愿过多的说什么,拇指轻轻的按在了C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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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意义也许仅仅就是为了一种延续,为了“人”这种物种不被灭绝,亘古以来不变,不管是像我和柯寒一样刻意的去要生个byby,还是像黄强和谢小珊那样一不小心得到了收成,其实都是一样的。

据说蜘蛛这种动物很特别,雌蜘蛛和雄蜘蛛交配后,雌蜘蛛会把雄蜘蛛吃掉,而后蜘蛛崽出生后,也会把雌蜘蛛——它们的母亲吃掉!因为新的生命开始了,老的生命自然就该退出生命的舞台。黄强也许是怕和谢小珊交配后,被小珊吃掉而仓惶逃走,这和死去没什么不同,他们的孩子出生后,自然小珊也该退出生命的舞台!之所以说这些无关的话题,就是想告诉大家,谢小珊死了,当她生出了八斤重的女婴之后,突然的大出血,离开了这个世界,去世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安详,仿佛是对生命完美的一种满足!谢小珊是孤儿,当她亲手缔造了又一个孤儿时,她带着自豪和满足走了!

出殡的那天,只有我和高洁,还有柯寒。我不知道柯寒是怎么知道消息的,估计她和高洁还有联系。谢小珊是孤儿,毕业之后因为怀孕,又没有怎么正经的上班,所以真正的亲人也就只有我们三个了,我曾经问高洁,要不要通知她们大学时期的同学?高洁的回答是:“让小珊安静的走吧,在世俗的眼光里,小珊是个叛逆者,我不想在她走了之后还让别人去品头论足。”高洁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成熟,和我印象中的“小屁股”完全不一样,经历也许是一个人成熟的最好的老师。

柯寒是坐车来的,国字脸一直在车里等柯寒,没有下车,柯寒的手里拿着一大把鲜花,在凛冽的秋风里显得那么灿烂,她把花放在谢小珊的坟头,扶了扶脸上的黑边墨镜,风吹起了她那宽大的风衣,在风衣的包裹下,柯寒显得是那么的渺小,长发不停的在风的感召下撩着柯寒的那张已经不在年轻的脸。

高洁和柯寒相比起来,显得青春的多,头发在脑后拢着用花手绢扎了一下,露出白皙的脖颈,她穿着红色的外衣,淡蓝的牛仔裤。高洁说:“小珊活着的时候,喜欢颜色,我穿着这身衣服,她会喜欢的”那语气不像是参加葬礼,仿佛是参加朋友的聚会。

我一直在谢小珊的坟墓前自责,如果那天不是我发脾气,那天肯定是会陪着小珊去医院检查的,也许早点发现病情,小珊就不会死去。或者发病的那天,我呆在家里,或是早回去一会,小珊也可能会活下来。我第一次有这种想法,如果我大学四年不是学兽医,而是医生,小珊还会死吗?那又是什么结局呢?

咆哮的风不停的被倔强的伸向天空的野草刺破,发出呜咽的声音。我们三个在谢小珊的坟前站了许久,也许是为了多陪陪这个早逝的灵魂,这个曾经见证过我们感情纠葛的朋友。大家彼此间的话很少,都不愿去打破这种宁静。

刘柯寒最先走的,她和我们两个分别的拥抱了一下。我可能从心里到生理上都阳痿了,和柯寒拥抱的时候,闻着从她身上散发出特有的那种气味,触摸到她柔软的身体,我的小弟弟没有丝毫的反应,好像一切与它无关。

晚间我找了找辞海,对于阳痿的描述,给我的理解就是一种成熟,约成熟就越阳痿,没有了一点战斗力。

柯寒走了不久,我和高洁也向小珊告别了,“小珊,我会常来看你的。”从坟地走到公路的那段路程上,高洁一直攥着我的手,紧紧的,很自然。

小珊带给我们新的生命,让我们措手不及,高洁给孩子起了一个大众话的名字,叫“谢玲”我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蜘蛛”,贱名好养活。

养孩子,不像我们想象中和养宠物一样容易,一切都要重头学起。孩子太小,没有母亲照顾是不可以的,为此,高洁从公司辞职了,作起了专职母亲。当然,她辞职之后不仅没有了生活来源,而且住房也被公司收回。我郑重的告诉高洁,这个孩子的抚养,我也有责任,要不你就住我这边来吧,就住在小珊曾经住过的房间,等到房子到期了之后,我们在找一个小一点的住房。天地良心,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如果不是我把黄强介绍给谢小珊,如果我不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也许谢小珊是另一种生活,多姿多彩的生活!我永远都会背着这个十字架的!我常常会想起小珊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朝南,送我上医院……”

高洁,蜘蛛和我,三个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人组成了一个特殊的家庭。我要拼命的工作,来维持和养活这个家庭。每天我都是天不亮就起身为高洁和蜘蛛准备早餐,然后把孩子一夜的尿布洗出来,我不想高洁太累,在我的印象中,高洁曾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可是事实上我错了,蜘蛛调动了一切高洁身上可以调动的母爱,高洁是那么细心的呵护着这个幼小的生命,给她洗澡,给她换尿布,用奶瓶一点一点的喂奶,嘴里哼着催眠曲哄蜘蛛睡觉,蜘蛛一夜要吃四遍奶,而且每次吃奶后都要把尿布尿的湿透,由于我和高洁不在一个房间,在加上高洁看我拼命的工作赚钱,不忍心叫醒我,总是一个人默默的照顾着蜘蛛。多少次,早晨叫醒高洁时,发现她居然一夜忘记脱衣服睡觉。蜘蛛在高洁的呵护下,健康的成长着。我也有一种做父亲的自豪感。

柯寒也常常的来看蜘蛛,一般她都是选择在我上班的时候来。我从来没有碰到过她,但是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到来,柯寒就像我生命中的一个影子,总是在你的身边,让你总也不能摆脱,即使是我们离婚了。

也许有了孩子,自然就会把精力都放在孩子的身上,直到父亲给我打电话,我才想起,我惦记着孩子的时候,还有我的父亲在惦记着我。那天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单位为了几个加班费钱,拼命的工作,是的,我需要钱,即使是知道我被剥削,我也宁可了,这就是有家的男人和光棍的区别了,光棍会叫喊“此处不养爷自由养爷处”,可是有了妻室儿女的男人却会为五斗米折腰,光棍和男人,我都经历过。

“朝仔,是不是最近挺忙?”父亲的声音显得苍老了许多,“爸,不是太忙,身体好吧?”在我的记忆里,我第一次问及我父亲的身体,虽然以前也惦记,但是远没有现在这种浓浓的亲情!

“好着哩,好着哩,小刘是不是快生了?对人家好一点啊,女人生孩子是一大关哩,是摸阎王爷的鼻子呢!”父亲唠叨着,以前听父亲的唠叨,总是烦的了不得,但是现在却让我亲切,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在农村早就该子孙绕膝的父亲,还在惦记着我和柯寒的孩子,可是,他老人家哪里知道,他的孙子在儿子和曾经的儿媳的争吵中,已经失去了。

“爸,柯寒生了。”我不知是为了安慰父亲还是什么,居然脱口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生了?!你这娃,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告诉我呢!”父亲显得兴奋,也许觉得说重了,马上改口说:“也是,告诉我也没什么用,我也帮不上你们这些城里人什么忙。”

父亲清楚的把我们父子划出了界限,我是城里人,父亲是乡下人,可是我依旧是乡下人,这个钢筋混凝土的城市,没有给我家的感觉,这里给我的只是迷茫。就像出土的兵马俑,即使给他穿上最新潮的衣服,从内心讲,还是那个兵马俑,我厌倦了这种带着面具的生活。

“男孩女孩?小刘还好吧?”短暂的沉默,父亲试探的问我。

“好好,爸,你别担心,孩子大人都好,是女孩,等天气暖和一些,孩子在大一点,我和柯寒带着孩子回家看你。”我特意把家字咬的很重,我要让父亲体会到,老家在穷,也是我的根!

“不用不用,过几天我去看孙女,家里的条件不好,又没暖气,别把孩子弄出毛病来。”父亲兴奋的说,“就这样吧,挂了吧”我猜想父亲是急于把孩子的事情告诉亲亲朋好友,以证明他儿子不是骡子。

可是,父亲真的来了,我该怎么办?难道说,孩子的妈一下变成了高洁?眼睛一眨,母鸡变成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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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要来,房租也到期了,一切都显得乱七八糟起来。

但是这种乱七八糟的日子,让一个人给化解了,这个人就是——柯寒!

不知什么时候,我习惯了有什么事情都和高洁商量,高洁不在是跟在我身后的跟屁虫,我们之间的称呼也悄悄的改变,她不再叫我“朝南哥”,我也不再叫她“小屁股”,取而代之的是“朝南”和“高洁”。高洁完全沉醉于家庭的这种气氛中,经常的抱着蜘蛛说:“蜘蛛,让爸爸把奶瓶递过来,宝贝要吃饭了。”“蜘蛛,看看是不是爸爸回来了。”“蜘蛛,来,让妈妈抱你看看爸爸给咱们做的什么好吃的东西。”在高洁的身上,我越来越多的看到了妈妈的身影。每天吃过晚饭,我都要陪上一会高洁和蜘蛛,高洁给我讲宝贝今天又有了什么新的故事,我给高洁讲单位的新闻,我们真的就像一个完美的家庭一样,只是一点和以前不同,那就是我不再和高洁讲那些一语双关的笑话了。除了睡觉分居之外,我和高洁的家庭与别的家庭一点都没有区别。

“高洁,我爸今天给我来电话了。”

“是吗?”高洁有点紧张。

“我说我和柯寒有了个孩子,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让老人伤心,我……”我不知道怎么去和高洁说这个问题。高洁也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老人来了,看不见姐姐怎么办?”“是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们好好的想想办法吧,朝南,我想我会有办法的。”高洁肯定的说。

一整天上班,我都在考虑怎么样才能度过这关,一个个想法浮出水面,又一个个被我否定,其实就是搞广告创意都没有过这么累人。

中午午休的时候,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又梦见了妈妈,妈妈用她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抚摸着我的头,说:“朝崽,妈知道你难过,你是懂事的孩子,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妈一直就这么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说。我贴着妈妈的胸口,感受着一种温暖,妈的手却越来越重,后来成了她不停的拍打我的胸口。

拍打我胸口的,在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是我的手机在不停的震动。陌生的号码,考虑了几秒钟后,我还是接了。“喂,你好,哪位?”对面一阵沉默,“喂喂,谁啊?”就在我不耐烦要挂掉的时候,传来了熟悉而陌生的一个声音“朝南,我想和你谈谈。”是柯寒!那一刻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在谢小珊的葬礼上,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都看透了,什么都没有活着幸福,包括我们的婚姻,谢小珊走了,她连像我们这种互相煎熬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是回到现实中来,什么又都放不下,不是自己不想放,而是那么多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你。

相约酒吧,人不多。还没有到喝茶的时间。

柯寒明显的瘦了,不知道是不是和那个国字脸不幸福,仰或是不“性福”?想到这里,我还是笑了,笑得那么肆无忌惮。我承认我的龌龊,但是这种龌龊只有单独和刘柯寒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发挥到极至。

“过的还好吧?”柯寒盯着眼前的柠檬茶问我。

“好着呢,不用天天想着交公粮的事,省心啊”

“家里人都好吧?”我不知道她指的家里人是蜘蛛和高洁,还是指我爸。

“哦,都行。”我含糊的回答“柯寒,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柯寒明显的感动。“你看你,眼袋都出来了,”我的声音极尽温柔,柯寒抬头看我“难道你的那位是个猩猩?”刘柯寒的脸色霎时表现出一种愤怒,我为我的恶作剧在心里开怀大笑。

猩猩是个典故,和刘柯寒刚同居的那阵子,一次我们活塞运动刚刚完成,裸体环拥的时候,电视里正在播放动物世界,一群黑猩猩不停的在那里搞啊搞的,每次几秒钟就射了。据赵老师那雌性的声音介绍,猩猩在发情期,每天要这样交配十几回,每次三到五秒钟不等。电视画面不停的闪动,猩猩正吃着东西,或是正玩着,心血一来潮,上去就三五下,然后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吃继续玩。柯寒曾开玩笑的说:“你比祖宗猩猩伟大多了,每次没个三五百下是不会完工的。”

柯寒的愤怒,是因为我意淫了国字脸,同时也说明刘柯寒的眼袋是因为频繁而无效的性生活所致。

“听说爸要来了。”柯寒的脸色恢复了常态。爸?妻可以说是前妻,那么爸呢?可以叫做前爸吗?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触动了我的痛处,我点燃了一根烟。

“高洁给我打电话了,房租我又续了半年,你们不能搬家,要不老人肯定会怀疑的。”续了半年?我同意了吗?“哦,谢谢,哪天我会把钱还给你的。”说这话,其实我一点都没有底气,现在我真的有点入不敷出了。蜘蛛,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最好的奶粉和最好的营养品,我要给她最好的童年;高洁,女孩子需要的她都该拥有;我多少还有点应酬。那么钱呢?靠我一个月的工资够吗?妈的,我抢银行的心都有。

刘柯寒只是笑了笑“以后再说吧”我在她的面前又一次彻底的阳痿。

“不要瞎想了,高洁说我能不能过去帮她带几天孩子,她这几天不太舒服。”我真就搞不明白,这两个女人在唱得是哪出戏。

“我可以回去住几天吗?”柯寒小心的问我。“当然,房子是你租的,只要你愿意,作为佃户,我可以随时搬走。”“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啊?我是帮高洁,又不是……”下面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这可不是刘柯寒的性格。

每天我都在想怎么办,房子是不成问题了,可是父亲一旦来的话,是不是一切都要说实话?可是老人的身体和心里能承受的了吗?他能承受得住妻子去世,儿子离婚,孙子付之东流的命运吗?毕竟爸的年纪大了。

高洁劝我,车道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一说起来,我倒是总想到:车道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丰田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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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来了,肩上扛着一丝袋小米,怀里抱着一篓子鸡蛋,鸡蛋上边用棉垫盖着。父亲就是这样从老家的山里走了十几里路,然后又倒汽车把这些东西带到长沙。父亲分明是老了,可以看到花白的鬓角,还有那象征着一生辛劳的重重的抬头纹,清瘦的身躯微微发驼,所有的一切都表明父亲已经不在年轻,不再是劳作了一天,还有心情给我讲故事的那个父亲了。

就在我去车站接父亲到来的那个晚上,刘柯寒来了,说是这几天刚刚倒出空闲来,特意帮着高洁来侍弄孩子来了。我相信这绝对不是一种巧合,女人啊!我真的不懂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和父亲走进家门的时候,柯寒正穿着一件睡衣在厨房忙忙活活的做晚饭;高洁却一改平日的懒散,穿着职业外装抱着蜘蛛在玩床上的一堆玩具。

“爸!怎么才到啊?是不是车误点了?”柯寒一脸的笑意,丝毫看不出她已不再是这个家的主人了。“是啊是啊,”父亲这次已经少了上次的那种拘束,把肩上的小米和怀里的鸡蛋放下,本来上楼是我要背的,但是父亲说“朝仔,你是城里人了,没干过这样的活,怕把身体累坏了。”说什么都不让我背的。其实父亲像我这个年纪已经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伯伯,”高洁兴奋的叫着。“这娃也在?”父亲显然对高洁这么晚了还在我家而惊讶。“是啊,听说你来了嘛,过来看看你,朝南哥去接你去了,姐姐要给你准备晚饭,孩子没人照看着,所以姐姐就没让我回去。”“是啊是啊,高洁总来玩呢。快吃饭吧,饿了吧?”估计柯寒还记得我说过爸爸不会在半路吃饭的事情。我完全让两个女人搞懵了,难道是把关系整个的调了一下?我仿佛走进了时间隧道里。

蜘蛛也怪,每天这么晚了,早就睡了,可是今天却一直在高洁的怀里玩,不时的向父亲这边望着。“娃,我好孙孙,还真像你爸爸小的时候,宝宝,来,让爷爷抱抱,”蜘蛛认生,在父亲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小鼻子小眼夸张的向一起聚集着,整整一泡尿淋在父亲的大襟上。几乎是同时,高洁和柯寒的手同时伸过去抱蜘蛛,但是,高洁的手中途却拐向了父亲的衣襟,帮着父亲擦那泡尿。“娃还认生呢,不打紧的,小孩的尿不脏的。”父亲的眼睛还停留在蜘蛛的脸上。蜘蛛不停的哭,在她的眼里,刘柯寒也是陌生的人,柯寒笨拙的抱着蜘蛛,显得手足无措。“是不是孩子饿了?”高洁提醒,“对对,一定是饿了,”我附和着,希望她们赶紧把孩子抱回房间里,免得再出现什么不妥。柯寒好像是误会了我们的意思,一听我和高洁这么说,马上掀起了睡衣,两颗白花花的奶子像兔子一样跳了出来,堵在了蜘蛛的嘴上,一种本能,让蜘蛛马上停止了哭闹,头在那两个奶子上不停的拱着。我忽然想起高洁平时是不是也这样哄过蜘蛛,我望过去的时候,正好和高洁的目光触到一起,高洁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一直红到耳根。

爸爸破例的喝了点白酒,表示他愉悦的心情。我和爸爸睡在我的房间,柯寒和高洁领着蜘蛛睡在高洁的房间。

“朝仔,要是你妈还活着,看见你们过的这么幸福,一定好高兴呢!唉,她命不好啊,儿子结婚都没能赶上,白胖的孙女多好,可惜她也看不见了。”“我妈在天之灵一定会知道的。”黑暗里,我递给父亲一只烟,点着,火机的光亮再一次照亮了父亲那张黑红苍老的脸。

“娃的奶够吃吧?”“还好”“这次我带了点小米,自家种的,一点化肥都没上,给你媳妇吃的,好多出点奶水。”“嗯”我心里想,就是把咱老家所有的地都种上小米,都给刘柯寒吃了,也不会出来一点奶水的。“你妈死的早啊,要不这些事情还要[脏话,已过滤]心?唉,小刘命也不好,要是有婆婆在,是不是还可以帮着拉扯拉扯孩子。”提起妈妈,我就心酸,要是妈妈还在,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是不是也会被气死的?

