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办公室每人的故事都是文章。对于真实的故事,我尽量模糊一些事实,颠倒一些人物关系,以保护当事人。写到最后我发现已经不是最初的事实,就当作小说去看吧,不要探究事实。
先说阿明,未婚,35岁,据说早年曾留学日本。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喜欢不停转动着暖暖的蓝色茶杯斜眼看人。大家都知道他那个漂亮的蓝色瓷器杯子被称为“魔幻瓷器”, 产自日本上田。
他就是那个对我说经理抱孙子的讨厌家伙。这种讨厌没法形容。这么说吧,你摔倒了他会扶起你,你想感谢还没开口,就听他当着众人在挖苦嘲笑你:“哎呀你,到处磕头没用,还没到过年呢!”你只有对着他傻笑肚子里自己憋气。
我说咱们一样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话还没完,他打断说:那不一样,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我目瞪口呆无言以对。他挤着小眼假惺惺安慰说:“还好你没到四十。”
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问他“到了四十又如何?”他狂笑着说:“四十就是倒瓤的瓜。”
图片如下:
(日本山形县银山温泉,在那里可以观赏到漂亮的蓝色瓷器。那种上田瓷被称为魔幻瓷器。钢笔线条,输入电脑PS渲染。加上色彩就是钢笔淡彩了。)
图片如下:
他不是对我一个这样,几乎对所有的女人他都带着偏见嘲弄,而且是毫无道理的随时发作。他会说一堆恶心人的怪话,,因此,女同事都不会无事粘他边,尽量绕着走。
都不理睬他,他就拿清洁工大妈开涮,有天我看他靠着墙,歪着身子在调侃善良的老大妈:
“……老太太比老爷子吃香。”
“怎么说?”
“打比方都用老太太,不用老爷爷。比如:老太太吃柿子——嘬瘪子。”大妈有些弄不明白的笑着。
“老太太上鸡窝——奔蛋(笨蛋)。”这回大妈听懂了,没笑。
“老太太喝稀粥——无齿下流(无耻下流)。”大妈抓起抹布朝他脸上挥去,“我擦擦你这无耻下流的嘴!”
他不是不喜欢女人,他有一窝女朋友。从不给我们介绍,全不知哪里搞来的。
他还有一个大家都不得不承认的事实,画的实在是又快又好。
午餐是一天最轻松开心的时候,有天的调侃主题是123456……。
阿姨说的是那个人人知道的菩萨:一声不响,两眼无光,三餐不食,四肢无力,五官不正,六亲不认,七窍不通,八面威风,久坐不动,十分无用。
大家都说过时了,接下来七嘴八舌大家说了一大堆:
权贵:一心向上,两眼望钱,三餐公费,四处游说,五毒俱全,六亲不认,欺上瞒下,八面玲珑,九居要职,十足贪官。
赚钱:一等男人靠眼睛,二等男人靠出生,三等男人靠权力,四等男人靠关系,五等男人靠嘴巴,六等男人靠技术,七等男人靠体力,八等男人靠运气,九等男人靠福利,十等男人靠卖命,
婚恋:一见钟情触电,二地相思发呆,三生有幸结识,四目相对无言,无限温柔变狗,六亲不认坚决,七上八下迷茫,久望苍天长叹,十分想念无望。
爱一个人好难!爱两个人好玩!爱三个人好烦!爱四个人好色!爱五个人好乱!爱六个人好累,爱七个人好假,爱八个人好坏,爱九个人好傻,爱无限个伟大。
还有什么:女人二十茉莉花,三十大丽花,四十油菜花,五十豆腐花,六十烂棉花……一十男人是毛胚,二十男人半成品……也是那次听来的。
阿明就是有张无耻下流的嘴。大妈没有说错。他说的是:一张床,两人睡,三更半夜,四肢乱动,五体投地,六神无主,七上八下,久不久,十分钟。
“哎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阿姨儿子都18岁了,还在假装正经。其他人全都爆了锅。这真是食色性也!
本来一直坏笑兴奋中的阿明,没料到接下来的另外一个同事的一段让他没了兴奋劲头。
跳楼需知:看热闹一楼!有兴趣二楼,想吓人三楼,想住院四楼,想残废五楼,留遗言六楼,想挣扎七楼,想喘气八楼,想痛快九楼
不知为什么他一下就不吱声了。
有天上班赶着进电梯,我不小心扭了脚,定在那里疼的半天不敢挪步。最后只有一拐一拐瘸着腿慢慢走,回头冷不丁我发现他在身后看着我。不兴奋也没吱声。一反往常热嘲冷讽的习惯,样子怪怪的。后来我无意说起这事,不料从同事嘴里听到了一个故事:
他有一个初恋的女友,同学。当时刚毕业吧,他很潦倒。女方家中死活不同意,可那女孩执意要和他。父母就把女孩关在家中不让出门。不料这女孩以死相抗,从楼上跳了下来。结果是没死,瘸了。这就中了那句话:跳楼最糟糕的是没死,救人最糟糕的是没活。
女孩父母不知是因为瘸了还是怕了,同意了他们结婚。可这时候女孩不肯了,大概是不愿意自己心爱的人受累,不管阿明怎样劝,她都不肯。最后干脆“失踪”了。
我明白了:听见跳楼,看见瘸子就撬动了他内心最不能触动的那根神经。
后来听说过了好几年,女孩的母亲来找过阿明,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听见阿明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已经没有资格再见她了。
他依然每天嘲弄着同事,玩世不恭的换着不能上台面的女友,抽烟,喝茶,画画……
这是个在寂寞中寻求热闹,在热闹中享受寂寞的人。
关于他最后还有一件事。
有次大家闲聊说到初恋,有人说:初恋就是冒傻气年纪干的伟大的蠢事。
阿明说:“是啊,那时候她叫我傻傻,我叫她笨笨。”
我说:“她什么样?”
他说:“……不记得了。”
……
过来一会儿他走出了房间。
这时候有人从桌子上拿起他每天都捧着喝茶的那个蓝色杯子,翻扣过来。在杯底赫然看见烧制了一个披着长发女孩的简笔头像,笨笨两个字清晰可见。
十五年前他们在日本读书认识。其它的故事就没人知道了。
看完文章,谁能画出阿明的样子?不求形似只求神似.