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吾本飞龙 何需铁翼---常州城市批判连载(一) [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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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05/6/22 22:4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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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本飞龙 何需铁翼
―――常州城市批判
作者:花下晒裈

一个善于遗忘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民族!
一个在麻木中发展的城市,是走向边缘化的城市
一个没有忏悔意识的人,是不能得到救赎的人

文化符号:龙城 常州三杰 刘海粟 常州词派 恽南田画派 《官场现形记》 梳篦 滑稽戏
经济符号; 新科 常柴 红星美凯龙 黑牡丹牛仔布 大娘水饺 月星家居 中天钢铁
城市定位:区域中心城市 现代制造业基地
主要高校:河海大学常州分校 江苏工学院 常州工学院 常州技师院
旅游去处: 天宁寺 淹城 中华恐龙园 茅山道观 天目湖
负面联想: 好吃 文化沼泽 小城意识 常州风
败笔建筑: 火车站天桥 篦箕巷 新宝塔

铁本周年祭(代序)

列宁说过: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所以,我们一直不敢忘记过去,受郭沫若先生《甲申三百年祭》的启发,值铁本事件一周年之际,我们在反思过去,痛定思痛同时,也期望为将来考虑点什么。《三哭常州》哭过了,哭得肝肠寸断,随便掬一把都是“盈盈粉泪”,也骂得酣畅淋漓,确显文人骂人比唱歌好听的真功夫。但除了电脑鼠标受罪外,似乎也没什么触动。常州的一切还依旧,早晨仍是上班的车流,晚上还是笙歌阵阵,蒙着车牌的各种轿车停在高档饭店的门前,一看就知道不是自己出钱吃饭的主儿酒足饭饱后醉醺醺的,在迎宾小姐的欢迎再次光临的甜甜声音中走出饭店大门,接着又一头钻进了KTV小姐的怀里。篡改一句唐诗说就是:唯有门前运河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善于遗忘本来就是我们民族的劣根性之一,那特殊年代我们的众多阿Q先辈就靠遗忘活了下来,但是,现在我们仍在遗忘,而且比上辈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在这篇文章里我们不想去骂什么,也不想说什么过激的话,就象《诗经》里的国风和小雅:“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谤而不乱”。但愿这篇不淫不乱的文章,能把我们善于遗忘的神经轻轻戳痛一下,果真如此,余愿足矣!

作为一介布衣,冒“人微言轻”之嫌,甘愿以言涉险。不敢说身无分文心忧天下,更惶论位卑未敢忘忧国,亦不敢自诩白衣卿相,前面的《三哭常州》算是一篇奇文,我们也不是想“奇文共欣赏”的来一篇更奇的文章。只是身为龙城市民,希望为她做点什么,仅此而已。

2004年春天,又一个不平常的春天。4月28日,一个全体常州人都不应该忘记的日子,就是在这一天,温家宝总理主持召开了国务院常务会议,责成江苏省及有关部门对江苏铁本钢铁有限公司违规建设钢铁项目有关责任人作出“严肃处理”。“铁本”事件正式爆发,江南古城——常州再度成为中外“明星”,狠赚了一把世人的眼球。这是继八十年代“中小城市学常州”后,这个城市郁积了近二十年的衰弱、痿顿、沉闷、血气、激情、刚劲之后的强勃发,是一次久违了的“出名”。然而它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几乎为“盛名”所累,眼球聚焦之下,差点走上了“看杀卫玠”的不归路。25亿多银行贷款变成砖瓦高炉,数千亩良田无法复耕,附近断墙上“但存方寸土,留于子孙耕” 的标语用讥讽的眼神默默注视着这一切,还有4000多名被拆迁农民仍流离失所,参加项目建设的6000多名工人面临失业,工资无法保障,在他们天南地北的老家里,久病卧床的妻子还等着他拿钱回来抓药,孩子的学校还等着他寄来的学费,而这一切,都在这个阳光还算明媚的春日里化成了泡影,而且一点也不美丽,还不如一个肥皂泡那么眩目。不单是他们,很多做建设配套工程的企业可能也要血本无归,据说连把设备再运回去的运费都没有,送货人只好眼睁睁看着这些庞然大物长长地叹息,这声声叹息把天边的夕阳拉得老长老长。