早晨起来,柯寒和高洁早把早饭做好了,吃过饭,我就开始徘徊。今天该怎么办?三个人里,谁在家谁不该在家?我单位还有事情,不能请假的,这份工作实在是丢不起了。柯寒在家,按道理是这样的,可是国字脸会不会找上门来?再说,小蜘蛛根本就不会接纳她的。高洁该走,可是她上哪里去呢?不会像我上次一样,满大街的瞎转吧?即使她可以出去转悠,孩子没有她怎么行呢?

我看看她俩,显然她们预谋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忽略了这个细节的问题。算了,留给她俩自己解决吧,别越弄越出差。

公司的案头放着客户的意见书,大致浏览了一下,基本上是对我的创意的一种肯定,但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地方希望我再做一下修改。要是平时,这点事情,一个小时就可以搞定,可是今天不行,总是静不下心来,看着看着,就想起家里的事情,不知道柯寒和高洁是怎么安排的,到底是谁留在了家里。

九点一刻,我的手机响了,是高洁!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朝南,快来医院,蜘蛛病了!”我几乎是蹿到主管的办公室的,就是那个像男人,让人提不起一点性欲的家伙。“孩子病了,我要马上去医院。”“别着急,什么病?”“不知道”“钱够吗?我让财会给你预支点吧?”“不用了,我着急。”“这样吧,我这里有点,先拿着,需要的时候再吱声”她从抽屉里拿了一沓钱递给我,我心怀感激。“今天不用来了,工作我找人替你吧。”在她的眼里,我一定是对生活及其负责的人。

我到医院的时候,小蜘蛛正高洁怀里在静点,忽闪着大眼睛看着静点室来来往往的人,面色发白,喘气的声音有点急促。柯寒忙着跑来跑去的给蜘蛛交款。

“早晨孩子醒的时候,我发现她有点发烧,吃了点退烧药,不见好,喘气特别的急,所以我们边给你打电话边过来了。”“看了吗?”“看了,医生说孩子是感冒,要是来晚了,就容易得肺炎的。”柯寒拿着一沓交了款的票子走过来了,“来了朝南。”“来了,花多少钱?”我从兜里往外掏钱。“没有多少,医生说最好给孩子详细的检查一下,这些是检查的单子”柯寒递给我。我粗略的算了一下,大约差点到五百,我捻了五张老人头递了过去。“朝南!你怎么这样婆婆妈妈的?”柯寒朝我喊了起来。婆婆妈妈?你[脏话,已过滤]要是我,你试试?我挣的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我[脏话,已过滤]是男人!我不想被人瞧不起!是的,我是男人,我没有你刘柯寒那套设备,你可以一辟腿来一套楼,我呢?做鸭都没人要!当然,所有这些话都是内心的独白,没必要说出去,好像我已经过了嘴损的年龄了。看见我拿钱愣在那里,柯寒对我说:“小珊也是我的朋友,甚至比你们都特殊,我们是一起怀孕的,”停顿了一下,柯寒继续说“其实我一直都把蜘蛛当成是自己的孩子。”我想,要是我们的孩子还在的话,是不是也很幸福?

中途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父亲,孩子仅仅是感冒,没什么大事,点完滴就回去了。父亲显得很焦急,一再问,没事吧?没什么事就好。

蜘蛛的病很快就没事了,只是有些检查的结果还没出来。父亲看着孩子好了起来,也放心了,对我说在这里闷得慌,张罗着回乡下去。“看你们都好,我也就放心了,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们还要照顾我,怪麻烦的,回去了。”“伯伯,好不容易来的,多呆几天吧。”高洁挽留爸爸,我知道她是真心的,因为她能理解农村人见了下辈子人的心情,“爸,住几天吧,不碍事的,孩子也好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孝敬你呢。”“不住了,早晚要回去的,没有火炕不习惯的,对了,朝仔,在以后别往家里寄钱了,我一个人,没什么花销,不像你们城里,动一动就要花钱。”寄钱?我什么时候向家里寄过钱?“爸,寄钱你就花吧,别苦着自己,这么多年您一直供朝南上学了,“爸,寄钱你就花吧,别苦着自己,这么多年您一直供朝南上学了,现在也该我们小辈报答您的时候了。”柯寒诚恳的说。是柯寒寄钱给我父亲?为什么?我冲动的差点向柯寒坦白我那天在医院的心理活动,差点向她道歉。

父亲到底走了,临走的时候,从衣兜里拿出一挂线,按照家乡的习俗,给孩子在头上晃了几晃,而后又给孩子缠在脚上,据说是可以拌住孩子的腿,免得让阎王爷收去。

父亲临上车的时候,嘱咐我要善待儿媳妇,多孝顺啊,对着不好可不答应我。还有,多照顾点高洁,女孩子家在外边不容易,人家对你们两口子不错,孩子有病人家一直陪着。还有,哪天找人家吃点饭,顺便带上她的男朋友,叫什么键了?“叫刘键。”我补充。

刘键,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和高洁分手了?那次高洁她妈妈来干嘛来了?还有,柯寒既然和我离婚了,为什么还要以我的名义向家里寄钱呢?她这回来帮我?国字脸怎么没有来找她?在我看来,一切都成了谜团!

蜘蛛的检查全都出来了,医生告诉我说:“孩子体质是不是一直不好?”“没什么毛病啊。”“孩子的病情综合来判断,是一种先心病,可能年龄越大越危险”

天啊,我简直要坚持不住了,站在医院的门口,觉得胸口发闷,不停的咳嗽起来,咳着咳着,我的嗓子一咸,咳出了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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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父亲走了之后,柯寒倒是成了我家的常客,不在避讳什么,我尽量不去和她抬杠,不去和她聊敏感的话题,破镜重圆是不可能了,就是圆了,也还是那种支离破碎,无法照出不扭曲的镜像了。大多的时候,高洁和柯寒在高洁的房间里,逗蜘蛛玩,蜘蛛这个小家伙能自己坐着了,故事也是越来越多了,她已经开始接纳刘柯寒了。听她们房间里传出的嬉闹声,心里不是滋味,仿佛是柯寒的到来抢走了我的位置。孩子睡着的时候,她们两个又神神密密的说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我听到。我随意的问过高洁,高洁说“女人的事情,你都想知道吗?”呛得我半天没说出话来。

自从知道小蜘蛛有了先心病,大家对她更是呵护有加。怕稍不注意就会给她带来灾难。春节前,高洁告诉家里,说工作太忙,没有办法脱身,今年就不回去了。整个春节前,柯寒都腻在我和高洁的家里,即使是回她妈家,也是站站脚就回来,我猜想,她和国字脸的婚姻寿终正寝了。

长沙的正月三十,依然是那么热闹,到处都是花灯,到处都是人群。晚间时候,高洁和柯寒做了一桌子菜,大家开始喝酒,告别让人闹心的一年。

蜘蛛用勺子在桌子上表演了一番意向派的作品之后,开始闹着要去睡觉了,高洁回房间哄蜘蛛睡觉去了,不知她是也睡着了,还是刻意的要给我和柯寒留下一定的空间。反正那晚我们喝了许多酒,我和柯寒都有一种共同的心态,那就是大醉一场,把所有的过去的烦恼都喝掉,让它化作尿液流出去,明天醒来,是个新的开始。

我不停的喝酒,不停的抽烟,不时的咳嗽,怎么颓废就怎么来,反正明天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朝南,是不是很多东西,对于你来说都是个迷?”柯寒双颊绯红,醉眼朦胧的问我“你怎么现在什么都不问呢?”“问什么?如果你想说的话,什么都会告诉我,如果不想说的话,我问了又有什么用?”我把自己的和柯寒的杯子斟满酒,吸了一口烟。

“朝南,今天什么我都告诉你,你问吧。”她把洒落在前额的长发向后捋了捋,摆弄着面前的酒杯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们没什么关系,你是我老婆的时候,我几乎没有听过什么,即使听了,我都不知道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朝南,相信我,我真的爱你!从来没有骗过你”柯寒重复着,“真的,没有骗你,可是我没有想到嫁给你之后,我拼命的隐瞒,你还是知道的太多了。”

我知道什么?我知道陈伟生,阳痿的伟,性生活的生!烟蒂烧到手指,我续上一只烟。“怎么不说话?朝南,相信我!我曾经试着挽回我们的婚姻,可是不行,你知道的太多了,我能挽回的只是一种形式,不是两颗贴在一起的心!”“不是这样的,是我在尽力的挽回,我知道的不是太多,而是什么都不知道。”“朝南,其实不管你是否承认,你一直都有着一种处女情结,什么事情你都草木皆兵,真的,这样会影响我们的感情。”和我说这些,妈的,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即使结婚后,你刘柯寒还和别的男人有来往,拿我当绿盖王八耍!

“有一点你不会明白的,我为什么在结婚后,还和别的男人有来往,其实当时嫁给你,我是那么的匆忙,我怕失去你,我怕我的珍爱抛弃我。所以婚前好多事情都没有处理好,婚后我不得不背着你去处理,”柯寒喝了一口酒接着说“我向你保证,从和你结婚后,我从来都没有和任何男人上过床!”

一口烟吸了一半又咽了回去,呛得我不住的咳嗽,咳咳,嗓子又是咸咸的感觉,我冲进洗手间,咳出的血吐进马桶,然后用水狠狠的冲了下去。一双手从背后环住我“以后少点吸烟吧,身体不好就别抽了”曾经是那么让我感动的一张脸仅仅的贴在我的背上。

“朝南,我过几天就要走了,也许以后不会在有见面的机会了,你是我唯一喜欢的男人,可是以前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当我和周朋(国字脸)再婚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忘不了你的,即使是那个时候,我都闭着眼睛想,身上的男人是你。”柯寒要走?去哪里?我回身抱住柯寒,柯寒闭着眼睛,紧紧的贴在我的怀里,喃喃自语“要是我们的孩子还在,和蜘蛛差不多了吧?上帝给我的惩罚太大了,我为年轻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医生说我的子宫薄的像一层纸,不适合怀孕,可是我一直想给你生个孩子,但是孩子还是没有保住,对不起朝南,我没有办法,一辈子我都做不成妈妈了!”柯寒伏在我肩头嘤嘤的哭了起来。我的眼睛湿润了,好像和柯寒离婚后,第一次为了我们的感情湿润。

“你要去哪里?柯寒,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们其实早就应该好好谈谈了。“晚了,我们全家都移民加拿大了,是我爸爸去继承一比遗产。”柯寒把头抬了起来望我。

“难道为了我,你不能放弃吗?”我固执的问柯寒,我认为我真的需要她,我刚刚了解柯寒。

“其实也许我们重新生活在一起,依然不会快乐,我们适合做朋友,你的小屁股高洁是你生活在一起的最佳人选,我们经历了这些,都该理智一下了。”

那晚,带着醉意,我还和柯寒聊了许多的话,说一会,笑一会,哭一会,最后吐的一塌糊涂的歪在床上睡着了,我的小弟弟没有一点不规矩的想法,反而服服帖帖的趴在我的腿上,也许它也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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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的那天,蜘蛛突然病了,大口的喘气,小嘴憋得发紫,赶紧和高洁带着孩子打车上医院。经过抢救,孩子过来了,高洁吓得抱着蜘蛛咧着嘴哇哇大哭。医生说,孩子应该做手术了,否则越是长身体,孩子的危险性就越大。柯寒去我家了,看见我们没在家,打电话过来问在哪里呢?“在医院呢,蜘蛛犯心脏病了,”柯寒急三火四的来了。

关于孩子的病情,高洁,柯寒还有我,达成了一个共识,要给小珊的骨肉——蜘蛛(谢玲)最好的治疗,柯寒出国去,把蜘蛛带上,到加拿大去给孩子做手术。

柯寒走了,和我的前岳父岳母以及蜘蛛。给我带来快乐和悲伤的人走了,带走了一个我的至爱的人!

晚间,整个房间里就剩下我和高洁了,蜘蛛和她的新妈妈柯寒走了,屋子中显得空旷旷的,没了奶声奶气的哭闹声,我和高洁决定出去走走,好久没有在夜晚走在长沙的街头了。高洁一直攥着我的手,头依偎在我的肩膀上,什么也不说,就这样一直在灯红酒绿的长沙街头走着。

这一年里,我都经过了什么?母亲没有看到儿子结婚就带着遗憾永久的去了,父亲因为母亲了离去而日渐衰老,和柯寒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仓促的结婚,不负责任的离婚,未出世孩子的夭折,以及给我们留下可人蜘蛛的谢小珊的早逝,所有的一切都来的太突然,让人没有准备,仿佛冥冥之中一只无形的大手为你做的安排。也许人更应该珍惜现在的东西,当我真的了解柯寒的时候,想要和她好好相爱的时候,她却走了,留下的只有遗憾和对往事的追忆。

太累了,我想睡觉,希望一觉醒来,我可以回到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会充实的去过每一天。

接下的几天里,我呵护着高洁,希望她能够得到我以前没有给过她的温暖,我希望我们会好好的相爱,等到老去的那一天我才不会为自己的年轻和莽撞而后悔。

我因为总是咳嗽,痰里还带血,这几天有点低烧,打算到医院去看一下,只是一直忙,没有时间。高洁每天也早出晚归的开始找工作,蜘蛛的走,还是让她伤心了好一阵子。

周六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早晨刺眼的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我习惯的伸了伸懒腰,躺在床上问“高洁,今天早上打算用什么喂我啊?”数声之后,房间里没有反应,高洁干什么去了?我一骨碌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走到高洁的房间,敲了敲门,没有动静。推开门进去,房间空空如也,只有两本日记整齐的摆放在床上,上边留着一张纸条:“朝南哥,好久没有这么称呼你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这个城市里,我觉得迷失了我自己,在我的潜意识里,只有老家那片散发着泥土气息的山村才是我的归宿,每每夜里,我都会在梦境里体会那种属于我们儿时的天真和快乐,我回家了,城市的疲惫不是我所能承受的,朝南哥,原谅我,你一直搞不懂我妈妈为什么来长沙,为什么我会和刘键恋爱,为什么会和他分手,也许看了这两本日记后,什么都会明白的,再见了,朝南哥!”

整整一天,我在用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去阅读这两本日记,这两本日记记载着一个清纯的女孩暗恋着朝南哥的故事。谜底随之解开,当我和柯寒准备结婚的时候,高洁觉得无法承受这种打击而整夜的失眠,她怎么也放不下这个曾关爱她,叫她小屁股的朝南哥!作为母亲,有一种无法解释的预感,匆匆的来长沙看她。也是同时,为了分散对朝南哥的爱,高洁选择了刘键,希望一切都会有个新的开始,然而,她错了,思念像无形的翅膀,挥之不去,反而变本加厉。她把所有的一切都记录下来,排遣对朝南哥的思念,可是,阴错阳差的,刘键发现了这个秘密,刘键感到了自己被利用,奇耻大辱感,让刘键愤怒的提出分手!

看过高洁的日记,我一夜没睡,反复的思考着什么,却脑海里乱哄哄的,什么都想不进去。凌晨的时候,我终于想明白了,我失去了柯寒,可不能再去失去高洁,否则我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的!我明白为什么看不起“内八字”,因为心灵的深处,一直爱着高洁,那个和我一起长大的小屁股!

周日早晨,我简单的吃了口饭,收拾好行李,打算返回家乡,去寻找爱情,寻找属于我的小屁股。看看回家的早班车已经开了,下班车要下午才开,剩余的时间怎么打发呢?不是一直想去看病吗?现在有时间了,所有的时间都是我的了,给公司打了电话,提出辞职,狠狠的过了一把炒老板鱿鱼的瘾。然后雄纠纠的去了医院。

夜色下的长沙,显得既真实又虚幻,路灯下,时常走过亲昵的情侣。点燃一根烟,我想起了我的杰作:烟它总是个好东西一口接一口或者一支接一支它始终在与我的生命作斗争我赢了前半截它赢了后半截这就是爱情有人赢了上半身有人赢了下半身。

……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输了,输的什么资本都没有了,夜风吹过窗台,写着肺癌的诊断被吹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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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洁那里下楼,再花一支烟功夫走到街边。在小商店里买个打火机,打火机是五毛钱一个,我掏了一圆硬币,剩下的五毛用来给“内八字”打电话。没直接用手机,是因为我估计他知道是我就不会接。

电话通了之后,我没再像上次那样说是“李爷爷”,而是很直接地告诉他:我是朝南!他反应很快,不过我猜想这不是他思维敏捷,更多的应该是条件反射,对“朝南”二字过敏。我自报家门后,他立马用一种急促的语气问:“你找我干吗?”

