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

QQ是很少开的。前天下午，突然间又想开QQ。现在想，大概是因为当时的心情不是很好的缘故吧。牵扯进一个始料未及的争吵——吵的时候，斗志昂扬；闭嘴的时候，羞愧难当！

一会，五颜六色的头就在蓝色的QQ界面上闪烁起来，滴滴的在我戴着耳机的脑壳上敲。

成都的孙大帅说，他辞职了，临走的时候，报了2000元发票，然后去了新疆，我说你不如去桑拿；广西的小秦说，她家的狗死了，被埋在了后山的橘园里，我说你应该请我喝狗肉汤；南京的多来米说，盟军2的第四关好多日本鬼子啊，死了28回了。我说打不过去的时候，大喊5声“李向阳！”啊？！

1个小时，过去了。感觉好久没有这样的松弛。起身，站在朝南的窗口旁，楼下小马路上下班的人，神色匆忙，两边的洋槐树却气定神闲。小饭馆的馒头蒸好了，热气腾腾的。下过雨的空气中，湿湿地飘着电台音乐。夕阳正好。红的安详。

突然，我发现，我已经离开这样的场景和氛围，很久了。

在一个被我们渐渐物化的城市，我们被城市异化。成了牲口。牲口没有理想，牲口只要口粮。蒙着眼睛转圈拉磨的驴，不想霍金的“弦理论”。

我的朋友和战友们，现在，这个下午5点残霞漫天、倦鸟归林的时候，正在煞费苦心地琢磨明日的选题；在殚精竭虑地思考一条狗屎消息的新角度；在狼奔豕突地追随着歌星、小偷、经济学家或者是跳楼身亡的死魂；在火烧火燎地赶着报纸流程、播出时间；在小心翼翼地看着老总的脸色和嘴角；在如坐针毡；在唇亡齿寒；在如履薄冰；在意兴阑珊。

关键去世了——《南方都市报》的创始人走了；张斌得了重症心肌炎——可能永远不能在CCTV5指点江山了；于十三，一个神交的朋友，身体还是不好，酒也渐渐不喝了；我的一个新闻启蒙老师，在采访的时候遇到车祸，素材带的最后片断是：谢谢你，有什么问题我再来拜访你……但是，他再也不能来拜访了；最近我的腰总是酸痛，中午醒来的时候，身子象断成了两截。

经济部老孙，月收入5000，其中，1500付房子的月供，1500交车子的分期，500元油，800交固定电话费、移动电话费、上网费，500元是儿子幼儿园的费用……呵呵，还有200元啊，请部下吃饭吧。

我学新闻的同学，在一个外企工作，那天，聚会的时候，他说，哎，我们老百姓最讨厌的人是谁知道吗？公检法、国地税，新闻记者黑社会，哈哈，你们这些“喉舌”和“螺丝钉”不如黑社会形象高大啊。

唉，我们这些新闻牲口们。

新闻牲口，被一日三餐吞噬了，被柴米油盐吞噬了，被城市吞噬了，被巨大的生命之轻吞噬了，被新闻吞噬了。

新闻牲口，不再去想《罗马假日》中格利高里.派克和公主的忧伤浪漫。

新闻牲口，不再去想范长江、邵飘萍、普利策、李普曼。

新闻牲口，不再去想“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书生报国无他物，唯有手中笔如刀”。

但是，新闻牲口照样在都市中奔跑，牲口都长着角质层很厚的蹄子，耐磨。

新闻牲口的理想已经磨灭了那些胭脂红、苹果绿的东西，新闻牲口的理想变成暗紫或猩红--依然暖色，但是沉着。

知道驴在拉磨的时候想什么吗？

是主人藏在门后的豆腐渣——一顿丰盛的晚餐。上帝保佑吃完了饭的驴。晚饭后，我要和隔壁的母驴看VCD。

思考霍金的“弦理论”是理想，思量驴的幸福生活为什么不是理想？

我开始慢慢懂得，新闻理想应该是所有新闻牲口的终极理想，但是，牲口必须能够享受自己的存在，必须有一天一顿豆腐渣的好生活--无论是物质上的豆腐渣，还是精神上的豆腐渣。

新闻理想是新闻牲口作为牲口的使命--无论你想，或是不想，你只要是一只新闻牲口，你就一定要为民请命，纪录真实，否则，你可以去做一个昆虫。

但是，我们同样要祝福我们这些新闻牲口身体健康儿孙满堂。

所以，别漏了今天的早餐。

2002-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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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锐

工作单位：北京京华时报社职务：新闻中心主任
学历：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生
个人兴趣：写作、写作、写作
简介：在中华传媒网、千龙新闻网等网站开辟有个人专栏。一个兢兢业业的传媒操作者和研究者。主要研究方向是现时代传媒形态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