除了这些,其他的间接损失更是无法估量。事件至今尚未尘埃落定,余震还在继续;善后事宜也在艰难的处理之中。

(重提铁本事件是作为常州城市批判的切入点,并引起人们的进一步反思,别无他意。本文分“痛并快乐着”、“百年沉潜”、“亢龙有悔”、“飞龙在天”四个部分,后面还将陆续推出,敬请关注。)

一、痛并快乐着

“铁本”事件有幸成为我国又一轮宏观经济的调控的导火索,同时在常州大地上也引发了一场强烈地震,震波所及,连“中华恐龙园”的史前恐龙化石也感受到了,终日以泪洗面而惶惶然,毕竟这些地球上原来的统治者也是毁于一场大爆炸的。

当然离“事件”震中最近的是这个城市的官场,曾经出过煌煌巨著《官场现行记》的李伯元家乡大大小小政府官员先是受到惊吓,后又感到巨大震动,然后又有少数先觉者进到了反思的层次。

8名政府官员被严厉查处后,惊吓中的余者开始拍额相庆,总算过关了。更有仕途正红者,在盘算着空出来的好位子,虽然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不一定砸到谁的头上。

“科学发展观”突然象一夜冒出来似的充斥在主流媒体和众官员的嘴中,可能这“科学发展观”的真经该如何念,尚有一部分人不清楚。管他呢,照念就是了,这是官场的流行语,不会说官场流行语,那如何在官场上生存。抖一抖身上的尘埃,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他们又上路了,重潇洒去也。

可能还有人在感叹江湖险恶,官场复杂,准备另择道路去发展,毕竟这是开始多元选择的社会,可是官场练就的程式化思维并不能适应其他的行业。无奈啊,痛苦啊,迷茫啊。套用一句流行的网络俗语:晕,狂晕。

靠工薪收入的公务员们心中在嘀咕:年终的奖金会不会受影响,那可是答应夫人要去海南岛旅游的钱。

更有反思者,埋头苦干者,他们是这个城市真正的脊梁,这个城市腾飞的蓝图正在心中策划。

离“事件”震中第二圈的当然是企业界的大小老板们,特别是民营企业老板们。

戴国芳及涉案人等身处囹圄当然是最难过的,戴说要吸取教训,可能都是浅层次的,再说吸取教训,他还有机会吗?为什么栽了?这个文化水平不高,却有着亿万身家的老板就是把脑袋想穿了,也不会明白的,他根本不清楚怎么卷进了这个两级政府进行“搏弈”的旋涡里的,中央和地方政府所进行的“搏奕”中,地方政府当然落了下风,因此铁本就被一巴掌拍死了,死得毫无反抗能力。这是对所有“出位”分子的警告,不要以为老太爷什么都不知道,纸里终究包不住火的,小竖子胆敢不服管,就让你满地找牙,儿孙满堂的老太爷也不在乎这一两个不孝子孙。重要的是维持秩序,统治秩序是高于亲情的。其实这是一条潜规则,就是皇帝的亲生儿子胆敢向秩序宣战,惩罚也是毫不留情的,到宗人府里吃大便去吧。

当一个大家族中地位日益下降的丈夫急于获得家庭的认可和赏识,因大老婆实在拿不出手,只得降而联合略有姿色心计,小有财力的偏房,不惜利用漏洞盗用家族的金库,来一次超常规发展,不料未见正果就东窗事发,被公公婆婆一巨掌打下。对丈夫只是略施薄戒,再坏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嘛,这个小贱人就不能放过了,都是这狐狸精勾引使坏,休掉不说,还得送官府法办,以儆效尤。就是象《大红灯笼高高挂》里那样扔进井里也不为过,可怜的戴老板,就不幸是那个小老婆。

还有一部分老板重新拾起了高阳写的《胡雪岩传》在昏黄的灯下细读了起来,希望从这个早已身为枯骨的红顶商人那里找到点什么启发。

听说这个城市里的63名老板被当地政府送到北京去充电洗脑了,让他们读个EMBA,别穷的只剩下钱了,当然也是期待从他们中间出个500强什么的,希望老板们能体会到其中的良苦用心。

还有一些老板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他们的钱都套到项目工程中去了,血本无归啊,气得快吐血了,肠子都悔青了。

震波荡及市民社会,震撼就小得多了,并且是被深似大海的包容力慢慢消解了,弥散了。

四月底龙城的大街小巷,酒桌饭台上,夫妻枕畔也都谈论着“铁本事件”。

“戴国芳是谁?这个老板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嘛?”