我突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对啊,我找他干吗?语塞之时,我甚至都有点儿慌乱,于是说:“麻烦你等一下。”再朝商店老板叫唤:“老板,拿包槟榔。”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再撕了颗槟榔往嘴里送,接下来再是回到与刘键的电话中。换作是我自己,要是一个打过我骂过我的人要我等电话,我是断断不会干的,所以得又把听筒贴着耳朵,发现“内八字”并没有把电话挂掉,我微微有些诧异。我嚼着槟榔说了声对不起。他说:“没关系,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我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听说高洁要走,她妈要我劝劝她。本以为我的平和可以让两个人好好谈一会的,没料到我一提高洁要走的事,“内八字”整个就火了,而且火得很突然,火得让我莫明其妙。他喊冤似的大声说道:“朝南[脏话,已过滤]你是个王八!”话一完,他还重重地把电话给叩了!

妈的这世道怎么了?叩我电话也就算了,还骂我王八。我其实已经火冒三丈,但更多的是满脑子的疑惑和不解。我实在搞不懂,怎么我一提高洁要走的事,他激动得跟个发情的母猴似的。我耐着性子再把电话拨过去,已经没人接听。想必他也是气得把手机摔地上或者床上了。当然,要是他进一步拿自个脑袋撞墙,我基本上也是没啥意见的。

离开商店的时候,我很是有些垂头丧气,似乎还很不甘和不解。定定地在路边站了一会,百思不得其解,真[脏话,已过滤]怪事年年有,惟有今年多,多得足以把什么鸟神童啊天才啊搞蠢搞晕。我不得不考虑给刘键发个手机短信。我的措辞有点不愠不火,但终究还有些力量。我说:找你,我只想知道高洁的离开是不是你逼迫的。不过不管怎么样,作为两个曾经或者一直希望她幸福的男人,在这种时候,我觉得我们应该见面聊聊。我想,只要他没把手机往地上摔,就不会看不到这短信。

边等车边等“内八字”回短信,结果短信没来,车先来了。自从那天醉酒叫别人自己在口袋里来摸硬币结果引起口角之后,我在这一带坐车都有点心里发怵。上次若不是那男司机看我醉得不成样了,估计会跟我干一架。当然,没干上,谁胜谁负也不好说。

上车我首先就看司机,不是熟悉的,然后才安心地掏钱投币。虽然已过下班高峰,车上的人还是很多,有男的有女的,好坏就不太分得清了。我很郁闷地夹在他们中间,根本就不用抓扶手,我左手放左边口袋守钱包,右手放右边口袋防手机。挤公共汽车,男的都还好,要是女的,手肯定是不够的,因为她们除了防贼还要防性骚扰。

对于性骚扰,我一直没这个爱好。觉得这事儿挺匪夷所思的,就那么摸两下,蹭两下,有啥意思,并且还面临着被国骂的危险。更可怕的是,万一摸出个漏洞来,那可真是吃不完兜着走。

好像是在车开过三站路的时候,我的手机震动了一小下,是短信来了,我拔萝卜似的拼命地抽啊抽啊,才把手和机都抽出来。跟我猜的和期望的一样,是“内八字”的。他的回话比早泄男人干那事还来得简洁明快。他说:好,时间地点,你定!

车再次靠站停住,我就匆匆挤了下去,马上给刘键打电话。我先跟他说,希望这次见面不要让高洁知道。他答应了我,然后问我在哪里见面好。我说:“在哪都可以,你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我打车过去找你。”

拦辆的士上车之前,我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看站牌下等车的那些人,他们或站着,或坐着,穿着各式衣裳,有着不同的表情。兴许当中也有人注意到我迅速的离开,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跟我在心中酝酿的那种感觉,感觉在这个流动的都市里,人,又少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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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键已经吃过饭,而我还饿着肚子,碰头后,他提议去了就近的一家可以喝茶也可以吃煲仔饭的休闲吧。他始终都跟我保持着一臂的距离,不知道是不屑跟我走得太近还是担心我冷不丁又塞他两拳。他的拘谨让我觉得他也挺可怜。

他不主动跟我搭腔,总是我问一句就应付一句。不过说实话,我自己也觉得别扭,打过他骂过他,现在又主动跑来见他,感觉不像那回事似的。没变的是他走路的样子,还有我看他走路时极不舒服的心情。

坐下来之后,问他吃点什么喝点什么,他就说随便,把该点和不该点的东西点好,他竟然开始无所事事地玩起手指甲来,而且动作还相当妩媚。那么纤细的一双手,看得腻人,真不知道他站着撒尿的时候扶枪会是什么样子,估计是像姑娘家捏针绣花一样还把尾指微微翘起来。

先是上的茶,我点了很普通的毛尖,因为想着十有八九是自己买单所以没挑贵的。很急地喝了一口,结果把舌头给烫了。不过“内八字”在,我不没表现出来,很坚强地忍住了。这口茶烫出了点火气,趁了这点火气,我把话切入正题:“你给我说说,你跟高洁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顿时傻了似的把右手停在左手的拇指上,看了看我,愠怒道:“我不想说,没什么好说的。”听他这么说,我忍无可忍地又火了,“你[脏话,已过滤]放明白点,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你把别人弄了,现在又把别人甩了,你当你是谁啊!”

这个时候我点的饭端上来了,服务小姐在旁边愣了一会,我转头看看,说:“先放着。”然后又把快要喷火的目光移到刘键身上。他还是不吱声,我只好把语气放平缓一些,说:“那你跟我讲讲,怎么今天我一提高洁的事你就激动成那样子,妈的,还骂老子,担心我一口咬你半边脸。”说话就定定地看着他,一副再敢不吭声就真咬他的样子。

他犹豫了好久,才说:“闹成今天这样子,不能说全是你给惹的,但是,朝南,你让我实在咽不下那口气。”我扒了第一口饭:“我怎么啦?”“第一次,你打人我想想也就算了,后来你竟然还打电话骂我,当我没一点人格是吧?”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嚣张气焰也上来了,歪着头,爆着眼睛。

我想这么大而空地对吼下去,也吼不出个什么名堂,于是改说具体的事。我说:“高洁她妈第一次来长沙你应该知道吧,那次她也哭得稀里哗啦的,是不是你对她动了手脚。”“哪次?就是她妈和你爸一起来那次?”我说不是,之前她妈还来过一次。

“内字八”看着我,摇了摇头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那时候他都还对我爱理不理的,很长时间她都这样对我,以至于后来她突然答应跟我谈,我都觉得挺出乎意料。我是喜欢她,一直喜欢她,但是,她从来没喜欢过我。”

我赶紧扬了扬手里的筷子,说,你别罗里八索一大堆好不好?我是问你是不是对高洁动了手脚。动了手脚,明白吗?妈的你不要装傻扮清纯。

“你可能很难明白被一个人耍的感觉,很难受,感觉是挨了一闷棍还不能叫痛,特别是那个人是自己喜欢的人。”他顿了顿,脸上浮起一种自嘲的表情,接着说,“你以为我对她干什么了?牵手算不算犯罪?”

听他含蓄地否定对高洁进行过非法开采,我差点没咽着。以前都这么猜测,谢小珊也算给过一些暗示,现在却被刘键一锅子端翻了,妈的还真有点接受不了。虽然更接受不了的是刘键当真对高洁做了什么,但所有的猜想都被人否定的滋味也不好受。

按刘键的一些解释,大概就是这样的,高洁跟他谈恋爱,压根儿就是一空头支票,是个晃子。这晃子是用来干什么的,我不知道,刘键也不肯说。而且我好像也有点相信,刘键并没对高洁怎么样。依他的性格,连我打他都不敢还手,更何况要他去做那种事。

我的脑袋也开始糊涂了,我在想,如果刘键所言不虚,那高洁她妈神秘到来长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直到现在还是不知道,我好像变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好比小时候胡乱给高洁出的谜,根本就是打不出谜底的。而这次,是生活对我出谜。

127

我无法判断是我背离了整个世界还是整个世界背离了我。当我终于在乡下面朝黄土春暖发痴的时候,我似乎也不那么想问题了,甚至变得什么都不想了。我只是沉默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照顾着爸爸。中午或者黄昏,会去山上走走,看看妈妈。

跟刘键的这次见面,原本我是很努力地强迫自己冷静的,可到最后还是差点动手。那是从休闲吧出来之后,我开始缠着刘键问他为什么谈得好好地又不要高洁了。他起初是三缄其口,被我问烦了,就说:“朝南,我知道她是你的一个梦,也曾经是我的一个梦,我不想这个梦在我心里破了之后,再帮你一起打得粉碎。”

我火了,没耐心了,发狂似的骂他奶奶的。刘键不再理我,在一个没有红绿灯也没有地下通道的路段非法过马路,而我就站在马路这边,不动,扯着嗓子说粗话。声音很大,刘键不可能听不见。就像我不可能听不见他走过马路之后对我吼的那句话,那句话没彻底淹没在车流中,那么重地落在我心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听到他的话时,路上和车流正急,或许我再愤怒也无法及时冲过去揍他一顿,或许就算来得及我可能也不会真冲过去。反正我站住没动,如同木偶,被这个城市汹涌的车流和如织的人群所雕刻,一刀一刀,削在心灵最脆弱的部分。

我当时差点就忍不住冲过马路去揍他,是因为这话玷污了高洁,我最终站着没动,是因为他的话刺痛了我和前妻刘柯寒的故事。刘柯寒已经从我生活里消失得那么干净,可是又总会在不经意间钻出来。比如这个时候,只因一句与她无关的话。

刘键那句话好比一堵插满碎玻璃的墙。一路上,我满脑袋子都是他那个声音。我扶着这堵墙那么艰难地走回住处,感觉是被割得遍体鳞伤。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清晰,包括隐约中刘键说话的样子,包括我听到那句话痛的感觉。他说:朝南你[脏话,已过滤],一个做过婊子的女人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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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从几个人嘴里知道了高洁要离开的消息,可当她真正离开的时候,我仍旧感觉像没有任何前兆似的,因为她从未对我提起,像保守秘密一样对我决口不提。我不知道为什么。甚至,她都没向我道别。

跟刘键见过面之后,接连好几天,我的心情都非常糟糕,说不出来的糟糕,似乎整天都在想问题,却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能想什么。再加上被几个反复加工依然得不到肯定的策划案折腾着,郁闷加烦躁,整个像个进了更年期的女人。

也给高洁打过两个电话,零零碎碎聊了些东西,但始终没涉及她要离开长沙这个事。其实我很想说,毕竟她妈通过我爸捎话,有过交待。不过在我看来,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呆着不快乐了,离开也未尝不可。这当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她对我回避,我好像就要成全她的回避。

想起要见高洁的那天,是我那被评价为有恐怖主义倾向的策划案终获通过的日子。下班之前给老总看过,千呼万唤终见点头,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在此之前,我实在是为这个令人崩溃的东西受尽折腾,感觉是生个孩子花了三天三夜,用尽了浑身力气,流干了最后一滴汗,结果接生的医生却说,不行,还是不行,改剖腹产吧。

下班回到家,谢小珊已经开始做饭了。看见她正滔米,我就突然觉得是不是叫高洁一起过来吃。我在门前换拖鞋的时候,对厨房里的谢小珊说:“小珊,多煮点吧,我一会打个电话看看高洁吃没,如果没吃,就叫她过来。”没等谢小珊回答,我就进卧室去了。

长沙的天气就是副婊子脾气,在外面冷得哆嗦,进了屋却发热。主要是那风让我受不了。我把厚外套脱着扔在床头,找了件单层的薄外套,边往身上套边穿过客厅进厨房。谢小珊刚把米洗好,正用干帕子擦电饭锅周围的水迹。

我凑近看了看,说:“小珊,米加了吧,那我打电话给高洁了。”准备掏手机,谢小珊望了望我,急急地说:“你是说叫高洁过来吃晚饭吧?不用了,你回来之前她刚好给我发了短信,说他们公司晚上要搞个什么活动吧。”

我哦了一声,然后就把手缩了回来,说:“小珊,怎么还天天拿着那手机呢?我不是跟你说过暂时别用了。”她朝我浅浅一笑,没吱声。其实她也不是不知道孕妇用手机不好,每次我劝她,她嘴巴上答应得好好的,就是不见行动。

再说了,她那手机除了我和高洁,好像就没别的人打了,也不见得有多大用处。后来我想了想,或许她心里还奢望奇迹出现吧,奢望黄强那没良心的家伙,突然哪一天会给她消息,会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对她说:小珊,我回来了。

我没问她,但我慢慢肯定她是有这样的念头。好几次,我都发现她看着手机发呆,嘴里还嘀咕着什么似的。还有,每天晚上吃饭,她总会把手机从房间拿出来,搁在放电话机那张桌子上,不时看几眼,好像那手机是个熟睡的孩子,而她总担心孩子会突然醒来。

在我开始切菜的时候,谢小珊又进来了,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我说小珊,怎么啦?想偷学一下我的刀功?转头,看见她笑,还是浅浅的那种,很纯朴的笑,总让人觉得亲切。

其实在平常,她是极少在我做菜的时候搞围观的。我告诉过她,厨房里空气非常不好,呆久了对胎儿会有影响。所以在我打开煤气架上锅子准备开炒时,我对她说:“小珊,快出去,油烟要冒出来了。”她说:“没事儿,看你炒菜等于是胎教,要是我生的是男孩,会做饭娶老婆容易。这可是你说的。”

起初我还没注意,可看了她几眼之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似的。她好像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我勉强地笑了笑,说:“小珊,看你这傻傻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可能又有什么新闻要对我播报一下了,对不对?”她脸上掠过一丝躲闪的表情,但很快又被掩饰住了。她有些做作地转移话题,说:“朝南,我觉得你炒菜的样子都像在打架。”

吃完晚饭,谢小珊十分矫情地跟我大谈特谈肚子里那个孩子的将来。

她说她的想法就是以后把孩子培养成作家,写一部关于中国农民的书,把农民的疾苦如实记录下来。妈的真想不通,孩子还没出世就给它安排这样个被文字强奸的命,这母亲也够狠的。我说小珊,玩文字很累的,还是给孩子改个命吧。她笑着说:“不啊,我觉得好。我就很喜欢文学,可没那天赋。而且他们都说长得胖的女孩子当不了作家,因为长得臃肿,写出来的东西像我这样,臃肿、拖沓,怕是没人看的!”

把饭吃完,再把碗洗了,一天的生活好像就忙完了。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我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洗个澡,结果考虑了三五秒,还是决定放弃这个积极的打算。左闻闻右闻闻,也没什么不良异味,洗澡费水又费电,还是免了吧。

人总是拿自己有办法,想偷懒,想放纵,只要做通自己的思想工作就行,没人拦得住。所以说,人也是最拿自己没办法的,因为自己劝自己,有时候就跟掩耳盗铃或者此地无银三百两差不多。自控和自觉总是太难,这是人性的弱点。

我把自己的房间收拾了一下,然后就上了床,斜躺着看看书。谢小珊则在隔壁搞了一下演唱会,演唱了一些诸如《军港之夜》的没牙齿的歌曲,想必是在给肚子里的仔催眠。我给她计了时的,好你是从8点半唱到了快9点。好不容易等到她不唱了,我整个人就觉得舒服多了,耳朵清静,也不用担心半夜要起来扫鸡皮疙瘩了。

歌声停下了没多久,我的手机短信就过来了,竟然是谢小珊从隔壁发的。我一看是她发过来的就觉得不可思议,才多远距离啊,凭她那嗓子,有啥事吼几声不就解决问题了,何苦浪费这一毛。要是被中国移动知道了,非得给她评个最佳捧场奖不可。

可是等我一看到内容,就怎么也乐不起来了。这个新闻来得太突然,突然得跟美国遭遇9。11,整个就只能恐慌,只能手足无措。她在短信里说:朝南,从你进门那刻起,我就开始矛盾,矛盾要不要告诉你。她要离开长沙了,今天晚上九点一刻的火车,她要我别告诉你!

我几乎是从床上跳下来的,胡乱穿了衣裤,光脚套了双鞋着跑出了客厅,使劲地敲谢小珊的门,边敲还大声地说:“小珊,快出来,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我急得像在一场空难中惊惶失措的平民,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道往头顶掉的都可能是炸弹,都可能把一切摧毁,彻底摧毁。

谢小珊估计是脱光衣服躲在被子里再给我发的短信,我在外面急,她却在里边磨蹭。依她的性格,是断断不会里面空荡荡裹件外套就蹦出来的。我跟土匪入室抢劫似的拍打着房门,同时还抢劫未遂似的红着眼叫嚣着。

终究等不及,我夺门而出,几乎是飞身下的楼,三步并作一步,整个像在破罐子破摔,好几次都险些绊倒在地,心若悬空,跟飙车和跳伞有相同的感觉。妈的真怕一不小心手脚就当竹竿折了,要倒地牙齿啃个钢筋水泥来个鸡蛋碰石头怕也问题不大。

129

夜里的风已经很冷了,像一层层冷酷地板起面孔的铜墙铁壁,总让在拼命往前冲的同时,依然对自己的速度无法满意。在我跑过之处,风就像玻璃似的轰然碎裂,生生地把我的脸割痛,把我的手臂割痛,把我的心割痛。

耳边是呼呼的声音,很急促,好比战士弥留之际最后的呼吸,是绝望的,也是不舍的。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追赶九点一刻开往深圳那趟火车,因为高洁在上面,因为这趟车要把高洁带走。可是,我为什么要如此不顾一切地追赶高洁?

小的时候跟高洁在阳光下吹肥皂泡,一串一串地往高处飞去,很漂亮,折射出五彩的光,像天使。而我和她,每次总会追赶着,蹦跳着,想要把最大的那颗抓住,却怎么也抓不住。我们更说不出,就算抓住又是为了什么。

儿时做些莫明其妙的事情,有些莫明其妙的想法,带给了我们无限的快乐和童趣。但长大了,再做莫明其妙的事情,再有莫明其妙的想法,留下的却已是心的负累。或许正是这样,以前,我们没有缘由地快乐,后来,我们没有缘由地痛苦。而最大的悲哀在于,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冲出那条巷子,奔跑在马路边,我开始赶超人群,赶超自行车,这都不算什么,更牛的是,我好像还超了不少的士和私家车。很有成就感,跟瘦驴赛过了马一样自豪。当然,对于那些不解风情的红灯,我也全当没看见。

其实刚出小巷,我放在右边口袋的手机就不停在动,挠我痒痒,我知道一定是谢小珊打过来的,一直没接,因为时间紧迫啊。她担心我心血来潮在街头撞别人的车,可她又不能跑出来追我。要追出个当街流产,我承担不起,她也承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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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wbmi
伴随着呼啸的车流,是一束束像魔鬼一样变幻着姿态的车灯,和着风声,和着都市的喧嚣,感觉就像是世界末日来临之前的电闪雷鸣,有人奔跑着逃命,有人奔跑着追赶逃命的人。可是这天的世界末日,却只是我一个人承担。

路边的人们,依然迈着休闲的步子,谈着休闲的话题,甚至在我疯了似的从边上冲过,他们都不会去想,这个人怎么跑这么快?他们不会以为世界飞人来了,他们也不会以为长沙出了位民间飞人,他们最多盯着我倏逝的背影心有余悸地感叹两下,或者说,这疯子跑得真快,或者说,看,又一个抢包的。

大概只用了十分钟就跑到了火车站,我估计得没错,这样的速度,是的士都很难达到的。在这长沙这座狗日的城市,堵车严重。冲进候车室的大厅的时候,体力已耗得差不多,喘着粗气,整个人都像麻木了似的。

大厅广播里报的正是开往深圳的那趟车,我听清是第几候车室,拼着最后一点气力迸上二楼,向右。已经是检票上车的最后时刻了,候车室显得有些冷,是人去楼空留下的那种凄凉,像失去一切之后的心情,一片狼籍,无人打扫。

在检票的工作人员正准备上锁离开的那刻,我冲过了那道铁门。可是,当我上到站台,火车已经快开了,每个车厢的门都关闭,我拼命地跑,大声叫着高洁,我知道她不能听见,我甚至不知道她在哪节车厢,向前或者向后,我只能随意地选择一个方向。

我的叫声歇斯底里,落在这夜的冰凉中,连我自己都觉得心痛,都觉得疯狂。终于被一口气咽住,我再也跑不动,再也叫不出来,火车缓缓启动,像一场漫长的穿越,一切的一切,要跟我擦身而过。成千上万的人的离开,不让我伤感,可是,为什么,高洁要跟他们一起走?这个时候,我多想诗人海子,就在前面卧着,可以阻止这么一场离别。

慌乱中掏出手机,拨下高洁的号码,她却怎么也不接。当我心有不甘地按下重拨,火车屁股一溜烟似的从我眼前闪过,然后就变成了一个黑点,越来越小的黑点,直到什么也看不见,除了伸向远方的冷冷的铁轨。

周围送行的人渐渐散去,他们从我身前或者身后绕过,回他们自己的家,剩下我,还在拼命地拨打着高洁的手机,拨到眼泪满拥挤地盈满眼眶,拨到恨不能直接通过手机钻到高洁面前,质问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连声再见都不肯对我说?

面前的火车开过,变得空荡荡,风就那么很不懂事地吹过来,从正面,从左边或者右边,像一场有预谋的包围,要死死地让我彻底冰凉。我终于无力地把手垂下,高洁的短信来了。

她说,朝南哥,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没命地跑,看见你像是要哭出来似的大喊,我听不见,但我知道你在叫我。我把脸贴在车窗上,哭了。朝南哥,眼泪顺着玻璃滑下去,可是你不会看到!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突然变得什么都不知道,握着手机按了回复,却没打出半个字来,倒是因为天冷,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把眼泪都打出来了。风还是一阵阵地吹,身后有火车缓缓进站,停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我都不知道那些跟喷嚏一起到来的眼泪是不是把心浇痛了。我只知道,火车开了,高洁走了。注定在这么个夜里,我要一个人站在风中,无人告别,也无从告诉。我拼命地赶来火车站,似乎就是来承受这么个结局。这个结局空空如也,这场告别有名无实。

在我不得不转身离开的时候,高洁给了我第二条短信。她说,朝南哥,不要问我为什么离开,永远不要问。如果我还能像个梦活在你心里,我会想你,会在想你的时候,在心底叫声朝南哥。其实我是记得的,那年我们种的牵牛花,开到了100朵。


朝朝暮暮永远爱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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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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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004/11/22 12: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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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跟高洁还见过一次面,是在我回到乡下之后。我在屋门口种了好几株牵牛花,很细致地搭了结实的架子,每天都会去看好几次,浇浇水,或者捉捉虫子。在那些花开得最艳的时候,高洁回去了。

那天我正专心地数着朵数,她连叫了几声朝南哥我才听见。我木然地抬起头来,没有惊喜,没有慌乱,像打量一个天天见面的邻居,淡淡了看了她一眼。她向着我笑,我只说:“丫头,回来了?!”连我自己都觉得,我的腔调显得万事皆空。

她没有走近我,而我,无法走近她。我们只是隔着两间屋子的距离对视片刻,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家常话、客套话。我坐在爸爸为我搬到门口来的凳子上,晒着阳光,一动也没动。我双手抚在膝盖上,想着自己的这双腿,也曾差点把火车追上。

131

我几乎花了比来时多五倍的时间,才从火车站走回住处。双手提着裤管,因为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把步子迈动。头是耷拉着的,整个就像挂在脖子上,就差没叫唤着挂羊头卖狗肉。可那段时间我已经瘦得不成样,真标个价儿也没多少斤两可卖了。

到家后,站在门口缓了口气,门就开了。谢小珊满脸担心地看着我,说:“朝南,我帮你烧了水,你去洗把脸,再烫个脚,然后就睡好吗?”我没做声,沉着脸进到屋里,往肚子里灌了一杯水,才一字一顿地问:“小珊,告诉我,高洁为什么不肯跟我道别!”

听我开口就提高洁,谢小珊愣了一会,看上去有点微怒似的,说:“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只是朝南,你爱她吗?”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像干吃馒头,一下就把我给噎住了。

谢小珊也是聪明人,见我躲闪,也不再追着问。她裹着件很夸张的大衣,像个庞然大物似的,在我面前坐下,说:“高洁走之后在电话里跟我讲了很多,她说她留在这个城市会害怕很多东西,害怕刘键,害怕同事,也害怕你。”

高洁说为我流的泪,那些在车窗上点点泛开的泪,虽然没看见,可我相信那是真的,相信每一滴泪都没有做作,没有故弄玄虚。可是再多的不舍或许都只是一瞬,像男人对女人的海誓山盟,并不代表永远,只是代表那一刻的男人,真的希望有永远。所有关于天荒地老,充其量是种传言,惟一可以肯定的,仅仅是发誓要天荒地老的那个人,在某个时候,真的有过,这样一种心情。

谢小珊对我说每句话都很谨慎,似乎都要经过深思熟虑,甚至比深思熟虑还要慢,感觉是她想说什么,先自己掂量,再跟肚子里的仔商量一番再出口。而且,虽然她没再直接问,但我能看出来,她很想确定我是不是爱高洁。这好像成了一个前提,她可以对我说一起真相的前提。

谢小珊对我重复了很多我其实已经猜到或者听说过的事情。比如促使高洁离开长沙,是因为我惹怒了刘键,刘键在公司四处造谣,把高洁说得不堪入目。稍稍让我惊讶的是,谢小珊告诉我,高洁的确是有意把她看见刘柯寒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对我讲的,她甚至一直都想把我从刘柯寒身边拉开,没有别的目的,只是不想看着我痛苦,不想看着自己在这个城市最亲的人怎么过怎么不幸福。

我说:“小珊,别的都不说了,我都不想知道了。你告诉我,高洁她为什么害怕见我。”谢小珊叹着气,一声接一声,叹得我心里烦躁无比。我说小珊别叹气好不好,别搞得孩子还在肚子里就没个自信,等拉出来还不把自个当东亚病夫整。

若梦是悄无声息地碎了,那样或许会好点,可要是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点点地裂开,然后散去,多少就有点残忍了。就好像平常喜欢用的比喻,死也许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别人一刀一刀地割肉,你却还不能闭上眼睛。

躺在床上我还在想,或许高洁从来没爱过我,甚至只是些许喜欢都说不上,她只是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伙伴,习惯有我这么个人在她习惯的位置上。就像我对她,只是把她当作一个梦,梦不能带来爱情,更不能成全婚姻,只是像个支架,撑着既定的生活。梦碎了,支架没了,生活,或许就理应倾斜了。

当然,这只是我片面的猜测。至于事实,我想我后来知道的,才是真相。当在乡下隐隐约约听说一些关于高洁的消息,我开始无比肯定地告诉自己,高洁是不爱我,从来都没有,我不是他所喜欢的那类人。也或者,她从来都是一个生活在爱情之外的女孩。在她心里,只有实实在在的生活,没有空泛的感情。

一切比我想像中的迅速。就在我终于也不堪重负地离开长沙后不到半年,村里开始流传一种说法,是关于高洁的,没有贬义,只有赞赏。那些传言,我是不屑的,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却魔鬼似的纠缠着我爸爸。我爸曾用死的威胁来替我挡住这种议论。但谁都在说高洁有出息。

那时,高洁已经拿钱给她弟弟在县城建了一幢三层高的小洋楼,听说很气派,听说里面很豪华,连脚都不敢踏上去,放个屁都紧张。她爸妈也随弟弟到县城生活去了。有时候,我会站在妈妈在夜里悄悄离开的那个房间,透过窗户就能看见高洁家的旧房子,人去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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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洁走后不久,冬天便铺天盖地来了,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厚,可我还是感觉越来越冷。这个冬天有些特别,好像是由一系列变故带来的似的,除了冷,还让我觉得生活有些灰蒙蒙。我尽量不去想高洁,也不去想刘柯寒。

我从来没料到,生命中曾经有那么亲密的两个女人,会走得这么决然。像当初母亲不吭一声地离开,生活空荡了一些,心里却堵了不少。高洁到深圳后就几乎没再跟我联系过,我们好像都在刻意回避着什么。是在回避一个互为破碎的梦吗?

高洁安全到达深圳之后,可能是给谢小珊发了个短信什么的。在我追火车的第二天,谢小珊对我说:“高洁到了,很好,叫你别担心。”我说哦,是吗?我不担心的,她已经长大了。我有点像拉尿的时候自己嘘,很是莫明其妙的自言自语,如祥林嫂,总在用相同的话语重复相同的感伤。

后来又有一天,吃饭的时候,谢小珊说:“朝南,高洁在那边安定下来了,换了手机号,要不你记一下吧。”我却有点避重就轻,说:“是吧,安定了就好,安定了就好。”像在故意绕过记手机号码这事。

爸爸在一次电话中也跟我提到了高洁。爸爸用羡慕和难以置信的语气对我说:“听小洁她妈说,丫头去深圳找了份蛮好的工作,都有七八千一个月,怎么可能啊?”我能想象,当爸爸听高洁她妈说高洁的工资有多高的时候,一定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那天听爸爸在电话里说起高洁,我只是笑,有一搭没一搭地傻笑。最后我还挺阿Q地安慰爸爸说:“现在城里是有些工作钱很多的,说不定哪天朝伢也能走上这个运。”这下轮到爸爸呵呵地笑了。其实爸并不指望我发啥财,只想我在城里混得口饭吃就行。

稍稍令人欣慰的是,那时我的工资正向上涨。虽然涨幅不大,但终究在天天向上嘛。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也天天向上的,上课就看天花板,从不拿正眼瞧黑板。不过那段时间我确实工作很发狠,差不多都拼到精神失常了。工作是一味很好的麻醉剂,用不着花钱去买,还可以拿薪水,顺带把不愉快的事暂时忘掉,是挺爽。

决定给我加薪的那天,我们老总,也就是那个长着一张马桶盖脸的女强人,找我谈过一次话。她坐在那张宽大得够同时抱一个老婆再加一个二奶一个三奶的靠椅上,很有节奏地对我了笑一下,她说:“我还记得,当初来应聘的时候,你说会努力工作,为了养家,这段时间,我觉得你已经开始这样做了。”听她说起养家,妈的我下半身全是火,老婆没了,梦碎了,家在哪里?但我还是好声好气地说了那句在以前的老总面前就重复过很多次的话:“谢谢老总,向大家学习!”

需要说明的是,那个时候虽然工资高了,但我把裤带勒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紧,再加上瘦了,皮带拉进了两三格。工资都存得好好的,放在银行用奶奶的生日管了起来。

我没有远大的理想,只是我知道在又一个年关到来的之前,我要攒些钱,给爸寄一点回去,另外要准备一笔给谢小珊生孩子用。这些,好像就是我目前需要做好的事。谢小珊的预产期基本上定了,大概就在过年后的几天里。当她告诉我的时候,显得很难为情,我能明白,是钱让她头痛。

自从高洁离开长沙,她也变得沉默了许多。以前在家里还时不是跟我开开小玩笑,可现在也不了。每次我在厨房里做饭,她会三番五次地走到门口看看,并不说话,也不靠近,然后转身离开,心事重重。后来她告诉我,她老是担心我在被油烟呛着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把眼流下。她说她能明白,刘柯寒和高洁的相继离去,对我是多么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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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的下午,公司那边停电,刚好“女强人”又不在,大家等了个把小时没见奇迹发生,都陆陆续续地走了,最后只剩我一个人在办公室,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那些对绯闻极度过敏的同事说不定怀疑我在等“女强人”。

其实绯闻并不一定是个坏东西,要看绯闻对象。如果谁传金喜善暗恋我或者小布什给我擦过皮鞋递过手纸,我也许就不会有很大的意见。可要是跟我们那老总闹上点八卦新闻,还不等于掉茅坑了。所以比倒数第二个离开的同事多呆了一泡尿的时间,我也提着个包打道回府。

我一出现在家里,谢小珊就很惊讶地问:“朝南,你不上班,跑回来干吗?”我把厚厚的外套脱了,面无表情地说,公司停电,乌漆抹黑的除了自摸就干不了别的啥。

提前下班,时间对不上号,跟个没脑袋的苍蝇似的在屋子里兜了几圈,正准备出门买菜,忽然记起件事来,回过头对捧着个水杯热手的谢小珊说:“哦,对了,小珊,上午我联系了市郊的一家医院,不大,但听说还可以,收费也不高。”

谢小珊看着我,微微笑了,客气得叫人发腻地说:“麻烦你了,朝南。”我也丝毫不短斤少两地回报了她几许微笑,说:“不麻烦,孩子是你生,生孩子才麻烦。”其实很多问题我都用脑袋和脚趾头思考过的,这孩子没生之前麻烦,生下来之后更麻烦。

晚上两个人谈起这个即将被生出来的孩子,谢小珊的脸一直没有多云转晴。她说到时她可以租个很便宜的房子,请个物美价廉的保姆,自己则出去找份工作上班。我说你可以结个婚,这样或许会好些。她低头不语,其实我也知道这或许有些难度。在感情这事上,买一送一从来不受欢迎,买的本来就不中意,再附送个累赘,是挺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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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的第一场雪,也比往年来得要早,让人多少有些猝不及防。这场雪来得不是很猛烈,甚至都还有点阴柔,只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白色,像女人穿了半透明的衣服,叫围观的男人没法爽个痛快却又欲罢不能。早上去上班,下了楼我就被吓了一大跳。印象中最美的景色,正是如此。

想起小的时候,跟高洁在村里那块坪子上打雪仗,每次都是我赢,每次都可以把她打得惊惶失措而又无处藏身。最得意的一次,是我把一抓雪准确地投在她的后颈,那些雪哗啦啦地直落入衣服里。她冻得哇哇直叫,接着是一顿大哭,任凭我怎么哄啊劝啊的都无济于事。最后我还把手伸进她的后背,稀里哗啦把掉进去那些散雪抓了出来。要是长大后叫我这么去抓,敢情一时失控早就抓狂了,哪还有心思抓雪?