“怎么选了个‘铁本’的名字?”贴本,连老本都贴进去了,还能不倒霉吗?在常州话中“铁本”与“贴本”发同样的音。

稍有些历史知识的市民会说,晚清常州名人盛宣怀也是倒在“铁”字上的(保路运动),这个靠收废钢铁起家的戴老板,又倒在钢铁项目上,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啊,成也钢铁,败也钢铁也。

那些已经在墙壁上被喷上“拆”字,尚未被拆迁的拆迁户总算长长舒了一口气,最起码,暂时可以不离开生于斯,长于斯的蜗居了。

还有激进的市民希望从中查出些贪污腐败来,毕竟这都是人民的血汗钱了,那些贪官是拿别人的孩子去打狼,他不心疼啊。25.6亿白花花的银子淹都能把人淹死啊。

更有甚者,一对夫妻在吵架中,女的愤愤地骂男的:“你要是有戴国芳的本事,即使进了班房,我也会天天给你送饭。”多好的患难夫妻啊,谁说夫妻好比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了?无语,说不出是悲伤还是……

前一阵子,网上曾流传着一篇奇文《三哭常州》,读后就象大伏天吃了冰西瓜,直呼痛快!拍案之后,略感愤慨多于理性,尖刻多于反思。一刀切开伤口后,看到了脓血,看到了痈疽,看到腐肉绽开成艳丽的花朵,但没有提出疗救之方,尽管作者没有“肉白骨”之术,但止痛之方还是要开的。连这点小方子都不开而只是剥开伤口给人看,就有点不负责任了,但这毕竟是真实的声音,虽偏激尖刻,但大音稀声啊。

一年一度的梅雨又降临了这座千年古城的上空,淫雨霏霏。

工地上的5座高炉象5个硕大的怪物矗立在仅有18公里,驮载着全部常州人明天希望的黄金江岸。多象一个调皮的小学生在课桌上举着手,在向苍天叩问。天是灰蒙蒙的,老天还是用习惯用的巨大沉默作了回答。只有那雨丝拍打着高炉和江风吹动着岸边的枯草的声音,一阵阵传来……

风起的日子,没有多少阳光,在一个不太美丽的现实中沉淀,那是一个每一分钟都能开花的季节,酒吧里的音乐仍在疯狂的叫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盯着酒杯里的酒在缓缓沉淀,摇了一摇,泛起的都是忧伤,说不清是借酒消愁还是借酒买愁。正如庄子所说:“不知周之为胡蝶欤?胡蝶之梦为周欤?”可他们又达不到庄子物我合一的境界,无法象庄子那样以超然的态度观照自己的人生。不知道龙城的夜晚有多少双这样的眼睛,不知道酒杯里溶解、沉淀着多少痛苦。不管有多痛,在这个城市还没被边缘化之前,还是要快乐的,还是要拼搏的,这种精神是万万不能缺失的,否则,就如一个泄了气的轮胎,是无法承载这辆沉重的马车的。

痛,只是暂时的,一个城市的痛并不是一个人的痛,市民精神还没有把市民教育到龙城荣誉高于一切的地步。部分人在哀痛的同时,更多的人在快乐,夜幕下的暗流还在涌动……

去年这个春天,我们在痛 ,还是那个春天,我们懒懒地起床,夜深仍是不睡,城市,仍是痛与快乐共存。

不知痛的城市是麻木的,一个肌体仍有痛感,就有恢复的可能。

入夜的雨天,在这个男人都会怀胎的季节里行走在龙城的大街上。路上行人行色匆匆在雨中穿行:驮着小孩、小菜的双职工;刚从主人家做完钟点工出来的下岗女工,小心怀揣着这还没有捂热的“活命钱”;还有因雨天而催生寂寞、孤凉的游荡者。城中的灯火都亮起来了,城中路、光华路、怀德桥畔的饭店、火锅生意照样红火得很,生意好得还要翻桌呢,各大娱乐中心门口照样停满了各色小汽车、摩托车,狼嗥般的歌声和疯狂的迪斯科音乐声从中传出,穿过雨夜凝重的空气,在这个被昏黄的灯光笼罩的城市上空弥漫。桑拿浴室的豪华包厢中,来自异乡及本土的小姐的纤脚在踩着男人宽厚的背脊。大大小小的足浴房又象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人总算开始“善待”最辛苦的脚了。“水深火热”之城,名不虚传啊。只有那已经流淌了千年的大运河,还在默默无声,日夜不停地向东流去。

生活,还在照旧。

二、百年沉潜(请关注连载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