深圳是不会下雪的吧?我想。长沙的雪,下不到那儿。或许,如今的高洁,每一天都是温暖的。关于童年的趣事,那会渐渐成为一些遥远的传说。传说中的两个孩子,嬉闹着,追赶着,同时,也长大着,疏远着。只是长大后,她不是他的公主,他也不是她的王子。他们谁也找不到谁。他们把对方弄丢了。

忍不住触景生情地制造些忧伤情绪,出了巷子我就给谢小珊打了个电话,说:“小珊,外面下雪,你今天千万别再出门买菜,想欣赏雪景就站在窗户边隔着玻璃看看啊。”她说:“好的,知道了,那你下班回来的时候记得带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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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到底是不是刘键逼走了高洁,我似乎并没有足够的耐心去关心。可是,我忘不了那天夜里刘键隔着马路对我说的那句话。像是个顽固的噩梦,总在我每次站在站牌下等车或者准备过街的时候突然醒来,感觉刘键就在马路对面,撕扯着嗓子对我叫喊,然后耳朵里便响起了那句话:朝南你[脏话,已过滤],一个做过婊子的女人你要不要?!

这天,还是在去上班的路上,这个魔咒就开始缠着我。我在单位前面那个站下车,因为车很多,我不得不停下脚步,等右手边的红灯亮起。也是跟以往一样,很突然地,我就仿佛看见刘键站在对面,张狂地对我说着那句话。

坐在格子间上班,整整一天我都心不在焉,中饭没吃,晚饭也没吃,而且我忘了我还答应谢小珊要早点回去,要带菜回去。我提前15分钟下班,打车直接去了刘键的单位。坐在车上,我的心情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当刘键穿着一套黑色西装,像裹脚女人一样迈着碎步走出来时,我叫住了他。可能是仗着在自己的地盘,进进出出的都是自己的同事,他比以前嚣张了许多。在我铁着脸向他走近的时候,他开口便说:“妈的朝南,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我捏紧拳头,凶狠狠地走到他面前,站定,把脸凑近,圆瞪双眼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眼睛也睁得天大。两个人都是一副要一口咬掉对方半边脸的架势。他说:“你想怎么样?”

我冷笑一下,把拳头抬至脸部,朝他挥了挥。本来这个时候我只是想告诉他,我承受不了他骂高洁是婊子,我很想打他,结果由于拳头挥动幅度一时没控制好,一不留神还真砸在了他脸上。这次他反应非常快,几乎同时,他的拳头也重重地落在了我左边脸。

我们就这样像两个火药桶似的,毫无准备地打开了。等他的两位同事和保安把我们分开,我的左眼已经模糊,而刘键则满脸是血。论胜负,应该是我赢了。进到保安室里,他疯狗似的叫嚣着,我没再说一句话,我很没兴趣在这个时候去争上风。

保安见还是没办法平息,拿起电话准备报警。我劝住了,说:“警察都很忙,如果需要我到那种地方去,妈的只要他刘键开口,我自己会去,不用他们开车来接。”保安转头看了看刘键,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还好,刘键继续叫嚣了几句,就由俩同事先送去医院了。只是一些鼻血,看着吓人,其实并无大碍。我下的手,伤得怎么样我自己清楚。

刘键走后,保安问我:“你好像跟高洁和他都认识吧?我记得你以前到过我们公司来。”我边平静心情,边向他点了点头。当他再问我为什么要打刘键时,我又激动了,突地站起来,猛拍桌子说:“[脏话,已过滤],他竟然敢说高洁是婊子。”

保安估计是被我打雷似的声音镇住了,盯了我好一会才说话:“唉,这事我们都不好说。刘键这人也真是的,接受不了走开就是,没必要把别人搞臭。”我莫明其妙地问了句:“你什么意思?”不过这个时候,潜意识里,我好像是想借机知道一些什么。

“前阵子听他们说,高洁一直在外边坐台,深圳那边有个老板还时不时过来看她。”说到这里,他看我脸色不对,马上换了副截然不同的语气,说,“反正我是不相信的,看起来那么纯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我猛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转瞬又把头低下。我表达不出自己的心情了!

没再作一句声,我走出了保安室,走出了高洁曾经工作过的这家公司的大门。还是有白色的雪映满眼帘,只是多了些大大小小、歪歪斜斜的脚印。左眼还在隐隐作痛,我不得不用一只手轻轻捂着。

再来找刘键,真的是个错误的决定。发泄并没能让心里的伤口痊愈,反而每找他一次,我总是能知道更多,伤口总是会裂得更开,虽然我对听话的一些东西总是会很努力地劝自己不要相信,什么都不要相信。走了没20米,我的左眼流泪了,我能感觉有湿湿的热热的液体透过指缝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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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天之后,我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大步流星地走路,更不可能舍命奔跑那么远去追赶一趟即将启程的火车。我打完架,恍恍惚惚走去坐车回住所。站牌在对面,我必须要过马路。我说过,这段时间,我都非常害怕过马路,害怕向马路对面望去的那种恐惧和愤怒,害怕耳边响起刘键踮着脚对我吼出来的那句话。

我刚走出两三步,就被一辆拉稀似的呜啦啦开过来的摩托车给撞了。我没有飞起来,甚至在倒地后都没有片刻的眩晕,但是,我的一条腿就在这个短暂的瞬间废了。是右腿,小时候跟高洁玩跳格子,我用的就是这条腿。在被撞的那一刻,我根本没去想痛与不痛,或许也不知道痛。我的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报应来了。

报应往往不分场合,而且不讲究惊天动地。我这个代价付出得很平淡,一点儿也不壮烈。因为我只是被两个轮子的车撞了,因为我都没有被撞得高高地飞起来,要是辆宝马把我撞个四脚朝天,可能我更容易接受。这是一起不太起眼的车祸,没有惊动交警叔叔,只打搅了为数不多的几个路人,他们甚至都懒得围观。

拿车撞我的中年男人很讲道德,他没有逃跑,而是及时把我送到了医院,并在后来治疗中承担了所有的医药费,还给了我一笔赔偿金。论事故责任,我想也许我还要大于他。那不是一个允许行人随意穿越的路段,那里没有斑马线,也没有红绿灯。

记得以前我跟高洁过马路时,我都会好玩似地警告她别把脚踏出斑马线以外,好玩似的告诉她,如果一只脚出了斑马线,撞死都只赔一半。而这次,我两只脚都在斑马线之外,甚至离开真正可以横过马路的地方足足有50米。好在,我没被撞死。

确定自己还活着,我只用了几秒时间。我看见撞我的那个人也倒在了地上,旁边躺着的是已经熄火的摩托车。能把摩托车撞得熄火,看来我也不是太次。撞我的人很快就爬了起来,神情紧张,奔丧似的冲到我面前,说:“要不要紧?”然后就准备把我扶起。

我摆了摆手,再指了指被撞的右腿。这时剧痛已经跟蚂蚁搬家似的缓缓涌了上来,我紧了紧牙,把眉头皱起,说:“腿,估计不行了。”他睁大眼睛,倾着身子,看了看我,慌里慌张地问:“哪条腿?”妈的,真好玩,还问哪条腿,难道撞了左腿就可以不管不问?对于那些杀人犯,法官好像还没去调查被害者是去的天堂还是地狱再回来定罪啊。

我忍着痛,看他站在马路中间跳着芭蕾拦的士,接连几辆都有人,绕过他,开走。这时他更急更慌了,脚步乱得不成样,很显然已跳不成芭蕾而改跳探戈了。我坐在地上,从后面看着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当他终于拦到一辆的士,连扶带抱把我弄上车,我憋得紧紧的眼泪还是一骨碌全掉出来了。这眼泪有毒,流出来之前已经把五脏六腑烫了个通透。想起了7岁那年跟爸爸上山砍柴,我不小心让石头把脚趾甲给磕了,流了很多血,爸爸急得像坐了油锅,弄点干土敷在我脚趾上,然后抱着我就向村里的医疗室赶。汗,一点点地就滴在我的小脸上。

而如今,我被撞的这条腿会被判个死刑还是死缓,谁也说不定。我不敢去想要是灾难发生时爸爸就在身旁,他会急成啥样;以后的以后,爸爸他能承受自己的儿子一瘸一拐地走向他吗?在父母眼里,我身上的每个部位都是无比金贵的。

小时候跟弟弟睡一个铺,弟弟是那种调皮鬼,钻进被窝就喜欢动呀踢呀的。爸爸或妈妈,每次发现都会把弟弟训上一顿,说要是弟弟踢坏我的鸟(diao)仔仔了,非要把他绑在梯子上用竹篾抽一顿不可。慢慢地,弟弟怕了,那双爱动的腿开始对我裤裆里那正在发育的家伙敬而远之。

撞我的那人上车就开始问我伤情,大冷天的额头的汗冒得跟爆玉米花似的。司机问去哪,他就急急地扔了句话:“找最近的医院,越快越好。”司机也挺有良心,没有为了多赚几块钱而跑远处,三下两下就把我驮到了一家医院。

撞我的那个先下车,正准备回头搀我,看见了医院的招牌,上面写着“湖南口腔医院”,就差点没拿自个脑袋当沙包练拳击,用长沙话向着司机一声大叫:“伢子哎,咯是专门治口臭的医院啦!”他狗急跳墙地往车里一钻,催司机:“快快快,找别的医院。”

我反正只知道痛不知道急了,也就没说话,双手紧捏着双腿,感受着这场车祸带来的毁灭性打击。我一直把脸转向窗外,看路边那些下了班往家里赶的人们,心里便又一抽抽地嗑起了血。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他们中间,会有人从背后笑我吗?会有好奇的孩子缠着身边的爸爸或者妈妈,问那叔叔为什么走路姿势不端正吗?

第二次总算没再错,没再转去什么性病专科医院之类的。我在大厅的长椅上坐了会儿,等撞我那人挂好号,然后我就被推车推进了手术室。真[脏话,已过滤]烦,第一次坐人力车竟然是在医院,有人买单并且可以躺着,要有个漂亮护士边走边按按摩那更爽。

检查,照片,然后是听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花10多分钟研究手术方案,像一群刽子手作案前在商量着怎么对目标下毒手,来个怎么样的开膛剖肚才爽快。好在他们一会只是开我的小腿肚而已。我右腿是粉碎性骨折,一些残留碎片必须取出。

手术大概用去了两个多小时,时间不算太多,医生们也没有故意磨蹭,反正磨蹭来磨蹭去又不能多收一分钱,不值!之所以我会觉得漫长,是因为我一愣一愣地憋着泡尿,险些就尿溅手术台。

我听见撞我的那人问医生情况怎么样,医生甩出一句:“手术非常成功!”妈的,这鸟语我在电视里听多了,现在的医生们对手术的要求,比越来越失望的女人对越来越不中用的男人的性能力还宽容,只要手术下来人还活着即可称“非常成功”,落了纱布或者手术刀在里面叫“还算成功”,两刀下去病人呜呼叫“我们已经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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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病房里,四床位的,却连个邻居都没有,生意冷清,可见这家医院并没怎么在报上或者电视里轰炸式地做虚假广告勾引病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勾引未遂。撞我的那人帮我买了饭进来,说话十分谨慎,大气都不敢出,除了劝慰就是说对不起,整个就是“妻管严”对老婆那套。

饭吃到一半,筷子突然停在嘴边。撞我的人,看着我,一顿紧张,问:“怎么了?感觉很不舒服?”我缓了缓神,撑着点笑容说:“哦,没有。你把我手机拿过来,我得打个电话给朋友。”妈的,家里连片菜叶子都没有,谢小珊晚上不只能吃白米饭?她撑得住,肚子里的仔撑不住吗?缺了营养,到时别一生下来就喊饿。

谢小珊还是以前那德性,从来不会打电话催我回家,甚至从来不问我到底回不回去吃饭。她怕我烦,她怕我觉得她是在管我。没名没份的,是不好干涉别人的生活。更何况,虽然我努力做到了最好,但她好像还是消除不了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或许在她看来,怀着个孩子住我那,毕竟没有母鸡跑别人家下个蛋那么受欢迎。

我先给谢小珊打了电话,语气平静,为的是不让她受刺激把仔仔给搞出神经病来。我说小珊,晚上吃的什么?让我大跌眼镜的是,我话刚落音,她开口就问:“朝南,你是不是出事了?”我晕乎乎的,有点儿慌张,心想这女人难道会算命不成?

可能是觉得简直太神奇了,我立刻反问:“你怎么知道?”这样一说自然就等于告诉她我的确出了事,所以她的语气变得更急迫:“朝南,你到底怎么了?今天仔仔老不停地踢我肚子,我就知道又有什么事发生了,上次高洁离开长沙也一样。”

原来不是谢小珊会算命,而是她肚皮底下的孩子显了神通。这是件好玩的事,以前都没听她说过。谢小珊还说,她其实从6点多钟就像丢了魂似的,想给我打电话却又不敢打,怕我嫌烦。我说没什么事的,只是被摩托车撞了一下,一下而已,都没撞飞。

“快说你在哪个医院,朝南,我在楼下打个车过去看你。”我说小珊你别乱来啊,下雪天的,万一摔了滚在地上,我看四脚都得朝天。“不行,朝南,这个时候我一定要见到你。”见我不肯说在哪家医院挨宰,她急得都要哭了。

在谢小珊固执的坚持下,我显得黔驴技穷,最后还是撒谎说医生来上药才把电话挂了。撞我的人很客气地给我倒了杯水递上来,动作标准,姿势虔诚,让我有点儿做土皇帝的感觉。润了润喉,我忍着痛给以前跟刘柯寒闹矛盾去他家避过难的那位朋友打电话,给他说了车祸的事,要他过我那里帮忙安排一下谢小珊的生活。

刚跟朋友通话完毕,手机又叫起来了,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说:“小珊怎么了?你好好在家呆着,我已经托朋友给你买些吃的回去。”她不理会我,还是一个劲地吵着要我告诉她在哪家医院。我说好好好,那等会你跟我朋友一起过来,看一眼就回去睡觉,做了噩梦别怨我。

为了让我放心,撞我的人要先回去一趟,说是得准备一些钱,还有,他那摩托车还扔在路边的商店里。为了让我放心,他决意把身上的证件放我这押着,什么驾驶证啦,身份证啦,一古脑掏了出来。

看他那老实模样,在老婆面前准一劳工,所以我估计他身上只留着个劳工证了。我不是那么不信任人,只是他坚决要这么做,也只好拿了。看了他的身份证,知道他姓许,叫许昌雄,十分具有革命性的一个名字。后来,我一直叫他许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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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珊跟我那朋友出现的时候,我正想要不要打个电话给爸爸。谢小珊挺着个大肚子,一看见我缠满纱布的腿,就难以自抑地哭。我使着蛮劲,挤出几丝笑来,说:“小珊,不哭的,你看我都还活着呢。”然后把手晃了两下,又说:“看见了吧,我都还会动,嘿嘿。”可她还是止不住哭。她哽咽着说:“朝南,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的不如意都让你碰上?”

谢小珊挪着笨重的身子去走廊上给我倒水,朋友像党关心人民一样,询问了一下我的右腿情况,然后又凑近我耳边,说:“怎么?这么快就换了老婆播种成功了?”我苦笑着说,哪有,是个小兔仔子的女朋友,那小兔仔子放了炮就跑了。这时谢小珊进来了,我赶紧把话打住,朋友也心领神会地没再继续问下去。

喝了口水,稳了稳情绪,我说小珊,你别哭了哦,我给我爸打个电话。在我进手术室之前,爸爸打过我手机,我没来得及时,也没法接,想必爸爸会急坏的。虽然知道这个时候爸爸也许都上床了,但我还是把电话打了回去。

我说爸,是睡了是吧,咋这么久才接电话。爸爸说:“还没呢,在外屋看电视,你刚才是在忙哦?”我说是啊,爸,今天加班,刚把事情做完。我很努力地把话说得自然,不让爸爸听出我在撒谎。而谢小珊一直紧盯着我,眼里还盈满泪水。

爸爸问我过年会不会回去,我继续造假:“爸,可能这次不能回去了,刘柯寒挺着那么大个肚子,怕坐不得车。”我边说边转头望了望谢小珊。我想要是刘柯寒的孩子还在,也应该像这样高高挺起来了吧。电话那边爸爸呵呵地笑了两声,说是啊是啊,怕是坐不得车,那就别回了,孩子要紧,孩子要紧。

把电话挂断,双手无力地垂在床上,落在白色的被单上,我就哭了。我用的是演哑剧的方式哭,只见眼泪跟井水似的往外冒,听不到啜泣的声音。谢小珊不由地把身体挪到床沿,伸手帮我擦了擦眼泪,说:“朝南,你怎么也哭呢?”这个“也”字真是用得恰如其分,因为紧接着,她就给我搞起配音来。

朋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傻不拉几地看着我和谢小珊演双簧似的哭呀哭的,许久才说了句:“可以了,差不多了吧?”

我对谢小珊说:“小珊,先让我朋友送你回去吧,你早点休息,不用担心我。”她带着哭腔说:“那我明天再来看你好吗?我做饭给你送过来。”我勉强地笑着说:“傻,你好好在家呆着,我已经跟朋友说了,叫他和她老婆每天过去做饭吃,顺便照顾你。我这边没事的,撞我的人一会就过来。端屎端尿都有人,放心。”

谢小珊走的时候,来了个一步三回头,好像不多看几眼隔天就看不见了似的。我挥了挥手,说:“走吧走吧,记得别哭哭啼啼了,不然小心我用左腿踢你。”笑着说这些,也只是苦中作乐罢了,还有就是不想让谢小珊太放不下心。

等朋友和谢小珊一走,我一个人呆呆地斜躺在床上,眼泪像一壶满满当当并且煮开了的水,扑鲁扑鲁地往外冒。我没有总结过去,也没有展望未来,我只是想起了刚才跟爸爸的通话,想起了对爸爸的欺骗。

爸爸一直不知道我出了这么大的事,直到我回乡下的前一天,姐姐陪在他身边,才敢把真相说出。爸爸这才知道,他的儿子走起路来已经是一瘸一拐,全然没了以前的潇洒劲儿。姐姐说,爸爸听说真相那天,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不停地用拳头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下手很重,抓都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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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wbmi
在长沙的第二份工作,我只是一个电话就辞掉了,但没说真实原因,所以最后一个月,我等于白干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十分介意让更多的人知道我的不幸,我害怕那种被同情的感觉,那样会让我更加觉得自己是弱者,虽然实际上我好像从来没强大过。

那个长着马桶盖脸的女强人,对我这么及时提出辞职非常赞赏。正是年关,除了可以不付我最后那个月工资之外,不管多少,年终奖又可以给省了。听说现在不少小公司的老板都喜欢占这么些蝇头小利,他们总会千方百计抠出些钱来,男的包二奶,女的包二爷,各得其乐。

这个年,我是躺在医院里过的,而此时谢小珊也在我朋友的护送下,住进了长沙市郊的一家医院,就是上次我找人联系的那家。没有准生证,只能去那种小地方,就好像一些没驾照的司机,抄个小路还要跑夜路。

我把存折交给了朋友,里面好像差那么点就有一万块了,也就是说,在长沙的最后这些日子里,我差那么几粒米就成万元户了。要知道这可是我孜孜以求的梦想。掏钱给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孩子生仔仔,然后又做了这个孩子他爹,前后联系起来,我还真有点像人贩子,而且说不出别人肯定还以为是在孩子没出生之前就预订了。可在当时,我除了想跟谢小珊一起度过难关,绝非别的下三滥念头。

上医院之前,谢小珊还吵着要见见我,说是放心不下,被我朋友拒绝了,最后改为跟我通电话。她怯怯地问:“朝南,你现在可以下床走路了吗?”我苦笑着说,差不多可以了,但医生不允许,医生说再等一阵子,直接下床就能跑更好。这个时候,离我被撞好像还不到一个星期,就可以走了,当是华佗在给我用药或者只擦破点皮啊。

谢小珊嘀咕了没几句,情绪就有点不对劲了,声音脆微起来:“听高洁讲,你以前能跑很快的,在村里都没有别的孩子能跑得过你。你还抓过狗尾巴,是吧?!”见她提及高洁,我顿时草木皆兵起来,“怎么?小珊,你告诉高洁我腿被撞了?”

“没有,我没有告诉她。她问我你还好不好,我说你还好。可是我这么说的时候,心里怪难受。朝南,你真的不能有事的。想到万一你的腿以后不能好个彻底,我心里就难受。”听谢小珊在电话那边机关枪似地说着,我的耳朵里蚊子叫得厉害。或许是知道我想知道高洁的近况又不甘心问,她接着又没头没脑地说了句:“高洁她还好的。”

我有点不自在起来,停顿一会,顾左右而言他:“小珊,你放心去生吧,用力生,干脆点生出来的孩子以后准聪明。”我本是想随便说点啥以缓解一下紧张心绪,没想谢小珊却在当真,接受命令似地嗯了一声,说:“要是生了个女孩你会不会喜欢?”

显而易见,这话有歧义并且具备烟雾弹的功效。刚把电话挂断,陪在我身边的许大哥,也就是那个拿摩托车撞我右腿的人,十分有诚意地对我说:“小弟,是不是你老婆要生孩子了?我可以请人替你照顾。”

我说了声谢谢,拒绝了他的好意。但接下来解释我跟谢小珊的关系,倒是费了好一番口舌。这种事情的确不好解释,就好像自家的地上长了棵萝卜或者什么的,你要说清楚这萝卜不是你自己播的种总不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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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朋友讲,在我住院的这几天里,谢小珊饭量大减,每餐只吃一小碗儿,毫无大肚婆风范,与自己那牛高马大、虎背熊腰、肥头大耳的身板子也极不相称。饭后不再唱歌吓人了,而是改成了念经,左一句“朝南真苦”,右一句“苦了朝南”,好像我这腿一折就只能给脾气火爆得跟炸药似的阎王爷去做长工似。

不过说实在的,呆在医院里我的确有些崩溃,每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屁股长茧是小问题,真结茧了上厕所的时候偷偷抠掉就是。关键是在闲来无事的时候,我就会望着自己的右腿发呆,像望着一个夭折的孩子。我一次次在脑海里预想将来跛着腿跟爸爸相见的情景。爸爸他会哭吗?除了在妈妈去世时,我从来没见爸爸掉过一滴甚至半滴眼泪。

没有谁可以轻易把一件事隐瞒一辈子,刻意的隐瞒终究是种悲哀。善意的隐瞒,苦心欺骗的人痛;非善意的隐瞒,被欺骗的人痛。

不过也听过另外的观点,说是如果不爱一个人,但你能一直把这种真相隐瞒下去,而且不管是出于违心还是习惯或者出于人道主义考虑,你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对那个人好,那么到最后,爱与不爱都不重要了。这是我所见识过的最悲情的欺骗。

除夕之夜,许大哥给我送了最好的伙食,还诚心诚意地陪我在医院吃了年夜饭,不过我还是非常生气。不是生他的气,而是生国家的气。以前过年总能在电视里看到党政领导四处搞慰问,妈的,我怎么就没这运气?怎么着我现在也是落难的劳苦大众啊!

中央领导也就算了,北京离得远,过来一趟不容易,可省领导也没过来啊,连个市领导区领导都没见影儿。我跟许大哥开玩笑说:“妈的,领导都上哪去了,要不你去通知一下,说这有个人需要慰问慰问。”他笑着说:“要不我叫我孩子他妈过来一趟,我能请得动的领导好像只自家老婆了。”自揭老底,果真是个把老婆当上级的主。

不过总的来说,过年这天我挺忙。雪已经停了,不过吹着风,干冷干冷的,把病房北面的玻璃窗吹得发情不止,满是呻吟声。从早听到晚,心里烦得跟被人挠痒痒似的,怎么都舒服不起来,恨不得一纸诉状把这北风往法庭整,告它个对窗户性骚扰理应罪名成立。

吃了饭,我给家里挂了个电话,依然是故作轻松,笑容满面。弟弟和姐姐她们都回去了,家里少了我和妈妈,凑合着好像也还算热闹。爸爸问我年夜饭吃得可好?我说吃得好啊,我做了三个菜,刘柯寒做了三个菜,五菜一汤,丰盛得都不知先往哪动筷子。

爸爸听我把牛皮吹得满天飞,乐了两声,问我怎么没到刘柯寒家里去过年,我就发现自己还是说错话了。好在我随机应变的能力不是一般的突出,转口便说:“哦,没过去,她爸妈陪她外公外婆过年去了。”妈的,话一说出来发现又错了,好在这个错误爸爸看不出破绽,涉险过关。刘柯寒的外公外婆早去世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一下给忘了。

然后我还给朋友打了电话。我说:“很不好意思,大过年的,还要你到医院陪产妇。要不等孩子下来,我做一干爹,你做二干爹。”朋友笑,说:“兄弟客气了。她这几天跟我说了你们的一些事,觉得你能做到这份上也挺不容易的,无亲无故,却这般待她。”

我说可千万别上升到什么雷锋精神的高度哦,坐车提倡给孕妇让座,我只不过在家里给孕妇让了个床位而已。朋友开玩笑似的问:“让了半张床还是一张床?”我说半张能让吗?这年头要是一男一女躺同个铺上不滚成一堆,绝对是一冰淇淋一冰棍,前者是性冷淡的昵称,后者是性无能的雅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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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我都不太搞得懂,在最凄楚的这个除夕,我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兴奋,好像忘掉了一切的不幸和痛苦。可是夜里我却没完没了地做着梦,谁也没梦见,连医院里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女护士都没能梦见。我只是在梦里拼命地哭,哭到泪腺都快要瘫痪。

原来白天的欢快都只是假象,像电视里那些武林高手受了很重的内伤,在离开敌人的视线之前,总会稳住脚跟,憋住已经涌上来的那口血,装作若无其事。是不是现在的人都被逼活得虚伪?善意的或者不善意的虚伪!我们好像只有在梦里才能找回一些真实了。

在我平躺下去,许大哥帮我把被子盖好不久,附近就传来了烟花的脆响,隐隐约约,透过窗户还能看见那个绚烂的瞬间。那多像曾经有过的梦想,比如高洁;还有,跟刘柯寒有过的快乐,也曾这么夺目过。听着,看着,想着,差点就又抓鼻涕又抓泪了。

要是在老家,要是妈妈还在,这个时候,我应该坐在爸妈身旁,一家人围着火炉,说一些很家常的话。再晚一点,吃了消夜,爸爸会把大年初一准备放的鞭炮从隔楼上拿下来,妈妈会帮我和弟弟把新衣找出来,安排我们洗澡。

不过由于咱们乡下穷,很不怕丢人地说,我长这么大,放过很多东西,放过鞭炮,放过牛,放过自家的鸭子也放过别人的鸽子,当然肯定也没少放过屁,但从没放过烟花。稍稍类似的,我放过冲天炮。跟烟花相比,简直是洋枪跟土炮。而且这玩意智商不高、方向感极差,明明是地对空,点火之后它却往别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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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wbmi
谢小珊在大年初二这天,顺利产下了一个带把的婴儿。这孩子在身体方面受到了[脏话,已过滤]遗传,生下来体重就达6公斤,据说是那家医院近两年来接生的最牛逼的一个孩子。形容牛逼,并不是说这孩子真长了这么个东西,而是身板子的确大得吓人。

可惜,我没法去见证那最初的辉煌。当谢小珊承受着分娩的快乐和痛苦的时候,我正躺在另一家医院的手术室,忍着痛接受白大褂们的第二次开膛剖肚。由于照片时发现骨骼对接情况不理想,医生对我正在愈合的右腿进行了一些补救和矫正。

我从手术室重又被推回病房,已是中午时分。这天已经微微放晴,太阳隔着厚厚的云层出来露了会脸,遮遮掩掩的,很不爽快。像以前在乡下偷偷跑去看的地摊演出,那些外地来的臭婆娘在台上扭呀扭呀的,裤带松松垮垮,可就是不见掉,虽然台下的男人们已经把嗓子喊哑:“快脱,快脱!”

躺在病床上,跟朋友在电话里分享着做一干爹和二干爹的快乐。我逗朋友说:“我到底是一干爹还是二干爹。”朋友也不跟我抢这个先后,很爽快地回答:“一干爹!”我马上应了一声:“哎,乖,等我腿好了给你买糖吃。”

第二天谢小珊也理不饶人地抢着朋友的手机给我打了个电话。一接通她就扯着兴奋劲儿嘀咕个不停:“朝南,跟你一样呢,跟你一样呢。”搞得我晕头转向的,跟丈二和尚找不着梳子、济公和尚找不着破扇似的。我问:“什么跟我一样啊?小珊,你慢点说。”

想必是经我一提醒,谢小珊才从兴奋中醒过神来,把话停住。我听见电话那边有别的笑声和说话声,好像是我那朋友和他老婆的。想象里,可能是谢小珊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手舞足蹈,把他们俩给逗乐了。

在谢小珊没出声之前,我又问了遍:“小珊,你到底说什么跟我一样啊?”谢小珊嘿嘿傻笑两声,说:“我是说我生的是男孩子。”原来如此,原来她兴奋得语无伦次只是因为生出个跟我一样带把的。

不过地球上的事就是莫测,就像克林顿同志雄性万丈地干了莱文斯基,他断断想不到栽在了一条裤衩上,哦,不对,应该是说栽在了裤衩里头的那些斑斑点点上。斑点由某某水凝固而成,那些水曾让他飘起来,最后又让他倒下去。古人说水能栽舟亦能覆舟,妈的真一点没错。

跟老克的命运两重天一样,我也经历了这种命运在倏忽间的转折。我终究没能做这个孩子的干爹,没做成一干爹,也没做成二干爹,我最终成了孩子他爸。这个孩子后来被我从长沙带回了乡下。很奇怪,村里人见了都说长得像我,非常像。这或许是上帝的恩赐吧,让我可以在那种容易起议论的山村,不用心虚地做爸爸。

我爸爸很喜欢这个孩子,在我没出息之后,孩子好像成了他新的希望。爸爸几乎不太会笑了,但在逗孩子的时候,他总能乐呵呵。除了我和姐姐,老家那边再没人知道,孩子他爸不是我,孩子他妈不是刘柯寒。

我对包括爸爸在内的所有人都说,孩子是刘柯寒早产生下来的,才7个月就生了。自然,包括爸爸在内的所有人都惊讶无比,就差没感叹这简直是世界奇迹。早产这么厉害已经够吓人了,更恐怖的是,一个早产的孩子竟然可以长得这么结实。

这其实是个经不起推敲的谎言,可好像也从来没人怀疑过。乡里人就是好玩,大家连公鸡一天下5个蛋这种事都相信,更何况只是一个早产的孩子比较重而已。乡里的生活很平静,平静得近乎枯燥,所以人们习惯于寻找奇闻或者奇迹,然后相信它,以此为乐,以此对贫穷的生活保留一些信心。

惟一起了波澜的,是在给孩子取名的时候。我非常想让孩子叫朝二郎,因为孩子是初二落地的,再说朝二郎这名字叫起来跟唱山歌似的,很上口,又动听。可爸爸坚决不同意,说是上面又没个朝大郎的,叫什么朝二郎,别人还以为头前走了一个,不吉利。

最后我依了爸爸,由于爸爸亲自操刀,给孩子取名为朝放。这名字怎么听怎么别扭,是扬州炒饭还是蛋炒饭,或者干脆就是什么鸡丝炒饭,我真担心孩子以后上学了会被同学把诨名取得满天飞。问爸爸这名字有什么含义,爸爸比较强词夺理,说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好听。

爸爸对这个孩子的喜爱,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晚上坐在一起,我抱着孩子玩一会,爸爸就假惺惺地说:“朝伢,抱累了吧,来,我来抱抱!”有一次,爸爸抱着孩子,在母亲的遗像前站了老久,嘀咕着要孩子叫奶奶。

明知这么小是还不知道叫的,可爸还是不断地在重复。然后,我看见爸把脸抬起,注视着永远都只能在镜框里露出点点微笑的妈说:“很乖的孩子,朝伢的,你还能知道不?”我跟姐姐站在爸身后,相互望了对方一下,眼睛都是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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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被我带回去之后,一直都是大姐在家里照顾。换尿布之类的我总是学不会,倒是身上被尿了好几泡童子尿。不过,我也跟我爸一样,喜欢抱着这孩子,常常抱着就不舍得放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孩子只要是我抱着总不会哭啊闹啊的,很安静。

我觉得,孩子有两个爸爸,一个是我,一个是黄强,孩子也有两个妈妈,一个是刘柯寒,一个是谢小珊。我在轻抚着孩子嫩嫩的脸逗他笑时,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刘柯寒,想到另外一个我未曾谋面的真正属于我和她的孩子。是的,这个时候我会偷偷把脸别开,把泪拭去!

我真的是一不小心就会想到那个孩子。我想就凭了刘柯寒那张屁股,拉出来的孩子是断断不会比谢小珊拉出来的逊色多少的。如果是女孩,一定有着跟刘柯寒一样漂亮的脸蛋,只是我不想女孩长大之后胸也跟刘柯寒那么强悍,太惹火,不好!如果是男孩,长得像我,也还勉强过得去,说不上丑,只是在他长大之后我会告诉他,爱情,是可以相信的。

刘柯寒终究没能实现她一定要为我生个孩子的诺言,甚至连最后的道别都不肯对我说句真话。所以现在我只有不停地告诉自己,她曾经怀上的那个孩子是我的,一定是我的!回乡下的那些日子,我总用一种看似自欺欺人的方式来修补跟刘柯寒走过的岁月,修补一轮又一轮的分分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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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wbmi
谢小珊只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出院的时候,医生劝都劝不住。剖腹产只住院这么短时间,一般的有钱人怎么都不会。更好玩的是,为了省钱,开始她坚决要平产,要不是我朋友和医生都给她做思想工作,那么大个孩子,真够她生上三天三夜的。

出院那天,朋友把她送回住所,然后给我打电话,还没聊上几句,谢小珊就把手机抢过去了,急急地说:“朝南,你还好不好?晚上我去看你!”我赶忙劝阻:“千万不要那呐,坐月子是不能出去吹风的,要是往后头三天两头地痛,我看你只能打滚了。”

一个小姑娘家,对于月子期间的一些事儿,能懂个多少呢?现在的医生也常常够绝,收钱只做份内事,总舍不得对病人有多余的叮嘱。我自然也没啥经验可言,自己没生过,自己老婆也没生过,只不过大学期间,我在学好兽医的同时,也顺便了解了一些人医的知识。其实没了解我也能说上几句,人医兽医大抵还是能触类旁通的。

朋友帮忙给请了个保姆,是他老家那边的一个远房亲戚,一个30多岁的农村妇女,朴实得跟乡里随便哪块地里长的菠菜一样。这是我在城里生活遇到的最后一个好人,善良得叫人想忘都忘不了。见到这保姆,是在一个多月以后了,也就是在我出院之后。

虽然我让朋友给保姆交待了,不许谢小珊轻易出门,但谢小珊还是越狱似的跑出来了。其实我也想越狱,住院真[脏话,已过滤]跟坐牢没区别,要不是腿不方便,我早逃了。特别是病房加了另一病号之后,我整天都生活得很恐慌,那人也坏了一条腿,不过是自己从楼上搞自由落体摔的。自己不小心,进了医院却叫魂似的,住进去的第一天就痛得鬼哭狼嚎,搞得我整个就休息不好。医生过来给他作检查,我忍不住把医生招呼到床前,问他是不是给病人灌了老鼠药。谢小珊进来的时候,那病人仍在哎哟哎哟地叫,我还真恨不得给他灌点老鼠药把他整晕算了。

第一眼看见生了仔之后的谢小珊,我老半天没习惯过来。她连叫两声朝南,我还盯着她那寡瘪下去的肚子在看,思考来思考去。谢小珊看看我,又低头看看自己,问:“朝南,你看什么?”

我一阵支吾,说小珊,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跟你交待过,要你坐月子期间千万不能出来跑吗?对于她的突然出现,我的确感到意外,惊讶于她不吭一声就来了,也惊讶于产后的她怎么可以缩水这般严重,似是在狂风大作之后,蒙古包就不见了,眼前只剩空旷。

谢小珊没半点犹豫,把壮观的屁股往病床上一蹭,在我旁边坐下。我感觉是泰坦尼克号晃动了一下船身,险些下沉。她说,朝南,天天这么坐着躺着的,累吗?要不我帮你按按?她把“按按”两个字说得很柔情,手未动先用声音把我给揉腻了。

我挺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不用,不累的。日复一日地折腾,我累肯定是累,但最受不了的地方是臀部,我总不能翻个身要她按这里吧?!见我客气,她又说:“你现在成这样,我整个就安心不下来,连孩子都顾不上管,什么事都让保姆操心。”从她的话里,我听出了些牵肠挂肚的味道。

撞我的许大哥进来了,给我提了些水果,还应我的强烈要求和呼吁带了包烟过来。病房是不能抽烟的,公共场所,多少还是得讲点公德。躺床上的时候,我一般只是拿支烟出来,不点火,放鼻子边闻闻而已。每次许大哥都笑我,说我瘾这么大,问我上学的时候是不是没钱了就夹书页抽上几口。

从许大哥进到病房起,我就发现谢小珊不太对劲,脸沉得跟包公似的,隔那么一会又翻着白眼看许大哥一眼,反正就是从始自终没拿正眼瞧过别人。当然我也很清楚,小珊眼里喷射而出的,是怨恨而非仇恨。像她这样的人都懂得仇恨,估计全世界都要打起来了。

许大哥跟她打招呼,她只用鼻子嗯了一声,而且还堵堵的,像是发音设备受了潮。我说许大哥,要不你出去转转,我跟她聊几句。说完,我把脸向着谢小珊。许大哥笑了笑,知趣地出去了。谢小珊说:“朝南,我每天都来看你,好吧?”我说不用的,许大哥人好,把我照顾得挺周到,你在家里安心养着,好好跟仔仔培养一下感情,小心他长大了不认娘哦!“可是,朝南,我想在你最艰难的时候陪在你身边。”我说陪什么陪,你这么跑出来弄得我也怪担心你,别搞得再增加我负担。

这时邻床的那家伙一觉醒来,又开始哎哟哎哟地放起了高音喇叭,还不停地用手拍打着床沿,像二重唱似的,搞得惊天动地。我于是说:“你看看,你看看别人,多惨!”谢小珊扭过头去看了看,一本正经地说:“朝南,我知道你比他坚强,你一直都很坚强。”

我坚强吗?哪怕再大再剧烈的疼痛我都能忍受,可是心灵上的折磨我却好像越来越承受不起了。命运如同一条急转而下的河流,总在拐弯处发出咆哮,像是要用最强音把人羞辱或者击垮。

在我后来呆在医院的日子里,谢小珊还是不顾我的百般劝阻,隔三岔五就会跑去看我,固执得跟个孩子似的。每次来她就坐在病床上,坐在我身边,陪我说说话。后来我能下床了,她会跟许大哥一起,小心翼翼地扶着我,让我学走路。

我曾跟谢小珊开玩笑说,现在我跟她仔仔差不多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等我能活脱脱地迈步子了,估计那仔仔也开始蹒跚学步了。谢小珊没好气地骂我,说我要等那么久才能活脱脱地走路,不是医生瞎了眼就是上帝起了黑心。我被她说得心揪得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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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wbmi
终于可以被人搀扶着走出医院那天,竟是个很好的天气。很新鲜的阳光,晃晃悠悠地照在大街上,照在向左走或者向右走的行人身上,照在医院门口那一排常青树的枝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医院呆久了,我觉得这是我在城里呆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跟乡下一样干净的阳光。

我没告诉谢小珊我出院的时间。她问过好多次,但我守住了这个秘密。我知道,要是我告诉了她,她会坚持过来接我,这一来一去的,的士费都是小问题,关键是她刚生过孩子,太多的折腾怎么也不好。

许大哥送我回住所,在街边等的士开过来。这是个老实的男人,在撞了我之后,我几乎每天都见他紧锁着眉头。他不是怕花钱,他是在内疚。一个高挑的女孩子急急地从眼前走过,我笑着对他说:“唉,以后追女孩子估计要慢半拍了!”

我并没在责怪的意思,但他还是很难为情地说:“小弟,对不起!”我笑了笑,似乎还在安慰他。一场车祸,一场噩梦般的转折,竟也让我好像突然就变得豁达。真不知道是绝望触底还是真做到了坦然。

或许是前者吧,因为经历过这些事之后,就呼吸着乡下那些清新的空气,我也没再真正开心地笑过。要笑,也是虚伪的笑,或者傻笑。反正就是,我的笑变成了一种纯粹的肌肉运动,支配这种肌肉运动的,不再是内心的快乐,而是为了不让家人担心。

我的右腿恢复得不是很如意,医生说了,肯定会有点跛。这场灾难,直接促使我离开长沙回到了乡下。那是我梦寐以求的归宿。那里有我的爸爸,那里有我的妈妈,那里有我儿时的欢声和笑语。在那里,就算哭好像都能哭得塌实些。

坐在的士上,有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柔柔地铺在我的双腿上。快到了,许大哥掏出钱包准付钱。我不经意地瞧了一眼,里面只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钱了。在此之前,他已经为了支付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药疗费,并在我尚未有要求之前,把3万元赔偿金打入了我的户头。我知道,他也许尽最大力了。一个多月的操持,他已经憔悴得不成人样。

直到现在,这笔钱还很完整地存在银行。就算最缺钱的时候,我也没敢去取,好比一个沉醒过去的噩梦,总不敢把它吵醒。我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让自己努力忘记有这么一笔钱。想起曾经奋斗那么多年,最终还是没成为万元户,直到用一条腿的代价来换取。

回到住所,站在久违的门口,我有些激动,迟迟没有敲门。物是人非,好像就在弹指之间。我想起了还跟刘柯寒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也有很多次就这样站在门外犹豫,犹豫着对让我备受折磨的她放弃还是该坚持。如今,早已没了这份左右为难,心却多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疼痛。

我在想,要是跟刘柯寒之间没发生那么多破事,我们一直都平平静静地过着寻常人的日子,在这场车祸之后,在我的腿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行走的时候,她还会选择留在我身边吗?我从小就相信世间有伟大的爱情,有不计所有不顾一切的爱情。只是现在这个社会太纷纭繁杂,我们在追求这种爱情的时候,总是晚到一步,或者,压根儿就走错了路。

见我傻愣着不敲门也不开门,撞我的人问:“怎么了?走错了?”我说没有,你先回去好了。他不肯,坚持要送我进去,我劝仔似的劝了老半天他才犹豫着下楼。还回头对我千叮嘱万嘱咐的:“电话和手机号码都留给你了,家住哪你也知道,再有什么事,一定通知我。”

谢小珊可能是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了,在我正准备敲门的时候,帮我把门打开。她傻傻地站定,我笑着说:“小珊,是我,不认识了吗?”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的拐杖,神里神经地笑了,然后又神里神经地哭了。

我说小珊,笑了又哭,转折太快,我这个伤愈归来的观众会接受不了的。谢小珊小心翼翼地扶我进门,我跟正在哄孩子睡觉的保姆打了声招呼。谢小珊介绍说:“姨,这是我哥!”那保姆抬头看了我一眼,朴实地笑笑,没说话。我想对于我的故事、谢小珊的故事,她都应该知道了。因为后来我给她开工资的时候,她怎么都不肯要,最后在我的坚持下,才勉强收下一百块作为回去的路费。

谢小珊搀扶着我,我弯下腰,轻轻摸了摸保姆怀里的孩子的脸。真是很漂亮的一个孩子,变异,绝对的变异啊。打死我也不敢相信黄强那小子竟然有这功力。我转头对谢小珊说:“长大了会跟我一样帅。”谢小珊浅浅的笑了,似乎还有些羞涩。

吃过晚饭,保姆抱着孩子玩,谢小珊则扶着我在房子里走圈圈。妈的,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人帮忙学走路,想想怪丢人的。走了一会,觉得老别扭,我就说,小珊,先不走了,我给姐姐打个电话。姐姐也还不知道我出了事,我必须先对姐姐拆谎。

我很清楚,像现在这种情况,我似乎只有放弃城里的一切打道回府,到乡下去生活了。虽然我尽量不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但姐姐还是吓傻了。具体是怎么跟姐姐把事情说明白的,我已经记不起来。当时我每说一句话似乎都像在放炸弹,姐姐晕,我也晕。

谢小珊站在旁边,看着我流泪,她也流泪。我还告诉姐姐,刘柯寒早产把孩子生下了,我主动跟她离了婚。姐姐除了前言不搭后语地跟我说着话,还一个劲地抽泣着。我说姐姐,不要哭,你看我都没哭。其实这时眼泪把我的脸和颈都濡湿,只是我憋着没出声而已。我说姐,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让爸爸慢慢接受这些现实。

晚上很晚了,姐姐又打电话过来,说是想明天下午从老家坐车到长沙来,她说她怎么也睡不着,她放心不下我。我说姐,不用了,我这几天把长沙这边的事处理一下,你跟姐夫商量商量,看怎么把我接回去。最后我还说,姐,是我没出息,我再也不能把爸爸接到城里来住了。姐说:“别想了,爸他会理解的!”

是啊,别想了,还能怎么想呢?我一般都不用脚趾头思考,右腿的残废并没有破坏我的思维,但在走过一场场暴风雨之后,我还是暂时放弃了对生活的思考和对将来的打算。

我设想了一下回乡下的生活,我会跟爸爸一起喂两头猪,但一定不能让猪发现我右腿的缺陷。在我们那,骂一个女人长得丑,最狠毒的办法就是说她喂猪猪都不吃潲。我可不想我喂的猪也嫌弃我到这个地步,那样我会觉得很没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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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就跟谢小珊说了我要回乡下去的打算。下午4点多钟,保姆出去买菜了,孩子还在床上熟睡。我和谢小珊坐在客厅里,相互对望了许久。她挺惊讶地问:“为什么要回去?一定要回去吗?”我说是的,你觉得像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在城里好好地生活,找个人好好地相爱吗?我又不会算命,不然可以摆个摊卖卖口水。

她好像很急,一时无语,起身进到房间。好一会不见她出来,于是我撑着拐杖起身,倚在门口,看见她正歪着身子坐在床上,坐在熟睡的孩子身边,细细地为孩子理着被子。她没有发现我,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孩子的脸。有泪从她眼里落下。

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进房间,走到谢小珊身边。我说:“小珊,我知道你不敢去想以后的生活。如果你愿意,孩子让我带走好不好?”她抬起头来,看了看我,又用手整个把眼睛捂住,把脸捂住。我又说:“没了孩子的拖累,你在城里找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找个能好好爱自己的男人。相信我,你会幸福的。”

谢小珊还是不说话。她把手从脸上拿开,我看见她的双眼已被泪水模糊。她镇静了许久,才说:“朝南,别回去。你在城里也能幸福,现在一切的苦都挺过去了,不是吗?”我不自觉地笑起来,感觉在听一个遥远的寓言或者童话。

而就在转身的瞬间,谢小珊猝不及防地站起来,从后面把我抱住,死死地抱住。手劲使得很大,让我想起在乡下那些屠夫佬拖着猪上案板。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潜意识里十分害怕这样一个拥抱。虽然身后的人无比熟悉,也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可是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让我怎么都不适应。

我像一个已经没了生命的木头,呆呆地站着,任由她抱住。等缓过神来,我抓紧她的手,试图把她的手掰开。可是在这样一个有着吓人蛮劲的女人面前,我的努力只有成为徒劳。不是说我没那份蛮劲,而是我只能用适当的力气。我没有被绑架,我不能用对付土匪的劲来对付身后这个已经被苦难折磨得可怜兮兮的女人。

我转头看了看床上熟睡着的孩子,说:“小珊,你怎么啦?”是的,在当时,我不知道她怎么了,不知道她这个突出其来的拥抱意味着什么。我想得很单纯,我只想,是不是她觉得太无助了,需要借我的背靠一靠,需要靠在我的背上哭一哭。上大学时我就经常借肩膀什么的给女生的,不过那些女生不是靠,而是要我帮她们扛东西。

我一直望着床上的孩子,分散注意力。当孩子微微地动了一下的时候,我听见谢小珊:“朝南,我们在一起好吗?”我的心悬了起来,我一阵沉默。此时此刻,我似乎只能沉默一阵。而长长的沉默过后,我也只问了一句:“为什么?”我的声音很小,小到都不能掩盖掉孩子轻微的呼吸。

谢小珊接下来说话带着哭腔:“最难的时候,我们在一起,所以我们可以在一起一辈子,知道吗?朝南。”我说小珊,对不起,我现在这样,腿废了,连自己都养不活。她说:“你在家里,我可以出去上班,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地挣钱”。我说,对不起,小珊,我要回乡下去,我想天天陪着爸爸,天天陪着妈妈。她说:“朝南,我愿意跟你一起回去。”

这个时候保姆买菜回来,在外面叫门。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马上对谢小珊说:“小珊,你去看看孩子,我去给保姆开门。”她的手这才从我的腰际滑开,很慢,很慢,像踩了刹车似的,很不干脆,有些拖拖拉拉。连贯点说,就是这个差点把我吓坏的拥抱,开始像拉稀,结束像便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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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wbmi
几天后,也就是姐姐来长沙接我的前一天,谢小珊还抱过一次我。那天我去过刘柯寒家里,跟刘柯寒见了最后一面,像离开之前了却一桩心愿。那天我接受了在长沙的又一次毁灭。离开刘柯寒家,我坐车到市区,在街上走啊走,很晚才回住所。

我走过了长沙的好几条街,拄着拐杖,漫无目的,步履沉重。我很希望突然就下那么场大得足以把我淹埋的雪,或者刮一阵足以把我吹得无影无踪的风。最后我甚至希望,我就这么走着走着,就走丢了,再也找不着现实中的一切。

回到家,保姆和孩子都睡了,谢小珊坐在客厅里等我。见我回来,她问:“朝南,上哪去了?为什么我拼命打你电话都不接?”她的语气里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抽也抽不尽的担忧。我耷拉着脸,不说一句话。

准备进自己房间,谢小珊就冲了过来,抱住我,说:“朝南,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啦?”这次我是那么坚决地把她的手掰开,但不是在挣脱一个拥抱,我只是觉得,这个时候,我是多么的无助,我需要换另一个更有力的姿势,在谢小珊的身上靠一靠。

我那么迅速地反转过身,一把把谢小珊抱住,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在见到刘柯寒的时候,我一滴眼泪都没掉,可此刻却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了,像憋了几天几夜的尿,不可阻遏,不拉不爽。我哽咽着说:“小珊,我今天去看刘柯寒了。”谢小珊好奇,连续高潮似的一问一大串:“为什么?姐姐她还好吗?她是不是跟别人结婚了?你还忘不了她?”

见我不愿意回答,见我的眼泪一点点地汹涌起来,谢小珊没再问下去。或许她已经能感觉到,我爱刘柯寒,可是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所以她会重复自己的愿望。她说:“朝南,我们在一起好吗?”“对不起,我不爱你!”我说得很果断。

接下来我听她说了句让我直到现在想起依然会心痛的话。她说:“没关系,朝南,我知道你不爱我,但我想一辈子照顾着你!”这话让我那么刚果地把头从那发际抬起,仰得老高。感觉另一股有着截然不同滋味的泪水从眼里冒出,这泪为谢小珊而流,为她刚说过的那句话而流。

而我在把泪盛住的同时,重复的还是:“对不起,我不爱你!”然后我就感觉谢小珊抱着我的双手有些松动,是那种无奈之后的无力。但我还是听见她用很低的声音说:“朝南,我真的可以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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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坐在急速行驶的车上离开长沙那天,谢小珊给我发了条手机短信。她说:那天你抱着我,看见你把头高高仰起,听见你重复着说不爱我,我就知道,你对感情还像以前那么固执,固执得近乎骄傲,我知道你不肯把头低下。可是朝南,你又知不知道,爱情有时候并不能给我们带来什么,甚至只剩下痛苦。

谢小珊的这番话,我觉得她说的也算是对的。很多时候,爱情真的不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她对黄强的爱留下的是痛苦,我对刘柯寒的爱留下的也是痛苦。爱到最后,好像只是一声叹息,或者是一声痛哭?甚至,干脆什么都不留下,一切成空。

而我在经历这段残酷青春之后,注定要被淘汰,被平实的生活淘汰。生活就是这样,梦碎了,现实碎了,然后就只剩下了将就。固执如你我,不肯将就,就算仅仅保留幻想也不肯呆在一份没有感情的生活里,似乎,就只能出局。149

谢小珊是最后一枚我可以将就的棋子,我放弃了。一个星期后,姐姐和姐夫借了辆车,从老家赶到了长沙,带走了我,也带走了谢小珊的孩子。整理东西才发现,在城里这么多年,原来我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小袋衣服和一箱子杂七杂八的东西。上次爸爸带过来那些旧棉衣,被我用薄膜袋细细地裹了起来。

那天,我们是下午从长沙出发的。谢小珊哭喊着追出老远,我把头探出车窗外,看她不要命似地跑着,一只手伸向前,像要把所有即将离开的一切都抓住。我想起了高洁不告而别去深圳那天,我也歇斯底里地跑过那么长的一段路。

我听见谢小珊叫着,她说:“朝南,我一定会去找你的,看你,也看孩子!”可是她不会知道,在上车之前,她缠着我留下的老家的地址和电话,都是假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此一来,我好像真是把她的孩子拐跑的似的。

那天,在车出城之前,我一直把脸贴着车窗,看长沙熟悉或不熟悉的一切,一切的人和物。我对自己说,这就是我呆过那么多年的城市吗?这就是让我在离开的时候还不得不承受一场又一场毁灭的城市吗?或许我只能告诉自己,对于我,这是个陌生的城市,陌生得叫人不敢去回忆它的点点滴滴。

我在想,这个时候,高洁在干什么?她会偶尔想起我,想起我们曾经有过的快乐童年吗?黄强那臭小子到底去了哪?或许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最后竟然是我替他做了孩子的爹。刘键是不是还会一想到我,就咬紧牙根捏起拳头呢?还有,撞我的许大哥,会因为我继续内疚多久?而对于刘柯寒,我只在心里默念一句:柯寒,我走了!

那天,是晚上9点多到的老家。家里的门是开的,亮着稍稍嫌暗的白炽灯。爸爸就站在门口,看见我被姐夫扶着出现在转弯处,马上就跑了过来,抱住我,泣不成声。一只粗糙的手,替我把如泉涌出的眼泪拭去。我听见爸爸在说:“朝伢,你一定要坚强!”我听见姐姐说:“爸爸,你一定要坚强!”多么的相似,妈妈去世的时候,我也是在这拐弯处,快要倒下的时候,被叔叔和弟弟扶住,然后有人帮我把眼泪拭去。

我一进家门,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妈妈的遗像前,身后站着爸爸和姐姐他们。我没有哭,泪却怎么也忍不住。我说妈,我回来了,以后可以天天陪着你。我看见爸爸在这个时候冲进了妈妈离开的那个房间,转瞬就听见抢天呼地的哭声。我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妈妈是不是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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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wbmi
想起在离开长沙之前,一定要见刘柯寒一面,并非纯粹的心血来潮,像我这把年纪,早过了冲动期,也不是说来潮就可以来潮的。只是在潜意识里,我其实一直都很想再见见她。我想知道她是不是终于幸福了,我想告诉她,我怨过她,但从来没恨过她。恨太奢移,不是像我这种常人所消耗得起的。

我决定去找刘柯寒的时候,姐姐来长沙接我的时间已经确定下来,就在第二天。姐姐说借用姐夫单位的车,她和姐夫一起过来。这么一定,我留在长沙的时间就算用秒计算也难不到小学二年级学生了。上午我在谢小珊幽幽怨怨的注视下收拾了东西,但总觉得还落了点什么。

吃过中饭,我对谢小珊说:“小珊,我想出去走走。”出院之后,这是我第一次提出到外面去。谢小珊把孩子交给刚把碗洗好的保姆,说:“我陪你!”我摇着头,又动了动拐杖说:“不用,我有三条腿,要多稳当就有多稳当。”

谢小珊最后拗不过我,搀着我下了楼就老大不情愿地回去了。回头看见她已从楼道口消失,我有点急不可耐地掏出手机,手有些颤抖。这么久没跟刘柯寒联系了,紧张点也情有可原。在电话簿的查找栏里输入“L”,折腾了几个回合,却怎么也找不到刘柯寒的名字。

反反复复四五遍,我就开始急了,搜肠刮肚地想是不是什么时候给删了。我甚至都开始想,或许是上帝不允许我们再见面,差点准备放弃,可还是不甘心,于是就逐个地翻找。妈的,我也够绝,竟然是以“前妻”的名字存的。

矛盾了好一阵,我才摁了拨号键,谁知连拨两次都没发应,不说忙也不说在服务区什么的,反正就是没动静。第三次,里面终于有声音了,但我没有丝毫的惊喜,反倒有点想当场把手机摔地上判它死刑的冲动。“对不起,你拨的用户是空号。”妈的,移动就是变态,都已经空号了,再说对不起顶鸟用。

我心情复杂地把手机放进口袋,我劝自己说,别见了,服从生活和上帝的安排吧,悄悄地离开,不再惊动更多的人。我慢吞吞地沿着巷子往外走。上次跟刘柯寒见面,她正是顺着这个方向远离了我。

我还记得被风高高吹起的她的风衣和长发,记得她那个稍纵即逝的背影里藏着的决绝。她没有回头,始终没有,一次都没有。她那么狠心地让我忘了她的脸,那么狠心地让我在想起她的时候,脑海里只一件风衣,一帘长发,一张屁股,晃呀晃的!

出到街边,左侧是家很精致的水果店,堆满本身属于或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水果,特别是那些熬过冬天来的橘子,依然金黄金黄,大得喜人。我觉得它们像天使,如果被一双粗糙或者干净的手捧着,再轻轻剥开,那会是微微带着点酸甜的幸福生活。

注视着那排堆放得十分别致的橘子,心被一种熟悉的感觉所漫透。在刘柯寒家里过的那个年,留给我的正是这样一种酸甜的记忆,几天里其实都挺闷,那个晚上却让我感觉幸福,小小的,甚至都没维持多久,但我记住了。

那天晚上,刘柯寒她妈外出修长城找孟姜女去了。她妈是个麻将鬼,每每自摸就能把脸笑成方块状。我和刘柯寒,还有她爸,围着个小电炉坐着。中途,她爸用水果盘端来一些很大很漂亮的橘子,也是金黄金黄的。刘柯寒自己不吃,但剥了好几个,每剥好一个就分成两半,我一半,她爸一半。

在水果店门口站了一会,我那么不可自制地决定打个电话到刘柯寒家里。我说服不了自己不要再见面了,说服不了自己放弃最后一线希望。这也许是一辈子最后一次,真的是怎么舍都舍不下。电话通了,是她爸接的:“喂,哪个?”

我在这边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许久才很为难地说:“叔叔您好,我是朝南。”他可能没太听清,问:“谁啊?你是找谁?”我只好稳了稳气,把先前的话重复一遍。那边突然没了声音,我猜想可能是老人不太适应前女婿突然来电,所以又厚着脸皮开了口:“请问刘柯寒在家吗?要不给我她的新手机号码也行!”

目的直接一点,进入主题快一点,绝不罗索,简单快捷,速战速决,这是我在打电话之前就想好的。但接下来刘柯寒她爸一番不冷不热的番话,还是让我觉得,在她家人眼中,我已经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这种感觉把我的心揪得生痛。

在我说明找刘柯寒之后,电话那边安静了三至五秒。我以为他不愿意告诉我,害怕我的出现又扰乱刘柯寒现在的生活。我说叔叔,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我找她也没别什么大事。

“你一定要找她吗?”他的话有点来路不明,“她这段身体都不太好,在家休息,这会睡着了。”很平静的表述,可我怎么听都觉得掺着微略的颤音。

听说刘柯寒病了,我心里其实已经很急,甚至都有点慌有点乱了,但是,为了配合他的语气,同时也为了掩饰自己,所以我也装作不动声色。我说:“病了?不要紧吧?!”他的声音比刚开始时更低了,说:“不要紧。要不你有空就过来看看,她有阵子还经常跟我说起你的。”

我不管三七二十几接过话茬就说:“啊,那好,我有空的,我马上过去看看!”他说:“那好吧,我在门口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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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wbmi
这天是个很沉静的阴天,不见太阳,也不见风,只在车高速开起来的时候,会有被划开的气流呼呼地灌进车里,灌进我耳朵里。好在我有段时间没掏耳屎了,不然这风一吹就真成这边耳朵进那边耳朵出了。就因了这毛病,小时候高洁经常看见我被老师训。

刘柯寒她爸坐在门口,屁股底下是一张矮板凳。他是听见我叫叔叔才把头抬起来的,看我拄着拐杖并没表现出太多的意外,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平静且沉稳地说了句:“你来了。腿怎么回事?”我说没事,前段时间下楼梯间摔了一跤。

奇怪的是,他并不让我进屋,而是走下屋前的那个台阶,在我面前站定,面色突然沉重了许多,说:“朝南,我带你去看柯寒吧。她,死了!”本来,听他说带我去看刘柯寒,我的脸上浮起了几许感谢的笑,而最后三个字,让这些笑凝固成惊吓。

是的,没有任何的夸张,我当时就是被吓住了,我甚至好像听到了类似于一楼旧楼或者一堆石砾坍塌的声音,感觉本就阴沉沉的天空就那么一点一点地往下压,压住我疼痛的胸口,压住我倏忽间变得艰难的每一次呼吸。

我睁大眼睛望着他,一动也不动,连啊都没啊一声。好像世界的任何出口都被堵死了,我四处逃蹿,却屡屡碰壁,然后就惊惶失措,眼前一片漆黑,地下全是积水。没有人知道我撕心裂肺的呼喊,那些躲在内心深处的呼喊,一字一句,都沾满血泪。

我紧跟在刘柯寒她爸身后,跟他只保持半个步子的距离。我好像怕自己走丢,怕自己突然倒在地上。在刘柯寒家后面不到500米的地方,有个小山头,向北的坡,便是当地的一块公墓。天依然阴沉着脸,远远地,我看不见刘柯寒在那个坡的哪个地方。我在心底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可是,她知道我正在向她靠近吗?

刘柯寒她爸点了支烟,指了指近在眼前的墓地说,刘柯寒死的前一天上午,还拉着他来过,说是来看看奶奶。刘柯寒她奶奶去世得早,就葬在坡的最上头。不是清明,不是祭日,却要给奶奶上坟,难免让我觉得奇怪。

“可是那天她非要来,我也就只好陪她来了。”刘柯寒她爸把一口烟抽得很凶,说,“她一站在她奶奶坟前就开始哭,她说她想奶奶。小时候,奶奶对她极好,几个孙辈里,最疼的就是她。”他回头看了看我,叹了口气,又说:“我没想到这孩子原来是准备好做傻事了。”

只是一坯小小的土,只是一尊单薄的碑,所有的眷恋和纷纭,烟消云散之后就只剩下这些,跟前后左右的再没了多大区别。就算丰乳肥臀又如何?留下来继续生活的人也不会为死去的她把坟垒得高大些再高大些。

我单腿跪下,然后刘柯寒她爸无声地接过我的拐杖,再用另一只手搀住我的胳膊,我这才吃力地让右膝盖也着地。竟然没有眼泪,一滴都没有,我呆望着眼前的石碑和黄土,想这怎么可能就是曾经与我朝夕相处、共被而眠的爱人。

城里人走了之后,入土的只是骨灰,谁也不知道最后是个什么姿势。这个时候,刘柯寒是俯躺着还仰躺着呢?或者是侧躺着的。我是记得,刚把刘柯寒追到被窝里去那阵子,在床上她总是选择不好睡姿。趴着睡她说胸痛,仰着睡她说屁股痛,于是就侧睡,可这下我又意见大了,她背对着我,我说她屁股挤得我难受。她一个翻身反过来,紧紧地贴着我,把手搭在我身上,我马上又会叫起来,说柯寒,你这胸把我一压,我还能呼吸吗?

想起往昔,双眼都是干涸的,没人能理解这种别样的痛苦,像每年的夏季,在最干旱的时候,我在老家看到的那些大片大片的土地,被太阳炙烤得开出一条条足以塞进拳头的裂缝。记得那时我还挺幼稚地问过自己:那些土地会痛吗?而此刻,我的心,正是毒辣的太阳底下一块裂开的地,每条缝都足以塞下拳头,每条缝都足以抓出大把的血,或者泪。

刘柯寒她爸的手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胳膊,在我整个人都感觉要下沉的时候,那只手把我抓得很紧。他告诉我,刘柯寒在我跟我离婚不到两个月的时候自杀的,吞下了很多安眠药,跟她一起走的,还有我们的孩子。会是个女孩,还是男孩子呢?

我跟刘柯寒她爸在公墓前的那排石凳上坐了许久。成片成片的墓碑,像一个个规矩的孩子,很安静地站着,不吵不闹,也没有小动作。我的眼睛,一直望向属于刘柯寒的那个位置。刘柯寒她爸说,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但直到现在,他还跟柯寒她妈在家都不说几句话。

“那时柯寒回来说要跟你离婚,她妈问为什么,她说有个有钱的想跟她好。她妈长着双势利眼,后来那男的到过家里,高高瘦瘦的,长着张国字脸,年纪估计跟我二弟差不多。听柯寒讲,是他自己这里问那里问找过来的,急着要柯寒跟他结婚。柯寒推脱了,说要先在家里休息一阵子。”

我觉得浑身发冷,转过头来,很突然地叫了声“爸”。我说爸,要是你觉得难受,就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依然没有眼泪,只是声音有点儿哽咽。他掏出烟来,抽了支叼嘴里,刚点上火,可能是记起我烟瘾也重,就递给我一支。

他见我一直把他给的烟拿在手里,以为我没打火机,就侧过脸看着我,在我眼前把打火机打燃,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走的前一天下午,还对我说,爸,以后要是朝南打电话到家了,你就说我不在。我怎么会料到,她这已经是在交待后事。”他的话里没有怨恨,毕竟是经历过许多事的长辈。“我想是不是柯寒在外边惹了什么麻烦,早就有了死的念头。但是我知道,这孩子喜欢你!”

像是被提醒,我的脑中瞬间闪过许许多多跟刘柯寒的生活,想起她在离婚这事上的犹豫和矛盾。或许她那时候就觉得进退维谷了,觉得惟有永远的离开才能平息一切。

因为是阴天,天黑来得格外早。快到傍晚,已经开始起风,冷冷的,刺痛我的第一寸肌肤、每一次凝望、每一次回想。我故意紧了紧扶在手中的拐杖,对刘柯寒她爸说:“我们回去吧。”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又不动,等我走前面。

我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会回一次头,刘柯寒她爸看着我,我看着刘柯寒安眠的地方。春天还没有铺天盖地地到来,那些去年枯死的草,还没有长出新的叶子,可出了墓地后的两棵桃树,已经挂满花蕾,很漂亮的水红,看上去嫩嫩的。

这个春天似乎有些弱小,可依然鲜艳;这个城市似乎有意残酷,却终究还是在一场场的毁灭之后,把最珍贵的那粒种子让我跛着腿带走。这个春天不是属于刘柯寒一个人的,但她却在最后时刻告诉我,只要是春天,就会有梦想,就会有阳光和雨水。

可是为什么,从今往后,我总是很害怕每一个春天的逼近,害怕每一株小草发芽,害怕每一朵桃花盛开。害怕与春天相关的所有,包括那些偶尔兴致来了,也还会叫叫春的猫。

是吗?

作者:awbmi
冻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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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004/11/22 13:09:15
昏.作者应该是玉宇清澄
原版发表在天涯.
开篇应该是:

■写在前面
  
  
  烟
  它总是个好东西
  一口接一口
  或者一支接一支
  它始终
  在与我的生命作斗争
  我赢了前半截
  它赢了后半截
  这就是爱情
  有人赢了上半身
  有人赢了下半身。
  ……

图片如下:




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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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004/11/22 13:37:25
哈哈。我不知道原版到底在哪。是在文心阁看见的。不过不管在哪,反正我是转载的。呵呵。
挺好看的一本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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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ah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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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004/11/22 14:50:28
是的.写得很感人.特别是写亲情那一段.
不少人看哭了.哈哈.



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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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004/11/23 16:33:07
9494。感情这东西,虽然有时候骂着它,但却又放不下。
前面和中间好,但是觉得从从肺癌的诊断后面交代的不好。甚至没有写下去的必要。增补的部分总觉得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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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ah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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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004/11/23 17:27:00
呵呵.你看的这个不是原版.结尾部分是另外一个网友冒充的.

你可以去天涯找找.
原版结尾是作者书出版后发布出来的.

比冒充的出人意料.还要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